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人物志之萧景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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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人物志之萧景琰(中)

2024-07-13 23:52|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靖王眸色幽深,语音中寒意森森:“那么先生是要选太子呢,还是要选誉王?”

梅长苏微仰着头,视线穿过已呈萧疏之态的树枝,凝望着湛蓝的天空,许久许久,才慢慢地收了回来,投注在靖王的身上,“我想选你,靖王殿下。”

“选我?”靖王仰天大笑,但目中却是一片悲怆之色,“你可太没眼光了。我母亲只是次嫔之身,并无显贵外戚,我三十一岁还未封亲王,素来只跟军旅粗人打交道,朝中三省六部没有半点人脉。你选我能做什么?”

选他?简直是不可理喻!太荒唐了!太可笑了!换句话说,他不相信!可是最终,他还是答应了。除去庭生的原因让他可以解除警惕放下戒心之外,还因为,有一丝希望。他之前说过一句:“只要你真能让太子和誉王与帝位无缘,我就可以配合你。”这句话其实是有弦外之音的。因为当年的赤焰之案,太子和誉王都曾经推波助澜,所以无论他们是谁上位,都不可能平反此案。景琰不指望能登上皇位,但只要不是太子或者誉王,或许他就有机会为他们平反昭雪。这番心思他不可能讲给初次见面的梅长苏听,但是在梅长苏心里,他全都明白,他始终坚信景琰和他一样有着共同的目标,而且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在所不惜,所以最终盟约达成,自此开始了他们休戚相关,福祸与共的两年岁月。

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两个人的相处并不融洽,几次三番起了误会与冲突,令读者和观众对景琰诟病不已。在这里呢,想替景琰解释一二,并不是他的头脑或者说是智商有什么问题。造成这种种误会与冲突最大的一个前提是:景琰不知道梅长苏就是林殊!读者和观众都知道梅长苏就是林殊,但是景琰不知道,在他眼里,梅长苏就只是梅长苏,是一个前来京城追名逐利,搅弄风云的阴诡谋士。而景琰本心里是十分厌恶谋士的,故事开始不久,书中提到了这么一个细节:梅长苏一面与他们(太子和誉王)闲谈,一面还要照应着不冷落了霓凰郡主与穆青,竟是长袖善舞,面面俱到,萧景琰在旁冷眼看着,眸中不禁露出厌恶之色。同时,剧中增加了一个细节,景琰对梅长苏说过:“我曾见识过许多的谋士,见识过他们所做的,最阴险,最无耻的事情。这些人所射出来的冷箭,甚至连最强的人都不能抵御。我的兄长,我最好的朋友,他们全都死于这样的阴谋。”

其实,当真要论细致和敏锐,景琰不可谓不细致不敏锐。随着两人接触的增多,梅长苏在不经意间做出的小动作,流露的小习惯,他从来没有视而不见,并且每一次都毫无例外地联想到了林殊,可是最终却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了梅长苏的种种托词,让自己的猜测止步于祁王旧人这个定论,没有继续向前深入探究,这是为什么呢?举个例子来说明吧,可能不是特别贴切,但其实性质是一样的。《红楼梦》第二十二章中有这么一个情节:宝钗满十五岁,凤姐奉贾母之命为她置酒戏过生日,吃了饭看过戏,贾母因为喜欢那作小旦的与一个作小丑的,于是命人带进来细看。那时,凤姐开玩笑说:“这个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你们再看不出来。”众人一听心里都明白了,但却谁也没有接口,只有湘云心直口快说了出来:“倒像林妹妹的模样儿。”宝玉听了,忙把湘云瞅了一眼,使个眼色,生恐黛玉因此恼怒。至于黛玉后来生气是为着别的原因这里就不细说了,只看宝玉为什么会有此担心呢?其实原因很简单,不管宝玉如何尊重女孩儿,在那个年代的主流认知里,戏子的身份都是非常低贱的,与娼妓等同。林家五世公卿,黛玉又是探花之女,十足的清贵门第,千金小姐,按照常理,若与戏子联系在一起,实在是大大有失有碍有损自己的身份,所以宝玉才会急着阻拦。那么回到本文中来,在景琰心中,谋士代表什么?谋士代表的就是阴险歹毒,邪恶狠辣,所以,他怎么能把自己最好的朋友,金陵城中最明亮最耀眼的小殊和这样一种存在联系在一起呢?恐怕在他看来,即便只是想一想,都是对逝者的不敬和玷污。

梅长苏既然想尽办法阻断了景琰将现在的谋士和过去的林殊联系到一起,那么景琰对待梅长苏的态度自然也就是基于心中对于谋士的认知而产生的了。

《韩非子·说难》中有个智子疑邻的故事:宋有富人,天雨墙坏。其子曰:“不筑,必将有盗。”其邻人之父亦云。暮而果大亡其财,其家甚智其子,而疑邻人之父。

意思是说:宋国有个富人,天上下雨(那个富人家的)墙(被)毁坏。他儿子说:“如果不(赶紧)修筑它,一定会有盗贼进来。”隔壁的老人也这么说。这天晚上果然丢失了大量财物。他家人很赞赏儿子聪明,却怀疑偷盗是隔壁那个老人干的。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儿子和邻居明明是同样的意见,但是主人却因为亲疏远近的差异而对二者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态度。所谓“薄者见疑”。意即亲疏厚薄是一种妨碍,妨碍了主人家对真相正误的认识。

那么回到本文中来,景琰心中对谋士有既定的成见,长久以来一直厌恶所有的谋士。应该说只要看见这类人,就会勾起他心底的旧伤,锥心刺骨,痛断肝肠,所以当梅长苏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这种先入为主的厌恶和抵触便自然而然地投射到了他身上。纵然是后面答应了与他合作,在心理上也会条件反射般疏远他甚至隔离他,再加上梅长苏言语之间的有意误导,于是导致了他不能全面地客观地去看待和评价梅长苏,影响到了他对梅长苏的认知和判断,让他会不自觉地从恶意的角度来揣测梅长苏,从而得出与他所坚持的道义与良知相悖的结论,所以误会和冲突才会屡屡发生。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景琰品性上和人格上的光彩,光明磊落,淳厚忠直,重情重义,刚正不阿,却在这一次又一次的误会和冲突中愈发突显,实是感人至深!

