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诗经·蒹葭》

蒹葭，就是傍水而生的芦苇。在河边、在山涧，在肥美的水域、在贫瘠的黄土地上，处处可见她美丽的倩影。

在寂寞清秋的早晨，秋水如练、白露为霜，诗中主人公在芦苇丛生的岸边张望，他所思慕的“伊人”既若有若无，又宛然在目。他不畏路途艰难险峻、迂回曲折，一会儿逆流而上、一会儿顺流而下，穷追不舍，而伊人却一会儿在水中央、一会儿在水滩、一会儿在水边，可望而不可及、缥缈而又神秘。

那伊人，可能与诗人有万水千山之隔，也可能是咫尺天涯。无论怎样求索，“伊人”终不可得。只有苍茫的秋水和挂满露珠的芦苇在风中摇曳，凄迷而又感伤。

从白露“为霜”、“未晞”、“未已”的变换，也可以感觉到时间的推移，但是不论时间如何流逝，主人公依旧仰望、追寻着“伊人”。

诗就在这男人的迷茫中戛然而止了。留下的，只是读者们心中无数的牵挂。诗中主人公的怅惘是鲜明的，但这种情感却不用夸张的情感爆发来宣泄，而是于寻寻觅觅之中含蓄而热烈地追求。

此诗所创造的优美意境，纯系诗人想象中的虚拟世界。诗人执著于自己这一份求索，今人诵其诗，也被这执著感动着。他的怅然追索已经超越了世俗红尘，上升到追求理想的精神境界。诗中的“伊人”形象扑朔迷离，可望而不可及；所表达的情感深情绵绵、神韵缥缈，可感而不可捉摸，给读者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因此，把诗的主旨理解为对爱情的追求、对理想人物的思慕，都未尝不可。

伊人的美，就在于“宛在水中央”。诗中的秋水伊人神韵飘渺、风致嫣然，令人对之有无尽的憧憬。读《蒹葭》而字字落实考据，就如将蒙娜丽莎完美的面庞割裂去研究她到底是鼻子美、眼睛美还是额头美了。

我喜欢“蒹葭”，这两个都是草字头的字，让久居城市的我看见他们就感受到一种清香。感谢造字的祖先给予如此妙不可言的形、音、义，让一把普普通通的芦苇，从远古美丽到如今。

一起吟唱《诗经·蒹葭》吧，唱出你对“伊人”的思恋！

以《诗经·蒹葭》为例，陈少松先生对《诗经》的吟诵有如下解读：

《诗经》的吟诵与它的韵律特点是密切相关的。《诗经》基本上是四言诗，即每句四个字。凡四言句，每两个字构成一个节奏单位，吟诵时作一顿，一句两个节奏单位，吟诵时作两顿。

《诗经》吟诵时，节奏点上字音的高低、长短的处理不像近体诗那样规则可循，节奏点的显示也不像近体诗那样表现出错纵变化、回环往复的特点。《诗经》的节奏比近体诗单一，但由于是两字一顿、两字一顿地吟诵，所以听起来节奏还是很鲜明的。

以《蒹葭》为例，此诗共三章，每章前六句均为四言，吟诵时作两顿；唯末句为五言，为了突出“宛”字所含的情味，单独作一顿，下面四字两顿。读者照谱吟诵时，对此诗的鲜明节奏自会感觉得到。

选自《古诗词文吟诵研究》

陈少松先生

南京师范大学教授，教育部“中华诵•经典诵读行动”专家委员会委员，中华吟诵学会副理事长。陈先生是唐调传人。长期从事中国古代文学和吟诵学的教学与研究，多次参加中外吟诗交流，多次受邀在中央电视台等展示吟诵。著有《古诗词文吟诵研究》、《锺惺散文选集》（选注）等，参编《清诗纪事》等多部著作，出版专辑《古诗词文吟诵》CD和《论语选吟》（180章）CD各一套，为江苏教育电视台主讲过十集系列片《古诗词文吟诵》，此外发表学术研究论文数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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