贾平凹:我曾经做好准备不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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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我曾经做好准备不发表

2024-07-10 23:23|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埋头写作、极少上网的贾平凹,未能避免网络时代的冲击。几乎所有作品,不但纸质盗版无法扼制,电子版更难逃厄运。没有人跟他打招呼,也没有人付稿酬,轻点鼠标便一览无遗。所以,当听到有人对他说:“把你的作品放在网上收费阅读”时,贾平凹欣然应允:“虽然钱少得很,但我觉得这是非常好的事,我当时就表了一个态,如果不给你费用照登,你也没办法。”

    这是他的《古炉》与《带灯》(人民文学出版社)先后签署电子版权的原因之一。今年1月,《带灯》电子书单本定价15元,在腾讯阅读平台上架一个月,就创下销售12000册的佳绩。而当下电子图书最常见的销售价格是2元—5元,超过便无人问津。

    此前,贾平凹的《古炉》纸质版还未亮相,就有“版权纠纷”找上门来,说贾平凹将《古炉》的电子版权同时给了网易和人民文学出版社。面对质疑,贾平凹有些委屈:平时不上网,对于数字版权等也搞不懂。怎么就糊里糊涂“一女二嫁”了?

    ■“我到现在都不大上网。有时候觉得恐怕也落后这个时代了,但是后来想,也用不着。因为周围人没有不上网的,网上什么事情,你不想听他都给你讲,网上发生什么事情你都知道。”

    读书报:您上网吗?网络都用来做什么?

    贾平凹:有时上网看看新闻。整个社会信息爆炸,你不看周围人也在看,听都听会了。原来我看报纸,后来发现报纸登的也是网上的消息。上网就是太费时间,只是看新闻,一看也好长时间。微博我也不进去,有什么新鲜文章,打印出来看。

    读书报:《古炉》出版后,电子版“一女两嫁”广受关注;今年《带灯》又是腾讯网传统作家电子书销量最好的作品。有什么秘诀吗?

    贾平凹:我的长篇小说销量没有下过25万册,《带灯》电子版销量也好得很。《古炉》电子书版权之争我不了解,糊里糊涂,后来很快就平息了,也没形成谁告谁。我签合同,基本不看,版税给多少,也不追究。有人看书卖得好,说我会操作。我最不会操作,稿子一交出版社就全不管了。人家让咋弄,我只是配合一下,出现啥问题,能抹就抹过去,所以我在文坛就不起事,最多表示下我不是那样子。浪费不起这时间。作家任何时候都是靠作品说话,我就是全神贯注把自己的事干好,不哗众取宠,也不投机取巧。你反抗是这样,不反抗还是这样,事情总有个水落石出。古人讲,吃亏是福,还不如老老实实吃点亏,做个有福之人。时间长了,自有人心公道。

    读书报:您怎么看网络阅读?

    贾平凹:网络是阅读很重要的渠道,能争取更多的读者是好事情。

    ■《带灯》中运用了大量隐寓。带灯是“萤”,它发出的光是微弱的,却更真实且值得依靠。贾平凹在作品中关注了社会现实的方方面面,或许与揭露无关,与批判无关,而是怀着巨大的悲悯之心。

    读书报:您主张写的东西一定要从土地里长出来,但是这种写实是否也会是想象力的一种制约?

    贾平凹:写现实生活,是要真正从生活中蒸腾出来的。如果在房子里编,一看就是假话。你说真话还是假话一听能听出来,写文章也是,真情还是假意,哄不了别人。素材要从生活中来,智慧的东西得自己体会才有意思,一切都必须是原创的,从生活中体会,一定有生命。

    读书报:有评论将《废都》解读为中国知识分子的堕落,其实也反映了中国社会转型期的文化没落、精神衰颓,这种对于时代问题的敏感和把握,在您的写作中是否一以贯之?

