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幻想15:《未来黎明》官方小说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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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幻想15:《未来黎明》官方小说完整版

2024-07-16 11:49|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最终幻想 15 未来黎明

FINAL FANTASY XV

The Dawn of the Future

 

献给所有最终幻想 15 的粉丝们

 

 

第 1 章 圣者的迷惘

 

【新历 756 年】

 

在冰冷通路上飞驰而过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凝聚着冻结之光的圣石前,一位满头随意散乱的黑发、形单影只且不停喘息的少年驻足于此。

“把力量给我!”

只听他从齿间挤出一声,随后其指尖向圣石伸了过去。然而,紧接着这份祈愿却变成了错愕的尖叫声,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面前的水晶竟想将他吸引进去。这时,某人慢慢地向他身后走去,用艰难压抑住笑意的声音说道:

“‘王’就是不一样,果然能直接触碰啊。”

虽说全身都是拼凑的为量,哪怕只是个半成的王,只要是“王”,水晶就不会拒绝, 这是何等令人愤慨的事实。随后,少年的脸转了过来——真是像极了那位身为伪王却曾从水晶中得到力量的男人的脸庞。

“说来,那是相当久远的事情了。”

接着,少年身后的男人便讲起了过去。

“那时,一种没有特效治疗药的怪病蔓延开来,元凶其实是寄生虫。感染了那种病的人都被看作怪物,人皆诛之。”

在少年不谐世事的眼眸中,有一丝困惑一闪而过,转瞬又变为了愤怒。就是这样, 愤怒吧,再愤恨一些!去痛恨自己的弱小与无力吧。

“当时,路西斯有一个男人,他只身一人去拯救那些病人,并将所有的病灾汲入自己的身体。”

“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感谢的声音仿佛突然又萦绕耳边。“太好了!我恢复了。”带着哭腔的声音回荡不绝。

“亚丹大人,是您拯救了我!”

“若不是多亏了您的善行,我将会变成丑陋的怪物,被切拉姆的士兵杀死。” “多亏了亚丹大人,我今天才依然能活着啊。”

那个男人轻轻甩了甩头,想要将这些原木早已忘掉的声音从脑海中除去,为什么会回想起这些事,明明已经过去了,反正这些事情,既没有价值,也没有意义……

“但是,未曾被水晶选中的王却将那位唯一能拯救众人的男人杀死,并称之为怪物。”

他接着说,脸上浮现出的笑容慢慢地扭曲着,变得非常地痛苦而可憎,但嘴角依然保持着上扬的角度。

“我的名字你知道的,虽然那是本名,但并非正式的名字。”

尼夫海姆帝国宰相——亚丹·伊祖尼亚,至今这个名字一直被误认为是正式名。然而, 知道他真正名字的人,都已经在很久的过去,全都死掉了。

“亚丹·路西斯·切拉姆才是我的真名。”

随着那久违的名字脱口而出,寄宿于体内的憎恨连同着比黑暗更甚的感情一同开始躁动。也不知从何时起,这些东西就好像理所应当存在一样,差些被忘记了。本想称他为诺克提斯王子,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倒不如爱称他“诺克特”吧,没有比这更亲切的了。

“若杀死身为人类的你,也没什么意义,去得到水晶的力量,然后成为真王吧。” 十五年前水晶所选中的王,当世界陷入灾难之中,他将身负驱散黑暗的使命。 “连着水晶与王一同葬送才是我的本愿。”

自己的亲生弟弟将我的一切都夺走了,希望、未来、深爱之人、所有的一切,就因为这无聊的石头、这无聊的椅子,这些东西,让他们全都了无痕迹消失吧。就用这双手去摧毁,满不在乎背弃凡人的神明也好,神明赐予的水晶也罢,连这充满了谎言的世界, 全部一起摧毁殆尽吧,我的愿望仅此而已。

“早去早回哦,我就和大家边玩边等你。”

在亚丹开口的一瞬间,诺克提斯的面色大变,全身上下的憎恶与愤恨交织在一起, 展现在他的面庞上。尽管从来不曾见过索姆努斯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但是他俩真的太像了。这两个长相神似的人,性格行为却完全不一样,流露出来的表情更是有着天壤之别。也正是如此,我才想看到欺骗自己盗去王座的索姆努斯,如眼前诺克提斯一样因不甘而面部扭曲,眼中充满仇恨却又因无能为力而渐渐消失的姿态。但奇怪的是,经历过那么次的针锋相对,自己的记忆里也只有他的焦躁、气馁和那轻蔑的表情。难道只是因为经历了两千多年漫长岁月?还是因为……

“兄长。”隐约中亚丹听见自己被呼唤着。

曾经,在那个人与神生生相息的时代,距当代王两千多年以前—— “兄长什么都不懂。”

久违听闻到索姆努斯的声音,非常冷漠。

“统领人民的义务,兄长你根本没有想过去理解。”

不对,这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的事情。自己和弟弟之间早己断绝了交流,最后一次听到索姆努斯的笑声已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亚丹冥思苦想也只有屈指可数的记忆。

儿童时期关系很好的兄弟二人,经常在一起学习,练武,也经常一起下棋。因为年龄不同,所以兄长要减少相应差数的棋子,这种常见的做法却不是索姆努斯所好。他固执地放言道不是等同条件取胜就没有意义,即便数次惨败,他也丝毫不愿违背这一原则。而亚丹也为年幼却追求公平的弟弟感到骄傲。索姆努斯也是一直不离开亚丹,无论亚丹去哪,他都紧随其后,周围的人常说,如果两个人能分开的话,那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而如今却……

“不明白的是你。”

为了阻止索姆努斯,亚丹已经口不择言了。

“为什么要允许士兵虐杀平民?被他们杀死的既不是敌人也不是野兽,而是我们的同胞啊。”

 

“同胞?你在说什么啊?那些都是怪物,听之任之就会害人。”

“不,他们不是怪物,只是,对,也许只是得了些许疑难杂症而已。”

近些年来,一种怪病在民间蔓延了起来,无论何等神医都束手无策,特效药也是无迹可寻,罹患了这种怪病的人们只能深陷绝望的深渊,人们时而称这种病为降咒,时而又认为是神罚。但是,亚丹知道,这既不是诅咒也不是报应更不是什么神罚,这就是病, 即使没有特效药,也是可以治好的。

“他们之所以会袭击他人,是因为病痛所困扰,他们自身是无罪的,所以在那之前将病祛除,他们就不会危害到他人了。”

这种怪病的症状是,患者全身都会变成黑色,失去自我意识并且开始袭击他人。重症的患者将被称为“使骸”。在他们失去控制前会被士兵们拘束并且隔离,最终被处理掉。在一些病人恶化之前,亚丹曾对他们实施过治疗,成功使他们回归正常。

“一样的。”

索姆努斯用着令人难以忍受的语气说道。

“哪里一样了?!”

“就算可以治好变成使骸的人,能做到的也只有兄长你一个人吧?即便是那些名医也没法做到像你这样。”

是啊……治愈的能力,为什么神明只赋予了亚丹一人。

“仅你一人又能做什么?” “哪怕能多救一个……”

“救一个人的工夫,患者又增加了五十人、一百人。不,实际上还要多得多,就算兄长你再怎么拼命,也鞭长莫及吧?”

“可是……”

亚丹被说到了痛处,一时语塞。

“使骸不断增加,你看,除了杀掉就没其他方法了。”

索姆努斯仿佛取胜般地笑了。

“但他们依然是人类啊!”

他们对自己丑恶的样子感到恐惧,为了不失去自我意识而不断挣扎。他们仅仅是不巧被病魔缠身的不幸之人。

“竟然要夺去无罪之人的生命……”

“兄长,你无论何时都是这样,总靠着说漂亮话和空想能立国吗?” “所以,就要用简单粗暴的方法吗?”

“兄长!”不经意间,索姆努斯的口气已经变了。

“讨好民众是兄长你自己的事,但也请你不要蛊惑人民,你再这样下去,我就不能视而不见了。”

亚丹没有回答,也无话可说。

索姆努斯的双眸泛起了杀意,亚丹第一次感到了危机,倒不如说是,都到这个地步

了,真是为自己的迟钝而感到无话可说。

索姆努斯的性格和气质,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他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一旦决定好的事情,无论怎样都会完成。

要躲起来,自己现在还不能死,还有很多病痛缠身的人在等着,要救到最后一个人为止,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这就是我的使命。

 

 

“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啊,你还好吗?”

伴随着令人舒适的声音,双颊被温柔的双手包裹住,这是一双比轻抚麦子的微风还要柔和,比倾洒在树木上的阳光还要温暖的手。背靠着大树紧闭双眼的亚丹轻唤着:

“艾拉。”

虽然疲劳感慢慢褪尽,心里的阴云也消散放晴,但令他担心的根源仍然没有消失。和索姆努斯的交谈以决裂告终,不难想象以后要被追杀的日子,即便如此,亚丹决定仍然要抬头挺胸做人。

“谢谢你,别担心。”

真是不可思议啊,一想着要在一起时,艾拉的身影就会出现。只要一睁开眼睛,随风吹动的金色头发,大海同色的眼瞳,那便是亚丹眼中最美的色彩。

“只要一到这里,我就会想着能不能遇见你。” “嗯,我也是。”

艾拉微笑着,亚丹只瞟一眼,心中便燃起温暖,也会想起那些病倒的民众。那些病患也应该这么幸福。或许,他们也应该与心爱的人相遇,一起过着幸福的未来。

与重要的人在一起携手走下去,所有人都应该拥有这份幸福,没有谁可以夺走他人的幸福。所以,为了守护人们,神明将这份力量赐予可以听见神谕的神巫,以及与她在一起的自己。

“我要用这份力量,哪怕能多救一个也好,这是给神意的回报。”

亚丹目光落在掌心上,他张开双手,与艾拉十指交错。

“神明一定会见证你的努力,笃定信念,尽力去完成使命吧。”

索姆努斯曾经断言我“孤身一人能办得到什么”,但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艾拉在。

“总而言之,现在你需要两样东西,一样是休息——” “另一样呢?”

艾拉的脸颊泛起点点红晕,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淘气的笑意。

“是我哟。”

亚丹以轻笑作答,随即将艾拉紧拥入怀里。

“艾拉,你要一直和我在一起。”

艾拉轻点头,已经没什么好怕了,无论此身终将如何,一定要贯彻使命。随他索姆努斯说什么,怎可以屈服于他之下。

 

 

 

“报告,领地内各个角落都搜查遍了,依然无法掌握亚丹大人的行踪……”

“够了。”索姆努斯挥了挥手,打断了士兵的报告。最后那次与兄长亚丹争论已经过去半月有余。大概是明白多说无益——亚丹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焦急、死心以及鄙弃的表情。索姆努斯不愉快地回忆起兄长最后的面容。那被人民所爱戴并寄望成为下一代王的兄长。说不定,他那神情便是民心所在。但那受人敬爱的兄长,为何抱有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太信赖他人了。不只是民众,所有事物他都只关心美好的一面,而黑暗面却避而不见。人也好,事物也好,不只有美丽的部分。卑鄙、丑恶、肮脏的部分也是存在的。所以才必须将这些部分抑压并且规制,王不正是因此而存在的吗?

“就是这样。王,必须能统率万民。只懂得讨好民众,国家怎会强盛?”

国家非强盛不可。因为国家要成为不受外来侵犯的安全地。只将乌合之众聚集到一起怎么能行?而事实上,在这片土地上居住的人们,他们的生命与家庭都正受到“使骸” 的威胁。他们的生命安全由谁来保证?是驱除使骸的士兵。养兵、练兵、用兵的人是谁? 是我!

“兄长真是什么都不懂……”

哪怕多一个也要尽可能拯救更多的民众,兄长是这么说的。但是兄长的做法救不了所有人。有人被拯救的同时,也有人无法被拯救。结果,“尽可能拯救更多”无非只是意味着舍弃掉没能被选中的人。兄长的做法表明,他毫不置疑自己乃被选中之人。未被选中者是怀着怎样的情感看待被选中者呢?兄长他不会知道。只因他一直一直,都抱着周围人的信赖与期待,身在被选中的那一方罢了。

“所以,就要用简单粗暴的方法吗?”

简单的方法就一定有错?至少能不加区分,平等对待使骸化的人们。带着未被选中的憾恨、嫉妒、羡慕这些情感死去的人也就不会存在。也许残酷,但很公正。

“索姆努斯大人,您要去哪里?”

背后传来疑问声。索姆努斯脚下未停,只回答道:

“不用跟来。”

如今身为神巫亦为兄长恋人的艾拉正在圣堂中倾听众神神谕,闭门不出。必须赶紧见到她,向她确认,然后……索姆努斯忽而将视线落在自己的手心上。

“我不会请求你原谅我,也没想过能得到你的原谅。”

即便弄脏这双手,我也有必须要去做的事。

 

 

 

麦田对面有股冲天的黑烟。亚丹视线一瞥,他的神情有些扭曲。那地方在烧什么, 一目了然。

为什么要将无罪的人们杀掉?

答案很明显,对索姆努斯来说,他们已经算不上“人类”了。自己也已经被视为“怪物的同伙”了吧。所以,索姆努斯才毫不留情地派人来追捕。昨天只是在路过的镇子借宿了一夜,却也是千钧一发。镇里没有患病者,索姆努斯应该不会注意这里吧?这样想着, 亚丹放松了警惕。

结果证明这想法太天真了。如果迟一点点发现逼近镇上的军队,绝对会当场被捕。幸好,镇民们心怀善意,在他们的指引下亚丹成功脱身,躲进了近处的森林里。

在黑暗的林子中只能狼狈乱窜,最终无力奔逃的亚丹躲进树洞里,瞒过了追兵。日出之刻,周边终于寂静下来,远处传来收兵的号角声。然而亚丹蹲踞在原地,一时竟无法活动。身子疲倦至极,估摸着是最近不停为重症患者治疗的缘故。

这种病是由异物侵入患者体内引起的。进一步发病丧失自我的患者被称为使骸。亚丹的治疗方法,是将作为使骸元凶的异物从患者体内转移到自己体内。祛除异物后,患者就能取回自我意识。黑得吓人的皮肤,冒出瘴气的身体,这些都能恢复原状。

正因为将异物收进了自己体内,亚丹比谁都掌握这种疾病的情况。从进一步使骸化的患者体内吸收异物的能力,以及将异物收入自身却不丧失自我意识的身体,是神赐予亚丹的。只是,神却没有赐给他从体内化去异物的能力。每次拯救世人,亚丹便不得不承担那原原本本身体上的痛苦。最初只是种朦胧的倦怠感。渐渐地伴随着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最终变成了清晰的痛苦。随着吸收的异物增多,要压制起来也愈发困难。疾病的元凶仿佛要咬开皮肤钻出来一样,在体内横冲直撞。比起异物,恐怕更像是一种寄生虫。现在还能抑制住,但是若再吸收更多异物的话,最终,这副身体能撑下去吗?

