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记

《哪吒闹海》是长篇评书《封神演义》中的精彩章节。

长篇评书《封神演义》又名《封神榜》,依据明代作家许仲琳编著的同名小说发展而成。演述了商朝末年,纣王无道,信宠妲己,炮烙忠臣,又开酒池、肉林,举国怨声载道。周武王为了救民于水火之中,在姜子牙的鼎力协同下,一举伐商。由此而展开了一场人妖混战,神魔斗法。最后以周灭商,纣王自焚﹐子牙封神而结束全书。

清末民初,北京评书艺人张虚白擅演《封神榜》。据传,他的神态、举止俨然.似“通天教主”下凡。演说《封神榜》极有魅力。张虚白的嫡传弟子丁正洪也擅说《封神榜》,全国解放初期，丁正洪落足于沈阳,曾与沈阳评书“四大说家”之一的宋桐斌共同杜撰《后套封神榜》。书中有姜子牙封神之际，一只万能圣手盗去神榜﹐为了寻榜,姜子牙攻打金灯阵,灭金灯一百零八盏,重夺神榜﹐再次封神。

《哪吒闹海》选自《封神演义》前部,叙述了陈塘关总兵李靖之子哪吒乃上天灵珠子转世,他虽年幼,却肝胆照人又法术无边。时有东海龙王敖广行旱三年,又每月食两童儿,为此惹态哪吒,大闹东海。他先将敖广之三太子敖丙的龙筋抽去,又在南天门外痛责敖广,致使东海老龙降服,哪吒威风大震。

1985年,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古今评书选》中曾选入宋桐斌编述的《哪吒闹海》。1989年,袁阔成曾在营口电视台录制了《封神演义》前半部,《哪吒闹海》是其中一段。

袁阔成,1929年生于北京,著名评书表演艺术家。曾演播过《三国》、《西楚霸王》等传统书目及《红岩》等现代评书,在全国影响极大。现为中国曲艺家协会理事,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演员。

(郝赫)

在很早以前,有个地方叫陈塘关,据传说就是现在的天津。当时镇守陈塘关的总兵大人姓李名靖。他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权力可大啦!虽然这么大的权力,可是他有三件发愁的事儿。哪三件呢?第一件,陈塘关地区一连三年没下雨,庄稼全旱坏了,旱得可以说是赤地千里!那年头是没火柴呀,要有火柴划一根一点“噬啦”一下,地就能全着了。旱得那小鸟呀,从窝里往外一飞，“突噜—叭叽”,摔地下渴死了。你说李总兵能不愁吗!第二件呢?离陈塘关十里地有条九曲河,这条河连着海,正好是东海口。东海龙王敖广就在这儿住。这老龙王才坏呢!他不但一滴雨不给下，而且每月还跟李靖总兵要俩小孩儿吃:一个童男，一个童女,不然他就发大水,水淹陈塘关。几年的工夫,快把陈塘关的小孩给吃光了。作为一关之主的李靖能不发愁吗!第三件愁事,就是李靖的夫人,怀揣有孕了,已经三年零六个月了瞪眼不生!这三件事把李总兵愁得是坐卧不宁,茶饭不思。一天下午,李靖独自一人正在书房闷坐,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噔噔噔"急促的脚步声,李靖心里不由暗自吃了一惊,心想;难道又有什么不幸之事发生了吗?

只见门帘儿“吧嗒”一挑,由外边走进来一个人,原来是管家李忠。

只见他满脸惊慌,一头大汗,说话都有点儿口吃了:“启禀大……人,夫人……生了……”“啊?”李靖闻听急忙站起，撩袍端带冲出书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内宅,刚一走进院门,哟!怎么这么香呀?清香扑鼻﹐真好象几百盆茉莉和栀子同时开放一样,香味沁人肺腑。

李靖再举目一看，“呀!”窗户上映满了红光。这是怎么啦﹖他飞步跑进上屋,挑起帘子一看,可把李靖吓坏了,地上有个大肉球满地直骨碌。此时夫人在床上已经吓晕过去了﹐丫鬟也吓跑了。家人们光剩下面面相觑,抖衣而战了。