首先是越贵妃暗算霓凰一事,虽然霓凰最终有惊无险,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但是景琰却误会了梅长苏,认为他是有意让霓凰陷入绝境,再由自己出手搭救,如此一来霓凰自然感激不尽,日后的夺嫡斗争中,云南穆府也就会大力支持于他,换句话说,景琰认为梅长苏是将计就计,故意隐瞒了霓凰,好让事情一步步发展下去,以便在事情爆发之后谋取最大的利益。因为这种误解,景琰愤怒至极,于是给梅长苏划下了底线:“既然你认我为你的主君,你就要清楚我的底线。霓凰郡主不是那些沉溺于权欲争斗的人,她是十万南境军的总帅,是她承担起了军人保国护民的责任,是她在沙场上浴血厮杀,才保住你们在这繁华王都勾心斗角!像你这样一心争权夺势的人,是不会知道什么是军人铁血,什么是战场狼烟的。我不允许你把这样的人也当成棋子,随意摆弄随意牺牲,如果连这些血战沙场的将士都不懂得尊重,那我萧景琰绝不与你为伍!听明白了吗?”

其次是私炮坊发生爆炸一事,造成无辜平民死伤惨重,景琰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稳定局面,安置灾民。梅长苏到来之后,告诉景琰他认为这件事情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是誉王为了加重打压太子的砝码而一手炮制出来的,可是景琰却因为他的分析而去怀疑这件事情是因为梅长苏给誉王出的主意,目的是为了借誉王之手打压太子,于是当场表示出了极大的不满和怒意。

以上这两件事,其实最终获益的人都是景琰。彼时,他已经把登上皇位当作了自己的目标,开始为此付出努力,这两件事的结果对于他而言都是大有助益的,但是景琰的反应却说明在他的心里,任何时候,道义与良知都是不容亵渎不容动摇的。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触碰的底线就是不能触碰,不能苟且的事情就是不能苟且,没有例外。

私炮坊之事暂告一段落之后,很快就到了景睿的生日,然后谢府发生惊天剧变,谢玉很快锒铛入狱。梅长苏前往天牢,诱他说出了昔年真相,悄悄站在旁边密室里听到此言的景琰和夏冬一时之间都无法承受。在原著中,只写到夏冬离开之时因为心绪太过激荡难平,于是被暗廊上一颗小石头硌得几欲跌倒,景琰伸手扶住了她。出了天牢,夏冬头也不回地快步奔离,自始至终未动一下嘴唇。但在电视剧中,这个情节被稍微修改了一下,夏冬在离去之前满面凄怆地对景琰说了一句:“对不起!”过去这十二年,因为误会两人尽量避而不见,纵是见了也是横眉立目,冷言冷语。逝者已矣,所以夏冬把所有的怨恨悲愤一股脑全都投掷到了景琰身上,可是一朝得知真相,景琰的回答却是:“小殊不会怪你的!”明明被误解受委屈的人是他,但他宽慰夏冬的话,却是直接指到了夏冬内心深处,他的意思是说:小殊,还有小殊身后所有蒙冤受屈的人,都不会怪你的。他们都知道你是受了小人的蒙蔽。而至于我,那就更不用说了。

只是这厢他虽然安慰了夏冬,但是其实自己心里也早已经是惊涛骇浪,无法控制了,所以万般无奈之下他冒着被梁帝斥责的风险进了宫去见母妃。想来是因为此事太过严重,他不想让静妃也跟着一起担心,而且事实毕竟也只是刚刚露出了冰山一角,所以他并没有告诉静妃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说了一句“我想小殊了”,压抑不住的眼泪之中有多少悲痛,静妃自然都能明白。

当天晚上,景琰来见梅长苏。剧中把书里这段情节几乎是原封不动地重现了出来,只在结尾处略做了一点修改,我们稍后再说。这段情节在他们二人的关系之中非常重要,几乎可以算是一个分水岭。因为这件事情,景琰终于开始对梅长苏敞开心扉,告诉他自己最开始之所以会答应参与夺嫡的原因,坦诚当初结盟之时他内心之中那深切而又隐秘的渴望与企盼。两人开始从君臣转变为朋友。

梅长苏自天牢归来,便快速地整理了自己的情绪,他是梅长苏,不是林殊,旧案要雪,但是一定不能泄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晚间面对景琰的时候,他一开始是比较平静的,提起白天的事,只是淡淡地告诉景琰夏江未涉党争,不必担心,他们可以专注于夺嫡之事,不用为夏江分神。

景琰开始一直不说话,只深深地看着他,其实是希望梅长苏可以主动提到赤焰之案,但是很明显梅长苏令他失望了,所以他眸中掠过一抹怒色,主动强调他要追查旧案,一定要把他们当年是如何陷害祁王与林帅的一切全部查个水落石出!

梅长苏强自压抑了自己的情绪,站在谋士的立场上劝他放手,不要多树强敌,以免阻碍夺嫡。但是当初无凭无据都坚持了十三年的景琰,如今发现了这样一条详实的线索,知道了一些当初百思不得其解的真相,还怎么可能会放手?于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梅长苏明明白白点出了更残酷的真相:赤焰之案是谢玉和夏江联手所为,但是整件案子应负最大责任的,是梁帝!否则仅凭一个夏江,一个谢玉,就算再加上皇后越妃母子们,就足以谗死一位德才兼备的皇长子,连根拔除掉一座赫赫威名的帅府吗?

只是梅长苏毕竟是林殊,所以剧中到了这里,他实在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于是站了起来,陡然提高的声调中满是对梁帝昔年冤杀忠良的愤恨。

当景琰明白梅长苏所表达的这一切之后,一时真的心痛如绞,不管如何,他毕竟是他的父亲,自己的父亲只因为心中的猜忌便对亲子痛下杀手,这样的事实对于任何人来说在情感上一下子都实在难以承受。

之后梅长苏强自平静了几分,重新回到谋士的状态,然后再度劝说景琰,希望他就此放手,不要再查了。

景琰站起身来,在室内踱了几圈,然后停下来对梅长苏这样回答:“先生所言,固然不错,但我若真的就此放手,世上还有何情义可言?谢玉所说的,不过是一个开端,后面是怎么一步一步到那般结局的,我若不查个清楚明白,只怕从此寝食难安。我素知先生思虑缜密,透察人心,要洗雪这桩当年旧案,还请为我出力。”

景琰的回答完全是在梅长苏意料之中的,但是梅长苏依然站在谋士的立场上连问了他三个问题。

梅长苏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殿下可知,如果皇上发现殿下在查祁王旧案,定会惹来无穷祸事?”

“我知道。”

“殿下可知,就算查清了来龙来脉,对殿下目前所谋之事也并无丝毫助益?”

“我知道。”

“殿下可知,只要陛下在位一日,便不会自承错失,为祁王和林家平反?”

“我知道。”

“既然殿下都知道,还一定要查?”