“凭你孤身一人能办得到什么?”

索姆努斯令人不快的声音贴着耳边似地传来。孤身一人,我当然知道。这之后还能吸收多少异物呢?在这份痛苦下,还能坚持多久呢?

“如果处处都是使骸呢?你看,不就非杀掉不可了吗?”

亚丹向麦田那里又望了一眼,那是使骸化后被杀掉的民众燃尽而飘起的烟。那些人们惨遭虐杀之后尸骨无存,化成灰烬四散。

亚丹强忍着别过头走开,我怎么可能容许这种事发生。得快点,赶到那些寻求帮助的人们身边。但是,被使骸侵蚀的身体无法随意活动,踏出去的脚不听使唤,连手都无法支起,整个身体完全倒在地上。四肢使不上一点力气。皮肤下面似乎有细小的虫子在钻来钻去,呼吸渐渐变得十分困难。

不久,眼前便染透了和使骸一样的颜色……

 

 

 

“不能进去,索姆努斯大人!”

索姆努斯沉默着推开拦路的侍女,打开了大门。

“艾拉大人不见任何……”

缠着不放的手被一把甩开,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在这审判之间里,神巫艾拉正在倾听神谕。

各领主之间拥立切拉姆家为盟主的呼声高涨之时,众神似乎也要在其家中选定一位王,作为绝对的君主,构筑起史上最初的王国。而候选人有两名……

“索姆努斯大人!求求您!”

反手关闭大门的索姆努斯把侍女悲鸣似的声音挡在了外面。跪拜着献上祈祷的艾拉回头仰望着索姆努斯,震惊与迷惑的神情各参半。

“有事请教神巫殿下。”

艾拉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怀疑,而索姆努斯并不介意,直截了当地开了口。

“众神有何旨意?”

艾拉没有回答。索姆努斯继续发问。

“那么,水晶呢?”

“水晶没有自己的意志。”

在敷衍我吗?难道艾拉已经看穿了?不,顾不上许多了。

“我直接问好了,神谕是什么?” “我可以信任你吗?”

索姆努斯迎上了直射而来的目光,毫无逃避的意思。就算自己接下来这张嘴说出来的全是谎言也绝不含糊。

“再不久我便是你自家的小叔,这还不足以获得你的信任吗?”

艾拉的目光变得更加严厉了。

“我身为传达众神神谕的神巫……”

艾拉没有接着说下去。为使命尽忠,怎能随便把神谕泄露给别人——不用想她也会这么说吧。

“我当然深知这一点,也绝不会愚蠢到违背神明的谕示,但是——”

再说下去就没有回头路了。不过,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想过回头。

“但是,如今我兄长行踪不明,神明的旨意无法传达给他。相信身为神巫的你也不希望这样吧?”

艾拉剑一样锐利的目光开始动摇。不难想象她一定日夜思念着那个最爱的人,而这就是趁虚而入的机会。

“我想迎接兄长回来。” “索姆努斯,那……”

“使者若能带去神谕,兄长一定会相信我。”

艾拉目光低垂,不久便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虽然恢复了意识,脑袋还是一片混乱。这里有些眼熟,又有些陌生。自己似乎不知

不觉在这里睡了一觉。

“您醒了吗?”

年轻女孩一脸担心地探过头来。想起来了,自己几天前在这治疗了这个女孩。她当时就在这里被捆住手脚,像野兽一样低声咆哮……

“可吓死我了,和父亲一起去镇上的半路上,看到亚丹大人倒在地上……”

从索姆努斯的追兵手里逃出来后藏进了森林,但似乎胡乱走着又回到了市镇附近。

“是你们……救了我吗……”

“救命什么的可不敢说,只是用大板车将您拉到这里而已。用大板车拉亚丹大人您, 真是不像话。”

女孩缩了缩肩膀,她的脸上有了血色,似乎很健康。在几天前刚治愈的时候,她的脸还是青白色。即便如此,她的双亲看到女儿恢复理智时还是泪流满面,喜形于色。这些对亚丹来说就是最好不过的报答,只要能看到这样幸福的神情,身受使骸之苦也不过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非常感谢!”

“哪里。”女孩微笑道。

亚丹又再次觉得,自己非拯救这些受苦的人民不可,现在哪是在这里睡大觉的场合。但是刚一想站起身来,便觉得天旋地转。

“不行,亚丹大人!您必须好好休息一下!” “不,因病所苦的人们还等着……”

“您的身体撑不住的!”

“撑不住我也要去,拯救民众是我的使命。”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女孩的双亲急急闯入房内。从他们慌张的神情看来,亚丹心知这次事态非同小可。

“请您快逃!”

“有士兵来了!”

果然来了。亚丹摇晃着身子竭力站起来。这条命是没什么可惜,但自己死掉的话, 就再没有人可以拯救人们了。麦田那股黑烟还历历在目,亚丹心里很是悲哀。

女孩从亚丹身旁穿过,冲了出去。

“你们有何贵干?亚丹大人的身体状况很差!”

对包围屋子的军队毫无惧意,女孩张开双手拦住了门口。从她小小的背影中能感受到一种一夫当关的气魄。

亚丹把手放在女孩的肩膀上,示意她躲进屋子。明明长相完全没有相似点,亚丹却突然想起了艾拉。那一天二人共同许下誓言,要一起拯救为病所苦的人民。只要有艾拉在,无论多么困难的道路也都能继续走下去。

“亚丹大人?” “已经够了。”

不能再继续给这个家庭添麻烦了。他们好不容易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不能让这一切再次被剥夺。纵使我的一切就要在这里结束,也无所谓。

“但是……!”

“真的很感谢你们,由衷地。”

熟悉的纹章印染在旗上,连盔甲上也有相同的印记,看来是切拉姆家的士兵。以前还真没有想过会和他们为敌啊。索姆努斯下达了什么命令?就地处决还是生擒?然而他们的举动表明,都不是。

“恭迎切拉姆家嫡子,亚丹·路西斯·切拉姆大人!”

眼前这幅光景令人难以置信,曾在黑森林里来回追逐自己的士兵们一起跪在了面前。

“昨夜,神谕下达了,您就是我们的王。”

围在周边的村民们远远听见这宣告,一齐欢呼了起来。

在祭祀众神赐予的水品的礼拜堂中,将要举行仪式的切拉姆一族以及与该族有因缘的人齐聚一堂。上到索姆努斯和艾拉,下到最下层的士兵,无一不穿着正装。

“切拉姆家族的嫡子,亚丹·路西斯·切拉姆殿下驾到!”

成列的兵士整齐地举起了剑,并排的人们让开了道路,亚丹朝着奉祭着水晶的祀坛缓步走去。然而,跪在最前列的索姆努斯,从容不迫挡住了亚丹的去路。

“够了,余兴节目到此为止了。”

索姆努斯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表情,那是平素里严肃到极致的索姆努斯绝对不会露出的表情。

“我的兄长,你真是不知廉耻到不可救药。明明之前像个丧家犬那样到处逃亡,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回来悠哉游哉想要登上初代王的王座。”

“你还有脸说,明明就是你派出杀手,屡次想要取我性命。和被支配欲所控制,一心只想追求权力的你不同,我只不过是为了救治世人而踏上旅程罢了。我从未想过为了一己私欲而谋求王位。登上王位后,就可以不顾忌任何人,向苦难的人民伸出援手,我心中只有这个想法。因此,我才听从召唤,回到这里。”

“还是像从前一样只会说漂亮话。”

不知何时,索姆努斯手上已经握着剑。那是神赐予切拉姆家,可以召唤武器的能力。不论是亚丹,抑或是索姆努斯,都继承了这种能力。

“兄长,众神选出的王,是我索姆努斯才对!”

话声未落,索姆努斯就挥下了剑。艾拉突然挡在了面前,耳畔响起了“不要”的呼喊声。

“艾拉!”

寒光闪过,艾拉倒在了面前,眼前的景象被鲜红色染满。

 

 

 

漆黑、寒冷、剧痛。我只剩下这些感觉。

在阳光无法到达的地下深处。被几重紧固的锁链拘束着,我的身体不能移动分毫。就算解开了这些锁链,这里也是被海水困住的孤岛。

相传,神影岛是自古聚集了众神的岛屿,把人拒之门外的暴风雨和汹涌的海流常年围绕着。能让船停泊的日子在一年中仅有几回。根本没有逃脱的办法。

为什么?

被困在这个地方,在恢复意识的一瞬间,也只能思考这句话。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我还活着?

那时我腹中被刺入了枪剑之后,确实喷出了鲜红的血液。但是,血流不久后就停止了,伤口也被塞住了,刀刃夹留在伤口上。

“自己终于也成了怪物了么。”

索姆努斯的话语在脑中回响,那是满含嘲讽的语气。

不对。我只不过是吸收了使骸化的民众的病灾而已。才不是什么怪物。证据就是我只要吸收了病人们身上的使骸,他们就恢复原状了。

没错,只要吸收使骸的话,但是,我呢?这身体内的使骸呢?拯救众人所换来的, 不断累积的使骸呢?

在偶尔没有办法抑制它们的时候,就会隐约且不安地察觉到,如果之后再吸收更多的使骸的话,也会和患病的人一样,失去自我,会胡乱去袭击人。

“神明一定会见证你的努力,笃定信念,尽力去完成使命吧。”

是啊,艾拉,我也深信不疑。绝对不能怀疑神明的想法。它们一定有着人类无法企及的考量吧。

“不要!”

不可以,艾拉!替我而死这种行为太愚蠢了。我是那种就算千刀万剐都死不了的怪物啊!

理所当然一般地欺骗众人的卑鄙男人,死在这种男人的剑下,更是愚蠢至极。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人坐上王位。

所以,我开始寻求神谕,我抱着濒死的艾拉,向着放置水品的祭坛伸出了手,王位绝不属于不断对无辜者痛下杀手的男人,这种人只配承受制裁之雷。

神明啊,现在正是降下制裁的时刻!请降下神罚吧!

我心中只有这股强烈的愿望,赐予世人圣石的神明,绝对会照亮通往真理的道路! 但是,它拒绝了。水晶发出剌眼的闪光,一股冲击把亚丹和艾拉弹开了。

“现在以王的权力宣布,此刻,切拉姆家族正式建立路西斯王国!今后,所有想要向路西斯拔刃相向的人就做好落命的觉悟吧。”

在倒在地板上的亚丹旁,索姆努斯发出了胜利的宣言。 连怎么起身都忘记了一般,我的身体已经不能行动分毫。

如果这就是神谕的话,如果虐杀了无数使骸化民众的男人应当为王的话,那我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究竟算什么呢?

 

“立刻将那个反叛者处刑!”

反叛者?事到如今还说什么。从一开始就打算杀掉我的吧?杀了艾拉,故意激怒我, 要我拔刀相向,好让你的行为变得正当。为了完成自己的野心,杀害了忠实的听从神谕的神巫。但是,神罚没有降临到那个罪孽深重的男人身上。

我所信奉的神明,竟是这等愚蠢的么?

又或者是,索姆努斯狡猾到连神明都欺瞒过去了? 说回来,索姆努斯真的知晓神谕吗?

他这不是在神谕下达之前,擅自篡夺王位?

所以,为了封口而杀害艾拉,不,那也太蹊跷了。如果抢在神谕下达之前,艾拉肯定会在那种场合和时机之前就发出质疑。这样的话,果然神明选择了索姆努斯。艾拉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

“神明一定会见证你的努力。”

是啊,艾拉。神明选择了把人民视作草芥,一心只想达成自己野心的男人,我才是被神明抛弃的人!

不,神明说不定并没有被欺骗,对神明来说,人类的生死可能根本不值一提。将拯救被使骸折磨的人们的力量只赐予一个人也好,将一个能若无其事去杀戮人民的男人捧上王位也罢,可能都是神明的一时兴起而已。这兴起正好让索姆努斯的阴谋得逞,艾拉死去,让我变成怪物然后囚禁在永恒的黑暗里面,这算什么,何等荒唐。

这个时候,索姆努斯那傲慢的身影大概也坐在王座上,肆意地挥霍着权力,享受那带来的快感吧。不管在那背后,有多少人民正遭受着苦难。

人民?实际上,我粉骨碎身去拯救人民,这件事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去做的呢? 士兵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恐怖与嫌弃。嘴里喊着怪物,毫不留情地砍过来。被我

拯救过的人,如果看到我现在这幅模样,一定也会做同样的事。

“圣人,您应该成为王。”

不断念叨这些话语的人,可能反手就会拿起石头不断砸向我。

我那一直想要拯救人民的想法可能是错的。不,一开始,可能一切都是错的?

渐渐地,我心头充满了怒火。和因艾拉的死所迸发的怒火不同,这是愤怒。发自内心的愤怒开始侵蚀我自身,身体像愤怒的化身一般。

思考的时间也好,让憎恨逐渐膨胀的时间也好,都绰绰有余。

 

【新历???年】

 

自那以后,过了多少年呢。不,几十年?几百年?好像不止过了这么短的时间。艾拉,我好寂寞。采光的窗户也好,通往外面的门也好,这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

是冰冷的石头和墙壁。将我囚禁之后,索姆努斯将入口用石头塞得密不透风。在这虚无之地,我的身体动不了分毫,仅仅只是活着,这里笼罩着让人窒息的寂寞,即便我想死

但是却无能为力。

不要露出那样的表情。不,其实我知道的。这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让你露出那样悲伤的表情,都只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但是,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不断在脑海中映出你的样子了。

如果,那一天,你没有被索姆努斯杀死的话。如果,那时两人一起逃到天涯海角, 然后继续活下来的话。

也一样吧,我只能抱着你的遗骸,像傻瓜一样哭泣。我连伴着你一起死去都做不到。是吧?这都是我不断吸收使骸的缘故。这就是我拯救了处于水火中的人民之后迎来的结局。这,多么讽刺啊,就因为神明施舍给我的这蠢不可耐的力量。

 

 

“对不起。”

艾拉,为什么道歉?你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对不起。”

不行,不行,不可以。我只想记住你的笑脸。快笑,不然的话,我会忘记的。

“对不起。”

不是这样的,我为什么想不起来,你幸福的笑脸。

“这不是因为兄长你是个怪物的缘故吗?”

