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近百条差评后,我重读了《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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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了近百条差评后,我重读了《活着》

2024-07-12 00:44|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活着》作为余华所著的最畅销的一部小说,一直以来好评如潮,其被许子东教授评价为20世纪中国小说的总标题、在国内外文坛上都引起了巨大的反响。然而就是一部优评如此的大作,自其发行出版之时起就争议不断,差评层出不穷。从一些打一星的评论中,我能看出这些读者对这本小说独具一格的见解与思考,他们坚守住了个人的独立批判思维,没有被清一色赞扬的大潮淹没。“堆砌苦难、强行卖惨”“流水账式的叙述,表现力度苍白”等等都是曾在我阅读时一闪而过的感受,差评者们成功地将其捕捉、并表达了出来,这些评论角度犀利、一针见血,引起了我深深的思考,让我不得不重读《活着》,为自己心中的诸多疑问寻找一个答案。

余华生于1960年,同一些知名作家的经历相似,也是“弃医从文”,选择放下手中的牙医钳,转而拿起笔墨,从事起文学创作。他与莫言、韩少生等“50后”知青作家给我的感觉不同,余华的创作更专业、或者说更加职业化。莫言、韩少生等人的创作是基于其刻骨铭心的经历,仿佛是他们自己身上长出来的血肉;而余华的创作很有技巧,其作品风格变换不一,且也许是受早年当牙医的影响,其作品总有一种旁观者的冷静与麻木,就像医生在探照灯旁冷静地寻找并处理烂牙,这一点,在《活着》中给我的感觉尤为明显。

《活着》这薄薄的一本书,描述了一个普通农民家庭从生到死的人生,历经了国共内战、土改、“大跃进”、三年困难时期、“文革”和改革开放整整六个历史阶段,将六十多年的历史进程压缩进几十页纸间。故事的叙述在两个人的视角中不断变换,一个是去乡下采风收集歌谣的年轻作家,一个是牵着老黄牛在田间地头耕作的老农民,但不论是从哪一种视角,其所描述的福贵一家的苦难经历都语气平淡,并无过多评议和情绪上的渲染。这样的叙述方式纵有弊端,即很难让读者产生情感上的共鸣,但我觉得,这正是余华创作《活着》这本小说的精妙之处,作者并没有通过文字过多地描写福贵一家的内心情感,也少有其个人观点于文中,他保持了一种相对疏离的距离,以中立的角度、不偏不倚地平静叙述,至于对小说中各种情节的感受,是读者自身最本真的想法。尺度把握之精准,让每个读者都得以有自己不受影响的见解,这或许也是《活着》褒贬不一,且其差评都极其犀利独到的原因之一。

如果让我用八个字来总结《活着》讲了什么,那就是“人生苦长,世事难料”。差评中诸如“纯粹地堆砌苦难”等言论是有道理的,的确,福贵一家几代人的经历都太过地戏剧与巧合,整部小说都弥漫着荒唐无力之感。死亡是福贵一生的主旋律,在他每次生活即将步入正轨时,总会面临巨大的苦难。早年沉溺赌博、不思进取,家产一败而空,父亲撒手而去,但又因输光良田脱去地主身份,日后土改免于一死;为母亲求医被国民党抓去当壮丁,死里逃生回来后母亲已逝,女儿凤霞因病成哑;儿子为救县长夫人被抽血至死,县长竟是当年同生共死的战友;哑女凤霞幸运地嫁给了二喜,生下孙儿苦根,却因难产大出血去世……还有家珍的死、二喜的亡,以及苦根没吃过煮豆子而将自己活活撑死。接连几十个波折的故事,像是被刻在了胶片带上,以十年如一日的倍速呈现在了小说中。福贵的人生似乎进入了生与死的死循环,名为“苦难”的短片不断以不同方式在他的人生中上演,他生命中难得的美好与温情一次次被撕得粉碎。苦难,在福贵的人生中不断堆砌,荒诞无常,偏偏余华的语言又平淡得好似这些事就发生在我们身边一样。数十个一组连续的温柔拳让人感到痛苦又语塞,只觉得薄薄一本书似有千斤重,承载了那么多的苦难,又似只有一羽轻,其只不过是一个虚构的人生而已。

苦难在《活着》中的意味绝不仅仅是强行卖惨,福贵经历的每一重苦难,其单拎出来都是一部新的小说,也可能是现实中我们每一个人所会经历的厄运。苦,才是人生。苦难降临的时候不会给人以喘息的机会,福贵的人生是真实的苦难与戏剧化编造相互反应而成,或许现实生活中,不会有如此多的苦难全部降临于一人,但是其中的每一个厄运都是大多底层困苦人民生活片段的真实写照。“多厄运、无恶行”是福贵、家珍等人的“八字”,也是大多数困苦人民的命运,他们心地善良,鲜有事端,但一生仍是困难重重,像是有了惯性一般,生活难以逆着厄运的洪流而溯回,而他们面对这一切所能做的,只有生活而已。