    贾平凹:50年代出生的作家,受传统教育多,有担当、责任感和忧患意识,还有文人的情怀,关注社会现实多一些。目前看,各方面都富裕了,但是社会转型中基层问题特别多,矛盾像陈年的蜘蛛网,动哪儿都落灰尘。对下面越了解,对国家、对民族越有忧患意识,心里会感到焦虑。比如维稳,是中国文化背景下的东西。我在写《带灯》时,有人问最难的是什么,我说最难的是写出中国特点。《带灯》里写上访,这是只有中国才能发生的问题,在法制国家不可能存在维稳。

    读书报:《带灯》的批判很尖锐。

    贾平凹:不在我维护或批判什么,我是完全想写出中国目前的世情、国情、民情,写出背后的中国文化支撑,才能给人类发展提供一种经验。写的时候我分了两部分,一部分是抒发精神世界,越虚越好,写得浪漫唯美,尽量张扬内心世界;另一部分是写现实生活,越实越好,都是发生过的事情,没有一句胡编,写得很实在。现实中的带灯,完全是凭借对文学的爱好和对爱情的向往应对现实中的无奈和痛苦。我曾经做好准备不发表。

    读书报:作品中带灯接触的问题, 是中国社会矛盾的展示,但又不仅仅是简单的呈现,而是有一种悲悯的情怀。

    贾平凹:认识带灯的原型之后,乡政府发生啥事我都知道。写带灯,实际写的是乡政府;不仅仅是写上访的故事,也不是写上访的干部,而是写乡政府的日常工作。这样写,把社会面铺展开了,有污染的问题、改革的问题、计划生育的问题……都在里面交织。我老家有个县委书记,现在是市里的领导,一下买了近200本《带灯》,说要送给市里每一个乡镇领导,让他们好好看看人家带灯是怎么工作的。

    ■带灯说,她的命运是“佛桌边燃烧的红蜡,火焰向上,泪流向下”。她毕竟是个“萤火虫”,只能发出微弱的光,无力改变什么。带灯的27封信中对现实的压抑和倾诉是带灯的,也许还是贾平凹自己的。

    读书报:《带灯》的编排形式借鉴了《圣经》。《秦腔》、《高兴》……每本书的结构都有不同,文学样式是由什么决定的?

    贾平凹:故事题材决定你用什么样式,萝卜有萝卜的做法,白菜有白菜的做法。《废都》之后,总得有些变化。《带灯》人物特别少,不象《秦腔》、《古炉》里有一两百个人物,所以不能用纯故事情节展开,只能写日常生活,加了很多闲话,采取这个办法解决形式单薄的问题,也适应阅读。

    读书报:《古炉》出版后您说过不大考虑读者的阅读,不能适应而应该引领读者,这次怎么考虑到“适应阅读”了?

    贾平凹:其实《秦腔》、《古炉》好读,只是人物关系太多。为什么有读者说不好读?他们被复杂众多的人物关系搞乱了。

    读书报:写当下,在文学性的处理上更考验作家的技巧。

    贾平凹:写过去怎么编都行,现实不能编,稍不注意就漏馅了,还要把握准确度、深刻度。《古炉》都比《带灯》好写。《带灯》是眼下发生的事情,必须要熟悉。现在农村和十年前、二十年前的农村是两码事情,农民形象不一样,农村形象不一样,读者也不是老读法了,稍微不了解就不知道咋写,好多人不写现实,是因为不熟悉,不知道咋写,没有多少人愿意下去跑。

    读书报:您经常在下面走,觉得人心惶惶,这样的状况对写作的心态有怎样的影响?

    贾平凹:写作时我不管任何事情。说潜心创作,我问心无愧。每部作品不管三十万字还是四十万字,我都是手写,至少写三遍,改的时候,我不是在稿纸上改,是边抄边改,每部作品完成至少写一百二十万字,劳动量特别大。没日没夜地写,写的时候考虑这个考虑那个,可是读者一下子不经意就看过去了,有时候也痛苦得很。

    ■ “每个文学思潮我都不跟,别人在写啥我坚决不写,我总想跟别人不一样,思维上不一样,逆反着走。”贾平凹的“逆反”使他的作品受到一些批评,但在某种程度上反而促使他不断思考和调整,成就了他的写作。

    读书报:年轻的时候,您也问过一些编辑老师:作品能不能写好,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回答,所以您说作家一定要看清自己是什么苗苗。您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个作家苗苗?