可恶!为什么你这家伙会跑出来?明明都不想再见到你这张脸!

“愚蠢的女人。”

闭嘴!你一直都这幅德行。藐视他人,一幅瞧不起人的样子,你以为你是谁?

“这有什么不好?王所需要的,是让其他人服从的力量。只讨好人民就能让国家变得强盛吗?”

烦死了,给我消失!

“神明选的是我索姆努斯!”

为什么不消失?你不过是个幻觉?区区幻觉,为什么可以擅自出来?

“要向王拔刀相向么?”

没错,我想杀了你。如果做得到的话,我要连选择了你的神都杀掉! 但是,恐怕你早就已经,死了吧。

 

 

漫长,太漫长了,这寂寞的时间。谁来杀了我吧。我已经受够了。我想死。想消失。什么都不去想。谁都行。快点杀掉我吧。可以的话,顺便也把这世界毁掉。

我已经,累了。

 

【新历 721 年】

 

 

 

听到有人敲石头的声音,亚丹的眉角稍微动了一下。真吵啊,嘴巴想要吐出这句话, 然而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喉咙发着咻咻的漏风声。

敲击的声音停止了,静寂重新充斥着周围。正这么想的时候,我听到了脚步声,而且是非常杂乱的脚步声。不,不可能。应该像往常一样,是幻听。这肯定是因为老是想着以前的事,导致现实和想象的分辨力出现偏差。在回忆起艾拉的时候,也会觉得她的体温和气息是那么的亲近。所以,那些脚步声和说话声应该都是假的,或者是,我在做梦。

“没错,兄长,无论谁都没法进入这里,是我下令这样做的。”

又听到索姆努斯的声音了,这肯定也是自己空想出来的产物,可恨到令人咬牙切齿。一些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危险,这边,小心之类的叫喊声不绝于耳。究竟是什么这么吵呢?

将视线无意放在前方的瞬间,双眼感到了强烈的疼痛。是光,几百年,不,比那还要长久的时间没有感受过的眩光。

我感到被成群的人包围着,仅仅是感觉,因为我睁不开眼睛,没有办法确定。

“还活着。”

低沉的笑声响起。

“就和古籍上记载的一样。”

这家伙在说些什么。

“谁?”

好不容易拼尽全力挤出的声音,却完全出乎自己意外,可能单单只是忘记了自己的声音了吧。

突然之间,我的身体又向前倾去。在锁链和拘束器具被破坏掉后,现在我连自己身体都没法支撑,只能狼狈地倒下。手、脚根本挤不出半点力气。

突然,胸口和腹部感到了尖锐的疼痛。好像插在上面的剑和枪被强行拔了出去。这股疼痛,是因为强行扯动了已经把伤口堵住,和肉体已经融为一体的刀刃吧。

听到一声喊着搬走的命令,说这话的人是刚刚那个发出低沉笑声的男人。随着那声命令,我能感受了周边的场景在变化。然后,我的身体被抬起,应该是被人从两边架了起来。

“别……碰我。”

虽然想要甩开架着我的手,但是我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拼命地想要挤出所有的力量出来,却只能抬起头。真的是很窝囊。虽是这样,我的眼睛终于习惯了光线,变得能够看清周围了。在周围的应该是士兵。他们身上穿着的,虽是从未见过的服装,但从他们的动作看,应该都受过专业的训练。索姆努斯应该早就死了,那么这些应该就是他的子孙统率的士兵吧。

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响起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好像是在说“定期联络”什么的。

那声音就像和柴火燃烧时候发出的噼啪声混在一起一样,有点难听清楚。

“这边一切正常,按照计划,医疗班开始准备……啊啊啊啊啊!”

一声如远雷般的巨响后,四周陷入寂静。

“不好!快!”

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只觉得在架着两臂的士兵动作变快了。

照亮脚下光线的轮廓开始模糊起来。光着的背部和肩膀开始感到寒冷,我试着用力再次抬起头来。

是外面。前方看到的是方方正正的通往外界的门。在那前方,听得见重物相互碰撞的声音,还有惨叫声。

“这是预料之中的情况,继续前进。”

我又听到了那个像是指挥官的男人发出了指示。预料之中,是什么意思呢?

突然间视野变得宽阔起来。不知是黎明,还是坏天气,天空是像是墨滴入水一样染开的颜色。

虽然如此,但对于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来说还是太过刺激。

有数名一身黑色戎装的士兵,摆着战斗的架势。他们脚边倒下的人,穿着和现在在两侧架着我的士兵一样的铠甲。突然间,我被抛了出去,随即听见了两声呻吟。两旁的士兵好像被轻易的放倒了。是这两人太弱了,还是敌人太强了。敌人?究竟哪边才是敌人呢?实际上我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兴趣,随即站起身环顾了周围。黑色衣装的人开始叫唤。

“发现阿达加姆!”

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把他逼回石牢里去,不择手段!” 阿达加姆这个称呼,看来是在说我。“决不能让他走出这座岛!”

突然间我看到有东西飞了过来。随后马上感到侧腹受到了冲击。

“住手……”

之后是胸部。都是些没见过的攻击方式。但是,疼痛感和以前没区别。

“别……”

皮肤迸裂,内脏破碎。净是些非常难受的感觉…… “别惹我!”

我能感觉到从腹部中迸发出来的愤怒将伤口重新填补上。随后大手一挥,便吹开了握着双剑正面冲过来的人。明明自己空手没办法挡住他的攻击,不知为何,那家伙的身体却浮向虚空,两柄短剑散落在地。

“这是什么力量,果然是个怪物……”

反手我便将嘴上说着怪物的士兵砸向地面,虽然这话听多了,但是每一次听到还是会心头冒火。

 

“搞成这样,你以为是谁的错……”

我自己也不想把身体搞成这样。我也没向谁寻求过力量。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我究竟在干什么!”

碰巧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些士兵撞上了我这股无名火。我的拳头好像被他们的身体吞噬一般地陷进去。在周围回响完惨叫之后,时间停住了,感觉上是。

突然间,视野变化了。明亮得让人觉得刺眼的夏空,巨大白色的条状物画在灰色的大地上,排列得非常整齐。放出红光和绿光的柱子。是多么奇妙的景象。我察觉到这景象并不是映在眼前,而是直接在脑子里出现的。

“这是……记忆?”

在一旁露出微笑的妻子,她那牵着自己的小手。背上也感受到温度和重量。是这个士兵的家人。

记忆不断地加快速度流入我的脑海。路西斯。因索姆尼亚。王。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亚丹,只是一味睁大着眼睛。这个士兵是索姆努斯建立的国家的士兵。路西斯王国,

112 代国王,莫尔斯·路西斯·切拉姆,切拉姆家的…索姆努斯的子孙。

“这家伙就是……啊啊啊啊!”

视野中的景象再次切换,随后脑袋里面已经没有任何景象了。倒在面前的,是刚才应该还身为“人类”的士兵。从黑色袖口看进去,他的手已经发黑。皮肤上漂浮着眼熟的黑色粒子。

“我将人,变成了使骸?”

我望着自己的手掌,刚才自己应该是和那股愤怒融为一体了。手上还残留的那种感觉但是,那个才是,那股愤怒好像才是将面前这个男人变成使骸的元凶。之所以说好像, 是因为现在完全没有实感。

因为一直以来自己都救治着被使骸寄生的人们。即使此身被唤作怪物,也尽可能地想去去救治更多的人。而这样的我,却把别人变成了使骸。事态一度过于讽刺,我一时甚至无法接受。

“太棒了!”

像故意营造气氛一样拍着手的人,是刚才那个高傲的指挥者。他刚才应该藏了起来, 在高处观赏了这场表演吧。

“多么棒的力量!”

我再次打量他,一头银发,往后梳成大背头,衣服上挂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装饰物。很明显和士兵们是不同阶层的人物。

那个男人边张开双手边靠近。他长着一张标致的脸,但是很意外眼神却非常地锐利。像是不怀好意,让人没法放松警惕。就和索姆努斯是一类人。我不想和他扯上关系,这么想着准备离开的时候,身体却动弹不了了。

“啊?喂!”

男人的声音逐渐远去,我眼前突然一黑。

 

【新历 722 年】

 

很怀念的风景。麦穗在风中摇动着。一望无际的麦田,还有被黄昏染成通红的天空。在一棵非常茂盛的树下,艾拉伫立着。

艾拉,我好想念你啊。不是脑袋中虚构的假象,而是想再一次见到真正的你。就像以前,在树荫下坐下,一起聊天吧。我有很多事要和你说。

跑过去之后,本来应该一脸微笑的艾拉却面无表情。

“艾拉?”

回头一看,不知何时索姆努斯出现在了身后。

“不好意思,兄长。一个国家只能有一位君主!”

只能有一位君主,这种事是谁决定的。就为这个,你成了王,我就被水晶拒绝了。为什么,现在还要说这些?还是说,你不是那“唯一”的一个吗?

“不要!”

不知何时,索姆努斯手上握着大剑,艾拉挺身挡在挥下来的大剑前,鲜血喷了出来, 我无助地呆站着。

“为什么……”

在喃喃自语的,不是自己,而是艾拉。好奇怪。为什么?那应该是我说的话才对。不,我在艾拉的嘴里面听过这话。为什么?我不明白。

是啊,这是梦。因为一直重复着同一个梦,现实变得不真实了,明明是以前的事, 却这么真实地显现在眼前。在我臂弯中,艾拉逐渐变得冰冷,实在是太真实了。

“艾拉……!”

我醒了过来,梦是那么的真实,以致我以为那就是现实,但是每次都没有梦到那之后发生的事。冒着诡异光滑质感的天花板突然映入眼帘。臭得不像是睡床的床。塞满方形或者是灰色物体的房间。就算起身了,奇怪的房间还是没有消失。这不是梦,那又是怎么回事?我顿时感到日暮途穷,不禁叹了一口气。好像在等着我起身一样,有人呼唤着“亚丹阁下”。本想要寻找声音的源头,却找不到。一开始还会对发出声音的“机械”感到奇怪,现在已经习惯了。

“瓦瑟戴尔阁下请您过去。”

真是麻烦死了。那个叫瓦瑟戴尔·贝斯蒂亚的男人,唤醒了我这个被封印的上古怪物, 打算将我收入麾下。他把我带到这里,调查我的身体,审问我。我愿意让他肆意摆弄, 只是因为违抗他都觉得很麻烦罢了。

差不多得了,我这样想着。别管我了。我谁都不想见。什么也不想做。哪里也不想去。在那个狭窄的牢狱里面就行了。

虽是这样想,却没打算说出口,因为觉得连说出来都觉得麻烦。

 

“差不多该动身了。”

脚边响起了干脆的脚步声。虽然习惯了那穿起来很不舒服的“鞋子”,但衣服还没有。腰上被奇怪的东西绑紧,手也是一动起来就会觉得被拉扯着。

“好不舒服啊。”

但是,就算抱怨也没有办法,对于生活在“新历纪元”的人们来说,这就是他们常穿的衣物。

推开那比石牢还要冷的门。虽然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物,但是我还是感到很强的不适感。视线所及的所有士兵,都是差不多身高,因为脸上有东西遮着,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之所以我会觉得这里是梦的延续,可能是觉得这些人都不像是生物的缘故吧。

漫不经心地走过冗长的走廊,打开尽头的门之后,是被称为“研究所”的地方,好像就是一个有庞大的空间但是结构简单的地方。室内看不到其他研究员。瓦瑟戴尔坐在椅子上,摆出张大双手的姿势。因为他多次在我面前重复了这夸张的动作,也就见怪不怪了。

“先坐下来吧。”

在宽敞的桌子上,放着好几盘料理。

“一边吃饭一边谈吧。”

被催促着坐下,但是我却没打算要吃。虽然之前有试着吃过几次饭,但就和衣服一样,这些也是吃不惯的东西。放在盘子上的虽然看得出来是料理之类的东西,但是看着不像是食物。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食物的东西,只有那些堆在一起的面包。

“不吃吗?”

我完全没有食欲,没有必要把这些有点让人不舒服的东西咽入口中,反正就算不吃不喝也死不了。

“我来这里有多久了?”

用提问来回应他的提问,瓦瑟戴尔却反倒没有厌烦,回答道“两百零四天”。

“差不多七个月吧。”

我有点惊讶竟然过了这么久。不过也是,可能因为除了被那些奇怪的机器调查身体, 我就是在睡觉。

“路西斯把你囚禁在牢里面有两千年之久,你对时间的认知变得迟钝也不奇怪。想必你一定非常憎恨路西斯吧。”

“不用你管。”

虽然并不是无所谓,但是也不想让那些一脸表现出什么都懂实际上却毫无关联的人来插手,我也不想被人同情。

“说回来,调查我的身体这么久,发现什么了?”

肆意的调查别人的身体,可别说你什么都没有发现。

“和我一直以来调查的使骸简直天差地别。不愧是路西斯的禁忌!虽然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使骸之力的人类,不过简直是太美妙了!”

像是踏入他感兴趣的领域一般,瓦瑟戴尔凑了过来。

“你虽然身体感染了使骸,但是却借使骸的力量活了下来。不仅可以让细胞自行再生,还能侵蚀其他生物,将其变成使骸,简直就是……”

“怪物。”

“不,是超越人类的生物。”

说的跟真的一样。就算这样说,我不是人类的事实还是没变。

“希望你能继续协助我的研究。” “这就是你的目的么?”