在这一瞬间,李靖心里全明白了:怪不得夫人怀胎三年多,原来是个妖精!他不容分说,“嚓楞”一声从腰间将宝剑拔出鞘外,但见五尺青锋寒光闪闪,照准肉球手起剑落,“喀嚓”一声,“叭!”肉球两半了,“腾!”从肉球里蹦出个小孩儿来,是个小小子。

嘿!这小孩儿随风长一尺来高,二尺多高,三尺来高……哎呀!这小孩长得这个俊呀就别提了。墨黑的头发挽着两个小墅髻,宽脑门儿，尖下颜,细眉毛,大眼睛,鼻如悬胆,口似丹朱,元宝耳朵,这张小脸儿长得那份好看哪,就好象三月桃花一张嘴,六月荷花一冒水,白生生,粉扑扑,红润润,水灵灵。

一眨眼的工夫象个七八岁的孩子了.把李靖喜欢得将宝剑扔出老远，一把将孩子抱在了怀里。夫人这时也醒过来了,更是喜不自禁,真想把孩子接过来抱一抱。哎呀,个子太大了抱不动!总兵府前庭后院一片欢声笑语。按现在的钟点计算还没笑上十分钟,又都不笑了。怎么啦?这么大的孩子,不会说话,是个哑巴。你说糟心不糟心?正在这时,家人跑进来禀报,门外有位道人求见。李靖闻听赶忙吩咐:“快请进来!”因为李靖是个道门子弟,他老师也是一位得道高仙,所以他对道家特别崇敬。工夫不大,管家由外面陪进来一位道人。

这道人,好一派仙风道骨。只见他身高七尺,面如三秋古月一双剑眉斜入天仓,目如朗星,鼻直口正,大耳有轮,一部长髯胸前飘洒，头上高挽牛心发髻,金簪别顶,身穿大红道袍宽领阔袖,腰束丝绦,大红中衣,足登白袜云鞋,手持拂尘。

一见李靖忙打稽首,口念“无量佛,大人一向可好,贫道这厢有礼了。”李靖赶忙还礼:“仙长恕弟子迎接来迟,多多海涵。不知仙长在哪座山上修炼?仙号怎称?”“贫道乃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是也。”李靖忙又施一礼:“原来是太乙仙师,久仰久仰!”随命家人设香案,备素斋与仙师接风。

太乙真人一摆手:“不必了,贫道此次专程来给大人贺喜,恭喜大人又得了一位公子,不知大人可曾给他起过名字?”“未曾起名!”请将公子抱出来贫道见。”时候不大把小孩儿抱来了。太乙真人一看非常高兴,好俊秀的娃儿。转身朝李靖打了个稽首:“无量佛,大人你已有两个公子,长子金吒,次子木吒,这个娃儿就叫哪吒吧,不知大人尊意如何?"”“多谢仙师赐名。唉!”“大人因何长叹?"“仙师呀,哪吒长得虽然清秀可爱,可他是一个哑儿,不会说话!”太乙真人微微一笑;“大人不必忧虑,此子非是凡人,乃灵珠子降世,我需对他开顶受记!”说着把哪吒抱在怀里,口中念念有词,抬起手来,照准哪吒天灵盖猛击一掌，“啪!”这一巴掌打得真够狠的,把家人、院公、丫鬟、奶母个个吓得面色发白,浑身颤抖,李靖疼得心都翻了个个儿。心说您慢点儿,哪吒个子长得是不小,像个七八岁的孩子,可也禁不住这么大的一巴掌啊!

奇怪的是哪吒挨了这一巴掌,更精神了,两只大眼睛一眨巴,“噗!”小嘴一张笑了。当时把双腿一跪给太乙真人叩头,口称师傅。太乙真人含笑点头:“还不赶快拜见你的父亲!”哪吒又给李靖行了礼,然后又跑进内宅拜见母亲……。这下子可把全家人乐坏了,同时也不知该怎样感谢太乙真人好了。收拾房屋,打扫庭院,焚香摆供,要留真人在陈塘关住几天。那怎么能留得住呢?太乙真人要立即回乾元山。临行之前,赠给哪吒两件东西作为纪念:一只金镯子,一个红兜兜,然后把手中拂尘一摆,化一阵清风不见了。李靖和全家人望空一拜。

李总兵得了一位三公子这可是件大事,得操办操办。

虽然有发愁的事,可毕竟少了一件了,应该大办三天,然后再办满月。三天和满月不是一回事?不是,早先年有钱有势人家生个小孩,第三天就得大吃一通,庆贺一番。到了满月接茬再庆。李靖在陈塘关这么大的威望,这么高的权势,哪能不庆三天呢!