    贾平凹:爱是第一要素。就像找对象,只要爱,有多大挫折都能坚持下去。搞啥成不成,总体会有个数。创作中有各种人,对性情温和的作家,一定要鼓励他,几次打击就没劲了;也有性情古怪的作家,越打击越往前扑。

    读书报:走上文学之路,听说您也有被退稿的经历?

    贾平凹:最早是退稿多,创作后争议多。那时投稿,几个杂志不但不用,还强调坚决不能用这种资产阶级情调的作品,对于争议,我写我的,啥也不管。大家关注是个好事,作品你愿意咋说都可以,不管说好说不好,能触及你很多东西。我对批评还是留意的,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在写作的原因之一,总是在吸收各方面的意见,希望自己有所变化,更完善一些。

    读书报:1982年,陕西的笔耕小组在西北大学图书馆对您的作品研讨,还有印象吗?您如何评价那个时候的研讨会?

    贾平凹:主要是批评。老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思想、政治性不强,不是昂扬向上的。唯美啊,讲究技巧啊,好象都不是无产阶级的情调,跟当时政治气氛不一样,他们觉得那些作品是精神污染。从二十多岁写作开始,只要受批评我都在里头。当时肯定是有不愉快,受到一些影响,现在看反倒是好事情,也是一种磨炼。

    读书报:笔耕小组的研讨之后,您写出了商州系列,有评论说您这是“反抗之作”?

    贾平凹:也不仅仅是反抗之作,但批评能促进一下,引起我的思考。我正视自己的下一步咋弄,决定建立“根据地”,回老家,写商州系列。

    读书报:您的很多作品总是有一些争议。对于批评您怎么看?

    贾平凹:如果说不到点子上,就是表扬得像花一样,我也不爱听;只要你说到点子上,对我有好处,何乐而不为?我也看了一些批评文章,有些没读懂我的作品,胡猜乱想。对于阅读,我有一个观点,首先要欣赏性地阅读,在阅读中吸收优点,不能先入为主,不能还没读小说呢就反感谁了。就像见一个人,漂亮就多看一眼,不想看就不看。不能见了就把衣服撕开,看看你洗干净没有,身上有没有虫子,像审查一样在你身上找毛病。任何文学作品不是写给全部读者的,是写给一部分人的。

    ■贾平凹没有跟随任何潮流,但是我们能从他的作品中,既看到中国传统的意蕴,也能想见西方文学的经典。潮流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谁在谁的前边。在你后边时,一转身,我在你前边了。贾平凹的创作也是如此。《怀念狼》中提到的环境问题、生存问题,十多年后才被陆续关注,但在当时没人理解。

    读书报:您从来不入哪个潮流,那么各种文学思潮到来的时候,比如先锋文学对您有过什么影响?

    贾平凹:先锋的东西最早传到中国的是美术,我吸收西方美术理论特别多,对思维的开拓很有帮助,也符合我的思想。原来批判我小资、唯美,在西方文学才不是那些理念。我当时是想,不能生搬,怎么变通过来,至少在形式上不要让人看出来是模仿。80年代,我反复阐述过我的观点,坚决反对翻译体,中学为气,西学为用,要学习西方境界---那时没有“价值观”这样的词。

    读书报:为什么会有这么前瞻的意识?

    贾平凹:我对社会有一个感觉,啥东西都有规律性,水肯定是从高处往底处流,从西往东流,具体路线流法我不知道,趋势我能把握住。琢磨这些东西,时间长了,能看得远一些,我预测一些事情,特别准。因为我从小生活的环境就是那个环境,小时候,神秘的东西变成生活的内容,不是装饰,也不是附带。

    读书报:90年代,《废都》火了,之后每部书都发行50万册,这时候您的创作进入了什么状态?

