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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刘燕吉

在林科院

喜欢给人起外号的老伴儿给我起过好几个除了刘燕吉之外的名字，公开叫出来的有三个。

因为别人还没感觉冷的时候我就感到冷了，别人还没感觉热的时候我就感到热了，他说：“你就是一个温度计。”所以常常“温度计”“温度计”地叫我。

给我起外号的人

因为我吃得少，还挺挑剔，另外说话声音也小，他就叫我“咪咪”，后简称“咪！”这个名字一直叫到他糊涂了的时候，小女儿悦也跟着他叫了我好长时间的“咪子！”他走了以后不久的一天中午忽然听到屋外一声声男人低沉的呼唤：”咪！咪！”我吓了一跳，又惊又喜：“大白天的他回来了吗？”赶紧趴到窗台上往下看。顿时，失望、悲凉充满心底，原来是那个爱猫的张姓男士在喂野猫呢！

在深圳

当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小心眼的我总往坏处想：是不是长东西了？听到我的诉说黄老头就带着坏笑说：“肿瘤君又来敲门了吗？明天去医院查查看是哪根神经长癌了？”他这么一逗好像原来不舒服的地方变得舒服了很多。于是乎“神经癌”就成了我第三个外号了。

在新西兰

玩笑归玩笑，肿瘤君还真的来敲门了。有我自己请来的，更多的是体检大夫介绍来的。我自己请的那位是因为看到一次养生节目中说长了动脉瘤就能在肚脐下方摸到脉搏的跳动，晚上一摸还真感到了跳动，再摸摸老伴他没有跳动。我就嘀咕，长动脉瘤了？他看我又犯了神经癌，第二天就陪我去了北医三院。接诊的是位微胖的中年男医生，听完我的叙述后笑了笑说：“躺下我检查一下。”检查后他一边洗手一边对我和站在一旁的老伴说：“动脉瘤肯定在脐下有脉搏的跳动，但有跳动的不一定就是动脉瘤，我觉得你比较瘦。说句通俗的话，你的皮有点薄，容易摸到跳动。先不要紧张……”还没等人家说完老伴就竖着大拇指不停的说：“辩证法，有道理，有道理！”大夫笑了笑说：“做个B超吧，排除一下，好放心。如果有问题再来找我。”他没有肯定的说我是或不是动脉瘤，但这一席话却让我缓解了紧张情绪，好大夫！B超结果没有问题。我和老伴都很高兴。当然，他又抓住了机会没完没了地“神经癌”“神经癌”地调侃我。气得我狠狠地回了他一句：“因为你皮厚所以不得神经癌！”

有一年体检后接到一份提前通知（正式体检报告未出结果前对有问题的先通知）：肛门3、6、9点有硬块，建议到医院复查。

我又傻眼了，硬块是什么？不就是肿瘤吗？老伴陪我到医院，大夫直接开了直肠镜的单子。在等待检查的几天里好友朱家琪又陪我到西苑医院肛肠科掛了个号，一个老大夫，可能是退休后反聘的吧，听完我的述说后就笑了，我感到他好像是听完一段相声后的笑。一边笑一边亲自动手给我检查了一下，又笑着说：“我认为你不是肿瘤，但内痔很严重。”话题一转问我：“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回答说：“是做科研工作的，早就退休了。”他还是笑着说：“我看你好像不是个没知识的人，你怎么不用脑子想想，肿瘤又不是大兵还排着队，3、6、9点地长？”话没说完忍不住地笑出了声，把我和朱家琪也逗笑了。笑过后老大夫说：“如果还不放心就做个直肠镜？”我心想那个医院早就开了直肠镜检查单了。我也不去受那个罪了，赶紧回答：“大夫，我相信您，就不做了。”老大夫又嘱咐了一句：“放心，沒有大病，但痔疮还是要治的。”又是一个好大夫！回家的路上朱家琪狠狠地对我说：“老黄说的沒错，你就是一个神经癌！”我不服气：“体检大夫才是神经癌呢！是他说3、6、9点让我复查的。”