“要查。”靖王目光坚定,唇角抿出冷硬的线条,“我必须知道他们是如何含冤屈死的,这样将来我得了皇位,才能一一为他们洗雪。只为自己私利,而对兄长好友的冤死视而不见,这不是我做得出的事,请苏先生也不要劝我去做。”

当景琰这番话掷地有声地说出口时,尽管事先知道,尽管意料之中,但是梅长苏一定还是分外动容的,不可能不动容。其实,平心而论,昔年旧案跟景琰没有直接关系,他并不曾牵涉其中,身上也没有背负污名,如果不是一意维护赤焰中人,而是装聋作哑,袖手旁观,这十三年来他也不必过得这般委屈压抑,辛苦艰难。可是他没有,他硬是把自己的存在打造成了一种标识符,随时随地地提醒着所有人,依然还有人记着赤焰之案,依然还有人念着昔年旧人,依然还有人相信他们清白无辜,十三年如一日,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动摇。这样的坚持,这样的执着,如今清清楚楚地展现在梅长苏面前,他的朋友,那份赤子之心一如当年,丝毫也没有改变,让他怎能不动容?所以剧中在此开始做了一点修改,个人认为比原作更加恰当。那就是梅长苏俯身下拜,对景琰道:“苏某既奉殿下为主,殿下所命必定遵从。自今日起,苏某必将竭尽全力,为殿下查明真相。”之后,书中写的是景琰伸手相扶,但是剧中改成了景琰同样俯身跪下,对梅长苏施以大礼拜谢道:“多谢先生!”如此改动,明显后者感激之情更加强烈。因为从逻辑上来讲,二人当初结盟是为了夺嫡,虽然景琰心中默认自己是为了昭雪旧案,但是在此之前并不曾对梅长苏提起,如今半途恳请对方在辅佐自己夺嫡之余,冒着千难万险去追查旧案,原本算是越界的要求了,所以梅长苏肯答应,景琰应该是认为他也是为了情义才会如此,所以他也分外感动分外感激,因此才会有这一拜。

只是两人才刚刚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便听到宫中传来了大丧之音——太皇太后到底没有等到她最疼爱的曾外孙回去,就去世了。

待三十天守丧期满,二人再度相见之时,剧中展现了这样一个情节。两人在一起讨论军务。景琰先是感叹一肚子话在朝堂上没机会说,还是跟梅长苏在一起能说得痛快,虽然有时会争论不休,但越是如此,越是互有补益。然后梅长苏就粮草供应一事滔滔不绝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结果却发现景琰听着听着走神了,于是开口唤他,景琰这才回过神来,面上露出一丝尴尬,然后迟疑了一下,却还是问了出来:“想问先生,是否听说过,赤焰军少帅,林殊?”

此言一出,梅长苏的手势顿时一缩,顿了片刻,这才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一句:“略有耳闻。殿下怎么会突然说起此人?”

景琰脸上露出一丝怅惘的神情,然后解释道:“先生刚才的那番言谈,让我想起了他。我在想,如果他见到先生,也应该和我一样,会与先生,成为挚友。”

这是分量很重的一番话,其中透出几层意思:一是景琰已经不再把梅长苏当成自己的谋士,而是当成自己的挚友了;二是他把梅长苏与林殊联系到一起,相提并论;三是他还认为如果林殊见到他,也会跟自己一样,与他成为挚友。

可以看出,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关系已经跨过了鸿沟发生了质的飞跃,景琰对梅长苏的信任大大加深,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也为后面碰上卫峥一事埋下了一点伏笔。

在营救卫峥这件事上,剧中做了大幅改编,增加了誉王的暗中设计,于是景琰和梅长苏之间起了误会,导致了激烈的冲突。笔者周围不少亲朋好友看完这段之后都在责怪景琰,责怪他“有情有义却没脑子”,责怪他“居然不相信梅长苏”,以致令梅长苏下跪求他,冒雪等他,真真是令人恨不得冲进屏幕去揪着他的耳朵告诉他:他是小殊!!!梅长苏就是林殊!!!

但事实上,这件事情最终发生,之前是经过层层铺垫的。再次强调,我们作为观众,不能以自己知道的内容去衡量景琰的行为,而应该以他所处的情境和他所知的信息来评价他的反应。在这整件事中,景琰有错吗?不能说完全没有,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他对梅长苏不够信任。是的,不是不信任,而是不够信任,或者说至少没有达到他心中认为的那样无条件地信任,所以才会中了誉王的离间计,现在我们来梳理一下这整个过程。

首先是景琰在外赈灾,数月方归。可是甫一回来,就听说卫峥还活着,却被悬镜司首尊夏江捕获。猝不及防之下,他在梁帝面前与夏江唇枪舌剑,大起争执,虽然最后被梁帝强行喝止,勒令他们全都退下,但是景琰此时的心绪却已经完全乱了方寸。

之后他前往芷萝宫拜见母亲,却因为誉王的诡计,让他听说静妃被皇后刁难,险些伤了性命。而梅长苏的反应却是不闻不问,不仅没有设法搭救,反倒想要顺势利用此事来大做文章打击皇后。对于景琰来说,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最后到了晚间,当景琰与梅长苏碰面之时提起搭救卫峥一事,梅长苏冷静分析了所有的利弊得失,告诉他卫峥不能救。于是这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日之内发生的这两件事,一桩牵涉到赤焰旧案,一桩牵涉到亲生母亲,是景琰最为看重最为在意的人和事,换句话说,这是他的底线。最早开局之时,在越贵妃算计霓凰郡主一事上,景琰曾因为误解而特意给梅长苏划下了底线,可如今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于他而言简直就是明知故犯,所以最后的冲突瞬间爆发,恍如火山喷发一般激烈,景琰抽刀割断了两人素日联系所用的铃铛,表示就此划地绝交,一刀两断。

景琰的反应实在是大大出乎了梅长苏的意料,但是好在梅长苏比景琰冷静。他几乎立刻就意识到在这两天他病重昏迷的日子里,一定有什么不在掌控之中的重大事件发生,只是现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不过这不要紧,梅长苏分得清主次矛盾,轻重缓急,眼下当务之急不是去进行调查,而是阻止景琰鲁莽行事,所以,他不顾病体孱弱,漫天风雪,执意赶去了靖王府。

而在他到来之前,景琰在与列战英的对话中提及“若不是早已视他为友,推心置腹,误以为是同路之人,我又何至于如此失望”。这便是笔者之前所说的,经过谢玉一案,他们二人的关系在性质上已经发生了改变,不再是君臣而转为朋友,所以无形当中景琰对梅长苏的期望也不知不觉地提高了许多。那么在这样一个前提下,针对后面爆发的这一系列事件,梅长苏的反应对于景琰来讲,就是期望越高,导致失望越大,所以才会如此愤怒,反应才会如此决绝。

之后,二人在雪中爆发了唯一一次激烈的争吵。长久以来,梅长苏因为时时要注意隐藏自己的身份,所以对待景琰的态度一直是尊重客气但又疏离的,礼数周全,保持距离,只有这一次例外,所以非常值得仔细分析一下。

景琰首先对梅长苏表明心志:“在谋士的眼中,也许搭救卫峥,有百弊而无一利。但在我的眼中,这是一件无需犹疑,必须要做的事。”

于是梅长苏问了他一句:“卫峥只是一个赤羽营的副将,这么做值得吗?”因为若要救出卫峥,必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甚至把景琰自己都搭进去,也未必能把人救出来。

景琰没有直接回答他“值不值得”,而是说道:“等我死后,见到赤羽营的主将林殊,如果他问我,为什么不救他的副将?难道我能回答他说,不值得吗?”

