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210天，最后一次，祝没有我的你幸福。苏杉杉，一定要幸福啊。」

一

「源源前辈，你好像有点念旧哦。」

？

费沁源视线移开手机，转移到面前说话的女孩身上。只过了一秒，便想到大概又是某个刚入团的成员——一个年轻、稚嫩、陌生的新面孔。

对方看到她抬头，急忙做了个自我介绍，怕自己在前辈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费沁源心不在焉听完，微微舔唇开口。

「你刚刚说'念旧'……是什么意思？」

「啊…是因为我补档了很多前辈之前的特殊公演，发现前辈唱的很多歌都比较老的样子。」

费沁源似恍然大悟般点头，不一会儿又疑惑的蹙起眉头。

「诶这个是要用'念旧'来形容的吗。」

「可苏杉杉前辈说就是'念旧'啊。」

费沁源一瞬间怔住，眼神飘忽失焦。

…………

「费沁源你这种行为就叫念旧。」

「不是！苏杉杉你别替我命名，这个叫尊重经典。」

「不，我说念旧就是念旧。」

…………

苏杉杉啊……都多久没在和别人的交谈中听到这个名字了，自从她们分手之后认识的人都在她面前闭口不提这个名字。明明都还在团内，明明还是队友，却很少彼此同台。

算了，毕竟这件事也是她造成的因果。

「前辈？」

「啊…没事，你还有什么事吗？」

「前辈，祝明天公演顺利！」

「……好，谢谢你。」

看着小后辈一跳一蹦的离开练习室，费沁源终于瘫躺在地上，闭上眼养神。

当年……当年苏杉杉就是这样，怯怯地走进前辈们的练习室，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祝前辈公演顺利”。她当时就想，这个姐姐挺内向的啊，不过她喜欢，要是能到她们队就好了。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她运气太好，苏杉杉果然被分配到了她的队伍，只是，苏杉杉和段艺璇关系最好，她还为这件事气了好久……

费沁源叹了口气。

这些好像都是六年前的事了。当时太年轻，所以才会对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耿耿于怀。如果过去的自己肯早些为别人改变，就不至于现在苏杉杉连上公演都在避着她了吧，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

「费沁源！」

段艺璇的一声喊叫，打断了费沁源的想象。费沁源睁开眼，看见段艺璇嘟着嘴委委屈屈地注视着她。

「源源源源源源，休息时间过了快来练舞，就差你了！」

「知道啦。」

费沁源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因为口渴顺手拿起了旁边的奶茶。正欲喝，被胡晓慧看到后提醒了一番。

「不是，源源你拿错了，那杯是我的。」

「啊对不起。那我不喝了，我有洁癖。」

二

费沁源有洁癖，这是团里皆知的事。

费沁源外热内冷，这也是团内皆知的事。

而这些事能夸张到团内皆知，大概要归功于费沁源不能更改又不怕人知的性格本质，尽管洁癖和外热内冷确实算不上什么好词。

在费沁源真正称得上'年轻'的时候，她认为这些是绝对无法改变的人性。不是不想，是不能，是即使面对着最爱的人也没有余力去颠覆的东西。

苏杉杉却不敢苟同。

并且的确在分开后的时间里，费沁源认同了她。

比如现在，费沁源蹲在医院的走廊里举着平板看着一场没有她但有苏杉杉的公演。

没错，借口是胃痛，段艺璇听到她请假的原因后露出一个复杂的神色。

「你怎么每周日都胃痛啊，胃病周期性发作也太规律了，大姨妈都没这么准。」

费沁源没回答她，盯着她看了好久，久到段艺璇心里发毛。其实段艺璇是知道的，费沁源和苏杉杉的事，可她是真心疼，这俩小孩老这么躲着到时候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回这段姻缘。

「额…我不是故意的，不过源源你知道啊，就算周日这场你上了苏杉杉也不会不上的，没必要非得王不见王。」

「…我知道她敬业，但我不想让她不自在。」

……事实证明，费沁源说的是对的。

看着屏幕里苏杉杉笑着和刘力菲对视，费沁源撇开了头。

路过的护士看着她一个人缩在墙角，关切的走过去问她怎么了。

「嘶……护士姐姐，我好像真的有点胃痛。」

手中的平板因为电量过低发出了警告，费沁源不顾胃痛急忙站起来靠近面前的人。

「护士姐姐这里有充电宝吗？」

她想继续看下去，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关于心里那个人的镜头。痛也没关系，因为她知道那个只能在屏幕里见到的人——不会等她。

