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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08 22:03|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原创 尹航等 新青年非虚构写作集市

成为“娃妈”:玩“芭比娃娃”的当代青年

作者 | 尹航 郭雨辰 印秀绚 张文杰

指导老师 | 张慧瑜

“这么大了,还在玩芭比娃娃呀?”

家里来客人时,默雪正专注地为刚从“妆师”那里接回来的娃娃们换上精心搭配过的衣服。听到这个熟悉的问题,默雪笑着答:“看,我的娃娃漂亮吧!”接着轻轻地扭动娃娃的关节,摆好姿势、架好相机,寻找合适的拍照角度。摆弄了好一会儿,默雪终于拍出了满意的照片,打开了朋友圈编辑框。

默雪的娃娃之一

入坑多年,默雪早已习惯了类似的提问。最初,她还会有些不悦,并认真地向对方科普,“这是BJD,不是芭比娃娃”。后来问的人多了,她也渐渐明白大多数这样问的人都没有恶意,就不太把这些误解放在心上了。

BJD全称Ball-Joint Doll,即球形关节人偶,顾名思义,就是一种依靠球形关节连接的可动人形(人偶)。默雪的娃娃们就是BJD娃娃,不仅可以给它们更换服装,还能修改妆容,调换手脚、头发,甚至眼球。

在Google、Youtube、Twitter等国外网站、社交媒体搜索BJD,来自世界各地娃妈们的养娃日常、经验分享跃然屏上。起源于欧洲的BJD文化,曾风靡于俄罗斯,后传入日本、韩国及中国。BJD娃娃们穿着Lolita、燕尾服、JK制服、和服甚至汉服、旗袍,头发、眼珠五颜六色,代表玩家个性化的审美倾向。

其实,用木头或粘土制成的关节型玩偶可以追溯到从古埃及和希腊,在现代历史中,球状关节玩偶的起源始于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大约在这个时候,德国和法国等国家开始生产用素瓷(一种不上釉的瓷器)制成的球状关节娃娃。那时候这种玩偶是为了艺术创作,而不是为了定制收藏和把玩,它作为模型出现在超现实主义摄影作品中。艺术玩偶通常由素瓷制成的,比定制的BJD高很多,作为艺术作品大多售价数千美元。这一领域知名的艺术家比如Koitsukihime,在20世纪80年代开始创作人偶,并发布人偶的摄影集。

而今天的BJD文化大概源起于1999年,当时日本公司Volks推出了Super Dollfies系列娃娃 ,这是一种用聚氨酯树脂铸造、用弹性绳索串起来的玩偶,高约57厘米,并且可以实现完全定制化。这些特质也使得BJD逐渐发展为一种基于爱好的亚文化。随后几年内,韩国、中国大陆和香港的BJD公司开始涌现,生产发布他们自己的原创玩偶。今天,大量公司以及个人艺术家创造和销售BJD娃娃。

随着收藏风潮的兴盛,球体关节人形逐渐成为流行文化的一部分,且经常与动画等流行文化产生关联,频繁地出现于许多的影视作品当中。例如在2004年上映的日本动画电影《攻壳机动队2 INNOCENCE》便以球体关节人形为题材。其导演押井守亦为纪念动画电影的上映,特于东京举办了球体关节人形的展览。

“多栖”少女的“入坑”之路

由于与二次元文化紧密联系,许多BJD玩家们除了活跃在娃圈,同时也是cosplay、Lolita等亚文化的爱好者。默雪就是这样一个小众圈子的“多栖”少女,用她的话来说,对这些文化的认同是个“难以幸免”的过程。

“初二时,我看了第一部日漫,叫《黑执事》,因为真的很爱这部漫画,就加入了相关的同好交流群,也开始渐渐参加漫展,cosplay自己喜欢的角色。”对于二次元相关的文化圈子,默雪都有所涉猎。“我还很喜欢买谷子。以前为了展示自己的厨力,会攒零花钱去买官方周边,工作之后会有更多的钱让我挥霍在这些看起来没什么意义,但却让我自己感觉很爽的事情上…我会疯狂地买许多喜欢的角色的谷子,然后在他生日的时候给他摆阵庆生。”