“我们需要你的力量。只要借助你的力量,我们就能结束和路西斯的战争。”

结束战争,就是把路西斯王国的领土全数纳入尼夫海姆帝国的版图吧。这人说话从头到尾都拐弯抹角的。

“你应该也期望着路西斯灭亡吧。”

对方一边说着一边像是要把脸完全凑上来一般,我感觉非常不爽,起身背向瓦瑟戴尔道:

“都是过去的事了。”

听说自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两千年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呆住了。索姆努斯是什么时候、怎样死掉的,恐怕连史料都不剩下了。起码,路西斯国内似乎就根本没有关于我的确切记录。如今旧事重提又能如何?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就算仇人已死,路西斯的血脉却没有断绝,你的愤怒也还应该没有平息吧。”

我停下脚步,斜睨着轻笑的瓦瑟戴尔。

“这和你没关系。”

瓦瑟戴尔听到如此饱含蔑视的话,脸上笑容却丝毫未动。不仅如此,神色里还有点正中下怀的意思。

“跟我来,我想让你看些东西。”

其实我本可以无视他转身离开的,毕竟已经没有什么想看的了,但一恍神,却又老实地跟在了瓦瑟戴尔身后。

“我们在拉霸狄奥火山找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

想看的东西、有意思的东西。会被这些话打动,大概是心底还有种说不上来的欲望吧。在孤岛上整整被幽禁了两千年。这两千年来,自己仿佛在时间的齿轮里停滞掉了。若要说对外界这两千年来发生的事没有一点兴趣,那是骗自己。

“就在这。”

这里到处都是研究所弄出来的出人意料的东西。例如,将世界的全域以一种微小的样子再现的道具,瓦瑟戴尔解释说这叫“模型”,是“众神眼中的世界”。这和自己所知的 “世界地图”完全不一样。关了自己两千年的神影岛,在这上面还不如一块小石子来得大。曾以为相距甚远的大陆,从这上面看也不过咫尺之间。迄今为止心中的全世界,只是世界的一小部分罢了。

其他还有使骸的标本、满墙讲述创星纪的绘画,像炫耀一样展示着。虽然没什么人看,但单纯放在那里就叫人得意。

不知何时道路愈发狭窄起来,然后开始下坡。在像倾斜着的筒子似的隧道里走着, 总让人安不下心。

瓦瑟戴尔一脸意味深长地触碰了尽头的墙壁,突然墙壁就发出声音动了起来。刚才明明没有门,现在却出现了出入口。在这前方有一片广大的空间。在半路,瓦瑟戴尔停下了脚步。仔细看,前面有一块透明的隔板。研究所其他地方也见过这种隔板,大多用来收藏着剥去皮的生物、骨骼一类莫名其妙的东西。这里也放着类似的东西吧。但里面设备却和之前见过的不同,顶上伸下来的管子里不停冒出白雾。靠近来看,雾中横躺一个人形的东西。只是作为人形来看,那东西的大小非同寻常

“这是?”

瓦瑟戴尔自然地笑了。

“炎神伊弗利特。”

这一瞬,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也只有神才配拥有如此巨大的身躯吧。一只手,就能捏死区区人类。

“你们把神……运到这里来了?”

“因为他如神话所说陷入了沉眠,所以我们将他冰冻并搬运过来了。”

传说在魔大战后,力竭的众神陷入了沉眠。冰神沉睡于极寒之地,而炎神则是身处火山之中。

“你能让他变成使骸吗?”

我惊愕地看着他,把神变成使骸——怎么敢想到这种事?

“你不是可以读取使骸化对象的记忆吗?”

在神影岛将士兵使骸化的时候,他们的记忆流入了我的脑海。之前被问到,随便就告诉他了。

“如果能将他变为使骸,就能得到神的记忆。我们应该能接触到人类永远无法得知的真理。这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什么?”

“要是能控制他,他会是强大的武器。这场实验会成为你复仇的第一步……” “你懂什么!”

复仇?向索姆努斯的子孙吗?简直荒唐!

“我不认为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怎样都无所谓了。愤怒与憎恨虽然从未消失,但复仇的计划已经随着时间消逝了。毕竟自己所生活的时代,已经彻彻底底成为了历史。

“好吧,反正还有其他东西要给你看。”

瓦瑟戴尔催促我继续向下走,但我已经兴味索然。这个时代的一切,都已经和自己无关了。仿佛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失去了色彩。

不过都到这里了,很难再摆脱瓦瑟戴尔回房间。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的话, 慢悠悠地走在他后面。最下层是个机库。不仅要收纳实验用大型兵器,还要进行测试, 所以大得不像话。瓦瑟戴尔喜悦的话音不住地回响,很是刺耳。

“你还真是喜欢使骸啊?”

明明是句挖苦的话,瓦瑟戴尔却一脸喜不自禁。

“和脆弱的人类不同,使骸化的生物极其强韧!我真是无比羡慕你!” “羡慕?我?”

“人的一生极其短暂,根本无法解明世界的真理。如果我能拥有像你一样的寿命……!”

寿命?能给你的话,你要多少都行……

这时突然一声巨响,面前落下一团黑影。是和神影岛那时一样的黑衣士兵,恐怕是用魔法转移进来了吧,一个接一个,黑衣人越来越多。

“可恶的路西斯人……!”

无视旁边一脸扭曲的瓦瑟戴尔,路西斯王国亲卫队直奔我而来。

“来杀我的吗?”

大概连问都不用问。在神影岛时,这家伙的同伙说过“不惜一切手段”。

“杀得掉的话。”

女声回答道。看着她嘴角上扬笑着,索姆努斯的那张脸也浮现在我的眼前。虽然二人长得是一点也不像。

不,就算长得像也一点都不奇怪。这家伙是路西斯王国的国民,是索姆努斯建立并由其血脉守护之国的国民。虽说这些人手持索姆努斯从未用过的各式兵器,可袭来的动作却奇怪地令人想起索姆努斯。为什么?这些招式简直……

“对,就是我。”

索姆努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是在神影岛的牢狱中,无数次无数次听到的声音。

“兄长咬牙切齿想杀了我吧?但是不可能了。” “闭嘴!”

疼痛传来,胳膊受了一剑。不过无所谓,反正马上就会复原。

“因为我早在很久之前就死了啊。”

我用尽全力甩开胳膊上的剑,长着索姆努斯模样的黑衣士兵连人带剑滚到一旁。“但是,我的血脉与意志共同建起了路西斯王国。人民和士兵,都是我的孩子。” “烦死了……闭嘴……!”

我召唤出武器,回身就是一剑。不是长着索姆努斯模样的士兵,而是索姆努斯本人胸口喷血倒在地上。但是,又有其他索姆努斯从背后袭击过来。

“兄长这两千年间做了什么?我在兄长沉睡的时候让国家愈发壮大……” “闭嘴!闭嘴!闭嘴!”

不知道斩了多少个索姆努斯,剑狠狠地插入地板,削去墙壁。即使这样,索姆努斯

还是没有消失他们源源不断,声音也从远处不断响起。

旁边突然传来爆炸的声音,到处变得漆黑一片。仅仅片刻之后,墙壁破开,赤红的火焰喷了出来。

“糟了!冷却装置!”

火光映出了瓦瑟戴尔狼狈的神色,以及蹬圆的双眼。短短一瞬,我把索姆努斯忘在一旁,朝着瓦瑟戴尔的视线望去。

撕裂墙壁,烧焦天花板的火焰诡异地扭曲着,四下黑烟弥漫。火光与黑烟交织间, 隐约可见一只巨大的手臂。伴随着木头撕裂的巨响,火势扩大开来。巨大手臂击破了墙壁,一尊火炎绕身的巨体凛然而立。那巨人手中的是,一把熊熊燃烧的巨剑。

“醒来了吗……”

刚才瓦瑟戴尔如此惊慌,应该是那声爆炸代表“冷冻装置”坏掉了。坚冰一旦融化, 就无法再压制住炎神了。

“这样下去一切都要被破坏殆尽了!”

想着也是,他可是神,和原本是人类的怪物也有着本质的差别。

炎神在低吼,虽然无法听懂他在说什么,但绝对不是友善的话。火炎巨剑直直挥下, 机库的地面成了一片火海。黑衣士兵一瞬间便成了焦炭。亚丹瞥见瓦瑟戴尔哀嚎着狼狈奔逃。在那炎浪的攻势下还能保住小命,这人的狗屎运还真强。我没有逃走,也没有战斗的意思,只是仰望着炎神。

“你能让他变成使骸吗?”

瓦瑟戴尔的话在脑海中不断回响。

“要是能控制他,他会是强大的武器。这场实验会成为你复仇的第一步。”

本以为我的复仇之心早已被两千年漫长的时间洗刷殆尽。索姆努斯早已成为历史, 向他的子孙复仇又能有什么用。但我的心底不是这样想的。心底潜藏的仍是无法抹灭的愤怒与憎恨。所以,索姆努斯的幻影才会说什么“人民和士兵,都是我的孩子”。所以, 我真正的愿望是根绝路西斯的血脉。

我苦苦寻思着,等反应缠绕火焰的手臂向自己袭来时,已经太迟了。炎神一把抓起我,用那只一捻就能让人类丧命的手。挣扎、动弹、逃走都不可能。若要说对抗的方法, 就只有一种。

“把力量……”

掌心用力——

“把能将索姆努斯,还有他的国家和人民燃烧殆尽的力量……”

将人类变成使骸时的感觉传遍整个手臂,炎神的巨体随之开始摇晃。即使全身被火炎烧焦,我也丝毫不打算放缓。

“借给我!”

炎神跪倒在地。

“……区区人类……为何能够……”

至今为止听不懂的声音断断续续变成了话语。因为得以见到神的所有记忆,似乎连神明的语言也能理解了。

我用力挣脱炎神的巨腕,滚落在地。虽然比使骸化人类要耗费更巨量的时间,但炎神身上的变化也清晰可见。

“你要神臣服于你吗……”

炎神的记忆还在继续传输过来。

给予人类火与庇护。索尔海姆持续发展机械文明。人类的自满与日俱增,最终背叛。神怒。魔大战。六神沉眠。

之后是有关水晶的记忆。似乎水晶不只被用来传达神谕,沉眠的六神也在通过水晶观察着人间。记忆中有些模糊不清的地方,大概不是炎神自己的记忆。我看到了在水晶前跪着的艾拉。那不是自己在神影岛的牢狱中想象出的艾拉。我不住地颤抖着。

“艾拉……!”

低着头的艾拉,突然吃惊地一望。那微红的脸庞上充满了喜悦的辉光。大大的眼眸中映出的景象,让我一瞬间惊诧至极。

“怎么会这样……”

艾拉眼中映出的不是别人,正是我。而艾拉正在看着水晶中映出的人,也就是说…… “是我……被选作了王吗……”

众神选择的,并不是索姆努斯。

“为什么……?”

艾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对,果然,是艾拉的声音。是亚丹将手伸向水晶,却惨遭拒绝之时,临终的艾拉发出的低怨。神选择了初代王,而正又是这个王被水晶所拒绝。为什么,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今,这理由大概不难推测了。众神曾一度将那拯救万民的人选为初代之王,然而, 那人为了救人不断吸收使骸,最终得到了非人的力量。恐怕正是这份力量被水晶忌讳, 又或者,水晶仅仅只是排斥使骸。无论如何,诸神的选择与水晶的遴选冲突了。是诸神过于疏忽,还是因为轻视人类而不在意些许差池呢?

这对于索姆努斯也是出乎意料吧,不过不止如此,这是求之不得的好运。在场的所有人想必都认为我没有被选中。剩下的,就只需把唯一知道真相的艾拉灭口即可。这样一来,就不再有人知道“索姆努斯没有被选中”的真相。

回过神来,水晶从视野里消失,我站在火焰之中。如若刚才看见的光景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的话。

“索姆努斯的谎言杀了你……”

我又看见了艾拉的幻影。不知从何时起,我已经想不起艾拉明朗的笑脸,现在,眼前的艾拉的脸上也只有悲伤的表情。

“对不起。”

为什么你要道歉?明明一切都是因为索姆努斯陷害你。

 

“我违背神的意志,将遴选的结果告诉了索姆努斯。”

不是,那是索姆努斯花言巧语,从你那里问出了神谕。对吧?

“我毁了你的未来……这是我犯下的罪孽。”

你才没有什么罪孽!你只是被骗了!

否定,再否定,艾拉也只是摇头。好像死后依然困在索姆努斯的陷阱中。

“给我惩罚吧!求求你杀了我!”

为什么只有你在自责?该被制裁的是索姆努斯,不是你!该去死的是索姆努斯! “不过,真遗憾。我早在很久以前就死了。”

这次是索姆努斯出现在眼前。这也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幻影,所以既无法杀死,也无法消除……

欺骗众人,杀死艾拉,当上王的男人。无论杀掉他多少次都不能偿清他犯下的过错, 但是我却杀不了。为什么会存在这种不合理的事情?

“索姆努斯,如果我杀不了你……对了,那就把你创造的一切都销毁!”

国家,王室,一切都毁掉。就像你从历史中抹除了我亚丹路西斯切拉姆的名字,我要把世间关于索姆努斯·路西斯·切拉姆的一切东西都销毁。

曾经,神赐予了我拯救民众的使命,现在我也把那些民众变成抹杀的对象吧。

“神啊,事到如今,我已不打算寻求你们的原谅。”

看不穿索姆努斯的谎言,不予惩罚反倒支持他建立国家。我没必要服从这样的神灵。

“我要在我的道上,以鲜血与黑暗为披挂前行!”

一心一意信神,为了民众活过。那都是错的。能信的只有自己。只靠自己的力量, 只实现自己的愿望。我追求的,只有复仇。接受瓦瑟戴尔的提案吧,把那个男人想要的东西无限地提供给他吧。双方的利害关系也一致。断绝索姆努斯的血统,毁灭路西斯王国。

“那就是我的道路……那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我畅想着路西斯王国的灭亡,心中的欢喜禁不住化为不止的狂笑。

 

 

 

“瓦瑟戴尔,你说的就是此人吗?”