在新西兰

又是一年体检，我又提前接到了一个通知：“肺门扩大，建议复查”。我又蒙了，什么叫肺门扩大？赶紧打开手机查百度，其中有一条叫做肿瘤占位姓疾病。我当然只是重点的关注这一条。第二天老伴陪我去医院挂了一个副主任医师的号，一个齐耳短发利落的女大夫，看了看肺门扩大的通知书，用肯定的语气说：“肺门扩大，肿瘤的可能性很大，而且都是恶性的，做个加強CT吧，确诊一下对症治疗。她的结论对我和老伴的打击有点大，老伴没有再叫我“神经癌”，出诊室时我看到他的眼睛有点红，并用手背擦了一下流出的眼泪，他哭了……这是他妈我的婆婆死后第二次流泪吧！经过几天的煎熬，到了做CT的日子，朱家琪也陪我们一起去了。做完CT后我们三人谁也没说话，默默地等了两三个小时才拿到报告，报告中都写了什么我不记的了，但确定没有看到“占位性病变”这几个字。朱家琪放心地说：“没事！找大夫看看。”边说边把我手中的就诊卡拿过去就往楼下跑，我忙跟过去，还不错有专家号。专家也是个女医生，态度和蔼，仔细地看了看片子说：“肺门扩大是怎么查出来的？”我回答：“体检时做的x光。”她接着说：“X光误差比较大，你的肺门没有扩大，肺部也没有什么问题，不必做任何治疗。”柔和的声音顿时使我们三人的心也变得柔和了！走出诊室后我的老伴不顾旁边的朱家琪和那么多等待就诊的人一下子就把我抱住了。好像把我丢了又重新捡回来了似的。我又看到了他眼中的泪水……我想对第一次接诊的大夫说句话：“尊敬的副主任医师，建议您学习一下患者心理学，您怎么能和我这个医盲外加神经癌患者一个水平，仅凭一纸非正式的体检建议书就如此肯定地确诊我患上了恶性肿瘤了呢？百度上不是还说了肿瘤只是其中的一个可能吗？要知道您那几句肯定的话有可能直接击毙我和老伴那脆弱的心脏呢？”

和朋友老朋友卞祖贤、朱家琪合影

时光来到了2022年的体检，肿瘤君又一次来敲门：”大便潜血”。老伴已经走了5年了，这次就缺失了他的陪伴和调侃。小女儿悦直接掛号到肿瘤医院复查。大夫也直接开了胃镜和肠镜的检查单，悦和干儿子东子全程陪同使我心安了不少。我这个老胃病做过多次胃镜，那种不适还能忍受，胃镜做得很顺利，除了老毛病也未发现新问题。做肠镜那天要在家里吃泻药清肠。老姐妹卞祖贤，朱家琪到家里来陪我，一共是三袋还是四袋药不记得了。吃多少，什么时候吃都是卞祖贤掌控着。开始还能忍受，到后来我基本上就是坐在马桶上起不来了。她们俩鼓励着我，说些轻松的话帮我渡难关……

和东子、悦合影

下午女儿和东子接我去肿瘤医院。我像摊泥一样被扶着侧卧在做肠镜的床上，大夫温和地说：“有点疼忍一忍啊！”随着那小镜子进入体内游览我的肠子时疼痛逐渐增加到剧疼，我想到了生孩子，可那是带着希望的疼，心中怀有美好的疼！也想到了5O多岁时做过一次肠镜，好像没有这么疼啊！因为那时还年轻吗？我终于忍不了，叫了出来，那个温和的声音又响起了“再忍一会就好了，上午泻肚子都忍过来了，如现在半途而止，你不亏吗？小张你帮老太太按住肚子，我争取快点做。”撕心裂肺的痛终于结束了，小护士说：“躺着休息一下再扶你起来。”片刻后又听到了那温和的声音：“你的肠子沒问题，很干净，放心吧！”听到这话什么不适、疼痛、疲劳、烟消云散，根本不用人扶一轱辘就坐了起来跳下了床。并连连说：“谢谢各位大夫，谢谢！”满屋子的白大掛齐刷刷地向我看过来，一个小护士说“八十多岁了，还挺利索！”大家都笑了，好大夫、好护士真的谢谢你们！

坐在等候区的悦和东子也不轻松，我刚进入检查室不久就听到喊声“刘燕吉家属在吗？”事后悦说吓得她心扑通扑通地跳，东子心里想：“坏了，老太太真有事了……”两人连忙跑过去一问原来是要血液检查单。

在新西兰

肿瘤君敲了几次门並没有真的进来，要是真进来该怎么办呢？林科院有位老同事2022年体检时发现肝上长了一个鸡蛋大小的肿瘤，到两个医院复查都说是恶性。因年龄大了（86岁），麻醉有风险大夫建议保守治疗不做手术。每次做完治疗都很痛苦，我们劝她找个保姆被拒绝说躺两天就好了，并笑着说经过治疗鸡蛋小了些。坚持自理一切，稍好些就给自己做好吃的，或到食堂买好吃的。出来慢慢散步晒太阳。儿子带着她出去游玩，并哄着老妈逗她开心。有一天她给我打电话说“我觉的那个鸡蛋是良性的。我的愿望就是活过90岁。”我非常高兴地回应：“良性的，良性的，你一定能活过90岁，加油！”我决不是虚头巴脑地说假话，从心里认为乐观的心态，坚强的信念促使那个鸡蛋已经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与其共存，不再有致命的伤害了。

