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世界的凛冬》看“世纪三部曲”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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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世界的凛冬》看“世纪三部曲”系列

2024-07-06 16:17|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原文已于微信公众号“历史独角兽(ynkonhistory)”发布,转载请豆油。

warning:关于《世界的凛冬》的一些吐槽。一定含有剧透!

日前闭幕的北京朝阳书市上,淘到两本无人问津的原版书,肯·福莱特的《圣殿春秋》和《无尽世界》。到目前为止,拜2016年上半年读客图书在各大购物网站铺天盖地大肆宣传“连续三个通宵读完的历史小说”所赐,对读书有点儿兴趣的人们想必于肯·福莱特之名不多陌生。

作者肯·福莱特

彼时,为《巨人的陨落》(后简称《巨人》)所催动,当当、亚马逊和京东上与肯·福莱特相关的销售数据一时惊人。不料短短两年,此公两本风评不差的作品就沦落到躺在书架角落安静委屈之境地。究其原因,一方面,快消阅读的时代,厚近千页的原版砖头实在教闲暇时间不多的读者们望而却步;另一方面,依仗互联网资讯,越来越多的小说爱好者们也逐渐擦亮了眼睛,不再轻易被图书营销的把戏所迷惑。

《巨人》读客版封面

回看肯·福莱特被引入中国后的接受轨迹,我们必须承认唬人的营销宣传语总是很能引领一番“全民阅读”的狂潮。实际上,肯·福莱特现象并非个案;在此之前,一海之隔的东野圭吾也颇因着紧扣要害的营销文案大火一把,几乎使人忘记他2009年就已经南海社译介进入大陆市场。

回归正题。2016年年中,相比当当、豆瓣、亚马逊和各书单营销号一边倒的赞扬和褒奖,鱼丸君稍微守住了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没有立刻跟着主潮大吹特吹;但仍曾为国内畅销书市场上出现了“不一样的小说”而高兴。

先后入手《巨人》英文版和中译版,鱼丸君总共花了一周时间来细读,并认定这是一套能够给历史渣轻松愉快地普及战史知识的小说。对于时间坐标轴上已位处整一个世纪之前的一战,如非有特别的兴趣,很少有人会对这场战争中的标志性节点事件如数家珍,更不一定能篱清同一时间点上多方势力都在进行何种布置。《巨人》号称有八位历史方面的专家顾问,在科普性的贡献上确实可圈可点。

尽管读客图书一如既往地热衷于糟糕的封面设计品味,这套红色封面的小说仍被不少读者奉为圭臬,直呼“英国版《战争与和平》”“肯·福莱特是英国金庸”。作为托翁的铁粉,鱼丸君完全不敢苟同前一种评价;但作为金庸的拥趸,后一种“赞许”听在耳中却又显得微妙。

虽然都是以虚构人物的个体经历折射一个时代的洪流,“世纪三部曲”与“射雕三部曲”到底还是有界定上的差别:金庸从不敢声称自己的小说是“历史小说”,但福莱特的从者们却已经将“世纪三部曲”盖上了“补充史料”的章子。

这样下定义未免有些心急,毕竟,“三部曲”的后两部中译本尚未在大陆面世。等不及的鱼丸君于2016年末曼谷疗养时购入了《世界的凛冬》(后简称《凛冬》)和《永恒的边缘》(后简称《边缘》),抱着“且看福莱特如何续写战时苦情故事”的心态愉快地翻开了书,却不意窥破了福莱特大厦将倾之前的摇摇欲坠。

《凛冬》时间线

从情节谈起:“世界的套路”

福莱特为“世纪三部曲”这一宏大的叙事命题挑选了三个20世纪史中必不可错过的节点。《巨人》聚焦一战,《凛冬》着眼二战,《边缘》则将战线推进到了冷战。

在《巨人》的结尾,福莱特意味深长地留下了数个伏笔:叛离家庭的Maud与叛离家族立场的Walter如何撑过“凛冬将至”?伯爵私生子LLoyd如何在母亲的培育下成长为一个兼容双方脾性与教养的男人?Dwar家族会迎来怎样的政治冲击?战场向东推进,苏联将要进入《凛冬》故事版图,又会如何与既有的故事线衔接?

