滞洪闸上的聚会:《透明的红萝卜》分析(透明的红萝卜)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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滞洪闸上的聚会:《透明的红萝卜》分析(透明的红萝卜)书评

2024-06-03 23:35|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透明的红萝卜》是莫言发表于1985年的中篇小说,被认为是其成名作。很多文学评论都将文章的怀乡情节、童年叙事以及语言风格与作者的其他作品相比较。诚然,这篇小说中包含了许多莫言文学世界的基本元素,也常常被认为是作者本人对自身经历的叙写。然而在此,我选择仅从《透明的红萝卜》的文本出发,来分析文章中的人物与文章结构。

小说中,作者围绕公社决定加宽滞洪闸这一中心事件,叙写了几个月时间里黑孩、菊子姑娘、小石匠、小铁匠、老铁匠这几个主要人物之间发生的故事以及他们的命运转变。选择“滞洪闸”作为事件发生地是十分巧妙的。一些评论中认为滞洪闸是一个凝聚了历史特殊瞬间的记忆场[1],另一些则将其视作一个蕴含着乡村权力争夺和重组的文化网络[2]。但无论如何,正是这个跳脱出常规乡村生活的公社的集体劳动场所,聚集起了妇女、正值青春热血的青年以及边缘化的人物,使得爱情和权力争斗在短时间内出现,激化成为矛盾,最终导致悲剧的发生。

故事中最先登场的主要人物是小石匠:

小石匠长得很潇洒,眉毛黑黑的,牙齿是白的,一白一黑,衬托得满面英姿。他把脑袋轻轻摇了一下,一绺滑到额头上的头发轻轻地甩上去。

除了开头处的这一段,文中还多次强调了小石匠的“潇洒”,他总是穿着火红色的运动衫,时髦且帅气。但作者对他的描述并非全是正面的赞美,一些细节中点出了小石匠的另一面。例如开头处刘副主任对其“滑头小子”的评价,以及结尾处其与小铁匠争斗时打出的“漂亮潇洒,但显然有点飘,有点花哨,力量不很足”的拳头。文中的小石匠属于社会里非常容易讨人喜爱的一类人物,他自信潇洒,也善于处理人际关系,为了讨菊子的欢心主动去关心和帮助黑孩,在初读文章时我们很难不对他产生好感。然而,当读到菊子在老铁匠诉说弃妇情节的悲凄戏文中感受到自己的未来、读到黑孩在打斗之中去帮小铁匠的选择,我们似乎应该对这种表面光鲜的实在性和持久性有一个更深的思考。

和小石匠几乎同时出场的还有作者着墨最多的人物——黑孩。

孩子赤着脚,光着脊梁,穿一条又肥又长的白底带绿条条的大裤头子,裤头上染着一块块的污渍,有的象青草的汁液,有的象干结的鼻血。裤头的下沿齐着膝盖。孩子的小腿上布满了闪亮的小疤点。他的头很大,脖子细长,挑着这样一个大脑袋显得随时都有压折的危险。

黑孩是社会中最边缘的人物,他几乎什么也没有。继母给不了他基本的温饱保障,更不会给他母爱与关怀。他的瘦弱和沉默,使他得不到社会的认可,人们虽然也觉得他可怜,但谈论他时大多带着不屑,甚至将他视为一个可以被随意欺凌的弱小。贯穿文章始终的,是黑孩对关怀、认可和温暖的寻求。他先是从菊子姑娘的身上找寻到了从未获得过的关爱。他把菊子给他月季花手帕藏入桥墩与桥面连接处的石缝、在中午坐在菊子姑娘劳动时的座位上。他用这种小男孩式隐秘而忸怩的方式表达着对菊子关爱的反馈。然而,当黑孩在铁匠铺获得了温暖与认可之后,菊子的关爱似乎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姑娘停住脚,回头对他说着,手用力捏捏他的腕子,“看看你这小狗腿,我要一用劲,保准捏碎了,那么重的活你怎么干得了?”黑孩恨恨地盯了她一眼,猛地低下头,在姑娘胖胖的手腕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她“哎哟”了一声,松开手,黑孩转身跑回了桥洞。