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场糟糕透了的公演。

——她把刘力菲看成费沁源了。

苏杉杉坐在回中心的大巴上，脑袋靠着玻璃窗，止不住地细想。

怎么就在脑子里换了张脸呢？明明身高也不对，脸型也不对，可偏偏就这么做了。

她记得……好像是展开所选MC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头像是她和费沁源超话的常客，所以不自觉这样了。

苏杉杉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回想当时的场景。

『就算真的是费沁源，她看我的眼神也不会是这般深情。』

在心里呢喃了这句后，苏杉杉无声苦笑叹了口气。对于她，终归是自己臆想的。而自己呢，好像在那一刻真的沉迷于此了。

她一直相信眼神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此刻真的有闲人去对比她当时的眼神，就会知道她的那种眼神只在看一个人的时候出现过，那就是费沁源，并且只有费沁源。

「杉杉，你脸色好苍白。」

苏杉杉睁开眼，看见邻座的刘力菲担忧的看着她。

「是吗……可能是公演太累了吧，我有点脱力。」

「脱力啊，可能是低血糖。我带了面包，那你吃点面包吧，会好些。」

苏杉杉实在没食欲，却又不好意思拒绝她的关心，于是拿起面包堪堪只咬了一口。

「嗯？芒果味的？不行啊我芒果过敏。」

刘力菲拿过，在她咬过的基础上也咬了一口。

「啊对不起啊，那你吃了芒果再加上脱力不会更难受吧。」

「没事啦，只吃一点点就还好，要是吃了你整个面包你才真要去医院看我了。」

苏杉杉笑着回应她，心思却七弯八拐跑向别处。

果真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吧，像费沁源那种人，心中只有自己。没错，费沁源有洁癖，从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却也不会吃她咬过的东西。

她那时就在想，自己身为她的女朋友，好像和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她想把费沁源这块倔强的冰捂化，却只是一次次地把自己冻伤。

很痛啊，所以最后她放手了。

即使自己真的改变了费沁源，让她真的不再是一个外热内冷的人，那她的体贴也只会留给后人了吧。一个和她脾气相当，性格相仿的后人。

没关系，到时候，自己会祝福的。

四

『分手200天了，祝自己快乐。』

费沁源用一个无人知道的微博小号发完这段文字，起身拿起笔在日历上圈出今天的日期，并在下面画了一个“200”。

苏杉杉跟她说的，生活要有仪式感。只是抱歉，恋爱时没给她的仪式感，她学会的太晚，如今只能给了分手后的自己。

心中有些酸涩，她回过神，才发现要到自己生日了。还有十天，她就满二十二岁了。 

好像是去年生日的时候，她心血来潮，于是问了苏杉杉如果她们分手了她会怎么做。

——

「我的话…我会让你难过的。」

「你不会杀了我吧，苏杉杉你这个病娇太可怕了！」

「哼，所以说不要惹我，你的白羊座女朋友不仅会激情杀人还可能会把你做成标本。」

——

这段玩笑话里，只有分手最后成真了。

苏杉杉其实没那么可怕，分手那天只是早早把自己的行李搬了出去，把所有费沁源送她的东西留了下来。费沁源看着柜子里她曾送给苏杉杉的JK制服，突然就难过了，是比看着苏杉杉推门走掉还要难过的难过。