在那一刻,我想,无论是梅长苏,还是林殊,都绝对没有想到居然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居然能听到这样一个答案!所以那一瞬间的震撼无以言表,让梅长苏喉头哽了又哽,过了好半天才微微吐出了一口气,勉强压下了心中奔涌翻滚的情绪,然后对景琰说:“既然殿下心意已决,那就让我来安排吧!可是无论如何,殿下都不能出面。还有,靖王府也不能直接卷进来。这件事情只能让我来做。我会想办法把卫峥救出来的。”

但是,因为之前的误会没有解开,所以纵然梅长苏此刻做出了这般承诺,景琰依然不肯相信他。

眼见他定要一意孤行,踏进誉王和夏江所设的陷阱之中万劫不复,梅长苏终于再也忍不住:“萧景琰!你有情有义!可你为什么就没脑子!十三年前梅岭的那场火烧得还不够旺吗?祁王府的血流得还不够多吗?你到底还想把多少人命搭进去?你说!我不管你信不信我,这都不重要!但是想把卫峥救出来,没有我的筹谋你就办不到!到时候玉石俱焚,你有何颜面到地下去见你的皇长兄?!你又有何颜面去见林殊?!”

私心先说一句,“萧景琰!你有情有义!可你为什么就没脑子”这句台词啊,真是……仿佛盖棺定论一般地扣在了景琰头上,因此引发了观众们无数的质疑、声讨、指责、厌弃,但是,笔者还是想说,他的反应,真的可以理解!并且,其实梅长苏也是理解的!所以他在景琰略微冷静了几分之后,才会说出:“殿下,你的心情我明白!十三年前在他们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没有在他们身边。这份懊恼,这份苦楚,到今天都没有减轻分毫,是不是?我既知殿下此心,又怎么会敷衍你呢?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救出卫峥。”

如梅长苏所说,十三年前,在赤焰冤案爆发的时候,景琰没有能在长兄挚友的身边。这份懊恼,这份苦楚,过了十三年都丝毫没有减轻。还记得之前谢玉在天牢中吐露真相的当晚,景琰与梅长苏在交谈之中,就曾满含着痛楚地说过“只恨当时我不在国中”,但其实,就算他当时人在国中,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因此而有丝毫改变,甚至有可能会更糟,因为莅阳长公主曾经对景睿说过“当年不是没有人喊冤。黎老先生、太傅,还有你英王伯伯,哪一个不是名传天下,举足轻重?可是结果呢,谁也拗不过一颗冷酷的天子之心……”也就是说,如果当时景琰身在金陵,他一定会竭尽全力拼死陈情,来为他的皇长兄和赤焰军辩白。在那种情况下,最有可能的结局就是他也被划归为祁王一党,株连至死,所以梅长苏会说“幸好殿下你不在国中,否则难免受池鱼之灾”。当年林殊死里逃生之后,午夜梦回之际无数次回想起最初的情景,不知是不是每每都心有余悸?如果景琰当年不是去出使东海,离开了金陵,只怕他也在劫难逃。如果连景琰都不在了,他又该如何开始他的洗冤之路呢?

不过实事求是地说,在景琰听到真相的那天晚上,笔者个人认为,梅长苏还是没有百分之百地理解到景琰心中的那份懊恼和苦楚,他知道,他明白,但他并没有意识到景琰心中的痛苦已然深重到那般程度。直到出现卫峥之事,景琰近乎失去了理智,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救他。在梅长苏问他“值得吗”,而他答出了“等我死后,见到赤羽营的主将林殊,如果他问我,为什么不救他的副将?难道我能回答他说,不值得吗”之后,在那一刻,梅长苏才真真切切地理解到了景琰心中的那份懊恼和苦楚究竟有多深有多重,他觉得他亏负了他们,当年他们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没能在场。哪怕十三年过去了,景琰心里的伤口依然还在那里,从来就没有愈合过,他(强加给自己)的愧疚与痛苦,后悔与自责经过这十三年昼夜不息的煎熬折磨,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化为了一种心魔,他要用尽全力才能压抑住它,可是卫峥的出现却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彻底打破了他一直以来苦苦压抑的封印,让他觉得终于有机会可以弥补当初的错,可以挽回当初的错,并且与此同时,还让他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所以于情于理,卫峥,他都非救不可!

于理,他已得知赤焰之案的真相,下定决心要为逝者洗雪沉冤,那么幸存的卫峥就是重要的人证,为了将来翻案成功,他必须要保住这个人证。同时,谢玉之前在天牢所说的毕竟十分有限,所以他迫切地需要卫峥来补充完整的过程和更多的细节。

于情,之前在他奉旨主审庆国公柏业滨州侵地案的时候,梅长苏基于当前形势,请他表面上配合誉王几分,景琰虽然明白这只是权宜之举,但是心底深处仍然极为抵触,他不想让人觉得他跟誉王是一派的,太子和誉王,谁的身边他都不想站,因为在他心里,死去的人应该也是有英灵的,所以他不能做出任何有违道义良知的事情。那么同样的,在他心里,卫峥被捕,逝者英灵在上,如果他不救卫峥,便是有违自己的道义良知,那死后也无颜去见林殊。同时,他一直以为当年梅岭一役无人幸存,却没想到卫峥居然活了下来!既然他能活下来,那么也许……所以待到卫峥获救,二人相见,他问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还有别的幸存者吗”,而后,等一番长谈接近尾声时,景琰仍然不死心地再次提出那个他已经问过的问题“卫峥,北谷……真的没有幸存者了吗”。他问的这两个问题,其中隐含的意思所有人都明白,他就是想问林殊!他最好的朋友!他心心念念记挂着的小殊!

