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兰藉文化 红楼梦研究

作者

归途如虹

林黛玉是《红楼梦》里一个性格非常鲜明的人。她具有一定程度的叛逆思想，却也是一个十分洁身自好的姑娘。

林黛玉的叛逆主要体现在对爱情的执着追求上。古代社会对于女性有严格的“道德训诫”，尤其是林黛玉那样的大家闺秀。她们的婚姻大事必须严格按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进行，不能私定终身。可是，林黛玉却和贾宝玉私定终身了。

林黛玉和贾宝玉的感情萌芽大致是从第十九回开始的。第十九回里，她们二人的关系显得亲昵且暧昧。贾宝玉甚至拉住林黛玉的袖子闻其中的香气，这样举动自然是不符合封建礼教的。按照《礼记》的规定，“男女七岁不同席”。林黛玉和贾宝玉那时都已经十几岁了，自然不应该如此亲密接触。

不过，林黛玉在这一回里显得并不主动。她一开始一直在让贾宝玉离开，说自己要歇息一下。贾宝玉觉得这样对身体不好，就坚持要留下来给林黛玉解闷。林黛玉拗不过贾宝玉，这才同意贾宝玉留下来。贾宝玉要和林黛玉枕一个枕头，林黛玉也是不同意的。可见，林黛玉在这一回里显得既活泼俏皮又有几分矜持。

到了第二十三回里，贾宝玉和林黛玉一起背着大人读《西厢记》。林黛玉觉得“辞藻警人，余香满口”，读了一遍之后，还在默默记诵。贾宝玉趁机说自己是“多愁多病身”，林黛玉是“倾国倾城貌”。这已经是比较坦率的表白了。林黛玉觉得贾宝玉这是在轻薄自己，“微腮带怒，薄面含嗔”，指责贾宝玉读了淫词艳曲，就来欺负自己。

现代人或许觉得林黛玉有些矫揉造作，她明明对贾宝玉情有独钟，却不肯承认。贾宝玉向她表白，她还指责贾宝玉。其实这是误会。

林黛玉毕竟是出身官宦人家的小姐。她可以和贾宝玉一起偷偷摸摸读当时不允许读的《西厢记》这类“才子佳人故事”，却暂时还接受不了其中的思想。在林黛玉看来，自己作为一个姑娘家，应该清清白白，应该做到“质本洁来还洁去”。所以，她一时难以接受贾宝玉的表白。贾宝玉为此赌咒发誓，林黛玉才破涕为笑，用“苗而不秀，是个银样镴枪头”来打趣林黛玉。

林黛玉当时的心态是矛盾的。《西厢记》让她得到了青春意识的启蒙，得到了爱情的启蒙。她却依旧要保持一种端庄自重的态度。这和她的身份以及处境有关。

可是，林黛玉的心态还是在逐渐发生变化。第二十五回里，贾宝玉被贾环烫伤，又和王熙凤一起被赵姨娘和马道婆陷害，危在旦夕。林黛玉心疼不已，在贾宝玉和王熙凤痊愈后，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可见，林黛玉虽然不满王熙凤拿自己和贾宝玉的婚事开玩笑，却发自内心地爱着贾宝玉，心疼贾宝玉。

不过，第二十六回里，贾宝玉第二次用“才子佳人故事”里的句子来打趣林黛玉的时候，林黛玉还是很生气，说贾宝玉取笑自己。可见，林黛玉的确是一个自尊心相当强的女性。她爱贾宝玉，可是她要的是更加高尚、更加纯粹的爱，而不是轻浮的、浅薄的爱。她希望贾宝玉对自己的爱能够超越一般才子佳人之间那种郎才女貌的模式。

第三十三回里，贾宝玉挨打。第三十四回里，林黛玉眼睛哭得肿得如同桃子一般，可见其为贾宝玉哭得多么肝肠寸断。她劝贾宝玉“你从此可都改了吧”。她不是真的觉得贾宝玉做错了什么，她只是关心则乱，不希望贾宝玉再挨打了。她是希望贾宝玉以后可以稳重一点，谨慎一点，就算做了违背礼法规则的事情也不要让贾政知道。这种心态，她在第十九回里也对贾宝玉提到过。