而对于“堆砌苦难”之类的评论,我认为余华在日文版自序中的一段话是一个很好的答复,“生活和幸存是一枚分币的两面,他们之间轻微的分界在于方向不同。对《活着》而言,生活是一个人对自己经历的感受,而幸存往往是旁观者对他人经历的看法。”《活着》的语言平淡朴实,鲜有人物内心独白与抒情,让读者更能保持自我理性地去阅读。读者们,甚至于作者本人,对于福贵而言都是旁观者,福贵的人生是小说,是故事,每个人心中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福贵”。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人会因福贵的人生潸然泪下,自然也有人会认为其是“纯粹地堆砌苦难”。

而我心中的福贵,同多数好评一样,是超越了苦难的人。他经历了对于常人的苦难,如果从旁观者的角度,福贵的一生除了苦难还是苦难,其他什么都没有;可是当福贵以自己的角度出发,来讲述自己的一生时,他苦难的经历里立刻充满了幸福和快乐,他相信自己的妻子是世上最好的妻子,他相信自己的子女是世上最好的子女,还有他的女婿他的外孙,还有那头叫福贵的老牛,还有生活的点点滴滴……他生活着,虽然脆弱不堪,但仍倔强地活着。活着,是一个充满了力量的词语,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忍受世事的无常,忍受生命的苦难。正如一成语所言:千钧一发。一根头发去承受三万斤的重压,它没有断。在苦难中活着的人是有韧性的、是沉默的,但不是逆来顺受的。倔强地活着,就是对这无常命运的最好反抗。苦难就是苦难,我们无法避开,但以怎样的方式去面对苦难,是我们可以选择的,纵使人生是一场悲剧,我们也要将它快乐地演完。

所以在我看来,福贵一家并不如差评中所言那样麻木妥协,而是超然、乐观的,没有撕心裂肺的喊叫,没有哭天喊地的抱怨,而是以自己的意志,同命运无言地抗争。

福贵一家人或许不是逆来顺受的,那他们是无知愚昧的吗?一条鞭辟入里的评论引起了我的思考,“当年鲁迅痛恨至极的所谓中国人的愚昧,在作者笔下竟隐隐被称赞。”福贵一家人是愚昧的吗?是的,这一点毫不怀疑。家珍挺着大肚子挨打仍毫不吭声,在福贵败光家产后依旧任劳任怨,是典型的旧社会贤妻的形象;福贵年轻时纸醉灯谜、贪图享乐,不愁今后事,全然一个无知短见的富三代……诚然,他们是愚昧的,带着那个时代旧思想的枷锁,他们不是英雄,是困苦的人,有着普通人身上常见的善良朴实,他们不想、也做不了开天辟地的大人物。《活着》中人物身上这种被时代所桎梏的愚昧,是特殊时代中普通人身上的共性,作者将它真实赤裸地展现在读者眼前,但并未是在隐隐称赞这愚昧的思想。整部小说语言平淡梳理,比起福贵晚年回溯自己的人生,竟更像是以上帝的视角在俯视一个苦难农民的一生。余华在文章中没有直接地审视、批判福贵他们的愚昧,他只是平静地将愚昧通过故事呈现出来,至于其间各种感怀与批驳,均由读者自己思考体悟。

“多荒诞、少议论,多细节、少分析,多流泪、少问责。”这就是余华小说《活着》的主基调,可以说,余华在《活着》中使用了大量的留白,此处的留白是作者观点与评议的留白,是情感宣泄上的留白。书中每一字、每一句,不同经历的人读了,心中所感皆有差异。“活着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乐观的人看了,认为是活着为生命镀上了金;消极的人读了,感到的是面对既定命运的无力。态度与感悟是主观的,但苦难与生活是客观的,随着人生不断经历大小事情,对《活着》的看法也会不停变化。《活着》就像一件经年放置于书桌上的艺术品,一杯散发着幽香的苦茗,它就在那里,实实在在地叙述了福贵的一生,你每次翻阅它,都会收获你当下独特的体悟,或是感到无限生机,或是心中酸涩难忍,正如“活着”这个词本身一样,它是最有力量的一个词,这力量源于忍受,忍受生命的苦难、忍受生活的幸福与厄运、忍受人生的无聊与平庸;但它也是最无力的一个词,面对苦难与厄运,有时悲壮地活着,竟是最好的选择。

“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诉或揭露,他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我认为余华在《活着》中做到了,《活着》所揭示的高尚,并不是伟大、世纪性的高尚,而是平凡的,是人类最伟大的忍耐力,享受生命的灿烂、也忍受生命的腐烂。平铺直叙,有时比振臂高呼更直击人心。

我至今仍在思考“活着”的意义,每一次重读《活着》,都会加深我的思考,每一条独到的评论,无论差评好评,都会给予我新的思考角度。用一个人一生的故事,引起如此多褒贬不一的评价,激发不同经历的人对“生活与苦难”不同的思考,《活着》成功做到了。

我将日头从东方背到西方,

扛着柄犁耙,

终日像牛一样耕作。

我生前倔强地活,

死后干净地走,

活着的意志,

是我不被剥夺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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