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谭五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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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谭五昌

2023-04-21 11:05|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本文收录于《新世纪长治诗群研究》

受20世纪80年代朦胧诗潮的影响,王春平在出道之时的诗歌创作呈现鲜明自觉的先锋意识,进入20世纪90年代,王春平的先锋诗歌创作出现了某种自我调整的迹象,其先锋性、前卫性有所减弱。而在进入21世纪以来,王春平的诗歌创作出现了一段时间的沉寂期,这可以理解为诗人在为自己的诗歌创作重新定位,努力寻找自己的创作方向与艺术突破口,2017年,王春平出版了诗集《泥的嘴唇》,在山西诗歌界产生很大的反响,经过漫长等待的诗人朋友们普遍认为这是王春平“强势回归诗坛”的事件,并对王春平“复出”后的诗歌写作充满期待。而本人通过对王春平21世纪以来创作的诗歌文本的认真研读发现诗人的创作在先锋性、现代性方面已经大大减弱,而在文本的本土性、及物性与日常性方面大大增强,而这,大约是诗人王春平将自己的笔名取为“多米”的潜意识所在吧。当然,这并不是说王春平完全回归传统美学趣味了,事实上,诗人的文本中依然保留着一定程度的先锋性、现代性,而且与他身上的传统美学趣味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关系,准确一点地表述,王春平21世纪以来的诗歌创作,其先锋诗歌精神与传统诗学趣味相伴相生,在整体上达成了现代经验与浪漫情调的异质混成或有机结合。

这里所说的现代经验,是指在诗人的先锋意识(先锋精神)与现代性理念观照下的审美经验,它原则上是不包含或接纳传统浪漫情感的自我抒发的。在这一方面,王春平的《当一场暴雨》堪称表达现代经验的典型性文本:

当一场暴雨

当一场暴雨把城市打得遍体弹痕

当闪电在空中布下蛛网一样的地图,

用什么可以捕捉到雨降的印痕?从遍地早夭的叶颈里长出

一颗什么样的牙?

你的每一句话都把我剥得一丝不挂

我像一只被遗弃的土豆

在旷野的地砭张望路人

我是谁的晚餐?谁又是我的命运?

低下羞怯的头审视自己

小小的脐眼,不修边幅的做派

曾经拥有的正在化成霁粉,

不经意间烫伤了手

我用你的每一个词,尖锐地直抵彼岸。

一支桨让水面变得不再平坦

雨后的虫鸣令檐下的水滴格外惊心

我把自己拽出来,在太阳下曝晒

以期待黎明时分我不要醒来

该诗运用先锋性的语言与意象跳跃的表现手法,呈现了暴雨氛围下“你”与“我”进行决绝无情对话的情景,表达了“我”心灵深度受伤的情感经验(诗句“你的每一句话都把我剥得一丝不挂”对此暗示得非常明显),整体语境存在一定程度的晦涩效果,诗句之间的上下文逻辑关系需要调动阅读者的现代诗修养才能加以有效理解。客观而论,这首诗从形式到内容均充满强烈的先锋色彩与现代性气息,展示诗人扎实的现代诗创作功底,具有很大的想象空间,值得读者反复品读。

从《当一场暴雨》这首涉及情爱主题意向的诗作中,我们可以确认王春平诗歌文本中的先锋意识与现代性经验,我们再来欣赏王春平另一首表现情爱主题意向的诗作《此刻》:

此 刻

是我拥抱了你。还是我们拥抱了黑暗

发动机的面孔模糊在浸透沥青的夜中,颤抖的引擎

在寻找嘴唇。你赞美雨后清新脱俗的气质

你的感叹像露珠,远处高速路上或明或暗的车灯

在勾勒一个场景,此刻我们是观众也是演员

我们经历的每一刻都将落进黑暗

而此刻我们就被巨大的黑暗包围

摸一摸黑暗的眼睛,大鼻子

黑暗无边无际,尘世空空荡荡

伟大的拥抱!你的气息弥漫着青草,淡淡地泛起忧伤

美好的时刻往往是黑夜赐予

见证者是亲爱的街灯,梧桐树叶也陶醉其中

回忆上一次,阻隔我们的可能是胃液

你用柔软测量我们的距离

我们的水面总有好听的鸟叫

它是花园,打碎黑暗

这首诗将情爱场景设置在黑暗中的小轿车空间里面,诗人用充满暗示性的意象手法勾勒“我”与“你”的欢爱情景,并对“黑暗”这个词语与意象予以反复强调,凸显诗人对爱情现代性的虚无体验,而诗中的慨叹“伟大的拥抱”更是流露出反讽意味,由此充分彰显该诗的先锋意识与现代性特质,文本语言跳跃而又流畅,意象朦胧而又线索清晰,情绪冷峻而又伤感,展示了现代诗的审美意蕴。