林黛玉珍惜贾宝玉，所以才如此劝说贾宝玉。贾宝玉说“就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值得的”。这样的话贾宝玉只会对红颜知己林黛玉说，因为他清楚林黛玉的对自己的真心。

之后，贾宝玉让晴雯给林黛玉送去两条半新不旧的手帕。这是拿去让林黛玉擦拭眼泪的，也是送给林黛玉的定情信物。手帕代表了贾宝玉纯粹无暇的爱情，代表了贾宝玉对林黛玉的思念和牵挂，两张手帕一张是林黛玉，一张是贾宝玉，代表了贾宝玉一心一意爱着林黛玉。这就是第三十二回里贾宝玉说的“你放心”三个字的内涵。

林黛玉之所以会听到“你放心”这三个字，其实是她主动争取的结果。林黛玉不放心贾宝玉和史湘云，担心他们因为金麒麟而做出风流韵事来。这当然是林黛玉患得患失，杞人忧天。结果，林黛玉听到贾宝玉赞美自己不说有关仕途经济的“混账话”，又惊又喜，既为金玉姻缘的存在而心存芥蒂，又因为自己父母双亡，婚姻大事无人做主而忧心忡忡，更加因为自己体弱多病而伤心。可见，林黛玉其实非常渴望自己的婚姻大事能够得到长辈的祝福，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可。她在乎亲情，不愿意为了爱情而放弃亲情。

听到贾宝玉说的“你放心”，得到贾宝玉送的定情信物后，林黛玉和贾宝玉的感情算是稳定了下来。但是林黛玉的内心情绪还是很复杂的：

“宝玉这番苦心，能领会我这番苦意，又令我可喜；我这番苦意，不知将来如何，又令我可悲；忽然好好的送两块旧手帕来，若不是领我深意，单看这帕子，又令我可笑；在想令人私相传递与我，又令我可惧；我自己每每好哭，想来也无味，又令我可愧。”

可见，林黛玉虽然对贾宝玉爱得刻骨铭心，却始终还是对封建礼教心存忌惮的。她在乎自己的名声，也不愿意承担违背封建礼教而必须付出的代价。对于未来，林黛玉也感到迷茫。

不过，林黛玉和贾宝玉的感情还是进一步发展下去了。第四十五回里，贾宝玉冒雨去看望林黛玉，林黛玉把玻璃绣球灯送给贾宝玉。

林黛玉之所以把玻璃绣球灯送给贾宝玉，是担心贾宝玉因为剖腹藏珠而跌倒。在林黛玉看来，跌了灯无所谓，跌了人就麻烦了。可见，林黛玉和贾宝玉之间的互相关心是多么真挚而细腻。

最能体现两个人爱情强度的自然是第五十七回。紫鹃故意骗贾宝玉说林黛玉大了该出阁，就要被林家人接回去。贾宝玉被吓得神情呆滞，半死不活。林黛玉得知贾宝玉情况危险，也是“面发红乱，目肿筋浮”，甚至让紫鹃勒死自己。可见，贾宝玉和林黛玉之间的爱情已经发展到了生死与共的地步。

可是，林黛玉还是没有直接反抗封建礼教，她庆幸贾母等人没有因此怀疑她和贾宝玉之间有私情。她也没有接受紫鹃的建议，对贾母提出终身大事。薛姨妈说要把她说给贾宝玉，紫鹃随声附和，林黛玉也显得十分羞涩，还打趣紫鹃。

林黛玉做得最出格的一件事恐怕是第五十四回里当众给贾宝玉喂酒了。当时王熙凤就假意提醒贾宝玉不要喝冷酒，其实是暗示林黛玉和贾宝玉行为的不得体。但是和崔莺莺、杜丽娘比起来，林黛玉的行为根本就不算什么。林黛玉始终是一个比较自重的姑娘，她始终和贾宝玉保持了比较清白的关系。

这就是曹雪芹的《红楼梦》写得好的地方，林黛玉和贾宝玉之间的爱情，是心心相印的知己之情，是超越了私欲的精神恋爱，是大胆的，却也是纯洁的。虽然他们的爱情被封建礼教扼杀了，却感人肺腑，发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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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林黛玉的叛逆与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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