带着对《凛冬》历史基本设定有了解的预设进行阅读,鱼丸君最初的关注点主要集中于“战争”。原本期待肯·福莱特对于战争的生发和走向提出自己的“史学观点”;但随着阅读推进,福莱特并未在故事中展现他这方面的判断,倒是表现出了拟海明威的零度写作态度。

二战的历史广为人知,战局在读者心目中早已有了定数,福莱特只消三言两语将大众视野中的战史知识盲点擦亮,用五大家族的兴衰作为引线穿起历史事件——这一点,托翁早已珠玉在前。于是,身为一个挑剔读者,鱼丸君又将目光转向五大家族继承者的恋爱线。

但令人遗憾的是,福莱特在整部小说中展现了他创作的一大弱点即“成长性缺失”——这一部分将会在后文谈及——因而,《凛冬》的恋爱故事便呈现出了单线扁平化的趋势。恋爱情节力度削弱对于“世纪三部曲”而言确非致命问题,毕竟“世纪三部曲”被宣传为“新《战争与和平》”而非“新《查泰来夫人的情人》”。因而,通篇观之,鱼丸君所以为的《凛冬》闪光点在于对人性软弱、无私、恶毒、宽容、自负等方面的成功塑造。与优点相对,《凛冬》所展现出的福莱特之笔力缺陷不可忽视,而这些正是本文所要探讨的重点。

a 处理不了的人/事件,就让其消失

情节的虎头蛇尾与莫名其妙,并非自《凛冬》而开先河,但此书中确实鲜明无疑。关于这一点,不妨将目光聚焦到Chuck和Joanne两个角色身上。这两个人,在《凛冬》都是不同程度上的麻烦——Dwar家族的麻烦。

Chuck,一个高智商的帅气boy,招人喜欢的运动小天才,YachtClub舞池中心热点,国际象棋碾压父亲和兄长;在当下风行的择偶观中大抵是男友的最佳人选。然而,Chuck身上有个在当时社会环境里几乎致命的标签:他,很不幸地,“gay”了;这一标签还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不但不利于己,对另外两位Dwar先生的政途都会有影响。于是,他顺从福莱特的安排去了海军(在这时我们很容易为福莱特的安排报以富有深意的微笑),有了恋人Eddie。这种如胶似漆的“初恋”,在福莱特的套路里面应该是什么结局?结婚成家。但显然放在那个环境里是不成的。没办法,让他去潜艇上吧!如此,到珍珠港事件时,这个Dwar家族的小污点就会自然而然地殁于战火了。

至于Joanne,也是一个并非“正路子”出身的角色:父亲被诬陷,母亲又成了寡妇。好容易靠自己奋力一搏进了白宫,走在实现梦想与野心的前途上,又碰见了志同道合善解人意的Woody,两人结为未婚夫妇,很好很圆满。但问题来了:Joanne野心太大,想要当驻外大使;Woody也有自己的目标,两人不可能互相迁就。怎么办?作者发话了——让他们去珍珠港度假吧!于是Joanne死掉了,大家也不必担心以后Dwar Jr.夫妇分居的问题了,因为Woody的新女友才不会抛下丈夫去当什么驻外大使呢!

或许福莱特的本意是想通过Chuck和Joanne这两个角色展现二战时年轻人们的困境与挣扎,但效果却并不流畅,反而给人以“无法解决的事件只好强制剧情杀”的感觉——正如坊间传闻倪匡曾经给金庸代笔华山论剑来了一发陨石遁一般。让鱼丸君耿耿于怀的是,福莱特笔下,Joanne死后Woody并没有后悔也没有做出让步——他甚至没有想一想“当时在飞机上如果没有和Joanne为驻外大使的事情吵架就好了”。这是这个角色不曾成长的直接依据之一,同时也能看出福莱特的取向:家庭,没错,家庭优先。

“家庭优先”,这或许是被鱼丸君过度解读的点。但自《巨人》到《凛冬》乃至《边缘》,这一原则皆有体现:Maud嫁给Walter,然后就一直宣称自己是德国人了(《凛冬》);Etherl嫁给Bernie,就要支持他而非自己去做领袖了(《巨人》)。鱼丸君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照按照小说创作中“平衡”的技法,这样设计并不太奇怪;但福莱特颇为白左的立场,在敲定Maud和Etherl之选择时,他莫非就不曾有过一丝犹疑?