大门悬灯,二门挂彩,车水马龙,贺客成群。贺客之中有李总兵一位最好的朋友王员外,领着一双心爱的儿女小弟和小妹也来了。哪吒一见小弟小妹特别亲热。贺喜的人都说,这真是通家之好老世交,父一辈,子一辈的好朋友。正在大家举杯畅饮的时候,管家李忠跑进来了。他附在李总兵耳边说了两句话。“啊!”李靖登时脸就白了。王员外一看:“贤弟为何这样吃惊?”“这,这……”李靖这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怎么回事?原来东海龙王敖广传信来了:今天午时三刻,把一双童男童女送到九曲河,若不送到,陈塘关还要再旱三年。指名点姓就要王员外这一双儿女。您说他怎么能不吃惊,不着急呢?此时王员外也猜出个八九。

他把李忠叫到旁边一问,全明白了。王员外险些晕倒在地,真好似刀刺肺腑、滚油煎肠一般。可是他还得强打精神劝说李靖:“贤弟不必忧愁了,此乃天意该然。”吩咐李忠赶快把小弟小妹送往九曲河。哪吒这工夫到屋里取玩物去了。他要和两个小友痛痛快快玩耍一番。等他找出一大堆玩物出来再看,小弟小妹都不见了。哪吒非常纳闷儿。前庭后院、东西跨院找了个遍也没有,问谁谁也不敢说。哪吒急了，一把揪住了李忠:“快告诉我,小弟小妹哪儿去了,你要敢隐瞒一个字,我就杀了你!”李忠吓得浑身象筛糠一样:“小人不敢,公子息怒,小弟他,他们……都给送到九曲河去了!”“为什么往那儿送?”“龙王爷拿他们做点心……”如此这般,李忠话没说完,哪吒肺都要气炸了,撒腿就往城外跑。

“公子,你到哪里去?”“到九曲河讨还小弟小妹!”话音未落,人没影了。李忠可吓傻了!公子此去,要有个好歹,我可怎么担得起呀!拼了我这老命也得把公子追回来:“三公子,等一等.....”那哪追得上呀!哪吒双脚象风驰电掣一般,眨眼工夫跑到九曲河边,哎呀,来晚了一步,小弟已经被扔在了河内,小妹正在岸上啼哭。“且慢!”哪吒上前一把抓住小妹,告诉送小孩儿的人:“你们快快回家等候,待我下河去救小弟!”话音未了,“扑通!”哪吒下河了。

他在水里上下翻腾,寻找小弟。单说哪吒在水里这一扑登,龙宫海藏受不了啦!哪吒身上带着两件宝贝呢,一只镯子,一个兜兜。敢情那不是普通的镯子兜兜!那镯子是乾坤圈,兜兜是混天绫。乾为天,坤为地,要把镯子祭起来,能把天地都给箍上!兜兜多大甭说，能把地包起来拎着!把这两件宝放九曲河里涮着玩,龙宫哪受得了哇!桌椅翻个,连水晶宫都摇晃啦!东海龙王在床上躺着呢。楞从窗户给扔院里去了。虾兵蟹将惊慌失措,水兵水卒四处奔逃。老龙王敖广急忙叫夜叉去打探。巡海夜叉说声“遵旨!”手提狼牙大棒,蹿出水面一看:“咦?”啥动静也没有。

九曲河风平浪静,河岸上坐着个小孩，小孩身边趴着个老头。他是管家李忠,怎么趴地上啦?他好不容易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河边儿，只见哪吒正往河里跳呢,把李忠吓瘫了。他琢磨着,哪吒准得淹死,谁不知道九曲河是东海口哇，水深莫测。没想到片刻之间哪吒平安无事地上来了。李忠这才松口气，他要站起来,夜叉出来了。哎呀天哪,又吓趴下了。夜叉长得寒碜,那当然啦!可以说又厉害,又凶狠,又寒碜。不是有那么句话吗?谁谁老婆,那相貌可丑了,跟个母夜叉似的!唉,就是这个意思。