初读到这一段时,我并不太能理解黑孩的动机,是什么让他对关心他的菊子姑娘恶意相向?作者在后文通过老铁匠的嘴说出了答案:“黑孩,怪不得你死活不离开铁匠炉,原来是图着烤火暖和哩。”是啊,对于在深秋都没有上衣穿的黑孩,温暖是他最基本的生理需求,于此相比,关怀所带来的精神满足感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了。老铁匠送给他的衣物(生理上的温暖)和小铁匠将他收为徒弟和干儿的举措(社会认可),使黑孩逐渐将自己视为铁匠铺的一员,从而在最后那场悲剧的决斗之中,选择了帮助平日对自己呼来喝去的小铁匠,而非对自己刻意关心的小石匠。

黑孩在滞洪闸砸石块时遇到的菊子姑娘,是全文中唯一有名字的人物。小说中始终没有一个对菊子姑娘外貌的细致描写,读者只能通过“紫红色方头巾”、“两眼很大,睫毛很多,毛茸茸的”这些零散的细节,以及其他人物在看到她之后的反应来推断其大致形象。作者对菊子外貌的故意淡化,似乎更能让读者们对于其母性的光辉有一个直观的感受。菊子是文中最单纯、最美好、最善良的存在,她被多个男性爱慕着,也正是这种特性使她身不由己地陷入漩涡的中心。美好绚烂到极致时必然伴随着脆弱和不能自已,菊子是一朵绽放在滞洪闸秋日里的花,她悲剧性的结局正是这篇小说最震撼人心之处。

两位铁匠真正的登场是在文章的中间部分:

黑孩这才知道这就是小铁匠。小铁匠的脸上布满密集的粉刺疙瘩,鼻子象牛犊的鼻子一样,扁扁的,平平的,上边布满汗珠。

小铁匠的相貌并不好看,更添缺憾的是其“右眼里有一个鸭蛋皮色的‘萝卜花’遮盖了瞳孔”。小铁匠也爱上了菊子姑娘,然而在外貌与气质上,他定然竞争不过小石匠。他暴虐的脾气、欺凌黑孩甚至教唆黑孩偷窃的情节也很难引起人们的喜爱。可是在反复阅读的过程之中,我竟对小铁匠产生了一丝喜爱,这种喜爱源于他的真实。无论是技艺受到人嘲讽后的愤怒、偷师学艺之后难掩的欣喜还是最后伤害到菊子姑娘之后的发疯,小铁匠始终选择以最暴烈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他上进,渴望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可先天的劣势注定了他无法像抢得淬火技艺要领一般抢到自己心爱的姑娘。他不甘,他想要挑战,最终却被命运的悲剧所击败。

老铁匠则是一个始终坐在阴影里的人物。小说对他的描写仅限于服饰和语言,唯一重点着墨的便是他右手小臂上深紫色的伤疤。与小铁匠学艺的轨迹相同,老铁匠年轻时一定也曾偷学过关键技艺才完成了“出师”。与其他角色相比,老铁匠自始至终并没有经历一个幸福的高潮。他悲怆的戏文、被小铁匠“偷师”后的颓败,都显示着他正在被这个世界所抛弃。老铁匠这一人物给整篇小说提供了一个悲凉的背景色,而其对黑孩自始至终不时地关怀,也给故事增添了一丝温暖。

