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3 下五

是否确认许愿？

确认。

许愿超出范畴无法达成，是否继续许愿？

继续。

今日许愿次数归零。祝您顺利。

相比较跟上去掺和并不熟悉的后辈之间的纷争，李艺彤选择留在原地陪还留在这里与自己最为相熟的蒋芸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李艺彤蹲在一旁，想说安慰的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王晓佳用被割伤的手从蒋芸口袋中取出了她的晶片，上面因为蒋芸濒死而闪烁的红色像血一样刺眼。　　

“前辈，你能不能帮我去找一下刚才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的滑板。”　　

李艺彤连声答应，滑板没有人力驱动，滚出去的距离并不算远，李艺彤很快就把两块板一起拖了回来。　　

王晓佳道了声谢，眼睛从蒋芸的晶片上移开，望向了还围着重弩的人群。　　

还留在原地的大部分都是H队和中泰的成员。

沈梦瑶、周诗雨、王奕、姜杉、费沁源、唐莉佳、朱怡欣、张琼予、刘力菲、洪静雯、袁一琦、左婧媛。　　

王晓佳的视线从一张张脸上划过，重弩的主人一定就在这些人其中——　

因为她一定会留在这里，亲眼见证被弩箭重伤的人彻底死亡。　　

蒋芸晶片的闪烁戛然而止，熄灭的屏幕上数字归零。　　

没有任何一个人拿出晶片查看时间，王晓佳站起身来，早该想到，能精准利用时间许愿重弩伤人，又怎么会这么沉不住气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马脚。　　

王晓佳于是抬起头，请求面前的李艺彤，“前辈，能不能把你的愿望借给我。”　　

李艺彤放下滑板，看了一眼地上彻底失去生命体征的蒋芸，没有丝毫迟疑的点头，“你要什么。”

张琼予弯下腰围着重弩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启动的机关，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底座上，闭上眼睛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将蒋芸的身体放平到地面上，最后看了她一眼，王晓佳把滑板对准重弩的方向用力一推，拿起身旁用李艺彤愿望许愿出现的箱子，跟着滑板的轨迹往那边走去。　　

李艺彤站在原地没有动，没有比亲口许下愿望的自己更清楚那其中装的究竟是什么。何况刚才王晓佳说，不要跟过来。　　

滑板还没来得及碰到弓弩的底座就被张琼予一把压住边缘控制住，不再移动。　　

很快王晓佳就走了过来，脚踩在滑板的板面最中央。　　

张琼予抬起头，王晓佳正冲自己伸出手，那上面全都是凝结的血，“你起来。”　　

张琼予碰碰她的手指，站了起来，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将自己的猜测据实已告。　　

左婧媛就一直没站起来过，懒洋洋地坐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开口问道：“发现什么了没？”　　

张琼予沉默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王奕打了个哈欠，把脑袋往身边人肩膀上一搭，“我困了。”

费沁源被传染打了个更大的哈欠，“我也有点。”

周诗雨看着满地毫无头绪的箭矢，沈梦瑶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觉得继续呆在这里毫无意义。

“过去叫上小北和她朋友一起吧，正好也看看那边什么情况了。”　　

听到她们几个对话的张琼予也往房车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免有些担忧，“寒月和艾佳也没传消息回来。”　　

洪静雯：“不然我过去看看？”　　

“千万别……”张琼予扶着额头，“这个时候就别一个人乱跑了，去的话也是我们一起。”　　

洪静雯点头表示并无异议，张琼予用食指不停敲着太阳穴，不知道那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几声枪响之后都还没有消息传回来，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安，叹了口气，刘力菲几个人已经准备往那边去了，张琼予刚准备跟上去，手臂却被王晓佳牢牢抓住。　　

“？”　　

“你们今天谁都别想走。”　　

临空飞过一个并不起眼的细长玻璃瓶摔在行迹方向相同的一群人面前，轰然炸裂。　　

玻璃碎片被气浪震得四散飞溅，划过走在最前面没来得及反应的沈梦瑶和费沁源脸上，留下细小的划痕。　　

张琼予震惊地看向被背带挂在王晓佳肩膀上的银色箱子，打开的盖子里能看到铺得满满当当的防震海绵，和其中不起眼的几根被固定的玻封管，粘稠的淡黄色液体平稳地躺在其中，没有丝毫晃动。　　