哪吒一看夜叉可高兴了。夜叉生得身高过丈,蓝脸，红发,火盆大口,锯齿獠牙,头戴吞水盔,虎皮披肩,腰扎虎皮战裙,大红中衣光着脚;戴着两只大脚镯,双腿一动“喀噔喀噔"直响,手中擎着狼牙大棒。哪吒大吼一声:“呔!你是个什么水怪，快把我小弟献出来!”夜叉哪把他放在眼里,心说,今天要两个孩子,只给送来了一个，那个童女不见了,行啊,俩童男也凑合了。

夜叉张口问道:“小娃娃,我来问你,方才何人在此搅动河水?"哪吒根本没理会什么搅动河水，为了找碴要揍死夜叉,他就来个顺口答音:“我搅的,你便怎样?”夜叉还真有点不信:“小娃娃休得胡言,吃我一棒!”举棒就打。管家李忠刚从地上爬起来,他想把哪吒抱起来跑,一看狼牙棒奔哪吒砸下来了,哎哟一声,又趴下啦，哪吒满不在乎,轻轻一跳,躲开了。一棒没打着,夜叉生气了,"哇呀.....一声怪叫,又一棒,哪吒又躲过去了。一连三棒,哪吒也生气了:“狗妖怪,再三让你;不知好歹,休走,看圈!”

他抖手把乾坤圈祭起来。乾坤圈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可把夜叉吓坏了。他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呀,扭身要跑,只昕“喀嚓”一声,把胳膊给砸断了。幸亏闪得快,不然脑袋就碎了。夜叉一个倒栽葱钻河里去了。哪吒这一圈可闯下大祸了。过了不大工夫,只见九曲河象开了锅一样,跟着就是翻江倒海，“.....”水柱溅起来十多丈高,可了不得了,九曲河要翻个!哪吒乐得直跳脚,拍掌大笑:“好玩,好玩,真好玩!”一瞬间,九曲河面旌旗招展,战鼓隆隆。五百水卒摆开一字长蛇阵,阵中一面大旗,上书“东海龙王三太子”,中间一个斗大的“敖”字，两扇门旗分为:左右,由里面跑出一匹分水兽,兽上端坐一人,身高九尺,面如白玉,眉分八字，目如朗星,鼻直口正,双耳垂肩。头戴一顶太子金冠,迎门高悬一颗珍珠,光华四射,身穿素罗袍,掐金边,走金线,上绣龙探爪蟒翻身,宽片云锦,下绣海水江涯。腰束大帶,大红中衣,五彩虎头战靴,手持一条方天画戟。

此位可不是别人，正是东海龙王敖广掌上明珠,三太子敖丙,他三岁行风,五岁下雨,七岁受玉皇大帝亲封为群龙之首,未来的东海龙王。教丙生来狂妄,目空一切。今天夜叉叫人打了,他很恼火。常言说,打狗看主人吗!听说叫小孩儿给打了,哪个小孩儿?他一见哪吒不由一阵冷笑:“方才伤我夜叉的是你吗?”哪吒敢做敢为:“不错,是我,你便怎样?尔等赶快把我小弟献出来,并保证从此再不伤人害命,而且还要好好去行云布雨,不然今天你们休想活命!”“

可恼呀!三尺玩童竟敢如此大胆,口出狂言,休走,吃某一戟!”说着话敖丙抖戟就刺,哪吒用乾坤圈抵挡,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斗了十几个回合,哪吒一想哪有时间和他纠缠,让他尝尝混天绫的厉害吧!“嗖,唰啦啦”地一声把混天绫扔上半空,可了不得了,当时红了半边天,红光照得人难睁两眼。敖丙喊声“不好”,他要下水逃跑,哪还走得了啦，只听“噗噜”一声,混天绫就把他给卷起来了,“叭嚓”扔岸上去了。水兵水卒全吓跑了。哪吒抖开混天绫一看,哟,里边裹着一条银龙。“哈哈,听人说虎怕剔骨,龙怕抽筋,千脆我把它的筋给抽了吧,随后用龙筋给父亲编个绊甲绦,多漂亮呀!”这一抽龙筋,哪吒可闯下了塌天大祸。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