在加宽滞洪闸的劳动过程中,小石匠、菊子和铁匠们因为黑孩的缘故而交集逐渐增多,终于在一个深秋阵雨之后的夜里,他们聚到了一起。若是快速浏览这篇小说,我们很容易认为全篇小说的高潮在于小石匠和小铁匠为了爱情的打斗,但那仅仅是一场必然。实际上作者着墨最多、蕴含情感最丰富、同时也是全文转折点的一场戏正是这滞洪闸上秋夜的聚会。此时,除了老铁匠以外的所有人都处在他们最幸福的时刻:小铁匠刚刚“偷师学艺”,掌握了淬火的技艺核心,在熬过三年之后终于学成出师;小石匠和菊子姑娘的暧昧已初有眉目,两人沉浸在爱情幸福之中;黑孩胖了一些,获得了小铁匠的认可,也在深秋时节有了依靠着铁匠炉的温暖。在无人监管的深夜,五个各怀心事的人因烤红薯和红萝卜的夜宵聚在了桥洞下的铁匠铺里。菊子洗萝卜、黑孩拉风箱、小铁匠烤着红薯,只有一旁的老铁匠沉默地坐着,既不说话,也不吃红薯。众人沉浸在各自的情绪当中,宁静而和谐的气氛在桥洞里弥漫着,直到老铁匠悲怆的戏文从桥洞深处突然响起。“你骏马高官,良田万亩,丢弃奴家招赘相府,我我我我是苦命的奴呀”,这诉说着弃妇情节的戏文既是老铁匠的自白,更引起了菊子姑娘对自己未来飘忽的遐思。这凄凉的歌声仿佛一个激励,将表面宁静之下的暗藏的情绪都推动起来。菊子心中的不宁使她迫切地想要从小石匠那里获得安全感与关怀,小石匠在得到菊子的回应后,更加不掩饰自己对爱情的欲望。两人温存的画面被小铁匠看在眼里,激起他正春风得意的心中的怒火,“他感到自己蹲在一根压缩的弹簧上,稍一松神就会被弹射到空中,与滞洪闸半米厚的钢筋混凝土桥面相撞”。

而此时的黑孩,则像是完全没有察觉这桥洞中暗涌着的、即将喷发的情绪。他看向铁砧子上的萝卜,那萝卜在他的意识中被勾勒成了金色,完美无瑕。然而金色的红萝卜就如同他们这场短暂而美好的“聚会”一般,仅仅是昙花一现的幻象,可以望见却不可能被触及。黑孩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这幻象,却被小铁匠的暴跳所打断。发了疯似的小铁匠冲出桥洞,手一甩,将萝卜丢进了河中:

黑孩的眼前出现了一道金色的长虹,他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小石匠和姑娘中间。那个金色红萝卜砸在河面上,水花飞溅起来。萝卜漂了一会儿,便慢慢沉入水底。在水底下它慢慢滚动着,一层层黄沙很快就掩埋了它。

金色的红萝卜沉入了河底的黄沙之中,黑孩丢了魂。与金色萝卜一同消失的是众人的幸福。后半段情节急转直下,老铁匠在清晨孤独出走,小石匠和菊子沉浸在自己的欢愉之中忘却了黑孩的存在,而最后必然发生的那一场打斗更是让两人永远从滞洪闸消失了,小铁匠也在菊子受伤和消失之后发了疯。

故事的结局里,黑孩又变回了孤独的一个人。他不惜拔去萝卜地中半数的红萝卜,拼命地想要再次找回他在那个秋夜聚会中所看到的奇异景象,想要找回曾经拥有的幸福。然而时过境迁,美好燃烧殆尽,透明的红萝卜不会再次出现。被剥去所有衣服之后,黑孩先是本能的害羞,走了几步却好像又变得毫无知觉一般。也许在失去了自己好不容易拥有的一切之后,再失去衣物对黑孩来说已然无所谓了吧。

《透明的红萝卜》以不长的篇幅描绘出一个令人叹惋的悲剧故事。一个事件发生地、五个主要人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文章紧凑而富有张力。同时,诸多幻象的引入又使这个故事充满了魔幻和浪漫的色彩,让人读完之后久久不能忘怀。

[1] 王敏:《记忆术:代际隐喻、意识幻想与记忆场——读莫言的》,《文艺争鸣》2012年第8期。

[2] 程光炜:《颠倒的乡村——再读莫言的》,《当代文坛》2011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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