b 想要面面俱到,后果往往是漏洞百出

如果要给《凛冬》的败笔做一下归因总结,那么“战线拉得太长”与“出场人物太多”肯定是列表上最显眼的两个点。福莱特所采取的POV写法,跳跃性远大于《冰与火之歌》,因为他既没有没有乔治·R·R·马丁老爷子的耐性和惰性,却又希望自己能在狭窄的舞台和既定的历史灯光下组织出一场时间跨度非常大的“清明上河图”。

福莱特的拥趸们喜欢把这个三部曲与《红楼梦》《战争与和平》及《天龙八部》相比较,但无论上述三部小说中的哪一者,其间所蕴含的深沉的、某种意义上富有宗教意味的悲悯与人文关怀,实非福莱特笔下的打仗谈恋爱所能比肩,更遑论其中曲折百回的情节。举一简单案例:譬如婚姻失败,鱼丸君并不认为Daisy和Boy的婚变能和安德烈与娜塔莎解除婚约置诸同一层面加以比较。

那么,再说回到“人物众多”。在有限的60万字篇幅里,要想将五大家族的十几位继承人去向归宿与推动都交代清楚,确实非常吃力;但这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一部流行长篇小说能否顺利出版发行的确受到篇幅限制。换言之,想要准确写出Daisy和Carla的每一个小心思,想要描绘Frieda几章不见就变成共产主义战士的心理转变,想要给哭泣的菲茨赫伯特伯爵多几个镜头——那字数还得翻一番。

于是《凛冬》就不是能出单行的小说了,它将会变成连载网文。从《凛冬》开始,福莱特就宛如一个满怀学术野心和壮志的本科生,企图一口吃下一个巨大的毕业论文选题:想写的东西太多,想涉及的面太广,最终将一篇本应以点入面的论文写得空有大架子却乏血肉实感。

但我们在批判福莱特的同时,绝不能脱离“世纪三部曲”这一系列“畅销书”的身份定位。“畅销书”的元初目的就是尽可能大地让所有读者都对它所论及的背景或话题产生浅显的兴趣,而非深入到形而上的层面进行研讨式描写。可设身处地地思考,即便是字数惊人的严肃文学,作为读者的你真的有耐心“三个通宵一口气读完”吗?想必每个人的书架上都曾经、正在或将要有一套《追忆似水年华》——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这道理再简单不过。

因此,我们在读《凛冬》的时候需要偶尔回想一下不同章节的情节之间大约是怎样的跳转过程。福莱特本身将《凛冬》的POV切换处理得很好,以大量留白丰富了读者的想象空间。但对于一个小说文本而言,这一笔法会因POV视角过多而显得碎片化,会让《凛冬》读来缺少了小说结构的完整性,有了多幕舞台剧的倾向。

福莱特,毫无疑问,拥有高于许多三流作家的笔力;但如要捧其试望托翁项背,那还真是过于为难此公了。如果给福莱特找一个发展模板,个人而言宁可选西德尼·谢尔顿(毕竟好莱坞金牌编剧,写诡计写纠纷写转折与福莱特神韵相当,但绝对在后者之上)。以《凛冬》为代表的“世纪三部曲”,宛如一曲抻长脖颈费力撕裂的高歌;而在这歌声中发声的福莱特,如要与托翁相较,则不啻于西德尼·谢尔顿之于菲茨杰拉德,又或渡边淳一之于川端康成了。

扁平化的人物:脸谱与标签

凡有一定文学素养的读者都知晓小说三要素,即人物、情节、环境。想要吸引读者,情节当然要引人入胜,同时人物也得让人有代入感并引发共鸣。福莱特笔下人物众多,单是有一场(多方对手)戏以上的角色,都已经列在了文前的人员名单里面。但颇为可惜,一些愚笨的读者(如鱼丸君)往往在阅读中产生混乱,分不清谁是谁,宛若从一团麻线中寻七八个线头般眼花头大。这并非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式俄罗斯长名加父名导致的冗杂,而源于福莱特塑造人物角色的功力尚未炉火纯青。

a 标签式人物

来,我们做一个小测试:请说出Woody Dwar和Lloyd Williams的性格区别。有点困难,对吧?大部分读者都需要好好想一想。那么,再试一下:说出尼古拉·罗斯托夫和阿纳托利·库拉金的性格区别?这次就简单得多了。