多米诗集《泥的嘴唇》

当然,王春平21世纪以来诗歌文本中所存有的先锋意识与现代性经验,并不能掩盖诗人对传统审美趣味的大面积回归,这集中表现在诗人浪漫主义审美趣味与精神气质的内在洋溢。《当我——致敬保罗·策兰》一诗便体现了诗人鲜明的浪漫情调:

当 我

——致敬保罗·策兰

当我,从深秋的灰烬中

发现自己的影子

它皱巴巴的样子,像白发的母亲

蜷曲在昨天的某一个角落

她不知道,一片皱巴巴的叶子

烧红了半边天际

烧啊,烧!月亮

也在烧

月亮从地底爬上来

烧得像正月里路边的炭火

火苗在夜里像瞳仁

撞击陨石的坑

火苗!皱巴巴的火苗

撞击陨石的坑

这是王春平为西方著名现代主义诗人保罗·策兰而创作的致敬性诗篇,但文本的主题意向并不是对死亡的歌吟,而是对生的赞颂。全诗意象鲜明,节奏紧张有力,充满浪漫、热烈的情感底色。相比《当我——致敬保罗·策兰》,《蓝火焰》一诗更能体现诗人的浪漫主义审美趣味:

蓝火焰

一把椅子。孤零零地躺在一声叹息中

它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夏天

灼热的阳光灼伤了自己

疼是在深秋的落叶中发现的

此时,蓝火焰才开始发酵

穿过我们一起度过的一个又一个漫长的日子

落叶掩盖不了火焰。蓝色的——

玫瑰依旧插在瓶中

它的味道在眉宇之间恣肆

我在风中写满凌乱的微博

——你还爱我吗?

这是我在长长的铁轨上留下的胎记

我整夜把自己放逐在草原

我把马群赶到站台上等待

只是为了迎接黎明前的那一缕火焰

我没有邀请我参加

这个盛大的仪式

我辜负了黎明破晓的热情

曾经的诺言漂浮在半空

盘旋的飞机找不到跑道

那一个字。轰鸣着向我们展开双翼

众所周知,“蓝色”是浪漫主义诗人最爱使用的色彩意象,“蓝火焰”是全诗的核心意象,在此诗的语境中,它与“夏天”“深秋”“玫瑰”“草原”“马群”飞机”等意象群一起,表达诗人内心里浪漫、热烈的情爱诉求,诗作画面干净、唯美,情绪真挚、饱满、伤感,具有很强的情绪感染力。

除此之外,我们在《野菊花》《每一种事物都有延伸》《乌云》《黑马,黑马——)《克里姆林的钟声》《歌者——为普希金220周年诞辰作》《麦地的爱情》等不少诗作中,均可以鲜明地感受到诗人身上鲜明的浪漫主义精神姿态,其中,《克里姆林的钟声》《歌者——为普希金220周年诞辰作》两首诗作充满浪漫的异域风情,而《麦地的爱情》又让人联想起海子的经典诗句,可见,浪漫主义审美趣味已经深入诗人王春平的心灵结构当中了。

当然,这不是说王春平是一位纯粹的浪漫主义诗人,他身上也有现代主义诗人秉持的诗学精神与美学趣味。有时候,王春平以一位浪漫主义诗人的面目出现在人们目前,而有时候,王春平又以一位现代主义诗人的面目出现在读者的视野里,这里我们以题材类似的两首诗作《雨滴》《那儿》为例,先来看看《雨滴》:

雨 滴

火车的舌头卷过

站台突然间空空荡荡

——而雨滴

从手指间流过

乌黑的淤泥

黑暗中的光线

那里有我们的火山

眼泪是滚烫的岩浆

每一次的喷发

都是破晓的黎明

——此刻

我听到雨滴

落在铁轨上的声音

那是草原上的野马

在呼唤母亲

我的雨滴,落在

今夜。黑暗中延伸的铁轨

开始变得柔软

这首诗描述了诗人在火车站与自己的爱人(或亲人)洒泪分别的动人场景,意象鲜明,想象丰富,所表达的情感体验热烈而又伤感,充满浓郁的浪漫色彩的审美韵味。我们接着来看看《那儿》:

那 儿

还未到深秋,指缝间还是——春的花瓣。

庞大的站台,堆满空虚

这么的静啄食着空洞

喧嚣还在身后,还在刚才

的雨中。它的脚印

还沾满昨天的泥土

是铁轨强化了寂寥

还是车轮厌倦了站台?

我坐在靠窗的第一排

那儿,空无一人

同样是描述诗人在火车站与亲朋好友告别的场景,但这首诗的感情色彩已经变得非常淡薄,诗人采用跳跃性的语言、意象与冷漠的语调,凸显关于生命与情感的空虚体验,具有鲜明的先锋意味与现代主义色彩。

多米《泥的嘴唇》诗集首发式暨诗歌朗读会

不过在更多或者更为通常的情况下,王春平是以现代与浪漫相混合的审美面目出现在其诗歌文本中,也就是说,其诗歌文本中的现代经验与浪漫情调呈现为一种异质混成或有机结合的独特样态。这样的文本不在少数,《行李箱》是一个具代表性的文本:

行李箱

喧嚣的车流里滚动着

一只核。虚无的核

阳光把时间的栅栏

钉在高速路上

飞奔的车轮碾过

星星的碎片溅我一身

是你——

你的手里提着什么?

玫瑰把花瓣

塞满你的行李箱

我听见它说——

生活经不起回眸

随时可以绚烂随时可以消亡

可怜的花朵!

它总是抓不住花瓣

——但玫瑰

早已把春天植入花茎

“行李箱”作为该文本的核心意象,指向与表现的是爱与死(爱情与死亡)的重要主题,其中,虚无与绚丽、失落与重生、甜蜜与痛苦等对立性的生命体验呈混合与纠结状态,可以理解为现代与浪漫的“审美二重奏”,给人以复杂性的审美阅读感受。

除了《行李箱》《芦苇记》《恰好暴风雨袭击了今天下午》《小小的》《谁的背后》等不少诗歌文本,都能较好地将现代经验与浪漫情调融合在一起,具有独特的审美韵味。在完美达成现代经验与浪漫情调的异质混成或有机结合方面。诗人创作的《我的妹妹》堪称一个极具典范性的文本:

我的妹妹

我的妹妹把她的梦搁在梁上

然后捂着脸走了

麦浪打着呼哨从她的腰际呈弧线划过

我看不到她的忧郁

正如我无法看清自己此刻的

眼睛是不是一团火焰!

我的妹妹,我不喊你

我只想对你唱一首老歌

可是我没开口就把自己唱醉了

麦子啊麦子,你们难道没有

为这歌声而停下成熟的步骤

听听这歌声,听听这歌声里

热烈的词,深奥的词

充盈着青春气息的词

它们像空气中谁也看不到的麦香

藏在你的身后

藏在我们曾经用手抚摸的麦子身后

这首诗典型地表达了诗人强烈的情爱诉求,一方面,文本语言流畅,修辞精准,展示了出色的词语想象力,另一方面,文本意象画面鲜明、生动,意境唯美、浪漫,情感热烈而缠绵,体现为现代性表现技巧与传统审美情调的有机结合,二者交相辉映,堪称完美。这首诗艺术含金量十足,展示诗人厚实非凡的创作功力。

2012年诗人多米参加山西诗歌年会留影

在此需要指出的是,近些年来,诗人王春平似乎对传统审美趣味的兴趣越来越浓,他诗歌文本中的先锋意识与现代性经验在不断减弱,而其诗歌文本中的本土性、及物性与日常性有逐渐增强之趋势,这必然会导致诗人创作中审美现代性的不足与匮乏(如《长城与狐狸》《花开》等诗作)。“长治诗群”重要成员、先锋诗人邢昊在一篇评论王春平(多米)诗集《泥的嘴唇》的文章《多米持歌的先锋意识及现代性》(载《太行日报》2017年4月27日)中,对王春平(多米)21世纪诗歌创作的美学转型进行了梳理与论述,并对诗集中的《只看现一只云雀》一诗作为典型文本予以了重点的、简要的解读,因为这篇评论文写得比较精彩,特引用其中的一大段文字:

因此,当我们解析多米诗歌的发展和衍变时,其核心不仅是在关照某个诗人的诗歌,更多的也是在关照中国诗歌整个历史性的演变和发展过程。从多米的诗歌发展轨迹不难看出,多米关照的不仅是诗歌的先锋意识,他终于开始关注诗歌的现代性,诗歌的本土性。

非常可喜的是,多米的诗歌终于开始发生变化。我的理解是,现代诗歌应该来自生活,充分表现和表达心灵。真正的现代诗人,不应该害怕真实的思想和赤裸裸的现实,不应该害怕进入生活内部,更不应该逃避现实,逃避自己,也逃避他人。现代诗歌的真正目的就是展示,呈现,暴露和解剖,包括自己。当然,诗歌的真实,不是生活的真实,细节的真实,具体环境的真实。时间的真实,具体心理过程的真实,而是一种经过诗人回忆加工过的,把体验过的经历和情感精挑细选、添油加醋、修修剪剪甚至虚构变形过的典型的普遍真实。这种真实,是一种纯粹绝对的情感的真实。因为人性和人类的情感是长期不变的,这种没有时空限制的真实,适合任何时代任何国家的读者阅读,因而具有长久的现代性,也是纯诗追求的一个重要方面。

只看见一只云雀

女歌唱家谢琳正在舞台上咏叹

我坐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望着她

手里捧着准备献给她的鲜花

她表情丰富,一只云雀

在她的咏叹中或上或下

一会儿直达云端

我看不见她的脸

也听不见掌声

只看见一只云雀

在一片鲜花丛中冲天而上

我不知道,我的父亲

离我越来越远

医生正在用电击恢复他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机械地重复

女高音中云雀在跳跃

而鲜花捧在我的手中

掌声像暴雨把我唤醒

灯光中的谢琳笑容可掬

我赶紧走上舞台

和她握手,把花献给她

这首诗既有新诗中隐喻的成分,又有现代诗直白的呈现方式。它是用诗意的现实和事实的诗意来贯穿全诗。那只紧紧握住的歌唱家的手和没有握住的父亲的手,现实的真实与生活的荒诞,形成一个强烈的反差。而诗中那只不断上升的“云雀”,寓意着父亲的灵魂,恰恰暗示了诗人那颗孤独之心的坠落。这恰恰又形成了一个巨大反差。这样的反差,正是现代诗中所强调的“张力”全诗明了而直接,但却承载了比过多的意象叠加更有重量的情感世界。

我惊讶地发现,多米诗歌中的现代性越来越浓,但是先锋意识还较弱。他的作品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我们期待他超越自己,找回八十年代那么强烈的先锋意识。我们对多米的期待不是一般的期待,我们期待的是一个充满现代性的先锋诗人的回归和再出发。

我很同意邢昊的看法。不过这里稍微说明一下,邢昊在其文中所说的“现代性”实际上应该是指“本土性”,也就是传统的诗学观念与审美趣味(在我个人看来,先锋意识与现代性应该理解成同一诗学批评概念,这里不予展开论述)。总之,王春平是“长治诗群”一位资深诗人,他有丰富的创作经验与厚实过人的艺术功力,期望他在今后的诗歌创作中有意识地增强其文本的先锋性与现代性,至少与“本土性”保持有机的结合与平衡。如此,诗人的创作才能够继续保持强大的冲击力,才可以为“长治诗群”带来更大、更多的艺术荣光。

王春平简介

王春平,笔名北方、多米,1963年出生于长治武乡县上细煙村,长期在长治上学、工作。1980年开始诗歌创作,1983年毕业于山西大学历史系,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高级编辑,现任晋城市新闻传媒集团副总编辑。曾在《飞天》《人民文学》《上海文学》《山西文学》《诗歌报》《莽原》等报刊发表作品。组诗《大峡谷》获1986年度《山西文学》优秀作品奖(年度奖)。出版有诗集《树叶之上》《木头中的火》《泥的嘴唇》,文化专著《走进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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