张琼予彻底不敢动了。从某种意义上，自己站的位置是全场最安全的地方，如果王晓佳没打算过把自己炸死的话。　　

爆炸物在面前近距离爆炸的感觉并不好受，沈梦瑶和费沁源甚至都来不及感知到脸上的划伤，只觉得气血翻涌，一阵耳鸣，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扶着膝盖站得四仰八歪。　　

张琼予一把抓住了王晓佳准备抽出另一根玻封管的手，“你不会打算把她们全杀死在这里吧。”

“正有此意。”　　

“就算是报仇也不需要滥杀无辜……”　　

王晓佳歪头，“蒋芸不无辜吗？”　　

洪静雯和唐莉佳交换了个眼神，刚往旁边迈出了一步，王晓佳就眼疾手快地用另一只手抽出玻封管对准了洪静雯。　　

“我说了，不许动。”　　

刘力菲把洪静雯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给了唐莉佳一个警告的眼神，“都别动！”　　

张琼予松开手，叹了一口气，“那我告诉你是谁杀害的蒋芸，你放过其他人。”　　

王晓佳缓慢放下了举着玻封管的手，却没从眼前的这群人身上移开视线，“说来听听。”　　

“我刚仔细看了一下这个东西，并没有启动的机关，也就是说它从出现的那一刻进行的就是无差别的攻击，许愿她的人也一样在被击中的危险之下。”　　

“而她既然会这么做，一定提前想到了躲避的办法，我能想到的办法有两个，一个是找到掩体，但在没有光线的情况下这很难做到，所以不是这个，还有一个就是……”　　

“像我现在这样。只要离危险最近，反而就是最安全的，她只需要在第一时间蹲在弩机的底座旁，从发射角度来看，就绝对不会受伤，也就是……灯下黑。”　　

“光源有限的情况下，一片混乱，还有人受伤，没人会去注意到底谁离弩机最近，哪怕是蒋芸前辈最后的许愿是光，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在当时也都不会放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所以我刚才想了很久，光亮起来离弩机最近的人……是你吗？”　　

人群中有人的身影模糊，正在变得虚幻，名字说不说出口已经不重要，那个人已经用不再隐藏的晋级印证了张琼予所有的猜想。　　

“姜杉。”　　

在选择晋级的前一秒钟姜杉用手背轻轻蹭了一下费沁源脸颊伤口渗出的细小血珠，虚幻闪烁的身体无法触碰到这片空间的一切人或事，那滴血珠的触感成了姜杉在彻底消失前感受到唯一的温度。

费沁源还在辨别姜杉翕动的唇形是不是让自己快些逃走的意思。　　

姜杉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王晓佳，说：“对不起。”

正在晋级之中的人无法被任何攻击伤害，哪怕是威力最强的炸弹也不例外。　　

王晓佳意外的平静，对着这个杀害了蒋芸却即将消弥于这片空间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的凶手露出笑容，说：　　

“不客气。”　　

“你杀了我重要的人，你重要的那个人马上就会下去陪她。还有你，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你要记住。”　　

费沁源慌忙从口袋中拿出晶片，那上面多了姜杉临走前划过来的一天份额。

如果蒋芸没有在最后一刻钟将自己的大半时间都赠予给王晓佳的话，姜杉原本可以与费沁源一起离开这里，而不是现在，只有这聊胜于无的一天。

刘力菲几人在姜杉开始晋级之后就往旁边撤，和沈梦瑶几人拉开距离。

王晓佳没有任何迟疑，姜杉彻底消失的下一秒，玻封瓶就被扔到了人群中，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没给费沁源逃离的时间。

方才拦下一群人的时候，王晓佳将炸药扔出去的位置相对较远，以震慑为主，这一次却是毫无花假地扔进了几人之中，姜杉消失前站的位置。

费沁源离姜杉的距离最近，只来得及护住脑袋，就被爆炸的冲击撞飞了出去，其他人也都是用双手护住头，倒在地上没有动弹，像是晕了过去，不知伤的如何。　　

王晓佳扶着箱子往费沁源的方向走去，步伐均匀，平静的不像是踩在一个人的性命之上。　　

费沁源此刻无比庆幸昨天姜杉给自己喂下的那粒药，炸药就在身旁爆炸，如果不是失去了对痛觉的感知，费沁源毫不怀疑自己会立刻疼昏过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能够清醒着许愿，并用枪指向王晓佳。　　