想到我自己，非常惭愧和羞怯，肿瘤君来敲门时我就对老姐妹们说过：“得了癌不用治就吓死了……”

前面说过五十多岁时因大便出血到肿瘤医院做过肠镜，那时的医院很好掛号，是老伴和小女儿陪我去的，碰到了也来做肠镜的指挥家郑小英，她是一个人来的，看着我的女儿说：“我也有个女儿在国外呢！”眼神中露出羡慕和思念。我心中想：“老伴儿呢？”没好意思问。后来的后来在网上了解到她有一个感情非常好好老伴，只是因工作关系常常聚少离多。检查结果出来了，我没问题，她有问题。我们一家三口同时安慰她：“千万别紧张，直肠的问题手术后全愈的可能性非常大。”我又补充说：“我们都是你的粉丝，你是我们女同志的骄傲！加油，我们等着在舞台上、电视上尽快看到你。”一面之缘而已，但她没有辜负我们及广大观众的期望，如今九十多高龄了吧？仍然英姿飒爽地站在舞台上，指挥着管弦乐队的千军万马，给千军万马的观众带来音乐的盛宴！

2018年大女儿带我去荷兰拜访西柚的父母，当时西柚的妈妈已被确诊为肝癌晚期，在身高排名世界排第一的荷兰人中她显得有些瘦小，但非常精神。最让我敬佩的是，没有保姆也沒有小时工。二层小楼外加一个小花园被八十来岁的老两口收拾的井井有条。室内干净整洁，那些总想让你摸一摸的掛件、各种摆设把整个房间布置得透出春天和艺术的气息！老人家用精致的小碟小碗招待我们喝咖啡吃糕点。那小点心及每天的菜蔬水果都是老太太骑着自行车买回来的。据说儿子们每每要带母亲到医院检查治疗时都被没商量地拒绝。回答说：“我没病！”一年多后老人家还是去了天堂。但是在这重病的两三年中，她不是在病床上插着各种管子，在各种治疗带来的痛苦煎熬中度过的。而是过着平常的日子，尽情地享受着人世间的平静和安好！

在德国

在日本

在荷兰

有多么宽广的胸怀，坚强乐观的心态才能不被已经进门的肿瘤君吓倒？又有多少人选择不受开刀、化疗、放疗的痛苦，而是淡定从容的与肿瘤君和平共处，积极向上地活着，平静地等待和接受那最后的结局……向这些坚强的人致敬！

最后还想多说几句题外话，在我的几个小作文及《家事大吉》这本书中多次提到，晚年特别是老伴走后我受到几个老朋友、老姐妹真诚热心的关心、帮助、安慰和鼓励，使我的余生少了些孤独多了些温暖！有天碰到木材所所长傳峰先生，打过招呼后他问我：“刘老师，体检时查出的大便潜血复查的结果如何？”我回答说：“没有大问题。”“那就好！XX怎么样了？”他又问起了另外一个老同志。“挺严重的，没有手术，目前状况和心态都挺好的。”心里感到温暖的同时也有点惊讶，那么忙一所之长怎么还记挂着对木材所毫无用处的退休老人的体检问题？真的非常感谢，谢谢我的孩子们，谢谢老姐妹们，也谢谢关心退休老人的所领导！谢谢你们的关爱带给我的温暖。

再想提一句的是，现在有些人说，医患关系紧張，好医生越来越少了。但是怎么那么幸运让我遇上了好几个好大夫呢！记得一位大夫对我说：“医生和患者的心理和目标都是一致的，都是想把病治好。”医生这个职业是非常辛苦的，病人当然应该尊重医生，尊重他的医嘱，更要尊重医生本人。

后面的私货：

大吉是我家蒙古大夫和嘀咕君，各种嘀嘀咕咕事迹罄竹难书。这方面，我全面得到她的真传，身体遇症状就慌，检查完症状就没。

我看这篇小作文最大感受就是，北京看病也太方便了，动辄就能见到大主任医生，说胃肠镜就胃肠镜，说CT就CT，更不要说B超随时排除。这要在纽村，排着去吧。感觉纽村专治我们这款检查狂人，因为检查着费劲，只能依赖身体自查自愈，自生自灭。

按照西方人性本质说，神经和嘀咕是人性本质，就是你生来就这样，不涉及坚强不坚强，难得大吉还能反省，祝她健康和长寿，谢谢陪伴和照顾她的老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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