默雪的“三坑”衣橱

在中国语境下,学业通常是青少年成长过程中的重中之重,父母往往限制孩子在非学业相关的爱好(如电子游戏)上投入的时间精力,二次元、小众亚文化的兴起更常常被视为“易于沉迷”“浪费时间金钱”的“不正经爱好”。但默雪的妈妈却是位“特立独行”的家长,“我把BJD娃娃买回来后,我妈和我一起‘折腾’它。我妈是个‘老二次元’了,她喜欢手办、还喜欢山口百惠。”

从2016年“入坑”至今,默雪已经养过7个娃,她最后留下了4个。于她而言,这些娃娃早已不仅只是玩具,而是她精心照顾的“崽崽”。“如果有一天我没有精力照顾他们了,我希望把他们送到一个更好的地方,让别人更好地照顾他们。”这也是她选择转手部分娃娃的原因——让他们得到更好的生活。至于为何会买好几个BJD娃娃,默雪谈到一方面是因为娃娃可以根据性别、尺寸、比例等划分为不同类型;另一方面是出于对“高颜值”的欣赏。“这在BJD圈很常见,毕竟它的标签就是打扮换装,‘好看’是必要前提。与审美相关的游戏我也没能幸免,奇迹暖暖、闪耀暖暖我也玩过。”

默雪的4个娃娃

不同于批量生产的普通娃娃,由于BJD娃娃市场较小且原材料、工序更为复杂,娃妈们需要等待一定工期才能“接娃回家”。就像孕妇在孕期为尚未出世的婴儿逛街购买童装那样,娃妈们在接到娃娃之前,就开始琢磨起衣服、眼珠、假发等配饰了。新手们常常在淘宝上购买工厂批量生产的“大货”,这些店主很多都不玩BJD,因此成品较为粗糙,但胜在便宜。而有预算的老手则倾向于圈内人“太太”们制作的服装,带有自成一派的独特风格,成品精细,也更为昂贵。“等待”是娃妈们的常态,默雪曾购买了一套名为“白夜行”,等了一年多才收到货。

默雪等了一年才收到的裙子

如果你购买的是带官妆的娃,“接娃回家”后,你就可以开始给他/她换装、拍照了;如果你选择了购买裸娃,那在收到娃娃之后,你就需要开始着手给他/她送妆了。BJD娃娃的妆容分为面妆和体妆,与给真人化妆一样,给BJD上妆同样是一个技术活,一般都有专业的“妆师太太”来完成。而玩家们则可以在BJD贴吧、咸鱼等渠道找寻自己满意的妆师送妆。不同的妆师有不同的接妆规则,“比如有的要求送妆前在纸条上写好要求,只能写三个,如果超过三个,娃娃就会被退回来,如果写的不清楚,或者出现条件相互冲突的情况,娃娃也会被退回来。”在默雪看来,制定规则是有必要的,但是部分规则过犹不及,“我太害怕这些妆则了,所以我基本上选择找关系好的太太。”

有规则和门槛的趣缘群体

在街头巷尾,一个吉他爱好者很容易遇到另一个背着吉他的人,但BJD的圈子太小了,玩家很难在现实生活中遇到同好。互联网为同好相识、相聚搭建了桥梁,天南海北的BJD玩家们在赛博空间相遇,形成了基于互联网紧密联系的人际网络。“贴吧现在没有以前那么火了,但‘BJD吧’、‘BJD吐槽吧’仍然是娃妈们交流的主阵地。”

