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神是朴素的”:评蔡崇达长篇小说《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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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乡下,神是朴素的”:评蔡崇达长篇小说《命运》

2024-03-15 23:01|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聪明人写小说

最直观的质素之一在于,《命运》在语言和创意上能够明显地令人感受到,这是一个聪明人在写小说。

似乎是废话。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都写小说了,还不聪明吗?但实际情况又没有那么天经地义:现实经验的弹性正在丧失、匠人式的习性也在不断侵蚀艺术的创造力,如今能从作品里面一眼读出才华的作者,大概并没有我们想象的多。更何况,如今聪明人中愿意投身文学创作的比例,应该也没有以前高。因此《命运》所显示出来的聪明就很可贵。

种聪明,一方面是语言。《命运》所呈现出来的语感很好,长句与短句、口语和书面语交错使用的节奏感拿捏得很舒适,许多地方的用词奇险、意外但又合情合理。总体来说,蔡崇达使用的是轻盈灵动、情感饱和度很高、甚至带有相当的不确定性的叙述语言,用这样的语言写长篇,无疑需要底气。

另一方面是创意的选取和把控能力。例如小说的开头,用九十九岁阿太等待死亡的方式开启主体故事的回溯。“等不来”或“死不了”的创意很典型但也很危险,因为现代主义以来有太多的经典之作以此为核、直至将此塑造为现代病的典型象征,如“等不来”有贝克特《等待戈多》、“死不了”有艾略特《荒原》著名的题词(引用了因无法死去而备受折磨的先知西比尔的典故)和迪伦马特剧本《流星》……珠玉在前,一不小心便有陈词滥调之危。但蔡崇达却避开了那种高度象征化的写法。利用充分展开的民俗化细节,他将叙述的重心引向了“离世真是个技术活”和诸种奇奇怪怪的“死亡的灵感”;与此相应,小说的指向也不在于“死的隐喻”而在于“生的坚韧”,而“生的坚韧”又是通过“生的琐碎”来一点点构建起来的……以轻写重、举重若轻,无疑是宝贵的能力,也是“聪明”的具体表现。

泉州的奥林匹斯山

奇险而妥帖的不仅仅是语言或创意。《命运》的主体内容也是如此:“与鬼神对话”是故事的核心线索乃至关键装置之一,小说讲的是“神神鬼鬼”的故事、聚焦的是一群“神神叨叨”的人。出现在《命运》里的神鬼之事之名众多,纵然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总体看,实可谓自有逻辑、自带体系。一眼看去,几乎像是一本客家文化版的赫西俄德《神谱》,把泉州小镇写出了几分奥林匹斯山的味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样的题材无疑有点叛逆。然而神怪的题材内容并没有让小说显得怪异甚至“神经质”。它当然有“怪”的元素乃至噱头,但所有这些“怪”都很亲近、很熨帖,寻常、自然、并不炫耀。因此,那么多异质性的元素,却并不会引起阅读中的“排异反应”。

说到底,《命运》里的鬼神或曰“超现实元素”,其施加给人物(以及故事)的力,不是“支配”,而是“参与”、甚至“陪伴”。它们就在小说人物的身边飘荡着、晃悠着、很散淡地参与着人物的日常生活,人物面对它们时的姿态带一点仰视、但更多是平视。大普公、夫人妈、圣童子……许多奇奇怪怪的“神明”,他们都有着过于浓郁的“人味儿”,甚至原型本来就是很具体的人、许多还是悲惨苦命的人。他们与小说人物、小说情节相关联的方式,很日常、也很温暖;不魔幻,倒很现实。

我想起青年诗人张二棍一句很有名的诗:“在乡下,神是朴素的。”用在《命运》身上,挺合适。在此意义上,《命运》里对神鬼元素的运用,与其说类似赫西俄德、倒不如说更像蒲松龄的路子。

“个人史”结构下的历史书写

甚至神明也有无助的时候,也有“保质期”。

随着故事的推进,许多过去的习俗被排斥和遗忘了,与鬼神交流的能力也失传了。“神”流离失所,然后背井离乡。“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神换旧神”——这是我对这部小说的本质理解。事实上,这恰恰是整个中国近现代历史中,处于最核心部位的宏大想象:生活世界和历史逻辑周期性地剧烈变动,那些被崇拜、被追求、被依赖的东西,也一直在改换。如果说《命运》里的妈祖和大普公等,指向的是古典中国的文化传统和情感结构,那么它们的位置及功能,在一百多年的时间内,先后被“德先生/赛先生”、民族意识及其情感认同、历史乌托邦想象、实用主义的现实物质追求等依次取代。

以上这些,在《命运》里都有展示。因此不要忘记,《命运》在根子上是一部以散文化笔调和“个人史”结构书写出来的历史题材小说:九十九岁的阿太当然不会白白活这么久,她要见证世间的变化,要用自身极其缓慢也极其平静的衰老过程,来映衬并展现“人间正道是沧桑”。为了避免剧透,我只能很概括地介绍一下“阿太”这个形象:她一生缺少亲人又寻找亲人、不断获得亲人又不断失掉亲人……艰辛和苦难缠绕着她,但这位终其一生只生活在自家庭院方圆几里内的老太太,却散发出覆盖甚远的爱和宽容。

在一系列的变动之中,阿太身上展现出某种“不动”的执拗和莫名坚定的“信”。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神换旧神”,阿太就是江岸边的那块石头,甚至是大江头顶的月亮——“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也正是从阿太的身上,蔡崇达最终抵达了故事在情感和价值上的重心。他为小说里那形形色色的人物——也为我们——找到了一尊更加稳固的“神”:按我的理解,它就是善、就是希望、就是生活与人性的古老温情。

作者|李壮 编辑|罗皓菱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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