“正是。亚丹·伊祖尼亚。是这次魔导兵开发工程的大功臣。”

亚丹恭恭敬敬跪下,低下头。此时他正谒见尼夫海姆帝国皇帝伊德拉·艾尔德卡普特。然而伊德拉却一副没太大兴趣的样子,眼神四处游离。

如果再早一些,他应该会表现出不同的反应吧。即使在高举索尔海姆文明复兴大旗的艾尔德卡普特家族皇帝中,伊德拉对魔导研究的奖赏力度也尤其大,恐怕只要听到魔导士兵量产计划几个字,就会把身子往前探。

尽管目前他的回应非常平淡,毕竟伊德拉方才丧偶,这也无可厚非。伊德拉和皇后膝下,只有一个未满一岁的儿子,作为排遣悲伤的对象来说太过年幼了。

虽说这样,伊德拉的情绪陷入低沉这件事,某种意义上,对亚丹来说可是正中下怀。本身伊德拉就是被誉为是贤帝一般的人物。以向民众施行仁政的方法来作为国家发展方向的贤帝。也就是说,他是一位能够作出冷静且合理判断的统治者,对亚丹来说反倒有点棘手。

人在失去不可或缺的东西之后,往往会出现判断失误的情况。所谓丧失感,往往就是理性的敌人。现在的状况下,亚丹他们正期望着皇帝失去理智和判断力。在这点上, 亚丹和瓦瑟戴尔的考虑是一致的。瓦瑟戴尔主张进一步投入国库资金来扩充军备。为了要消灭路西斯王国,亚丹也希望伊德拉能更进一步扩充领土。

“得益于他所带来的资料和材料,我国的使骸研究实现了从未有过的进展。”

听到了瓦瑟戴尔那煞有其事的夸张汇报,伊德拉终于瞥见了亚丹一眼。比起对亚丹这人提起兴趣,还是对瓦瑟戴尔那唠叨更感到无语吧。

“皇帝陛下——”

打断瓦瑟戴尔,亚丹往前一步。瓦瑟戴尔投来了责备的眼光。像是在说“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一般。

“我就开门见山吧,您对长生不老可有兴趣?”

那是非常冒犯且粗鲁的用语。亚丹心里揣度着,或许这种语气反而能引起伊德拉的兴趣,毕竟他最近总是处处都不顺心。

“长生不老?”

不出所料,伊德拉的眉头往上扬了起来。在自己深爱的人死去的时候,人类就会开始憎恶死亡,从而渴望不死。就算是理智如被称为贤帝的人物,也不过是人类。然后, 那渴望就会变成过度的贪欲……。

“没错。所谓使骸的研究,实际上就是走在长生不老的道路上。”

虽然心知很无礼,亚丹还是抬起头来偷窥伊德拉的表情。

“不会腐朽的身体。正是为了能够永远君临天下。如何?陛下是否有兴趣?”

伊德拉那像死鱼般沉寂的双眸里,燃起了火焰。

 

【新历 725 年】

 

被长生不老这块香饵所引诱,伊德拉轻易地被亚丹操纵着。

瓦瑟戴尔开始研究亚丹提供的使骸,使骸军事利用化项目取得了从未有过的进展。生产使骸兵器的技术,也就是和不老不死的技术相联系的技术,伊德拉对这番说法毫不怀疑,将庞大的国家开攴投入到研究费用上。不久后亚丹就任帝国的宰相,在国家内部来去自如,获得了从未有过的权限。

另一边,亚丹向皇帝提出积极侵咯路西斯国土的进言,在前线投入了大量的魔导兵, 成功地破坏了一部分魔法障壁。结果,路西斯王国只能将魔法障壁缩小到皇都的周边地区,以此来强化障壁的强度。也就是说,除去因索姆尼亚以外所有地区都能成为帝国前

线基地的建设地点。

不止是这样,亚丹还频繁潜入路西斯领内,将众多路西斯国民使骸化,以此来获得路西斯的情报。就算杀了许多无辜的民众,亚丹心中也没有泛起半点涟漪。虽然以前经常都责备索姆努斯虐杀了许多无辜的民众,现在自己也觉得没什么了。杀人这种事,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只要不引起大的骚动就行,真的是可笑至极。

将路西斯国民的生命作为踏脚石,亚丹一步一步踏上了复仇的台阶。

 

【新历 734 年】

 

他应该不是那种健谈的司机,这还真少见。

大多数出租车司机,一开始会问你目的地是哪里,除此以外就像不让你有机会说话一般,一个劲说个不停,乘客就只能闭口不言。

“下一则新闻。”

多亏了司机是个寡言的人,亚丹才能够听清楚收音机里面的每一句话。

“本日凌晨时分,一名国境警备队员被通报行踪不明。”

留神一点可能会好一点。不怎么说话的人,耳朵可是非常敏锐。

“行踪不明的队员,名为马尔斯·萨匹恩提亚,28 岁,男。”

用手指擦了擦胸前沾了一点血迹的身份证。沉默少语的人不仅耳朵敏锐,可能观察也很细致。就稍微将身份证的名字用手指挡一下吧,亚丹这样想道。

结果,还是没有这样做。所谓人的记忆力,充满了不确定及暧昧,亚丹比谁都清楚这件事。在收音机听到的名字,不用五分钟就应该忘记了。这样的话,不要做些让人注意的无谓掩饰会比较好。

“虽然到了与同僚交班的时间,但却不见其身影,现在搜索工作仍在进行。”

那可找不到了,亚丹强忍着笑意想着。这副身体的主人,几个小时前就已经变成了使骸。作为人类的马尔斯·萨匹恩提亚,已经不存在了。

不知何时,亚丹可以做到模仿其他人的外形。变成马尔斯·萨匹恩提亚这个人,并不怎么费事。况且,亚丹也从他的记忆里面读取了那些只有他本人知道的事情,就算是熟悉他的人,也不可能识破伪装。

突然间,周围变得明亮起来。是因为穿过了隧道吧,亚丹皱了一下眉头。平时他会尽量避免让阳光直接晒到皮肤上,但现在穿着国境警备队的制服,没法挡住脸。不,虽然头盔可以调成遮住脸的状态,但是在车里面这样做也太过不自然了。亚丹只好假装在观赏着面前因索姆尼亚的景色,避免直接晒到太阳。

虽然没有真正在街上走过,亚丹却很清楚因索姆尼亚的构造,那是因为已经读取过好几个路西斯士兵的记忆了。士兵们基本上都至少进入过王都一次。在那之中,也有谒见过国王莫尔斯的人。也有在王子雷吉斯的指挥下在前线作战的人。

对了,莫尔斯已经死了,如今在位的是雷吉斯国王吧。真是讽刺,亚丹竟然比因索

姆尼亚的任何一个市民都要熟悉路西斯。

“你不用去工作吗?”

司机的声音把亚丹从思考中拉回现实,所以,一时间亚丹并没有领会他的言外之意。

“你是警备队员吧。”

哦,原来是这样。是在问我为什么不去帮忙进行同僚的搜索工作啊。果然没注意到我的身份证上的名字,也就这样了。

“我还有其它的工作。”

出租车已经到了因索姆尼亚的市区了,在这附近下车就行了吧。

“就在附近停下吧。”

一开车门,街上的喧闹拥入了耳朵。人们的笑声,还有绵延不断的音乐,车子不断驶过的声音。下了车之后,阳光照得眼睛刺痛。真是讨厌的大晴天。

“终于……回来了。”

久违了两千年的故乡,已经没有半点以前的痕迹了。没有麦穗田,也没有鸟鸣声, 更没有风带来的丝许泥土的味道。放眼望去,尽是高层建筑物和铺成灰色的道路,像是在工厂造出来一样的行道树,还有到处插满的路西斯王国国旗。

“这就是,索姆努斯建立的城市。”

道路、广场,都是为了庆祝路西斯建国纪念日而欢呼的人们。

“这就是不惜抹杀掉我而建造的国家吗?”

不明真相,只会欢闹的人们。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建立在谎言与背叛之上的国家的国民。

“只有一墙之隔的外面明明还在进行着战争,真的是悠哉啊。只要自身没事,其它就无所谓……吗。”

不久前,同样远离战争的卡瓦地区和加拉德地区的人们也是这想的吧。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被排除到屏障外面。自从九年前抵御外敌入侵的魔法障壁被缩小到因索姆尼亚附近的地区,加拉德地区就已经不再受屏障庇护了。

所谓末日,就是会突然在某日造访。不,就算有那个兆头,他们也不会察觉到。人类,就是会对令自己不快的东西视而不见的生物。

“禁闭在高墙里面,不知道世界何其广阔的人们……”

拥挤着多数高层建筑的天空下,呆望着天空发笑的因索姆尼亚的市民们。不知饥饿和寒冷为何物,连对疾病都不抱有一丝恐惧,只需要想着怎么高兴地度过每一天,愚蠢的人们。

“这也算是人的生活么?”

亚丹从混杂着人们的笑声和音乐声中听到了“中央大道不久后将举行游行”的广播声。比起那种行伍,给你们看看更有趣的东西吧。为了庆祝末日,不如来点盛大的礼花。

“那么,就开始吧!”

亚丹高高地扬起右手,召唤出炎神伊弗利特。当你们的余光触及炎神时,尽管惊愕、

恐慌、逃窜吧。

“怪了?”

人们还是那副欢闹的景象。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亚丹。不,只有一个牵着父母的手的小孩子注意到了亚丹,脸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仅此而已。

“这真的怪了?”

在亚丹正不解的时候,从想不到的街角响起了悲鸣声,迟来的地面震动声,以及建筑物被破坏的声音。在大厦的阴影处,火神现身了,手持燃烧着火焰的大剑,还有那巨大的双脚留下一路火焰痕迹。

“正是这样,我才受不了这些神的呀。”

反复无常,别扭,就算呼唤它也不听指挥,就算使骸化将其支配,稍有不留神他就会挣脱缰绳开始暴走。

“喔噢。”

炎神跳开之后,原来站立的地方马上掉下了瓦砾,亚丹非常清楚炎神不随自己意志行动,它只会不断地破坏着面前的街道。街道不断化为火海,没来得及逃的人瞬间化成了黑炭。连惨叫都没能发出。有的只是断气的声音。

“那么,这里就交给神明大人吧……”

不知所措的人们往反方向奔跑着。亚丹心里打算放他们一条生路,毕竟还有很多需要去完成的事情。

“对了对了,差点忘记了。”

亚丹开始向着那些即便自身很动摇,也尝试着疏导恐慌的民众的警备队员搭话。

“喂,那边那位,把那个给我可以吗?”

一名警备队员回过头来,一脸诧异,随后表情又很快变得痛苦起来。警备队员被黑色粒子包围着倒下,周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里。

不论是谁都在拼命地逃离火焰,根本没有精力注意到这里吧。

“没办法,我必须得弄一个无线电通讯机。”

非常不走运,马尔斯·萨匹恩提亚身上没有带着能收到王都地区信号的无线电。

“恩,听得很清楚。”

因为火神刚出来没多久,上层应该还没能掌握到确切的情况吧。就好像串线一样, 无线电里面都是些怒吼和悲鸣的声音,真的是太吵了。不过指挥系统正处于混乱当中这一事实是很明显的。

“接着好好干吧。我还要做点其他准备呢。”

亚丹瞬间移动到建筑物的天台,根据技术员的记忆,在高处往往放置着接收电视信号的装置。

从大厦的天台上,能清晰的看到燃烧着的街道,真是不错的风景。设置在一些地方的监视器,映出了一张放大的女人的脸。眼神迷离,表情僵硬。

“萦绕着火焰的巨大生物突然出现,王都城一带都被火焰包围了。在王都城周边地

区的市民,请马上去避难!重复,在王都城周边地区的……” 监视器上女人的画面消失了。

“啊~啊~,看得到吗?”

切换出来的是警备队员,马尔斯·萨匹恩提亚的脸。非常好,亚丹暗自窃笑。自己看着自己用其他人的脸和声音说话的样子也挺有趣的,不管怎么说,都是难得的经验。

“嗯,路西斯的诸位。这个国家将在今天迎来末日。”

不知是否是因为惊异于广播声,路上稍作驻足的一个市民瞬间被火焰吞噬殆尽。

“这是因果报应。伪王和伪国命中注定要灭亡……”

炎神的大剑击碎了大楼。几人被落下的瓦砾压死。

“过去的罪行,必须用惩罚来清算。在场的各位,都有背负这份报应的义务。”

四处都弥漫着什么烧焦的臭味,是人被烧焦的臭味。今天既是路西斯灭亡之日,也是审判开始之日。

“那么,无能的国王与国民们,还请尽可能地挣扎下去。”

路西斯虽早已今非昔比,但即便国家壮大,人口繁盛,一天内,哦不,几个小时内亚丹也能不留痕迹地破坏掉。放送画面切掉了一脸茫然的女性播音员,用不了几分钟她也要消失吧,虽然不知道是她先被烧得焦黑,还是放送机器先被破坏掉。

“警卫队队长通告全员,发布第一警戒态势,各队遵从指示,控制情势。”

无线电传来清晰的声音,警备终于摆脱最初的混乱状态了。

“还好搞来了无线电。这东西真方便。”

有声音传来,我是库莱勒斯。这名字听起来很耳熟。不,是从谁的记忆中“见到”的名字。好像是……库莱勒斯·阿米西提亚。

“查明巨人的来历了吗?”

“还未确定,但很有可能是使骸。”

“使骸?!使骸为何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因为是我叫他出来的呀——亚丹拼命忍笑。

“总之,现在最优先的是让市民避难,巨人就交给亲卫队来处理。” “明白。”

虽然还想再看一阵子戏,但似乎没法再悠闲下去了。

“让你们成功避难的话我就要头疼了。”

因为路西斯的国民,必须一个不剩全都死掉。

“过来,炎神!”

亚丹唤来炎神,飞落在地上,堵住了正开始移动的警卫队的去路。只要把引导疏散的人全杀光,市民不就没法避难了么。

“神明大人的力量真强哎,就是有点太鲁莽了。”

没被炎神的火烧尽的队员,由亚丹一个个地解决掉了。虽说能从炎神“鲁莽的攻击” 下逃走,但动作终究只限于人类范畴,在非人的亚丹眼中,慢得像停住了一样。

 

“警卫队近乎全灭。目标还在持续移动。”

“亲卫队正在赶往现场,在他们赶到之前坚持住。”

国王亲卫队,就是那群一身黑的家伙吧,比起警卫队强得不止一点半点。不在他们赶来之前结束掉的话……

“现在正在交战,但是……” 无线电的声音被打断了。“对方太强了!”