除了给娃拍照、录视频,发布在社交媒体上,BJD玩家们还由线上走到线下,自发地组织BP、茶话会等线下交流活动。

“BP,就是BJD Party,它类似于漫展。但去BP不仅只有BJD爱好者、妆师或者是服装太太,还有一些商家也参加。我会去那里给娃买一些东西。”而茶话会则是娃妈们小型的线下聚会活动。大家在QQ群里约好后,分别带着自己的娃线下“面基”。

默雪的手机里还保存着第一次参加娃聚的照片,时常翻出来展示给朋友们。当时在一间咖啡厅的二楼,娃友们把自己的娃摆在桌上,一边喝下午茶,一边聊着圈里的八卦,说起“圈里谁干什么坏事了,谁又翻车了,或者哪家店又倒闭、跑路了”,互相分享送妆、搭配、保养技巧及装扮的购买渠道,因为养娃的玩家大部分都是女孩子,所以茶话会看起来就像一次闺蜜聚会或社团活动。

“如果你看中了别人家娃娃的衣服,还可以互相换衣、拍照留念。”默雪补充说,“还有很多种有趣的玩法,比如说如果你有个男娃,刚好在娃聚里碰到一个风格相似的女娃,就可以凑一对CP,设计好桥段,拍一套‘剧情片’。”

娃聚合影

在圈外人的印象中,这种线下交流活动门槛很高,其实不然,唯独有一条绝不可触犯的“戒律”——不能带盗版娃。只要娃是正版的,哪怕不是群成员,也可以参加活动。

昂贵的价格是让很多人在BJD圈内外边界处跃跃欲试却望而却步的重要原因,虎嗅上一篇题为《一个娃娃22万,“娃圈”如何让年轻人排队入坑?》的文章曾引发网友关注和讨论,一时间BJD娃娃“天价爱好”的形象深入人心。但圈内对假娃的抵制却并非基于价格树立圈子的门槛,在“富人”与“穷人”之间架设藩篱,而是为了维持圈子的秩序。

“其实养BJD也不一定要花很多钱,BJD娃娃本身虽然相对于普通娃娃要贵,但你不一定要为它定制昂贵的服装,可以花几十块钱给它买淘宝大货。你可以花几百块买一个二手娃,然后换一个几十块的妆,再买套衣服,这也算养娃。”

在默雪的描述中,圈内玩家之所以讨厌盗版,是因为在盗版翻模的影响下,很多娃社都倒闭了,圈子的生态和秩序遭到了破坏。“和任何盗版物一样,盗版BJD更便宜,一个正版BJD娃娃如果卖1000多,那它的盗版可能只有300多。本来打击盗版就不是一件容易事,而BJD又属于小众亚文化,国内的盗版BJD就更多了。”

为了抵制盗版,圈内还总结了一套鉴别指南。嵌在后脑勺的“头牌”和独一无二的“身份证”是正版娃的硬性标志。每个娃娃都有一份“出生证明”,上面印着它专属的编号。模仿人类世界的社会组织模式,玩家们为BJD娃娃世界建构了一套“识别语言”和“准入证明”。

此外,阅娃无数的老手们还积累了一套“鉴娃”的软性经验——正版娃与盗版娃的质感和通透度不同,一般而言,由于盗版娃是正版娃翻模而成的,所以往往比正版娃小一圈;盗版娃的树脂原料质量更差,因此比较透明。

抵制盗版是圈内默许的规则,无论是玩家还是妆师都以各种方式共同抵制盗版。妆师在接妆准则里明确表示,如果玩家故意以盗版娃冒充正版娃送妆,妆师可能直接将盗版娃销毁并“挂”在圈内,且不予赔偿。“但是其实大家都很友好,如果发现盗版情况,会提前进行交涉,要求玩家出示购买记录,如果有证据表明娃妈是通过正规渠道买到了盗娃,妆师也是会理解的。”