所以,不管搭救卫峥一事,整个过程在形式上看起来景琰有多少过失,我都能理解,并且,梅长苏也能理解。

原著之中,因为霓凰郡主在昭仁宫遇险一事,景琰因为误解而在事后特意来给梅长苏定规矩,结果交谈之中因为义愤填膺,还与飞流起了冲突,但是在他离开之后,梅长苏却对飞流说:“其实苏哥哥现在很高兴,真的非常高兴呢。因为他还是没有变啊,虽然看起来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虽然没有那么开朗没有那么明亮了,虽然他的心里也积满怨愤和仇恨了,但是在骨子里面,他却还是那个好心肠的萧景琰,还是那个……有时欺负我,有时又被我欺负的好朋友……”

后面在搭救卫峥一事上,他们二人虽然最终达成一致,但在正式发起行动之前,梅长苏依然无比忧心,难以入眠。在这种情况下,他对虽然不明所以却很担心他的飞流解释过这么一句话:“景琰长年在军中,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情义比什么都重要,这种情义是誉王那些人无法理解的,只有上过战场,与同袍并肩奋战过的人才会明白它的珍贵……”

就是这样的景琰,一点都没有变的景琰,光明磊落,淳厚忠直,重情重义,刚正不阿,才是昔日赤焰少帅的至交好友,才能让如今已然面目全非化身成梅长苏的林殊会心一笑,深感安慰。对于景琰的决定,在梅长苏的内心深处,他其实应该是为好友的这个决定而深深感动的。一路走来,到了如今,景琰已经无比接近他的目标了,成功在即,胜利在望,按照常理,应是更加万般谨慎,务求不出一点差错。因为夺嫡之路一旦开始,那就再也不能回头了。自古争帝之险,险于上华山。如果最终失败不能登顶,宋太祖赵匡胤的母亲杜太后曾这般警告自己的儿子——天子置身庶民之上。若治得其道,则此位可尊,苟或失驭,求为匹夫而不可得!可是如今只是为了卫峥,林殊的一个副将,景琰却能毫不犹豫地将全副身家性命都抛却了出来,他对昔日情义的坚守与看重,怎能不让梅长苏感动至深?

卫峥一事结束以后,他们二人之间便再也没有任何的隔阂芥蒂了。而这厢危机和误会解除,那边景琰几乎是立刻就带着沈追和蔡荃一起前往了苏宅,去跟梅长苏切磋学问。其中深意蒙挚不懂,但是梅长苏明白——沈追和蔡荃这些人,都是景琰将要倚重的栋梁之臣。他带这些人来,是准备为梅长苏的未来铺一条路。说来有趣,当初两人十二年后初次相见之时,景琰对梅长苏满怀戒备与警惕。梅长苏开门见山地提出要辅佐他登上帝位,可是景琰说的却是:“可是……我并不喜欢像你这样步步心机的人,就算你扶持我登上皇位,也未必能得到多大的荣宠,这样你也不介意吗?”可是现在反过头来,他大业未成,还没有登上帝位,甚至还没有被立为太子,却已经急切地开始为梅长苏的未来做打算了。

其实世间万事,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这一切的一切,究其原因,寻根溯源,终是因为景琰初心不改,矢志不移,方得如此始终。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不管他有何种缺陷或是弱点,身在帝王之家,历尽坎坷磨砺之后,景琰秉性当中依然可以保持这份光明磊落,淳厚忠直,重情重义,刚正不阿,实在是绝无仅有,弥足珍贵,不可再得了!

四、九万里风鹏正举

林殊化身梅长苏重返金陵,他所想要达成的目标其实是两个:一是要洗雪沉冤,重获清名;二是要扶持明君,振兴山河!当然,这两个目标实际上是交织在一起不可分割的。如果他不能帮助景琰登上帝位,那么可以说他就没有可能去翻赤焰之案,但是并不是说翻案成功一切就结束了,反而是翻案成功,一切才刚刚开始,按照梅长苏的设想,景琰未来会成为大梁的君主,要肩负起治理江山,守土安民的责任。于是这就涉及到了一个问题,一个被无数观众热烈讨论过的问题——景琰适合做皇帝吗?因为在许多观众看来,真正适合做皇帝的,不是景琰,而是景桓,皇五子誉王萧景桓。

实事求是地说,电视剧因为改编的原因,导致某些方面有所强化,更具戏剧性,但是有些方面却又被弱化,略显得失衡。关于景琰临朝理政的表现,原著之中在这个问题上兼顾得比较全面。其实大家质疑的地方无外乎两点:一是景琰的性情;二是景琰的智慧。那么笔者就针对这两个方面分析一下书中的描写吧。

首先是景琰的性情。在原著中,蒙大统领曾经替读者们提出了这个问题。电视剧中稍有改编,在处理这段情节时增加了霓凰郡主的戏份,不过核心没有变化。书中蒙大统领对梅长苏感叹过:“不擅权谋,不懂机变,过于看重情义,这都是靖王的缺点,要扶他上位,实在是辛苦你了。”

然而梅长苏是怎么回答的呢?

梅长苏微微将脸侧向窗外,面上清韵似雪,唇边浅笑如冰,冷冷道:“我们大梁国,难道还缺那种刻薄多疑、只知玩弄帝王心术驾驭臣下的皇帝么?扶景琰上位是难了些,可一旦成功了,就凭他坚毅不可夺的心志,凭他敏察忠奸的眼力,凭他清明公允的行事风格,难道他不是好皇帝么?只有少了内耗,方可君臣齐心,共修德政。这些年你也看见了,朝中文不思政,武不思战,都揣摩上意、固守权位去了,亏得大梁还算国力雄厚,制度健全,勉强才撑得住这个虚架子,如果下一朝还是这样,只怕国力会继续颓危,再不力图振作,将来何以震慑虎狼四邻,何以保土安民?”

当年萧景禹还在世的时候,一心希望整肃朝纲,激浊扬清,但是自他死后,当年聚集在他身边的济济英才们也就随之四散凋零了。朝中风气大变,再无勃勃生机,只余下一片唯唯诺诺,暮气沉沉。梁帝的喜恶成了衡量一切的标准,他在朝中大搞平衡之术,文武大臣们不思克己复礼,尽忠职守,反倒个个只顾争权固宠,惦记着如何为自己的将来选择正确的立场。太子和誉王更是乐此不疲,几乎已经把玩弄人心当成了治国宝典。若说皇族之中谁还能够承续一点萧景禹当初的治国理念,也就只有自小便在他身边受教的景琰了。只有他才能去继承祁王遗志,扫清颓势,扭转乾坤,保境安民,振兴山河。

其实关于景琰性情上的缺点,大家主要的质疑是集中在搭救卫峥一事上。笔者在前面已经不厌其烦地陈述了这个问题,触及到此生最痛的伤口,一时失去理智确实可以理解,但是除此之外,在整个夺嫡的过程当中,景琰再没有触怒过梁帝,而且御前对质的时候,面对夏江的咄咄逼人,景琰的回答滴水不漏,并且还达到了后发先至,反客为主的地步,逼得夏江自乱了阵脚,无法自圆其说。