无线电中传出了正在眼前战斗的队员的声音。

“派遣增援!必须阻止目标!”

但听到这命令之前那名警备队员就死掉了。

“很可惜,你们阻止不了我哟。”

亚丹感到背后传来一阵杀气,接着头也不回躲开攻击,绕到了敌人的身后。对方人很多,但不成问题。“正在和目标警备队员交战!”

“居然还能分神说话,真的没问题吗?” “这家伙的动作根本不像是警备队……” “看~吧,浑身破绽。”

不仅这样,那些一言不发进攻过来的人也被反杀掉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是我啊,是我,亚丹心里回答道。反正向无线电对面回答,他们也理解不了。

“巨人的来历已经查清!是炎神!炎神伊弗利特!” “你说六神?!”

“太慢了太慢了。”

不光反应慢,收集情报的速度也不行。

“另外,操纵炎神的人看起来像是警备队员之一,目前但还不清楚他的来历。” “怎么可能有这种蠢事!总之立刻确认!”

“哎哟哎哟,到底谁蠢啊?”

回过神来周围的警卫队已经全灭了,这也太扫兴了。亚丹想着,接下来去哪里,是继续做掉其他的警卫队,还是诱导市民过来一齐杀光……

“……情况如何?”

这次不是路西斯的无线电,而是帝国军的通信终端传来的声音。说话的是在魔法障壁外待机的瓦瑟戴尔。

“我这边非常顺利。”

“知道了,你接下来按照计划找出并破坏魔法障壁的增幅装置。” “明白,敬请期待哟。”

只要让魔法障壁消失,屠杀市民就能交给军队来做,那样效率会比较高。

“好了,该去找增幅装置了……”

虽然亚丹是在自言自语,但那边的瓦瑟戴尔规规矩矩地作出了回答。

“已经在魔法障壁增幅装置的所在位置做好标记了。”

情报终端显示了市街的空中照片,的确,几个地方有红色的圆圈标记。

“装置在建筑物的天台,你去标记所在处破坏装置。” “行。你们也看准时机发动攻击吧。”

亚丹避开地上烦人的警卫队,沿着屋顶前往增幅装置。多亏了密集的建筑物,移动起来很方便。走下市区的时候只觉得街道很狭窄,但没想到却反倒帮了忙。

“好了,开始吧。”

设有增幅装置的地方,建着装饰过度的拱门与屋脊之类多余的物体。旁边耸立着瞪着眼睛监视着的巨大石像。亚丹的“记忆”中存在着和与这个很像的塑像。

“好像是……叫鬼王来着啊?”

路西斯历代王之一,正式名为雷霆·路西斯·切拉姆。至于是第几代王,记忆的主人似乎不知道,所以亚丹也不清楚。

“不论从哪个方面讲品味都很差啊。”

亚丹耸耸肩,把像是魔力储存罐样的设备破坏掉之后—— “吾遵从与路西斯国王的誓约守护此处。”

头顶传来声音。亚丹抬头,被光芒笼罩的石像动了起来,声音是石像发出来的。

“搞什么,还设有相应的机关啊。”

魔法障壁以抵御外敌为原则,对内侧的攻击应该没有防备……这份事先从士兵的记忆里得到的情报似乎出错了。说到底士兵只是底层的底层,关键的事情是不会告诉他们的。屋项上网状的光芒扩散开来,乍一看和魔法障壁十分相似。大概是防止破坏掉装置的人逃跑用的。增幅装置的守护者挥落巨大的棍棒,虽然是把一击就能敲碎人类的武器, 动作却太迟缓。根本不是亚丹的对手。对亚丹来说这种程度的攻击只是躲一下的事情。而且,使骸连无机物也能寄生,不论对手是石像还是人类,方法都是相同的。实际上破坏鬼王像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石像失去光芒粉碎四散之后,包住屋顶的光之网也消失了。

“魔法障壁的增幅装置被破坏了!”

无线电里传来慌张和骚动的声音,回答的是库莱勒斯。

“他们的目标是增幅装置?!难道是帝国发动的攻击?!”

太慢了,太慢了。谁发动的攻击?都现在这种状况了哦?身为王都警卫队队长,居然还在说这种废话。

“城墙内外都没有发现帝国士兵。”

“目标对象有可能是帝国派来的人。必须尽快阻止他。”

哎呀,这次猜的挺有水平嘛。亚丹一边笑着一边朝下一个目标进发。增幅装置共有七处。想到还要重复六次,亚丹便心生腻烦。幸好设置位置集中在王城周边,这样跑腿需要的时间就缩短了。下一个装置稍稍多费了点时间那里不仅有石像,还配置了黑衣众,

 

也就是和之前一样的王国亲卫队。与在神影岛和瓦瑟戴尔的研究所里现身时同样,他们联手合作发动攻势。

“麻烦啊。”

虽然受到联手攻击还不至于死掉,但被打中了还是相当痛的。再加上“怪物!”“丧失人性的家伙!”一类听腻了的台词不断重复就更烦人了。不过,亚丹虽然被搞得很烦,还是得到了额外收获。到底王国亲卫队是精锐中的精锐,和底层的士兵就是不一样。其中的队长级别就有机会触及机密事项了吧,记忆中有些前所未闻的名词。

“第一魔法障壁?还有这种玩意……”

广为人知的魔法障壁,如字面意思,是可以阻断外部攻击的墙壁,而第一魔法障壁似乎又是另一种东西。

“如果第一魔法障壁发动,历代国王就会现身吗……”

当王国陷入危机时,历代国王的灵魂就会实体化来驱除敌人。虽说记忆的主人得以在国王的侧近执行警护任务,却也没有实际目击第一魔法障壁发动的记忆。不过,这份情报的准确度相当高。

“就是说,初代王的灵魂也……对,说不定能把索姆努斯给叫出来。”亚丹本打算把索姆努斯的后代、索姆努斯的国家全部消灭,是因为已经无法亲手杀掉早就死去的索姆努斯了。但是,如果能把他的灵魂唤出来呢?就可以用自己的这双手,亲自把索姆努斯的灵魂给毁灭掉……

这始料未及的可能性让亚丹欢喜得全身颤动。亚丹的视线落在自己张开的手心。这双手。说不定能用自己这双手杀掉索姆努斯!亚丹精神大振,在屋顶之间疾驰。越快越好,自己要制造出所谓“危急的状况”。

“多个增幅装置遭到了破坏!”

“你说什么,又遭到破坏了?!向增幅装置周边派遣增援!” “是!”

无线电那边不断传出声音,而亚丹这边不断破坏石像,一个个地将亲卫队葬送。下一个,再下一个。亚丹一边扳起指头数着还剩多少,一边接通了瓦瑟戴尔的通信线路。

“喂~!听得到吗?基本都破坏了,怎么样?”

后续步骤亚丹都了解了。亚丹从内侧破坏魔法障壁后,由帝国军发动总攻,这就是作战计划。总之,亚丹这边是完工了。

“效果不错。”对面传来瓦瑟戴尔的回答。

“说不定,能从外部直接破坏障壁。攻击开始,请迅速撤离。” “啊——在那之前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和石像的战斗结束,接下来终于能让第一魔法障壁发动了,为此…… “我稍微抽点时间去把国王给干掉。”

“哈?!”

瓦瑟戴尔声音走了调。

“这和计划的不一样!”

“也没什么不好嘛,要学会任其自然。” “但我这边——”

“你那边按照预定计划行动就好。要好好帮我引开军队哦。”

亚丹无视掉话还没说出口的瓦瑟戴尔,挂断了通话。这样,破坏因索姆尼亚和屠杀市民的任务就交给军队去完成吧。

“任其自然,对吧。”

亚丹哼着歌在行道树顶上飞奔,顺便把看到的旗子连杆折断。活跃建国纪念气氛之类的东西不需要存在。避难、避难讲个不停,快把人听傻了的扩音器也都被亚丹破坏掉了。幸好之前把警卫队全歼了,路上干什么都不会有人管。

“这玩意……修起来麻烦大了吧。”

不过,今天因索姆尼亚就要变成无人之境,已经没有什么修理的必要了。

 

 

 

“走近点看,居然还建了这么大的城堡。真是的,是想从高处俯瞰国家,享受统治者的快感吗?”

王都正门没有半个警备兵,平时可不会是这个样子,但现在是非常态势。要对付突然现身的炎神,又要引导民众避难,多少人手都不够用。

“王城的警备先放在一旁吗,优先引导避难?忠于命令的结果很难说是好是坏呢, 看~吧。”

亚丹推开大门进到里面,从大门到王城门口是一片视野开阔的广场,看来警备员全都出动了。

“那么,让国王把我弟弟的灵魂叫出来吧。”

亚丹走过广场,看到某人从城里走了出来,那人并没有转身,也没有逃跑。现在自己伪装成了警备队员,对方应该不会觉得可疑。亚丹这么想着,然而——

“你在这里干什么?!”

很明显是责备的口气,亚丹认得面前这个用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的人。

“啊——你就是国王吗?”

在亚丹探知的记忆中,他大多时候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或者沉稳冷静,年纪轻轻却有着一身与年龄不符的威严。

“你看着不像是警备队的队员啊。”

用利剑一般的视线投向国王并与其对峙,从没有那个士兵敢这样做。

“你目的为何?”

因为历经了 113 代,他与索姆努斯的血缘联系应该变得非常淡了。所以雷吉斯的脸上已经看不到半点索姆努斯的痕迹。但是,这些小事无所谓了。重要的是,雷吉斯是路西斯王族的人,这点就足够了。

 

“终于见到你了……”

亚丹召唤出武器,朝着雷吉斯射去,朝着应由此手断绝的索姆努斯的血脉而去。但是,雷吉斯和亚丹一样也使出了武器召唤。双方武器的尖端都几乎要碰到彼此的鼻尖。

“你,到底是什么人?”

雷吉斯惊讶地睁大了双眼。武器召唤的能力,是神赐予切拉姆家族的能力。或者是, 接受国王授予的力量的人。不论是哪种,都不是形迹可疑的警备队员能拥有的能力。雷吉斯会惊讶也无可厚非。

“如果是王族的人,就应该很清楚吧?”

用谎言掩饰的真相,王族的人多少都应该知道一点。

“你是阿达加姆!”

不出所料,雷吉斯马上就想起了这个的称呼。那个被封印在神影岛里面怪物的名字。知道亚丹·路西斯·切拉姆这个名字的人,路西斯王国内恐怕是不存在的。真是讽刺,更接近真相的,反而是尼夫海姆帝国。不过,就算路西斯国内没有知道真相的人也无所谓, 反正结果都一样。

“没错,今日路西斯的血脉就此断绝了。”

“如果你就是阿达加姆的话,我就以王的名义封印你!” 亚丹召唤的剑和雷吉斯召唤的剑互相抵消,一起消散。 “继承了路西斯血脉的人,可要让我好好地消遣一番啊?”

雷吉斯的剑术和士兵们的记忆中一样勇猛。他身手矫健,那剑术可能还凌驾于索姆努斯之上。当年作为王子在前线作战的时候,很多时候都只能靠自己,应该是在那种环境下锻炼出来的技巧吧。

“真令人心潮澎湃啊,和国王之间的战斗。”

最下层的士兵就不用说了,连王国亲卫队,都没法招架亚丹的攻势。但是,雷吉斯还是能勉强跟上了亚丹的节奏。雷吉斯不断使出的招式若是落在普通人类身上,想必招招落命,但他的对手可不是普通人类。

“这股力量,太危险了,必须抹除掉。” “你大可尽管试试?”

亚丹拥有不死的体质,就算被穿胸、抹喉,也决不会倒下。喷出的血马上就会止住, 裂开的伤口也会马上被新的血肉覆盖。另一方面,雷吉斯就算只受到很浅的伤,也会一点一滴地被消耗。胸口或者腹部之类的地方被击中,动作就会变得迟钝,就算从神那里得到再多力量,也不过是肉体凡胎罢了。

“太慢了,东张西望什么呢?”

亚丹绕到他的背后,伸出了手。如果直接触碰到他的话,就能将他使骸化了。如果能将雷吉斯使骸化杀掉的话,感觉应该会很愉快吧。但很可惜,这想法没能实现,雷吉斯在最后一刻躲开了攻击,虽然躲开了手,但是腹部被剑划到了。

“我不可能……会输……”

雷吉斯发出了呻吟声,用手掌按住伤口。他已经步履蹒跚,虽然没有倒下,但是连站着都很勉强了。

“怎么了,还没完呢?”

听到路西斯王痛苦的呻吟声了吗?心中仿佛在和索姆努斯说话。看见自己子孙跪在地上的惨状了么?

“第一魔法障壁。”

雷吉斯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亚丹一脚踢向雷吉斯受伤的腹部,他整个身体飞了出去, 滚落的地面上马上铺满了鲜血。

“听说那个寄宿了历代王的灵魂是吧。”

雷吉斯的脸变得扭曲,可能他想要站起来,但是头朝天躺着一动也动不了了。

“为什么……你知道这个。”

“快召唤出来啊,所谓的第一魔法障壁。”

雷吉斯的手掌在颤抖,但是手中再也没法召唤出剑了。

“我有些话想和初代王聊聊啊。”

亚丹又一次踩向雷吉斯受伤的腹部。

“快滚出来!索姆努斯!不来的话,这家伙可是会死的!”

对一直没有表示的索姆努斯感到的愤怒逐渐变成了失控的冲动。亚丹不断地踢着雷吉斯的胸部,不断地踩着他的腹部。

为什么,不出来?是故意要让我焦躁么?还是小看我,觉得我不会下手杀人呢?我可不再是什么救世主了。被万民仰慕,慈祥的亚丹殿下,已经不存在了。

“啊?”

回过神来,雷吉斯已经一动不动了。

“死了吗?糟了,太过分了么?”