曾经共患难、相依偎，彼此间亲昵，肆无忌惮的哭泣拥抱，可突然三年的感情就这么没了，手掌上沾染的体温就这么没了，怎么甘心呢。

她们的关系不应该是如此的，可现在却只能这样了。苏杉杉……没有等到她长大啊。

费沁源站立着，陷入回忆里，握着笔的手攥得生疼。半晌后被手中的痛感唤醒，装作无事的样子坐下。

其实她没告诉苏杉杉，她对她已经没有洁癖了。那天苏杉杉走后，她把自己关在衣柜里待了半天、吃了许多苏杉杉还没吃完的零食、晚上盖了她的被子……身体没有排斥。

可是去咬了口段艺璇吃过的泡面后不仅排斥，甚至身体都有些过敏。

那时候她才明白，苏杉杉是不一样的人。

可是没有意义了。

没有意义的事情，是像废话一样惹人厌的东西。

五

「明天是她的生日。」

「哦。」

苏杉杉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突然笑出声。

「段艺璇，你又是来当说客的是吗。放过我吧，两个直男是没有好下场的。」

段艺璇没有丝毫动摇，执拗看着她。

「可她真的为你长大了很多，她本不应该成长的这么快的。」

苏杉杉回看她一眼，像是站累了一样蹲下来，随手拿过旁边的树枝在地面上画圈。

「谁不是呢。」

她声音太小，像是自言自语。段艺璇没听清，问她「你说什么？」

苏杉杉扔掉树枝。

「段艺璇，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如果月亮向我奔来，那还算什么月亮。'」

「月亮？」

段艺璇抬头，月光洒洒落下，把大地都照成白色。她看向苏杉杉，看不清她阴影处的神色，只能看清她刚刚在地上划出的痕迹。

苏杉杉愣了会后起身，用力擦掉刚刚的'画作'，不一会儿那些痕迹就被抹平了。

「既然你不懂，那我劝你一句，不要再涉入其中了。毕竟你并不是当事人，我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到底想的是什么，只有我们自己清楚。我走了。」

苏杉杉没有留念的转身，却又在半途停滞。

「……祝她生日快乐。」

直到苏杉杉的背影再看不见，段艺璇才把紧锁的眉头舒展开。她又看向刚刚被苏杉杉留下痕迹的土地，总觉得擦掉的动作有些多余，

思索了好久也想不出答案，她只能离开，像苏杉杉一样把背影隐在夜色中。

六

像往常一样，费沁源的生日会如期举行。

说是生日会，也不过就是一起吃个蛋糕顺道祝费沁源生日快乐。于是，费沁源的生日就这样过去了，大家都很开心。不对，应该是除了主人公之外，大家都很开心。

段艺璇临走之际回头，看见费沁源的脸隐在烛火后，看不出喜悲。她思索了好久，还是脱离了回去的大部队独自回到费沁源身边。

「源源，大后天是……她生日。」

费沁源看向她，简单点点头，「我知道。」

「那你有什么想对她说的吗？」

「…就说，费沁源祝她生日快乐。」

段艺璇没有点头，也没有回答，仿佛笃定费沁源还有下一句。可费沁源张了张嘴，最终也没再说出一句话来。

段艺璇欲言又止，最后只说：

「费沁源，如果我再一次帮你的话，对她太不公。我会把你的话如实转述，同时我要替她对你转述一句话：'费沁源，祝你生日快乐。'」

段艺璇转身，最终离开了房间。

『还有，费沁源对她没有洁癖了，要不要考虑一下…重蹈覆辙。』

在心里默默说出了好几遍的话，最终也没有说出口。费沁源看着段艺璇的背影消失，突然有种预感，这次是真的失去苏杉杉了。

她捂着心口，泪一滴滴落下，却还是笑着对空气说：

「分手210天，最后一次，祝没有我的你幸福。苏杉杉，一定要幸福啊。」

——对不起，我还是没有勇气，给不了你想要的安全感。如果你真的如我所愿能够幸福的话，即使它以我错过了属于我的幸福为代价，我也认了。

…………

另一边，段艺璇拿出手机，点开与苏杉杉的微信对话框。

聊天记录停留在昨夜凌晨：

「我看到了你的画，两个圆圈。」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苏杉杉，你明明就还喜欢她。你擦掉它，因为你意识到了一件事。」

「？」

「你潜意识画出的画作，是她的名字。源源，费沁源。为什么要一而再的排斥」

「我很固执，如果她没有亲口说的话，我宁愿错过。我不想再受伤了」

「那如果她说了呢」

「那么我愿意用尽我的一切去奔向她」

段艺璇打开输入框，一字一字地输入另一行，最后点击发送。

「如果她没有说呢」

过了很久后，苏杉杉回复她。

「那么祝她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