王晓佳已经走到了费沁源身前三步的位置，左手食指和中指之间轻巧地夹着又一个玻封瓶。　　

又往前走了两步，费沁源直到王晓佳在面前蹲下也没有敢开枪。

两个人已经离得太近了，开枪的后果就是王晓佳没办法再拿稳只要轻微碰撞就会爆炸的液体，而炸药落地，费沁源没有信心自己还能在又一次爆炸中活下来。　　

王晓佳把玻封瓶举到了费沁源眼前，另一只手握到了枪管上。　　

躺在地上艰难撑起上半身的费沁源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玻璃管，双手握着枪托，丝毫不敢放松。下一秒，王晓佳就放开了手指。　　

费沁源手忙脚乱地去抓落到自己胸口衣料褶皱间的玻封瓶，枪就这么轻易地被王晓佳捏着抓到了手中，倒转方向，指向了费沁源的脑袋。　　

王晓佳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你可千万要拿稳了。别手滑。”　　

费沁源抓着个烫手山芋，生怕落到地上，僵着手臂一动也不敢动。　　

王晓佳给枪上膛之后，空出另一只手去夺费沁源手中的那根玻封管。　　

费沁源死死握着不肯放手，毕竟这已经是自己最后的筹码了。　　

王晓佳也不勉强，转而将手放到了费沁源的唇边，擦着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溢出的血迹，“就算我什么不做，你也可能会死。”　　

“你想和我同归于尽吗？”　　

费沁源疲惫地将手臂平瘫到地面上，还尽量放轻力气，右手掌心紧紧攥着那根玻璃管。

后知后觉衣服的前襟已经被血染尽，自己张张口，喉咙被血液堵满，早已说不出话来。　

“王晓佳，你在做什么！”　　

杨冰怡一路小跑过来，看到的就是王晓佳半跪着正用枪抵着费沁源的喉咙，费沁源脸上都是伤口，满身斑驳的血迹看上去分外凄惨。　　

冯思佳和任蔓琳赶忙上前扶起h队的其他人，方才离爆炸稍远一些的王奕最快清醒过来，沈梦瑶和周诗雨从昏迷中恢复意识看到面前这急转直下的局面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左婧媛“好心”地给刚从一场血腥对峙中走出来，没想到这边的状况也不遑多让的奔波倒霉蛋们解释了一下事情的原委，然后就多了一波人一起站在原地陷入沉默。　　

王晓佳的迁怒虽然勉强，可又不是全然的师出无名，让人想劝解几句都无从下口。　　

杨冰怡挣扎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不能这么做。”

王晓佳似乎很不解，“我为什么不可以？”　　

“她是无辜的……”　　

杨冰怡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话苍白无力，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王晓佳杀人她也真的无法做到。　　

王晓佳没有再说话，回答杨冰怡的是扣动的扳机，从喉管溅出的血滴洒在王晓佳的侧脸之上，这一幕显得天真又残忍。　　

王晓佳站起身，没有丝毫犹豫对准额头又补了一枪，还挣扎着捂脖子的费沁源瞪大双眼，很快失去了焦距，右手失掉力气放松，玻封管从掌心滚到地上，被磕碎了一个角，里面的液体流出来，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假的……”张琼予喃喃道。　　

王晓佳把手放在箱中的防震海绵上，又摸出了一根夹在指间，“你可以猜猜这根是真是假，或者……试试？”

张琼予连连后退，“大可不必。”　　

“水水，你想走吗？”王晓佳没再继续吓唬人，把玻封管全部都收好，“除了我，剩下的时间刚好够一个人晋级。”　　

杨冰怡把段艺璇从身后扯了出来，“让她先走。”

段艺璇一把甩开杨冰怡的手，“我才不走，要走你自己走。你是不是觉得我靠自己走不了！看不起谁呢你！”　　

看了眼晶片指向十点半的时间，王晓佳表示：“你们还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可以吵。”　　

本来只是打算开个玩笑的王晓佳见两人拉开架势大有真有要吵足一个半小时的意思，赶忙摆手投降，“我开玩笑的。”　　

将份额赠予给他人不过是一转念间就能完成的事，是以其他人还没等到杨冰怡和段艺璇吵架的后续发展，王晓佳的身体就开始虚幻，分明是干净利落地选择了晋级。　

“你有许过明知不可为的愿望吗？”

虽然因为刚才哭得太狠眼睛现在还没消肿，但王晓佳看上去并不悲伤，她的神色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平静，她看着杨冰怡的眼睛。　　

“水水，你记住我一句话。”　　

“活下去。只要活下去，一切就都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