后来三月春猎之时,誉王谋反,结果兵败被俘。叛乱结束之后,梁帝曾单独召纪王见驾,与之商量要将景琰立为太子,托付江山之事。那时,梁帝曾对纪王感叹过这么一句话:“可是景琰有景琰的好处,他知道收敛,这一点跟……跟景禹不一样。也许和他母亲的性情有关吧。”

知道收敛,这四个字是梁帝的评价。由此可见,纵然景琰学不会誉王的口甜舌滑,八面玲珑,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喜怒无常,随心所欲的人。他是懂得审时度势,控制情绪的。举个例子,剧中蔡荃在接手刑部之后,查到了私炮坊爆炸之事实为誉王所为,但是因为梁帝袒护,他不得不“适可而止”,最终结案之时没有牵涉到誉王,但是依着蔡荃的脾气秉性,内心之中却实在大为不满,于是在宫中凑巧碰到景琰的时候便忍不住抱怨了起来。景琰心中虽然是同样的不满,但是他明了梁帝的用心,考虑到皇家颜面,考虑到朝局稳定,不能曝光誉王,所以他也没有强行非要深究下去,只对蔡荃和沈追说了一句:“外面冷,你们两位可都是文官,别站着了,进去吧。”如此一来,这个敏感的问题自然也就随之结束了。这应该就是梁帝口中的“知道收敛”。假设一下,如果这件事情放在昔年的萧景禹面前,不知道祁王殿下是不是会一查到底,让誉王为此案承担他应负的责任?也许会吧。

梁帝说景琰知道收敛,也许是跟静妃的性情有关。对于这个问题,个人认为,先天的因素也许有,但是更重要的应该还是后天的教训——萧景禹之前留下的血的教训。这个教训实在太过惨烈,留给景琰的印象无法不刻骨铭心,所以不论如何,他要上位要雪冤,都得先把自己保护好,不然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

其次是景琰的智慧。整个故事当中,景琰自重返朝堂之后,参与过的各种事情其实细算下来也还真是不少,我们可以逐一来看一下。

在谈具体事例之前,文中有过这么一段对景琰的评价和分析。当他被加封为七珠亲王之后,因为要学习年尾祭典的礼仪,所以请了礼部尚书柳暨亲自在内书廷教习他。因为柳暨年事已高,所以修习了近一个时辰的礼仪之后,景琰看老人家累得气喘吁吁了,便借口要请教历朝典章之事,请他坐下来歇息一会儿,却没料到聊来聊去,双方竟然十分投机。

书中在此时解释到:其实这里靖王占了一个便宜,那就是他素来给朝臣们的印象都是决毅冷硬,只谙武事,不晓文治的。但事实上靖王幼时在宫中受教于母亲与宸妃,稍长后又由皇长兄祁王亲自教养,底子并不薄,只不过当年被那个飞扬任性、英才天纵的赤焰少帅林殊盖了全部的风头,从来没有引人注意过罢了。祁王逆案发生后的十来年,萧景琰确实对朝堂产生过极为厌恶的情绪,因而被父皇也被他自己放逐在外,有所荒废。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曾是宿儒执教,名臣为师,与林殊同窗修习,且功课不错的人,如果只是简单地以武夫来评定他,自然不免在深交后惊诧意外。

这段评价不仅客观中肯,而且这才是符合逻辑的。毕竟景琰军功累累,平日里征战沙场,排兵布阵,可不是仅仅只靠逞血气之勇就能取得胜利的。诚如《孙子兵法》中所言:“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击不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两军对垒,要做到虚实相间,变幻莫测,让对手摸不到规律,同时还要因地制宜随时调整自己的战术,万不可墨守成规,胶柱鼓瑟,如此方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再回到朝堂之内来看,景琰重返中枢,踏出的第一步就是主审庆国公柏业滨州侵地案。在正式开审之前,梅长苏曾经提点他,此案若是处置得严厉了,各地有了血债的,多半便会效仿上告。以前州府衙门压案不收,现在却不会了,所以后续会有许多麻烦,因此,在处理不同的案子时,如能恰到好处地出现一些偏差,让各大豪门之间利益不均,又摸不到规律,便不能联合起来对抗朝廷。如此一来,既能刹住土地兼并之风,又不引起世家贵族们的联手抵抗,稳住农本,减少流民,让一切按照梁帝最佳的预期发展,最终必定会使他对景琰刮目相看。

虽然整体策略是梅长苏定下的,但是执行的人毕竟是景琰自己,最后效果如何呢?书中是这样描写的:侵地案开审近十天后,还尚未结案,各地已陆续听闻了风声。相似性质的案件呈卷从四面八方飞向京城,有过兼并行为的豪门也开始悄悄向耕农退地补偿,时不时也会发生一些胁迫封口的事件。靖王在处理这些继发事件时展示了他不为人知的行事风格,沉稳中有果决,坚守中有灵活,与协审众官员的配合也两相愉快。一桩原本可能引发乱局的大案因为皇帝支持,誉王配合,帮手能干,被靖王办得甚是干净,赢得众人交口称赞。

而在此过程中,蔡荃、沈追等许多未曾卷入党争且有真才实学、一心为民的官员们对景琰是发自内心的敬服爱戴,以此为基础日后发展成了对他忠心不二的鼎力支持。这一切可不是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可以换来的,全都是靠办案过程中景琰自己展示出来的智慧、能力、公允、仁善,方才得到的。

景琰了结此案之后,又曾几次三番为君分忧,因此被加封为五珠亲王,恰在这时偏赶上了几方州府大灾,饥民四方流散乞食,情况十分严重。剧中对此稍有改编,户部尚书沈追夜访靖王府,恳求景琰为黎民苍生计,务必要将赈灾主事之职争到手中。景琰听了他的理由,当即答应了下来,然而次日在梁帝面前跟誉王几番争执,还是没能成功。可就在他们垂头丧气之时,事情却又峰回路转了。原来,抚州境内发生一桩劫杀镖队的大案。等最终案子破了大家却发现,这个镖队所保的竟然是岳州知府送给誉王的例礼,总计不下五千金。岳州是今年灾情最重的几个州之一,在等朝廷赈济的过程中早已饿死过人,那些被捕的劫匪都说是不忿于此,故而干冒奇险想要将财物劫去,散还给灾民。消息传开,岳州许多民众联名请求减免劫匪之罪,闹得沸沸扬扬,让誉王灰头土脸,颜面扫地。

出了这般事情,誉王自然不得不避嫌,不能再插手一应赈灾事宜,而改由景琰接手。那么景琰接手之后,情况如何呢?