破除圈内圈外之壁

在搜索引擎上搜索关键词“BJD”,一系列关联问题 “我如何跟家人解释 BJD 不是养小鬼?”、“ BJD 娃娃有没有灵异事件”、 “BJD娃娃是变态养的吧”、“BJD有灵性后会不会伤害主人”反映了圈外的负面想象和评论。有人将它们视为恐怖、恶魔的化身,就像《鬼娃娃花子》、《死寂》、《安娜贝尔》等电影中的恐怖玩偶,似乎把它带回家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在很多娃妈看来,BJD娃娃就是另一个自己,他们将自己灵魂里最单纯、美好的理想和情愫寄托在娃娃身上,娃娃怎么可能是恐怖的呢?甚至在一些娃妈看来,娃娃是一个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完美的容纳感情的容器。

截图来自百度贴吧

除了“恐怖”说,还有人觉得BJD娃娃就是“芭比娃娃”,很难将“玩娃娃”和“大人”联系在一起,人似乎理所应当在童年之后远离娃娃。娃娃意味着“幼稚”、“依恋”,游戏总是“虚拟”的象征,与娃娃一起游戏是不成熟的表现,是逃避和远离现实世界的行为。在一些外界观念中,“娃妈”们是因为在现实中内向、不善社交,对身边的朋友和家人缺乏信任,才转而寄情于娃娃。对二次元群体的刻板印象也很容易被附着到娃妈身上,以为她们过着山顶洞人一般与世隔绝的生活。

但是在BJD玩家看来,BJD并未成为他们与现实世界交互的壁垒,反而构成了其精神世界的重要部分,促使其与现实生活进行正向健康的互动。在线下活动中,他们一起玩娃娃、交流爱好,也藉由此在现实中成为朋友。他们之间的社交关系与其他建立在诸如篮球、象棋、书法等“积极爱好”之上的趣缘群体内部关系并无二异。这种友谊会超越养娃的爱好,即使在“退圈”之后,相关相契合的朋友仍然留在她们的生命中。

“我因为‘养娃’认识了一些朋友,她们中有的人其实早就不养娃了,但我们因为这个爱好相识,交流后发现彼此三观相合,所以还能一起玩。”在默雪看来,无论是在圈内还是在圈外,“养娃”都给她的现实生活带来了积极影响。

另一位娃妈“小林”认为,当她自己购买木板、木块、胶水,亲手为娃娃设计和搭建房屋布景的时候,她可以达到长时间的专注,是她在繁忙的学习之余,一个能够获得精神平静的休闲活动,BJD仿佛带她进入了一个纯粹的、平静而美好的世界。

小林购买的原材料和搭建的布景

从“学生党”到“打工人”身份的转变让默雪实现了经济独立,在她看来,她一直能够在她的爱好上进行理性消费。“我还是学生的时候,不会花太多钱买太太出的东西,也不会疯狂地买谷子的复数,我觉得有(一个)就很开心了。等我赚钱之后,我拿出一部分工资去做自己爱好的事情,我觉得这没什么问题,关键在于控制比例,量力而行。”

鄙视链、攀比风、恐怖、疯狂、变态……社会充斥着针对BJD圈子的负面评价,但是在批评之前,不妨立足于复杂的社会背景,透视BJD“娃妈”的真实的圈内外生活,或许能够真正理解这个圈子的文化、运行规则和秩序,它并不一定是对现实世界的一种逃避,而是在现实世界之余,一方有朋友、有审美体验、有成就感和满足感的精神乐土。

随着社会的发展变迁,人们休闲娱乐和建立情感联系的方式也越来越多元化,某种意义上喜欢的事物,只是买到的容器,籍由它获得的情感和体验才是椟中真株,那个椟或许或早或晚都要还回去,但是那个珠可以永远属于自己。其实,BJD和其他各式各样的爱好一样,情感投入和情绪体验本身就是一种珍贵的收获,亦是个体和这个世界一种联结的方式。

本文系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2021年《纪录片与专题片创作》作业,写作主题“新的世界 · 新的未来”,获得“新青年非虚构写作集市优秀作品”。

原标题:《群像 | 成为“娃妈”:玩“芭比娃娃”的当代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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