想着要探下脉搏,亚丹却发现雷吉斯的手紧握着。神所赐予的,王家代代相传的光耀之戒开始发出光芒。那光芒转眼间变得十分耀眼,附近的轮廓都摇动起来。果然没错。第一魔法障壁,开始发动了。

“好了,快出来吧。”

四散的光芒开始形成人形。看见了巨大的身姿,亚丹自心底发出笑容。此时,一声

“兄长”响彻广场。

“真的是久违了啊,我的弟弟。”

和守护着增幅装置的石像一样。化为巨人身姿的索姆努斯身穿坚固的铠甲,拿着一把大剑。

“躲在巨大的人偶里面,真像你这个小人会做的事啊。”

用什么身姿,用不用自己的力量,无论活着的还是死了的索姆努斯,都无所谓了。

“可别说你忘记了所对我做过的事啊。”

“沾染了使骸的身体,是成不了王的。所以你才会被水晶拒绝。”

你以为这种托辞会有用么?别笑死人了。

“但是,将我从历史上抹除,把我污蔑成名为阿达加姆的怪物封并印在石牢里面的人,可是你啊。”

“兄长……你还是回到黑暗中去吧。”

闲聊就到此为止吧。本来就没打算和你说什么。

“居然能够亲手宰了你,真是畅快!”

亚丹召唤出罗刹剑一口气冲过去。以前,也曾经任由着愤怒胡乱地挥剑,但是也没有对索姆努斯下过杀手。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没有下手杀了索姆努斯呢。亚丹不止一次为此后悔过。但做梦都没想到还会有这一天。亚丹不断用剑砍向索姆努斯石柱一般的脚,再瞬移到高处直接攻击他的脸。其实,他真的很想用拳头直接打在真身的索姆努斯身上。不断挥出愤怒的拳头,只到打到手失去知觉为止。

“污秽的力量居然能这么厉害……”

污秽的力量?不对,这是对你的憎恨。我真的很想亲手杀掉你,两千年来,无时无刻,都是这么想的。

“我的判断没有错。兄长果然是一个怪物。” “没错,我是怪物。”

遵从神明,不惜此身地去拯救人民于水火。得到的报酬就是这非人的力量和不死的身躯。这样的话,就用这具身体和力量来达成复仇吧,有什么不好?

“来吧!炎神!”

只用剑砍的话远远不够,用业火灼烧他,让他痛苦地满地打滚才行。

炎神的火焰袭向索姆努斯,灼热遍布他那巨大身体的每一寸。他的手、他的脚、都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响声。

“用这招……了结你!”

满含所有的憎恨和愤怒,亚丹发出了致命的一击。

终于,索姆努斯奔溃地跪了下来。巨大的身影逐渐消失,亚丹笑得停不下来。

“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亚丹仰天大笑。

“兄长。”

虚张声势般的巨人消失,在亚丹面前跪着的是,索姆努斯以前的姿态。

“我从以前就一直非常羡慕兄长。只有兄长被众人所仰慕、信赖。兄长总是被选上……就连神也是,只赐予兄长一个人特别的力量。”

“所以你就要剥夺一切么?”

索姆努斯双眼低垂。

“一开始我确实是为了自己。但是,不知何时开始,就变成是为了路西斯了。归根到底,一切都是为了守护人类的未来。我们遵从使命,一直守护者人民。”

我们?不止你一个?索姆努斯和继承了其血脉的人,路西斯那延续了 113 代的王族

血脉。这些人,就把守护人民当成自己的使命了吗?神明定会见证你的努力,笃定信念, 尽力去完成使命吧。亚丹脑中响起了艾拉曾经的话语。明明曾经是自己忠实地实践神明所下达的使命,并以此立命。

“现在,你们才是神的使徒吗?”

被剥夺的,不止是王位,不仅仅是未来。还被剥夺了更多的东西,不论是我曾拥有的,还是本应属于我的东西。

“虽然我不奢望你的原谅,但是我还是要说声抱歉。”

听到这示弱的声音的瞬间,亚丹心中的愤怒又再次沸腾起来。

“事到如今还……”

因为你道歉了,所以我就要原谅你?就仅仅一句抱歉,所有的事都一笔勾销了?

“你是有多爱自说自话啊!”

道歉也好,低头也好,都是为了你自己吧。后面就一笔勾销,就想消除自己负罪感。

“别开玩笑了!”

亚丹紧握的双手在虚空中挥动,然而,索姆努斯的身形却逐渐消散。

“你还是,安详地沉睡吧。”

“安详?尽在那里自说自话!谁会……谁会……!”

虽然亚丹拼命地在谩骂,但是所有的话都没有传达到。因为索姆努斯的身形已经完全消散了,只剩下他一人伫立着。能亲手杀掉索姆努斯的话,多少也能平复下心中的怨恨吧。实际上,亚丹也确实将巨大化的索姆努斯打倒了。但是,自己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有的只是令人不畅的疲劳感和空虚。

我所期望的复仇,可不是这样就完了……

不断地徘徊着,回过神来,亚丹发现自己回到了雷吉斯倒下的地方。

对了,将索姆努斯的血脉全部断绝,将索姆努斯建造的东西全部破坏掉。我的复仇还没结束。只要杀了雷吉斯,心中的空虚多少也能平复点吧。亚丹召唤出剑,准备砍下去。刺穿雷吉斯心脏的时刻来了。

“亚丹·路西斯·切拉姆——”

不知道何处响起了呼唤,亚丹马上察觉到这并非人类的声音。

“亚丹·路西斯·切拉姆,到此为止!”

像轰鸣般的声音在脑中回荡,亚丹蹒跚着。下一瞬间,天空中出现了无数的大剑, 亚丹抬头看那大剑不断的插向地面,刺在了雷吉斯的周围,犹如在表示不允许伤害雷吉斯一样。

天空放出了刺眼的光芒,周围变得一片白,亚丹忍着强光往天空看去,像是无比强盛且具有压倒性的力量降临一般。

“吾为剑神巴哈姆特——”

“吾绝不容许汝加害路西斯之王。”

说起巴哈姆特,也是六神之一。魔大战之后,陷入沉眠,和其它五神不一样,只有

它失去了行踪。

“为什么,神要妨碍我的复仇?!”

亚丹喊叫的瞬间,周围的环境改变了,这是被混合着夜空和水底的颜色所包围的空间。这是一个与现实完全不相容,让人觉得没有必要去问这是哪的空间。

在这个空间,亚丹孤身一人,和巴哈姆特对峙着。

“弑杀国王非汝之使命,汝之使命乃散布黑暗于四方。”

突然间被告知的自己的使命,亚丹心中疑惑不已。连重复念道“黑暗”这个词的力气都消耗殆尽了。

“天选之王将诞于路西斯,作为万民之祈盼,驱消黑暗而汝乃祭品,亦为引导光明的无尽黑暗。”

“祭品?天选之王?什么意思?”

剑神无视亚丹的提问。没有在意亚丹是否能听明白一般,剑神继续说道:

“真王觉醒,迎来黎明,便要集结历代王之力,届时汝亦将于使命中解放。”

亚丹明白完全没有插入提问的必要,因为剑神描述的场景在脑中显现出来了。雷吉斯的嫡子诺克提斯的诞生,水晶将幼小的他选为真王。和成长之后的诺克提斯战斗的正是亚丹。在王都城的广场上,就在刚才与雷吉斯战斗的地方,亚丹被诺克提斯打倒在地。诺克提斯在王座上献出生命,用光耀之戒的力量打开了“镜像世界”的门。

所谓“镜像世界”是水晶联结的空间,凭借人类的身躯无法进入。两千年前,亚丹的灵魂被水晶拒绝的瞬间,就被困在了“镜像世界”里面。到现在为止,亚丹一直以为是使骸的力量让其没法死亡。实际上是因为灵魂被囚禁在那一侧的世界里,所以自己才无法死去。诺克提斯使用戒指的力量踏入了那边的世界,消灭了亚丹的灵魂。

“是时,王族之血脉将尽数竭绝,汝亦将实现复仇之望——” “此乃定数!”

亚丹的存在被完全消灭之后,诺克提斯也跟着消散。作为真王,最后的路西斯王的死。所换来的,就是吸收了所有使骸的水晶碎裂,世界将被净化……

虽然看见了光明重返世界的景象,亚丹还是站在夜空被染成水底色的空间内。

“我不是救世主,而是散布黑暗的人吗?”

两千年前,亚丹曾经坚信着自己的使命就是拯救万民。

“我是为了让那个所谓真王的人杀掉才活着的?”

如果是为了拯救苦难之中的人民,就算丢掉性命也无所谓。因为亚丹始终坚信这是只有自己才能完成的使命,所以赌上了性命。但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要被无情地杀掉。

“那就是,神赐予我的使命吗?!”

赐予拯救处于使骸威胁下的人民的力量,仅仅只赐予他一个人这种力量的神。无法预见到被选为王的亚丹最终被水晶拒绝的神。亚丹对他们感到不屑,又感服于他们的愚蠢。但是,想到他们不过是单纯的制造容器的神,他们的做法又何其毒辣。

“如若违逆命运,生死亦不能如愿,唯永世彷徨于晦暗之中。”

“纵使如此,汝亦选择反骨于命运?”

剑神无情诘问道。

亚丹本来还以为一切都是索姆努斯的错,以为这一切都是索姆努斯精心策划,其子孙忠实执行的阴谋。正是这阴谋剥夺了自己和艾拉的幸福未来,就连存在本身的意义都被掠夺了。但一开始布下着陷阱的,却是剑神巴哈姆特。归根结底,索姆努斯也不过是一颗可怜的棋子罢了。

“凡人顺应定数,乃万世大道。” “笃行汝之使命,毋庸多言!”

“使命?这种东西都去死吧。我,可不是神的傀儡!”

亚丹召唤出武器,投向剑神。在触碰到它的一瞬间释放出了使骸之力。但是最后不过是略微擦过那个像假面一般的脸。

“凡夫亦敢违逆神祗,何等愚昧……可悲至极。”

攻击要来了,在刚有着预感的瞬间,亚丹就被弹飞了。想要反击但是却动不了,手脚袭来像是要燃烧殆尽一般的疼痛。剑神随身的大剑刺穿了亚丹四肢。

和被剑刺伤的疼痛不一样。以前,被索姆努斯砍中的时候,被兵士多次刺伤的时候, 亚丹回想起了那些感觉这是比那些疼痛还要强数倍,萦绕不去的剧痛,就像是要将伤口每一寸都烧尽般。

“顺汝之愿,汝之宿命同汝一分高下。”

剧痛而模糊不清的双眼,隐约看见了身穿白衣的人影。眼熟的白衣,淡金色的头发, 那是手持逆矛的艾拉。

“艾拉……不,我和死人的幻影……没什么可说的。”

亚丹立刻明白了这不过是巴哈姆特造出来的幻影,自己不能被这种东西骗到。

失去艾拉之后,因为不想忘记她的样子,亚丹已经回忆过无数次了。她的一些小毛病和说话的语调、举止,直到每个细微的地方,都刻在自己的脑海里。所以亚丹明白, 那个人不是艾拉。

“已经……够了!”

艾拉面无表情拿着逆矛缓步靠近,像是在威胁亚丹服从一样。

“这就是我的……命运?别……开玩笑了。”

艾拉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看着亚丹。

“我才不会服……啊啊啊啊啊!”

逆矛刺进了肚子,那是非常真实的疼痛,不能呼吸。拔出来的尖端沾满了黑色的血。亚丹明明知道这不过是幻觉,但是眼前的一切却没有消失。艾拉也好,逆矛也好,喷涌而出的血也好,这些痛楚也好,明明自己知道全是剑神制造出来的幻觉。

“无论你……刺我多少次,我都不会……服从。”

怎么可能屈服于这种程度的痛楚和这卑鄙的胁迫。被狡猾的神玩弄,绝对不可能。说什么永远孤独地活在无尽黑暗之中?我怎么会怕,我都在那里活了两千年了。

 

“我……我要……我要走自己的路!”

亚丹的体内涌出了凶猛的力量,似乎有某种肆掠的力量被解放了。那股力量将刺穿四肢的剑击碎,随即亚丹召唤出武器,杀掉了假冒的艾拉。

“蝼蚁之类妄敢执意违逆,恶果自食——”

突然间,脚下的立足点消失,亚丹就这样跌向了无尽深渊。

 

 

 

“这里……是?”

仿佛一瞬,仿佛永恒。奇异的空白过后,回过神来亚丹身处朦胧微暗之中。

“我是活着?死了?还是?”