鱼丸君并非要竭力证明《战争与和平》艺术价值远远高于《凛冬》,实际上,福莱特拍马也追不上托翁,这一证明实属多余。《凛冬》会给人以角色模糊不清的印象,这原因在于福莱特笔下人物性格高度相似、角色脸谱化程度较高。“世纪三部曲”中出场的人物,多半有这样的“共同特征”:他们长相英俊或美丽,智力超群,出身于较为特殊的群体(往往是中层往上,这在《凛冬》中尤为明显,往后我们会细细分析);他们对于时局有着近似于上帝视角的清楚认知,并不断被历史证明他们的正确,而主流往往没能及时采纳他们的意见。

一部小说中,出现一个这般类型的人,那么他毫无疑问需要承担起“英雄”或者“拜伦式英雄”的角色。如果出现两个人,很可能小说会被大家津津乐道为“知己并肩”或“相爱相杀”。如果出现一群人……鱼丸君会觉得这个作者的脑回不太容易搞得懂,塑造人物的能力太弱导致角色类型单一,或者自我代入太过分。又或者,愚鲁的鱼丸君就是那个小说里没能理解“拜伦式英雄”们的“主流”中一员。

所以读的时候大概需要停下来想一想,Woody是在跟谁谈恋爱?Joanne和他妈妈相比除了没有眼睛的残疾之外还有什么区别?在阅读有关Dwar家族的POV段落时,鱼丸君一度以为Woody有恋母情结。这在家族人物画卷中倒颇为常见,按照坎贝尔赋予千面英雄的使命,一家子里总要出个怪胎;但谁能料到Dwar家族的异类是Chuck呢?

这种人物的标签化会导致不同人物的命运汇合到同一轨迹上。为了印证自己的见解,鱼丸君曾经向三五好友求证,最终得到“阅读中,觉得好几对CP的爱情套路似曾相识”的答复。让读者产生这种感觉,实属败笔。看小说,图的就是陌生化与新鲜感。如果这种感觉都失掉了(并且不是因为环境没有新鲜感,而是人物与情节),Novel所需要的Novelty,可能也就剩下个-ty了。

在此,插入一个跑偏的栗子。我们说旅游,这个大家都喜欢。旅游的本质就是从自己待烦了的地方跑去别人待烦了但自己不曾体验的地方自我娱乐。如果去到新的城市新的景点,却发现这里一切都似曾相识,与自己的日常没什么区别,旅游的意义就被这种熟悉感消解了。

此外,好人坏人一目了然这种简单粗暴的非黑即白二元区分法确实令人生不出期待感。从头到尾,秘密警察Macke一直在跟踪调查下手杀人诱骗殴打上酷刑,到死的前一刻满心所向仍然是如何弄死Werner,这让期待大家纷纷跳反的鱼丸君有点失望。当然,毕竟“世纪三部曲”并非狼人杀复盘,或许我们不能用过于复杂的逻辑流去衡量具有“史料感”的角色。

b 性格扁平:成长性缺失

前文我们已经有过探讨,福莱特将自己的人格理想赋予了笔下的每一个主要角色。太过完美的理想投射会导向某种微妙的不和谐感:无论男女,无论生年早晚,这些人物的十二岁和二十二岁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他们拥有同样的价值取向,同样的审美标准,同样的性格特征,同样的社会地位,历经十余年光阴从未变更。我们站在Woody Dwar/VolodyaPeshkov/Lloyd Williams/Werner Franck的少年时代之门前,就看到了遥远的终局。

基于日常生活经验,我们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物真实存在。这种一以贯之的一成不变并非凸显主人公与众不同的绝佳手段,相反,这种人物塑造会带给读者虚伪的塑料感,即是他/她所坚持的理念的确是“真理”:角色读来简直像是shift键加鼠标拉动右上角箭头的放大。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是福莱特静止了所有主次角色的成长需求。正如模拟人生系列游戏(ElectronicArt,Sims系列)中玩家操控虚拟市民角色时可以强制关闭角色生理需求,福莱特也开启了自己的超级电脑,使人物的审美长时间保持在他们初登场的状态,智慧值毅力值也都满格不变。