靖王与户部尚书沈追原本就交好,两人配合默契,彼此间毫无掣肘之感,加之都是自律甚严,极有原则之人,杀了撤了几个不明风向仍按惯例行事的州府大员后,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虽不敢说把差事从上到下都办得至清如水,但比起往年十分灾银只有三分进了灾民手中的情形,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沈追是个实干家,京城里坐不住,请旨亲到灾区巡查,务求做到少死人、不起暴乱、平安过冬、来年春耕不荒。靖王与他天天书信往来,绞尽脑汁琢磨其他能让民生尽快起复的方法。在这方面靖王虽稍弱,但梅长苏十多年身处江湖,了解民情,手下也有许多在底层摸爬多年的人,提了些建议给靖王,让他跟沈追讨论。那位尚书大人在实地考察了些时日,与靖王所提的意见十分相同,他自己又补充了几条,最终成章上报梁帝。

往年大灾,容易产生暴乱,都是因为灾民一来无食无衣,二来无事,经过灾年后没有办法安排来年春耕事项,所以心中绝望,一些小小由头,都能引发大乱,一向是最让朝廷头痛的事。靖王与沈追的奏议主要针对这个,虽然条陈甚多,总结起来主要就是先让灾民都得以果腹,再根据各州实际情况,安排民众操持其他副业度荒。比如临水的渭州盛产蒲草,可编织为围兜、茶套、草席等织品,经官运入京,极受欢迎;其他各州也有类似的产业可以发掘,以做补益。同时乘着天气尚有一两月和暖,由朝廷工部召集进行修路建桥、疏浚河道、垦山开矿等工程,让力壮无手艺的灾民以劳作换工钱,有些不封冻的州甚至可以一直开工到来年春天。灾地春耕时的种子粮,由官府专款拨发,无种的耕农可以来领,当年的赋税全免,次年如为丰年,再把种粮费添在赋税中不加利偿还。这样林林总总算下来,灾民比往年得益,朝廷赈济的银子却少花了好些,大部分人有了事情做,纵然不能完全自给自足,但也总比到处乞食挨饿或坐着干等官府赏口活命粥的好。若遇到有些地方官头脑灵活安排得宜,这灾年的苦楚更是可以减轻许多。

这一奏议经梁帝核准实施以来,收效甚佳。不仅在局面上做到了大灾无大乱,国库也没有因此受到大的亏损,同时整肃了地方官的行为,开了新例。靖王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的形象进一步确立,沈追也官声愈著,在朝中越发地有威望,誉王想办法找了他几次茬儿,最终也没有得手。

赈灾事宜顺利结束,不久,景琰被加封为七珠亲王,同时誉王被削珠幽闭,到了此时,书中写到: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萧景琰现在已是所有皇子中位份最高的一个,当他在某些场合搀着越发年迈佝偻的梁帝走过侍立的朝臣队列时,未来的格局似乎已经异常的清晰了。不过令许多早已疲倦于党争的朝臣们感到庆幸的是,已接近东宫宝座的靖王除了在政事上的长足进步以外,性情方面竟没什么大的改变,仍是过去那样刚正、强硬、不知变通。对于似乎是他对手的誉王及其党羽,靖王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冷傲到了不屑理会的地步。但他越是这样,越让人感到轻松。因为无须多加揣测,只需要看看他对中书令柳澄、沈追、蔡荃等人的礼敬和赏识,便能拿得稳这位亲王喜欢什么类型的大臣。朝中的风气因此也在不知不觉间有些改变。

朝中格局风气大改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三年一次的春闱,剧中在此处改成了中正定品取士,确实更加合理,不过实质没有改变,书中对这段情节的解释更加全面而且清楚。我们来回顾一下书中的这段描述,就会发现奥妙究竟在哪里。

此年二月,适逢每三年一次的春闱,依制由礼部主持,皇帝指派主考官一名,副主考十八名,选拔天下学子。往年每到此时,太子和誉王为了帮自己的人争夺新科座师之位,全都会使出浑身解数,明里暗里闹得不可开交,而借着朋党之势上位的考官们自然第一要略是考虑到各自主子们的利益,私底下流弊之风盛行。一些忠直的御史朝臣谏了无数次,不仅没有多大效用,下场还都不好看。选士之弊基本上已成为朝政的一大宿疾,稍有见识的人心里都明白。

除了世袭贵勋家的长子以外,科举是大多数人开辟文官仕途的唯一途径,其间牵涉到的方方面面甚为复杂,地域、出身、姻亲、故旧、师门……很多因素可以影响到最终的结果,并非单单只涉及党争,要想不屈从于这些,杜绝所有的关说之风,就必须要承受来自各方人脉的压力,同时自身还要保证绝对的清正公允,以免被人挑出错失。

一月底,礼部宣布了今年春闱的星测吉日,梁帝在朝堂之上就考官人选一事询问靖王的意见,得到的回答是“兹事体大,不敢擅答,请容儿臣慎思数日”,虽然没有明确答复。但很明显他并不打算置身事外。可是扭转流弊决非一件轻松的事,弄不好就会事与愿违,所以大家在等待最后名单出来的时候。实际上就是在等着看这位亲王的最终决策,是不怕得罪人,努力把他所赏识的那类耿介之士推荐上去,还是屈从于历年惯例,弄个圆融晓事的主考官,为某些特殊的人留下一道晋身的缝隙。

国家开科取士,一旦选中,那就是朝廷的官员,国家的栋梁,要代朝廷执行政令,管理百姓,原本该是至公至正之事,可结果现在,朝廷的名器却沦为了工具和人情,实在是可恨又可悲!好在这一回,事情落到了景琰手中,他是怎么处理的呢?

二月四日,中书诏令终于签发。由司礼官当众宣读。如果人的下巴真的可以掉下来的话,那天的朝堂之上一定可以遍地拣到下巴。副主考们全都是六部侍郎中最年轻气盛的官员,可主考官却是高龄七十三的原凤阁阁老程知忌。虽然程老大人已恩养在家多年未踏入朝堂,虽然阁老是个众所周知的名誉官位,但在制度上他仍然有着正一品朝职,属于可以被选任为主考官的范围内。

只是以前,还从来没有像他这样的人被重新起用过,众人在推测可能人选时也没有一个人想到了他。

那么景琰究竟是基于什么样的考虑,让主考官这朵花最终落在了这位程老大人家呢?书中对此解释得非常清楚。

程知忌并不是一个特别强硬的老臣。他温良,柔和,从不拒客,不抹人家面子,非常的识时务,只是时务不太认得他。因为他实在是太多年没有上过朝堂了。对朝中的人脉关系根本弄不清楚,跟其他人只须提点一下大家便心知肚明的事。到他这里非得把来龙去脉交待个丝毫不爽才行。关键是人要是没有特别铁的关系,谁敢贸然把徇私的话说得那么清楚,尤其是对着一个被人遗忘了好多年,根本摸不清他深浅的老臣。毕竟风险还是首先要考虑的事情,总不能路子还不熟呢,就不管不顾地抬着一大箱金银珠宝上门去求人办事,新上任的几个御史又不是吃素的。