    贾平凹:创作上好着呢,不是苦着写不出来。我心态好,平和吧。有个朋友评价我说,老贾这个人几十年没说过一句硬话,没干过一件软事情。我说这句话倒把我看得很准。

    读书报:《秦腔》的写作,您提到有神来之笔,这种状态在后来的写作中常有吗?

    贾平凹:写顺了高兴得很,突然就有感觉;有时候也烦燥得很,写一遍撕了,写一遍撕了,这时候就得等待灵感。

    ■对中国传统的继承,对中国经验的表达,贾平凹是首屈一指的,他的作品非常充分地延伸了明清小说的文脉。也许不太讲究技法,没有太多起承转合,也许混沌而来,苍茫而去,却呈现了一种山风海骨的大气象。

    读书报:“五四”之后,中国文学的发展呈现一个断裂,很多作家在中国古典文学的传承上是一段空白,或者说吸纳不够,但您是一个特例。

    贾平凹:我是喜欢,有意为之读一些古典文学,中国的经典起码得浏览一遍。有些咱也看不懂,尤其是学问式的,基础还不够。一旦钻进去,就发现和古人治学、读书的办法差距远得很。过去的人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现在从事文学的人有多少读完过四书五经?据我所知,大部分人都不看,除非专门研究者。当然现在读外国文学、政治经济、自然科学的, 阅读面广了。

    有时候我们说继承民族传统,很多人连民族传统都不知啥东西,以为五十年代的就是传统,实际上最传统的是明清以前的、汉唐以前的东西,那是最好的。

    读书报:您作品的意象特征是无意识的吗?从早期的《卧虎说》、《水意》等作品,到现在的《古炉》、《带灯》,意象是您对中国传统艺术精神的一种传承方式吗?

    贾平凹:几十年一直有这种意识。中国人啥东西都是意象的,中国思维就是意象思维,不管是《易经》还是其它,都是说大概的故事,叫你体会道理。尤其《易经》,全部都是意象,所以不停地比喻,像水面上落下一枚石子,水花不停地泛开去。比如张爱玲、沈从文的闲笔,用一个套一个精妙的比喻让你不停地看下去,看每个词,每个字,都有意思得很。我经常把成语反过来看,好多是司空见惯的成语,被概括出来后就毫无生命力了,实际上和原意有差别了,还原过去,增加想象力和形象感,就丰富起来了,其乐无穷。

    读书报:好像每次写作,您都对文学对文字顶礼膜拜,这种神圣之感让人觉得感动。

    贾平凹:什么东西一旦生成,就有生命了,对啥东西,都应该有敬畏。人活在世上,是很美好的,老天给你太阳,又给你一个月亮,还给你这么多颜色,慢慢体会,这日子好得很,令人感激。

    读书报:《古炉》中有些神秘的东西,狗尿苔能闻见村人的灾祸,死亡气味,蚕婆用剪纸艺术复活飞禽走兽的灵魂与生命,有人说您是借鉴拉美魔幻现实主义,这么说实际上根子还是传统的。

    贾平凹:拉美魔幻生硬得很,拉美人思维还不如中国人灵活柔和。《窦娥冤》里六月天飘雪,《梁祝》里梁山伯祝英台死后变成蝴蝶,中国人的想象力丰富得很。生活中要琢磨各种事情,什么叫智慧,什么事举一反三,想通了,就是智慧。

    读书报:《古炉》中借鉴了《王凤仪言行录》,提到还俗和尚善人给人们说病。大多数病治不了,其实是在治人心,这里有善人的理想,好像也有您的理想。

    贾平凹:善人也有原型,是在民国末年,他的说病,其实就是心理学,再用儒释道包装起来。现在好多病都是精神病,包括癌症,都是精神导致的病,道理讲清,没有郁结之气,病就没了,这也是人生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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