虽则“世纪三部曲”并非着眼于人物成长轨迹变化的成长小说,不能当真以角色的“成长指数”来衡量人物塑造之合格与否;但,所有小说自广义上皆可以分为两类,即包含成长主题与不包含成长主题两种。一般意义上,时间跨度较长的长篇小说中很难不展现角色的个性变化,且这一变化往往较为鲜明。相比之下,以《凛冬》为代表的“世纪三部曲”在这一方面却并不出彩。就鱼丸君个人而言,确实不能接受单本60万字的大长篇故事,时间跨度数十年而人物的心理特质与性格变化皆不大。这直接导致角色都脸谱化为太过于理想化的完人,仿似网络小说宅斗/宫斗频道典型的男女主人公,六七岁的时候就聪明得吓人,八九岁已经在算计对手使绊子了。

在此基础上,福莱特笔下的恋爱套路就更显稚嫩。Lloyd与Daisy,是Lloyd的初恋;Woody与Joanne,是Woody的初恋;Greg与Jacky,是Greg的初恋;Carla与Werner,是Carla的初恋;Volodya与Zoya,是Volodya的初恋……处于主视角的角色总是对另一方一见钟情,或两者自起初即是已经注定会有圆满结局的青梅竹马,追追跑跑一起喝个酒吃几顿饭恋爱关系就水到渠成,接下来的程序就是上床、求婚、同居、见家长,完满敲定“人生大事”后开始为二战的故事进程铺路架桥。

这样的统计概述或有失偏颇,但福莱特似乎对“与初恋修成正果”这一走向格外青睐。主角的情感经历顺遂至此,这不可谓不是作者的执念。上一个有如此执念而引发读者大规模吐槽的创作者,读者们想必耳熟能详,正是给《名侦探柯南》中种满了青梅竹马的青山刚昌。当然,福莱特也不至于当真将恋爱写得千篇一律。个例仍然存在,譬如与小伯爵离婚的Daisy,又譬如Joanne死后Woody和Bella恋爱。

在这样的前提下,鱼丸君看《凛冬》中的人物,只好对Daisy和Erik有了格外多的关注。Daisy的人生起伏跌宕,高高低低回环往复,这一点读者们皆有共识;而Erik这个“堪比45年入日伪49年入国军”的站队无能者却的的确确呈现出他“思想上的成长”,尽管其本质仍是迷惘空虚混沌的。

在《巨人》结束后,鱼丸君曾去福莱特的网站查询了家族树,一度猜测接下来二战就该是Billy的儿子Dave作为矿工领袖的后继者活跃于舞台之上,然后Lloyd跻身上层阶级,Dave坚持民间政治活动。然而Dave没到三分之一篇幅就死在了西班牙,《凛冬》对Billy一家的着墨也不多。Lloyd虽然是Ethel的儿子,但并非是一般意义上的工人阶层,而且身负伯爵家血脉——于是整个舞台全部都是中间阶层及其之上的了,全程缺少跨阶层的实质性标志。

《三部曲》家族树1

《三部曲》家族树2

彼时,鱼丸君曾寄希望于消失在西班牙的LennieGriffths,希望他能够成为一个打破魔咒的新力量出现在《边缘》里面。然而,事与愿违,随着全系列情节的推进,福莱特也越发展现出他并不是什么民主自由理中客的一面:自始至终他所代表的阶层与群体都隐藏在行文之中。这一点,在《边缘》中就更加鲜明:诸多政治势力轮番登场中,福莱特的倾向性就变得格外不受控制。在此,鱼丸君将引用另一位书评者@ggarlic 的解读(https://book.douban.com/review/8523015/):