但是从定下考官人选到入闱开试,只有十来天的时间。通向程知忌那里地门路还没来得及查清打开,这位老大人就收拾包袱进了考场。没有了外界的影响和各自的私心,那么即使是争论和异议也会变得单纯。

也就是说,纯粹依靠人的意志去抗衡方方面面的人情确实非常困难。既然如此,那么不如换个思路,依靠客观环境形成的天然条件来使求告者无从下手,知难而退,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最后的结果,书中是这样写的:其实这一年的春闱还远远做不到不遗漏任何的人才,因为那是不可能的,但最起码,这绝对是多年来最干净公平的一次科考。靖王的目标是“无功无过”,他不指望一下子就清理完所有的积弊,也没有采取更强硬冷酷、更容易招致不满和反对的方式来保证廉洁,他首先要改变的就是“无弊不成科场”的旧有观念,切断许多延续了多年的所谓惯例,从而迈出整肃吏选的第一步。

其实从景琰针对这次选士采取的策略来看,他已经深谙治国之道了。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说的是伊尹见汤是个贤德的君主,便向他提出自己的治国主张。一次,伊尹见汤询问饭菜的事情,便说:“做菜既不能太咸,也不能太淡。要调好作料才行;治国如同做菜,既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松弛懈怠,只有恰到好处,才能把事情办好。”

世人常说事缓则圆,也就是说做事情要讲究技巧,一味大刀阔斧,高歌猛进,不见得就能把事情办成,反之,选对方法,徐徐图之,往往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特别是经年累月积重难返的问题,更加不能奢望雷厉风行一蹴而就,唯有在不动声色中稳扎稳打,慢慢改善,方是上策。

及至景琰被正式册立为太子之时,书中写到:移位东宫之后,萧景琰的理政风格与前太子大为不同,他明明更喜欢就事论事、爽洁利落的人。行事注重效率,删减程序,但同时,他又特别注意不允许任何人提出“新政”或“革故”之类的说法,力图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

不得不说,历尽风雨波折,景琰也是真的成长了,成熟了,有了足够的政治敏感度,梁帝内心深处耿耿于怀担忧在意的事情,他都有时刻提高警惕,小心在意,不去触碰,以求平稳地坚持到最后。

说完了景琰的性情和景琰的智慧,还有两点需要强调一下,那就是景琰的胸襟和景琰的心地。

关于景琰的胸襟,书中着墨不多,只有一件事情,涉及到兵部尚书李林。李林之前是废太子萧景宣的心腹重臣,并且还曾私炮坊案爆发之后,上本弹劾景琰,指控他不经报备便擅自挪用军资。此事虽是梅长苏有意设计,导致李林这一本实际上变相帮了景琰的忙,但是明面上看起来,李林却是小题大做,党同伐异,所以景琰入主东宫之后,李林惶惶不可终日,每天都战战兢兢地等着新任太子殿下来跟他秋后算账,可结果不仅没有等来任何责罚教训,反倒被委以重任,要他提交帝都周边驻军换防的改制方案。

其实,平心而论,李林做了这么多年的兵部尚书,对于朝廷兵制的上下情弊其实相当地了解,抛开党争不谈,经验和能力原是足够的。所以,这便是景琰的态度:“无论以前是否参与过党争,只要有心悔过,我自会给他们机会。”这里展现的是为人君者的胸襟和气度。如沈追所说:“其实多数人在入仕之时,都有一份济世报国,光宗耀祖的志向。只因为朝廷气象污浊,渐渐迷失了心智,随波逐流了。殿下在更新朝廷气象之时,肯为这些人留一线生机,实在是仁德呀!”

关于景琰的心地,其实笔者是想说较之誉王,景琰更加适合为君,是因为景琰永远急民之所急,想民之所想,他是真真正正地做到了以民为重。关于这一点,有两件事情可以证明。

一次是私炮坊爆炸之后,造成无辜平民死伤惨重,现场局面一片混乱,可是誉王一心忙着在朝堂之上攻击太子,根本不管百姓死活。在这种情况下,是景琰带着自己的亲兵前往现场帮忙稳住了局面,然后支出自己府中的物资安置灾民,发现不够又从兵部支取了帐篷棉被。虽然此事被梅长苏巧妙利用,大做文章,使得满朝上下都知道了景琰的善行,但是从景琰本心来讲,在他采取措施去安置灾民的时候,可是丝毫也没有想过要借此去沽名钓誉的。他做这一切纯粹是因为自小根植于心的理念——以民为重,所以出了这样的事,他自然而然地就会尽己所能去帮助这些受了无妄之灾的黎民百姓。

还有一次是梅长苏初次到靖王府上的时候,恰巧赶上京兆尹府的高升前来求助,说是东郊山区最近出现一只怪兽,惊扰山民,报案到京兆尹府,可是那些捕快们武力有限,捉它不住,所以来向靖王求助,想要借些兵将,把它捉住。后来大年初五,夏冬在孤山上祭拜聂锋,结果却碰上了戚猛率众在追赶怪兽。当夏冬问起此事时,戚猛说了句:“这种干了也没什么大功劳的事,也只有我们王爷肯管。”别看戚猛是个粗人,这句话却真真是说到了重点。那就是满朝文武多数人做什么不做什么是以对自己有没有利来决定的。而景琰不同,他是以对人民有没有利来决定的。怪兽的存在对于普通百姓的生活来说是一种潜在的威胁,所以哪怕此事与己无关,纵然做了也是费力不讨好,但他还是二话没说义无反顾地去做了。而且这怪兽是到了什么时候才被抓住的呢?是在平定了誉王叛乱之后,也就是说时间前后跨度一年有余,但是景琰始终没有松懈,一直到抓住了怪兽,解除了危险,这件事情才算结束。

所以,从以上种种事件来看,景琰的性情,景琰的智慧,景琰的胸襟,景琰的心地,称帝为君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唯物辩证法认为事物的内部矛盾(即内因)是事物自身运动的源泉和动力,是事物发展的根本原因。外部矛盾(即外因)是事物发展、变化的第二位原因。内因是变化的依据,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放到这里,景琰本人是内因,梅长苏的辅佐筹划是外因。如果景琰真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朽木不可雕也,那梅长苏再是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也是没有办法,不能成功的,所以,说到底我们要相信麒麟才子的眼光啊!

注:黑体加粗部分为书中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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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江湖·青青专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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