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例性骚扰指控被法院认定为故意虚构事实诬陷。这次事件的当事人是一个二次元圈内颇知名的变装博主“Sien小慧君”和她的前老板、赤度公司创始人孙灏羽。

2020年底，小慧君在社媒账号上发布消息，声称被当时的老板孙灏羽性骚扰，自己因此得了抑郁症。赤度公司旗下的另外几名主播也出来声援小慧君，“元气落落”说自己也遭到了性骚扰，“老婆爱吃巧乐兹”夫妇则说是被忽悠进公司，实际上没有得到任何帮助，还要被利用。几人言之凿凿，不少网友信以为真，纷纷指责孙灏羽和他的赤度公司。在舆论攻击之下，孙灏羽被迫与几位主播解除了合约，公司也陷入绝境。

然而，这其实是上述几名主播为了实现低成本与公司解约的目的而相互串通捏造出来的。在孙灏羽收集证据的过程中，参与其中的主播“元气落落”在家人的劝说下迷途知返，向孙提供了几人的聊天记录，显示了他们是如何一步一步策划整个“性骚扰”事件以及后续的传播的：“这次就是本着解约去的”“把矛盾点引到这个老板身上”“你就说我去秦皇岛他非要摸我强吻我。反正他没有证据说你没有摸，然后就抑郁了”“你有实锤他性骚扰吗？实锤没有，不过他如果说我诽谤，先拿出没有性骚扰我的证据”。

听听，这种有罪推定，让被指控者证明自己没有性骚扰的逻辑，在如今的网络中普遍存在。“被性侵”者只要开口，就是“有勇气”，Ta所说的被默认为是真实的，如果被控者拿不出证据自证清白，那就会身败名裂，被网暴，“社会性死亡”。

这一逻辑的底层，是“怎么会拿自己的清白诬陷别人？”然而，无数的案例证明，这句话靠不住。近年来，类似的事件层出不穷。知名网文作者张恒被诬告在十多年前强奸未成年女粉丝，up主“天名大可爱”被前女友诬告“性侵未成年人”“家暴”……

孙灏羽是幸运的，他遇到了一个迷途知返的诬陷事件当事人。有了聊天记录这个有利的证据，孙灏羽向法院起诉小慧君等人侵犯公司名誉权，终于得到了法院的支持。“天名大可爱”的官司打赢了。而张恒则一直无法通过合法途径拿到足以上法庭的证据，即使知道造谣者是谁，也无可奈何。

但是，即使有了法院判决又如何？小慧君在姗姗来迟的“道歉”中说只是没有足够证据，“未经法院审理认定”，不承认自己造谣诬陷。还在“道歉”视频中做手脚，试图利用平台算法降低视频的曝光量。“天名大可爱”的前女友在道歉声明中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抱歉，因为我，天名被误会了将近一年”。

造谣诬陷不需要付出任何成本，即使被判侵权，也只需要一句轻飘飘的道歉。但是被诬陷者则要付出沉重的代价：被停职辞退、被网暴、被社死。除此之外，他们还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去收集证据、打官司，以求恢复自己的名誉。

如果诬告陷害者得不到严厉的惩处，诬告陷害之风就不可能刹住。然而，无论从法律工具还是现实来看，惩戒诬告陷害者都不容易。

从民法上，当然可以判定诬告陷害者侵犯名誉权，要求赔偿损失、赔礼道歉，但是这很难弥补被诬告所带来的名誉损失，对诬告陷害者也几乎没什么震慑力。从她们言不由衷的“道歉”就可见一斑。

刑法上，“诬告陷害罪”和“诽谤罪”有可能适用于这些造谣诬陷的行为。但是，诬告陷害罪，法条规定是“捏造事实诬告陷害他人，意图使他人受刑事追究，情节严重的”，构成此罪。这就要求：一来，捏造的事实要够上刑事犯罪，比如强奸罪、强制猥亵罪。如果捏造的行为比较轻微，连强制猥亵罪也够不上，比如只是语言性骚扰，那就不构成诬告陷害罪。但是这些捏造的够不上犯罪的性骚扰，也足以让被诬陷者“社死”了。二来，必须要向有权机关诬告，意图使他人被追究刑事责任。如果只是在社交媒体上造谣而没有报警，那也不构成诬告陷害罪。但是，谣言在社媒广泛传播，对当事人造成的负面影响，可能不比被追究刑责更轻。

再看“诽谤罪”。刑法规定，“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构成此罪。然而一般情况下，诽谤罪是自诉罪名，只有被诽谤者才能起诉，警方、检察院不能主动介入提起公诉。而被害者个人要收集证据，是非常困难的。

当然，法律也规定了例外，在“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的情况下，诽谤罪也可以被公诉。但是，这个“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的判断，主观性比较强。杭州女子取快递被造谣出轨引起关注后，检察院很快介入，将自诉转为公诉。但是同样社会影响巨大的张恒被造谣案，却无人问津。

这样的环境下，难怪造谣陷害事件层出不穷了。要解决这个问题，除了寄希望于公检机关重视这一趋势，更加主动以公诉来维护社会秩序之外，也有赖于被诬陷者强势出击。只要掌握足够的证据，就一定要果断对诬陷者提起刑事自诉，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至少能让被诬陷一事得到更多人的关注，有助于在更大的范围内恢复自己的名誉，证明自己的清白。甚至，应该考虑把诽谤罪改为公诉犯罪，以加大对造谣诽谤者的打击。

辛省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