这是一部充满美国左派民主党偏见的小说,请大家在看的时候注意辨别作者的美化行为跟历史事实之间的差别,最好是不当历史小说看,对所有的事实存疑,google 一下看看真相到底是什么。我对美国历史了解也不够详细,只说我看出来的几点。肯尼迪家族被捧上天,共和党的里根尼克松贬到地下,这什么垃圾设定,举个例子,同样是搞暗杀颠覆,看看作者肯尼迪(古巴)跟里根(贝鲁特)的区别对待,一个hero,一个 murderer。再举个栗子,本书重点之一的黑人民权运动,废除种族隔离,作者那意思你们落后的共和党阻止不了我们民主党解放黑人的步伐。但是实际上,种族隔离最大的支持者就是南方各州,而他们几乎都是民主党把持的……其次,古巴导弹危机,导火索是美国在苏联接壤的土耳其部署核武器,在作者的一番春秋笔法下,被各种弱化,反而成了苏联惹事,美国主持正义……再次,六十年代,嬉皮士兴起的年代,配合上作者那么多性描写,绝了。所有不合情理讲不通的性,都打着All you need is love 的旗号,不怕 Lennon 晚上敲你家门啊。比如曾经那么深情的 Walli 嘎嘣一下,性开放了,上了最好朋友的未婚妻,还不觉得自己错了,因为All you need is love。这转变是如何完成的,一句交代都没有。嬉皮士跟摇滚跟民歌复兴,多好的题材,作者没怎么写,虽然有虚构的PlumNellie 乐队,但更多的是噱头,有兴趣可以看看《伤花怒放》《伊甸园之门》之类。想必现在三四十岁的人对这两本书十分熟悉吧,哈。不止美国音乐,丝毫不弱的英国音乐也基本隐身了,摊手,不知道原因。其实我更奇怪的是整部书英国基本都处于隐身状态,即使有强人撒切尔夫人。

无论如何,鱼丸君都没有想到除了既有的人物换了个名字换了样身份新瓶装旧酒地登场外,福莱特的政治见解也一路冲向了主观。虽说写小说并非作论文,需要对研究对象尽可能保持中立客观,但鉴于“历史小说”的标签尚在眼中,“世纪三部曲”已不可避免地有失偏颇了。

枪炮与性:福莱特世界观下的政治和隐喻

有关政治观点的部分,一直是安那其主义者鱼丸君下意识想要避免的论说。但抛开政治立场谈论“世纪三部曲”就毫无意义,毕竟福莱特的旗帜已经插在了让人难以忽视的台前。

抛开福莱特是否白左或者圣母或者理中客,鱼丸君个人认定,福莱特的书既然能够在西方各大畅销书排行榜坐到榜首,那么这系列想必不会正大光明地违背西方主流价值观认知。这再明显不过,就像,诺贝尔奖之于东方文学的意义并不具有普适性,因为它由西方价值体系评选并接受西方审美标准的欣赏。想要得诺贝尔奖?可以,作者必须要有文采有情怀,还要有价值观审美判断全盘西化的觉悟——鱼丸君妄自揣摩,这大约也是村上春树常年陪跑的原因。

既然是已经发行的出版畅销书,那福莱特当然不可能冒着被一刀切的风险给纳粹洗地;而黑一黑“斯大林同志”也是资本控制之下的常态(甚至,为了说明苏联烂到根儿上,福莱特还毫不犹豫地向列宁伸出了笔),并无可厚非。

诚然,鱼丸君此前已经站稳立场,宣称福莱特并不是什么理中客;但同样,鱼丸君也不是理中客——大概没有谁是真正的“理中客”,基于大家都有自己的政治立场和文学评论见解。对于豆瓣、知乎和乐乎上的大量书评强调福莱特“以冷静理性客观笔触还原二战历史”,鱼丸也只一笑以置。这是一个奇妙的究极问题——历史要怎么被还原?被人谈论烂了的“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和“历史是胜利者的历史”足以告诉人们虚无与想象的一线之隔有多窄。

现如今,连民俗都没办法被还原,我们又要如何尽可能真实地“还原历史”?何况,照片显示的就是“真相”吗?那么,Woody拍到的《警察打人了》就不会被扭曲成报刊上登载的《看啊!残暴的游行示威队伍!》。

美丽与睿智并存的Mrs.Dwar微微一笑,亲爱的,欢迎来到现实世界。

既然谈到了隐喻,那么就绕不开让福莱特花了大量笔墨去描绘的性与性爱场景。不客气地评价一句,鱼丸君很怀疑“世纪三部曲”能高坐畅销书榜首,很大一部分是沾了仿似不要钱般的性描写的光。过量性描写所带来的怪异感,会让读者感到一旦情节无法顺利推进,上床滚一发总是个好的解决途径。如此一来,深谙此道的福莱特花了将近十五分之一的篇幅去插入大量的性的场景与符号,无怪乎中文版引入时读客图书将其做了大量删改,辅之以糟糕生硬的翻译,在原文的基础上将译文变得更加味同嚼蜡。