这地方看着有印象,亚丹定睛一看,石头包围的狭小房间。地板上落着毁坏的枷和扯下的锁,这是神影岛的石牢。

“我不承认,不管王家,神,还是真王。”

亚丹站起身来,和被瓦瑟戴尔发现时不同,晃也不晃一下,以自己的脚稳稳站立,走向出口。

“我还活着。”

自己不可能被谁随心所欲耍得团团转,而是要反过来操纵、玩弄人。比神更巧妙,比神更残忍。

“散播黑暗,引导真王……最后杀死。将一切淹没在绝望的黑暗中……然后……”

复仇的对象不止索姆努斯,亚丹还有其他想埋葬的对象。

“然后,屠掉神。”

将来某一天,一定会,自己一定会撕下剑神那副厚重的面具,打断他身上的剑,让他爬在地上,让他体会神被亵渎的屈辱。

即使要花几十年,几百年,即使要经过漫长到意识也渐渐淡去的岁月,也一定要成功。这一天,亚丹第一次觉得变成不死之身是件幸运的事情。

 

【新历 736 年】

 

诺克提斯·路西斯·切拉姆诞生。

 

【新历 741 年】

 

路西斯王国王位继承权第一顺位,诺克提斯王子被选为真王。

雷吉斯抱着面容与索姆努斯相似的幼子,接受历代王宣告,知晓了怀中酣睡的王子的命运。想必和亚丹七年前经由剑神看到的一样,未来的王都城中会上演着差不多的光景吧。为了保护真王,雷吉斯设立了私卫队“国王之剑”。一切都按照命运,不,剑神的

意志进行着……

 

【新历 745 年】

 

冰神希瓦在伯鲁布地区古罗布斯溪谷觉醒,随后袭击尼夫海姆帝国领域。帝国军应战,虽然成功击退希瓦,但损失了大半兵力。

冰神的袭击对亚丹而言成了求之不得的良机,他唆使瓦瑟戴尔,让他着手开发对神特化使骸兵器。随着增加对该实验兵器的投入,他们得到了显著的成果。虽然对剑神巴哈姆特的效果是未知数,不过计划着实在前进当中。

 

【新历 755 年】

 

尼夫海姆帝国与路西斯王国达成停战共识。亚丹亲自赴往路西斯,负责停战的交涉。时隔二十一年再会的雷吉斯衰老得令人咋舌。看来维持魔法障壁加上费心于对抗帝

国侵略,给雷吉斯强加了相当大的负担。

 

【新历 756 年】

 

因索姆尼亚陷落,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在此前一天,亚丹在加迪纳渡船口与诺克提斯初次会面。

实际见面后亚丹发现,诺克提斯和索姆努斯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因此,在实现杀死真王的目的前,亚丹想要以能想到的全部方法折磨诺克提斯。诺克提斯和索姆努斯长着同一张脸,仿佛就是为了逼迫自己这样做……

同年,为了能够成为真王觉醒,诺克提斯被水晶吸收。

 

【新历 766 年】

 

王都被黑暗包围。不仅是王都,这颗星球都被黑暗完全覆盖了。

感觉非常漫长,真是奇怪。被剑神宣告极其不可理喻的命运以来,已经过了三十二年。对于活过两千年岁月的亚丹,本来不过弹指之间。非但如此,他反而觉得等了太久。白昼消失,世界变成只有黑夜之后,王都周围因有大量使骸徘徊,王都从而变成了

无人之境。

将王都和宝座据为己有,亚丹一心一意地等着,等着迎接成为真王的诺克提斯。快点,快点给我回来。

这样盼着,持续等待着王宫的访问者。终于,推开门扉的人出现了。

“一个遗憾的消息。”

 

这消息既对于访问者,也对于自己。

“你想见的人……不在这里。”

亚丹无声地附上一句:“我想见的人也没来。” 走进来的是令人意外的不速之客。

剑神描绘的未来构图里,并没有这种再会。亚丹笑意涌了上来。神没能完全定下命运,或者说是,神定下的命运正逐渐扭曲……

要不然,是不会再遇到她的。

“不过,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呢——”

本该在奥尔缇西由自己亲自下手而丧生的—— “露娜芙蕾雅公主。”

 

第 2 章 终焉之始

 

臼齿咀嚼爆米花发出的声音在头盖骨中回响着。吃的是爆米花,却只能尝到盐和油的味道。这不只是因为睡眠不足而导致味觉变迟钝,而是难吃,实在难吃。连奥尔缇西居然也有这么难吃的东西,反倒令人感慨不已。按理来说,是没人愿意买这玩意的,想到这些,阿拉尼娅无奈地笑了出来。

在搜寻崩塌了的零食店的时候,她挖出了幸免于水淹的巧克力罐头和这袋爆米花。当提议将这些东西分给小孩子们时,零食店的老板也没有意见。其它的零食一下子就被孩子们消灭了,不知道为何,唯独剩下这袋爆米花。但又不忍心将未开封的食物当垃圾扔掉,于是乎阿拉尼娅就带着走了。然而,当打开尝了下味道,才知道是这么难吃。而且,这本应是在游乐园或者电影院之类的地方吃的东西,再怎么说也不应该出现在飞艇的驾驶室里。

说起来,现在尼夫海姆帝国,已经几乎不剩什么电影院和游乐园了。像在电影院大笑、在游乐园欢呼的场景恐怕只有在当初帝国尚未异变的时候才存在。不知什么时候, 帝国就变得不正常了,阿拉尼娅迷糊地回忆着。

“这个国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皇帝陛下变得很奇怪。”

“明明以前还被冠以贤帝之名。” “是因为心腹太过无能吧?”

“难道不是军方管理层的问题么?”

大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着,他们不停叹息的样子还留存在阿拉尼娅的脑海里。那时候的阿拉尼娅还懵懵懂懂涉世未深。就算如此,城镇上还是洋溢着活力,还是有很多孩子们可以玩耍的地方,也有很多大人们可以开心地“小酌一杯”的去所。

不知什么时候,应该是阿拉尼娅当上佣兵前后吧,孩子们玩耍的地方消失了。游乐设施长年未经维护所以都被拆除了,那些地方被空置,之后就变成了军队的仓库和放置军备物资的地方。紧接着,电影院、竞技场之类的场所也关了门。店铺的数量也变少了, 买卖时髦的衣服或者新潮饰品的商店首当其冲,最后连卖连环画和玩具的商店也没了。简要地说,市面上流通的只能是必要物资。

因为属国不断增加,现在可以说几乎全世界的国家都被纳入了帝国版图,国民的生活应当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才对。但是,根本就没有改善,生活还是一样乏味。这都是因为高层把国库资金都投入到无止境的实验中去了吧。

在前线投入的兵器也是,几乎没有正常运作过。在新型的使骸兵器实验中,似乎经常发生相当大规模的事故,某些研究所更是出现了人员失踪的状况。越发让人觉得不妙的是,这些事故都没有传到民众耳朵里,似乎被谁抹消了。

 

是谁皱着眉头说出“皇帝的心腹太没用了”的话呢。“难道不是军方管理层的问题么?”发出这种真知灼见的人又是谁呢。如果现在他们还活着的话,又会发出何等令人扼腕叹息的言论呢?阿拉尼娅深深地叹了口气。

……本来是想叹口气的,但是途中却变成了一个大呵欠。坐在右前方的人也同样打了个呵欠,随后左前方的人也打了个呵欠。比格斯和维吉都双眼惺忪,一直吃着爆米花。飞艇那特有的轻微震动和低沉的声音就和摇篮曲一样。当然,他们可不能在空中睡

着了。总之,现在的敌人就是睡意。为了击退它,他们从刚才就一直运动着下颚,得到的战果也只有一项:敌人对付起来并不棘手。但是能用来应对的“武器”也太寒酸了。将难吃的爆米花丢进嘴中,简直就是折磨。因为没有其它对抗睡意的手段,吃难吃的爆米花也是万不得已。

如果有更好更轻松能够有效对抗睡意的手段的话,这种爆米花肯定就被丢进密闭容器里面,然后封印在藏物室的深处。这种像掺了药一样的油臭味,再给多活三十年他们也不想闻到。

“哎……”

维吉轻叹了一声。是因为终于抵达帝国上空了吧。还有几分钟就能降落了。

“第八十七空中机动师团归队,任务完成,完毕。”他心中坚定地想着,就这样简单汇报便收工。

比格斯演戏一般的用手指计时,三、二、一,中指收起来之后,他回过头来。

“恭喜,加班时间的记录又刷新了。”

刚才还奇怪比格斯到底在数什么呢。果真,还真像他会做的事。他光会注意些无聊的东西,对些有的没的感兴趣。不不不,对他本人来说可能就不是无聊和没必要了。再说了,他这些兴趣也经常能缓和气氛,让大家能开怀大笑。

“已经超过 35 小时了。”

但是,这次就让人笑不出来了。阿拉尼娅扶额。

“不带休息的通宵,再怎么说都会觉得累啊。”

计算出具体的数字之后,疲劳感就更加强烈了。想起过去 35 小时任务中发生的种种,也只是徒增疲劳而已。总之,奥尔缇西的任务让人感到沮丧无比。水神失控,当被告知要去做善后工作的时候,阿拉尼娅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等到了现场之后完全呆了。

曾经华丽的水都处于半毁坏状态,曾经墙上饰有雕刻的建筑物,现在已经变回了石块和泥土。带着屋檐的桥从底柱开始断开,屋顶的部分则漂浮在水面上。幸免于破坏的地区也几乎被水淹没。

这几天他们一直不眠不休地清除瓦砾,吊起被水淹没的军用机和凤尾舟。凤尾舟的船夫虽然都去避难了,但是军用机上的人却没这么幸运了。打开机舱门,乘员保持着生前的样子留在了里面。

“部队里士兵间开始有抱怨了。最近,‘上面’的人似乎有点太过使唤人了。” “肯定是把我们当成了魔导兵或者使骸一样了吧。”

毕竟把它们从头使唤到脚都都不会有意见。但是,这边却是活生生的人。没有停歇收拾瓦砾,也会疲劳会困。顺带一提,在奥尔缇西战死了不少人。不过市民基本上都去避难了,死的都是阿拉尼娅他们的同胞。被命令去做那种让人郁闷的工作,也难免会有一两句怨言吧。不,就算说三四五六七句也应该不会遭天谴吧。

“是不如吧。”比格斯眼都不眨地说道。

“不如?你是说我们比使骸还要低贱么?” “难道不是么?”

“不,或许你说得对。”

不否认。与耗费能源的使骸和魔导兵相比,佣兵什么的只要找那些走投无路的人就行了。管理层开始看透这点,也就是这几年的事。

“工作就是工作,还是会去干好的……但真的,我对军队感到厌烦了。”

叹气又再次变成了呵欠。像是在模仿阿拉尼娅一样,维吉和比格斯也张大嘴巴作势。这简直就是呵欠大合唱。

“困得都没力气生气了。”

虽说如此,但是再忍耐一下就好了。几十秒后,下方就会出现熟悉的景象,飞艇将进入降落程序。在目睹过奥尔缇西的惨状之后,冷清的格拉雷亚可能就像乐园一样。

“怎么样,下班之后来一杯?”

比格斯递过来装着威士忌的小酒瓶。虽然不是不能喝,但是酒精只会让睡意更甚。阿拉尼娅摆摆手,免了吧。

“比起这个,我更想要软绵绵的床啊。”

浆洗得崭新的床单,加上软硬程度恰好的枕头,能随心所欲地在床上伸直手脚…… 阿拉尼娅的脑海中充满了这些令人幸福感爆棚的事物。

突然之间,天旋地转,随之而来的是爆炸声和冲击。这时能看见比格斯的威士忌酒瓶飞了起来,爆米花像大颗大颗的雪一样飞在空中,飞艇内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左舷危险接近!”维吉大声喊道。

阿拉尼娅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在飞艇地板上翻来滚去。

“危险接近?这可是在帝都的领空。”

比格斯连回答的时间都没有,他在座位上用左手不断调整正处于滚转坠落态势的飞艇,右手拿着无线电。

“各机散开!回避!” “收到——”

回复声不断地响起来,比格斯顺势站了起来。确保安全之后,剩下的就是了解情况了。

“那个是什么?”

比格斯双眼不自觉地圆睁。显示器画面中,出现了比高层大厦还要高的二足巨人, 是使骸兵器。

 

“那个,好像是叫……钻石兵器吧”

确实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在哪里听过呢?不过,阿拉尼娅没费多大劲就从记忆里找到了答案。

“那个就是一晚上把因索姆尼亚破坏殆尽的东西。”

有着那样巨大破坏力的兵器,平时一定是被几重拘束器束缚着,但万事皆有始料未及之处。钻石兵器可能便是利用这始料未及的力量破坏了机库打算逃跑。从外部而来的控制指令似乎完全不起作用。

魔导机甲们将钻石兵器包围着,并且不断攻击它。从攻击力度来看,机甲们似乎不打算重新捕获而是要破坏掉它。仔细看的话,钻石兵器上腕部和胸部的装甲逐渐脱落, 内部结构暴露在外。

使骸兵器竟然也是有痛觉的,它借助扭动身体不断地甩着手臂,一边咆哮一边四处奔袭。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副巨大的身体。每扭动一次,高层建筑就不断崩塌,街道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不,是完全变成了巨坑废墟。

随着钻石兵器一边咆哮,它头部的一部分开始变化了。从上部露出了肉肿一样的东西,那是使骸兵器特有的“核”吧。那肉肿不断变红,突然射出了光芒那道光将魔导机甲部队吞噬,并排的魔道装甲像被割麦子一般砍倒。一瞬间,地面部队就被歼灭了。

但现在不是傻张着嘴惊讶的时候,钻石兵器发出的那道光,也向着空中驻停的飞行部队射来。

“敌方火力来袭!” “中弹了!”

“杰克 1 号,杰克 2 号,损伤严重!”

“阿米格 2 号,被击中了!”

友军发来的声音,已经接近惨叫了。他们的飞艇冒着火焰不断坠落。

“那个大块头!”

阿拉尼娅感到气血上涌。毕竟同伴就在眼前被干掉,生气也是正常的。

“我要去阻止那东西!”

阿拉尼娅一脚踢开椅子,向着储藏室走去。背后传来了比格斯的声音。显得有点狼狈,不,准确说是狼狈得不行。

“小姐,你是认真的吗?不会是睡眠不足神经失常了吧。” “肯定是认真的,一点都没昏头。”

“还是说这是梦吗?我现在是在做梦吗?” “梦话就留到睡觉的时候说!”

可能是睡眠不足的缘故,脑袋好像灌了铅一样重,但是,这不是梦,这是真真正正的现实。

“维吉,拜托你操纵飞船了!”

阿拉尼娅装备上爱枪——shoot spear,这是搭载了魔导引擎的高性能枪。随后她切

换通讯机的发信频道,向第八十七空中机动师团全团喊道。

“大家伙儿,给我坚持住,知道了么!”

不断响起的“了解”声中混着比格斯“真的是乱来”的嘀咕声,阿拉尼娅打开了飞艇的舱门,跳了出去。

耳边响起了风刮过的轰鸣声,阿拉尼娅正在急速接近帝都的护城壁。她一边目测着高度、微调着惯性控制装置,一边想着只要跑过外壁,马上就能追上那个大块头,此时却突然……

强烈的横风突然吹袭过来,阿拉尼娅想要进行逆喷射,然而时机太过苛刻。心中“啊” 的一声,便偏离了预定的着陆点,视线中仓库的屋顶不断地靠近。随后袭来的还有冲击和轰鸣声,发着泥土气味的空气和黑暗。

“痛痛痛痛……”

用尽力气挥动着魔导枪,好不容易才和新鲜空气和光线重逢。阿拉尼娅从瓦砾中爬出来,抬起头一看,头顶开着非常完美的大洞。冲落的地点不是民宅的房顶,而是军用仓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使骸……真是讨厌啊。”

又是一声叹息,虽然眼前的事实如此,但还是情不自禁从口中说了出来。阿拉尼娅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

“没办法,开工吧。”

最糟糕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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