与主角团相关度最高的性描写数不胜数,但最让人动容且富有政治隐喻色彩的当属Carla的献身(又或者,Maud与女儿出卖色相换来情报的段落)。鱼丸君斗胆猜测福莱特最后安排了五个苏军战士轮奸Carla:a是为了凸显布尔什维克这一敌对势力毫无人性;b Carla小姑娘继承了父亲的勇敢正义和母亲的宽容与爱;c 增加情节可看度和所谓的“历史真实性”,骗读者眼泪,给(部分)读者洗脑。到此,不得不感叹一句——套路啊,都是套路!

实际上,Carla可以不被轮奸,只要福莱特愿意;他可以让地下室里的民众一拥而上夺枪取胜把苏军战士制服(当然不会杀死他们),或者有人开了枪,一场大混战,只有Carla和Rebbeca还有Rothmann夫人幸存。但如此设计,这一场情节的隐喻意味就会淡化许多。不过,“苏军强奸”的情节最遭人诟病之处并非在此,而是虽则“盟军在德国国土上强奸德国妇女”中苏联暴行确实被坐实,但福莱特却用英法美等国来对照,宣称其余诸国都没有爆发过大规模强奸事件,这无疑是选择性失明了。

性隐喻无处不在,而隐含在性里的隐喻则更加意味深长。Nazi暴行在布尔什维克的以暴制暴下走向尾声,新的德国则被注入了布尔什维克的种子(Carla腹中的孩子,又或者她那永远“站错队”的哥哥)。又或者,在福莱特最初的创作意愿里,一个属于布尔什维克的孩子必须要以某种方式留在——或曰回到——德国的土地上。这不是某种巧合,毕竟,马克思会在这里抚养他长大。又或者,即便是一个潜在的布尔什维克,他最后也要被伟大的自由与民主同化。

《凛冬》固然代表了福莱特创作中瑕疵颇多的一面,但到底有它能够连续登顶纽约图书畅销榜的鲜明优势。毕竟,诸多情节直击内心,实在赚足了读者的同理心和眼泪,譬如Jorg被冲锋队犬决,Walter被盖世太保活活打到咽气,Daisy在轰炸过后的伦敦废墟里与Lloyd重逢,Carla面对苏军的胁迫挺身而出的勇气以及她将被强奸所生下的孩子命名为Walter。如此观之,《凛冬》虽有种种不足,却仍在奋力践行文学的三大永恒主题,即战争、生命(死亡)和爱。较为难能可贵的是,福莱特在有限的篇幅里,能够将情节较为平均地分配给这三大主题。

如果将二十世纪的三次重要战争作为一次命题,“世纪三部曲”能够被综合评定为一篇合格的作文。对于想要补一补二十世纪战史课的读者们,“世纪三部曲”到底不若斯塔夫里阿诺斯和剑桥通史更靠谱;但对于想要一探彼时风土人情,用战时的人性和爱情故事慰怀解颐的书迷们,福莱特的确是个杀时间的优选项。在此,仍要引用@ggarlic的评论:

曾经推特、微博上有不少大 V 说中国人夜郎自大,嘴里的“世界”只有自己一亩三分地,不包括欧美。当年年少无知的我还真信了,后来读了几本书,发现欧美人也这样,很多艺术、历史、小说里,“世界”是不包括远东的,顶多包括中东。这本书也是,大概远东提的最多的也就是微不足道几个章节的太平洋战场了。南美二战没啥大事,不提也就罢了。

在这一篇颇为得理不饶人的书评末尾,鱼丸君尝试“理中客”地再做个评价:以《凛冬》为代表的“世纪三部曲”的确曾经引领过阅读热潮,其所带来的价值与正向影响也不应当被完全忽略。

只是,在如今的译介大环境里,鱼丸君仍然坚持建议愿意独立思考的读者们深究一下诸多他国畅销书的优劣短长,同样,也仍然郑重建议在选择图书版本时,原版书高于译本,著名出版社优先于新兴出版团体。说到底,阅读是一种具有社会性但同时更侧重私人体验的行为——为了达到最佳效果,还是要选择最适合自己的阅读姿势才合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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