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的余晖,照射着美国南方社会的阴暗角落(威廉·福克纳短篇小说集)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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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的余晖,照射着美国南方社会的阴暗角落(威廉·福克纳短篇小说集)书评

2024-07-13 03:11|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作家的特殊光荣就是振奋人心,提醒人们记住勇气、荣誉、希望、自豪、同情、怜悯之心和牺牲精神,这些是人类昔日的荣耀。为此,人类将永垂不朽。 ——威廉·福克纳

美国20世纪文学史上有两位耀眼的作家,一位是海明威,另一位是福克纳,两人先后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并且都对之后的美国文坛产生了重大影响,关于两人的文学评论层出不穷,但有趣的是,两人从未谋面,并且彼此之间颇有微词。

海明威和福克纳的作品风格迥异,是导致两人关系微妙的原因之一,相对于海明威的简洁和朴实,福克纳的作品无论从文字还是结构上都更晦涩更复杂。

福克纳是位高产作家,一生共创作了十九部长篇小说和百余部短篇小说,他最久负盛名的作品当属《喧哗与骚动》,但是《喧哗与骚动》中大量意识流手法的运用对于读者来说颇具挑战性,也因此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与之相比,这篇《夕阳》(又译《 那黄昏时分的太阳 》)这部短篇小说要容易理解的多,并且两者之间有很多相似之处, 最为明显的就是,两部作品共用了同一个家庭中的人物角色,这就让这两者之间有了共通的地方。

从作品中的时间线来看,《夕阳》较之《喧哗与骚动》更靠前,《喧哗与骚动》中已经成年的昆汀和杰森等人在《夕阳》中还处于幼年时期,所以读《夕阳》这部作品也有助于理解《喧哗与骚动》中人物的性格特征以及其形成因素。

众所周知,“约克纳帕塔法世系”是福克纳最重要的构建,对后世众多作家的作品都具有深远影响,比如胡安·鲁尔福《佩德罗·巴拉莫》中的小村庄、马尔克斯《百年孤独》中的马孔多和莫言的作品里都可以看到福克纳“约克纳帕塔法”的影子。

“约克纳帕塔法世系”是指美国作家威廉·福克纳通过诸多长、中、短篇小说,以约克纳帕塔法县为核心构建的文学模式。围绕着约克纳帕塔法县中的人物和事件,反映了美国南方社会在南北战争前后一个多世纪间的兴盛与衰败,讨论了美国南方人民的道德与信仰上的缺失与富足。

《夕阳》和《喧哗与骚动》都是福克纳“约克纳帕塔法世系”的组成部分,以下将探究两部作品之间文本细节的内在联系,以及《夕阳》这个阴暗角落中所反映出的当时美国南方的社会现状,来窥探福克纳笔下没落的美国南方社会。

一、从《夕阳》可以预见《喧哗与骚动》中几个重要角色的成长历程

《夕阳》中的主人公虽然是黑人女仆南希,但是作为主人的康普生一家除了幼子班吉此时尚未出生,其他几人——父亲、母亲、长子昆汀、女儿凯蒂和次子杰森,以及女仆迪尔西都有出场。这其中昆汀、杰森和迪尔西分别是《喧哗与骚动》中第二、三、四章的叙述者,由此可见两部作品的关联之大。

①康普生家母亲冷血、喜欢抱怨的性格尽显

母亲对待黑人女仆南希的态度最为恶劣,她多次当面对南希表达出不满,而且在父亲和孩子们要在天黑送南希回家的时候不停发出抱怨。

迪尔西一直生病,我们只好每晚送南希回家,直到有一天,妈妈按捺不住,说:“这得要啥时候才算个完呀?你们倒好,去送个担惊受怕的黑鬼,却把我一个人撇在这空落落的大房子里?”

母亲的抱怨不仅能看出她性格中自私冷酷的一面,也能体现她对黑人的蔑视,女仆南希为康普生一家劳累多年,但是在自己陷入困境的时候却得不到她的半点同情,换来的只是冷嘲热讽,这种情况出现过多次,可见大家都已经对此习以为常,当时黑人女仆的地位可见一斑。

②次子杰森的性格就像是完全遗传了母亲,导致他成年以后乃至终生都自私自利,阴险残酷

读过《喧哗与骚动》的都会对杰森自私残酷的性格印象深刻,他眼中只有自己的利益,不顾亲情,时刻想甩掉自己的白痴弟弟,福克纳甚至评价杰森说;"依我看,从我的想象里产生出来的形象里,他(杰森)是最最邪恶的一个。"

这些都能从《夕阳》里看出端倪,在这部短篇中,杰森尽管因为年幼还没有像成年之后那样阴险,但是他乖张孤僻的性格已经暴露出来。

年幼的杰森多次试图挑拨离间,在别人有求于自己时试图博取好处,在求取不成之后马上朝对方恶语相向,这些原本不应该出现在未满十岁的孩子身上的恶劣品质自然有她母亲潜移默化的因素,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形成了他此后自私自利、唯利是图的人生观。

“要是迪尔西给我做巧克力蛋糕我就不哭。”杰森说。

③女仆南希的悲剧在《喧哗与骚动》中凯蒂身上得到了相似的重演

作为《夕阳》中的核心人物,黑人女仆南希受尽了各种屈辱。

她是白人任意欺辱的对象,也是一些成年白人发泄兽欲的工具,曾经被白人诱惑导致怀孕,后来又惨遭抛弃,而她的丈夫不能忍受她这种背叛,常常扬言要把她杀死,南希为此连家都不敢回,惶惶不可终日,在监狱中甚至试图上吊自杀,被看守救了下来才保住性命。

凯蒂此时则是一个内心纯洁、喜欢打抱不平的孩子,她经常反驳杰森对南希的各种恶语,但是到了《喧哗与骚动》中,她重演了南希的悲剧。

南希和凯蒂的身份地位不同,但是她们的悲剧如出一辙,都有受到别人诱惑导致怀孕并且被抛弃的经历,两人试图自杀,结果凯蒂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南希却依然苟活,这其中有一个重要原因,身为黑人女仆的南希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而身为白人的凯蒂却不能承受这种痛苦,这种残酷的玩笑正是对当时美国南方社会不公的最大讽刺。

二、从《夕阳》中可以看出,福克纳始终在作品中追求语言和结构的极限

①《夕阳》运用了大量对白,这种对白都是以冷峻的口吻进行叙述,仿佛当事人毫无感情,增强了作品的渲染力度

《夕阳》中人物之间的对话占了很大篇幅,这种对话很有独创性,细看就能发现各角色似乎是在互相交流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其中还有大量重复的话语,这样更能表达出了人物内心的矛盾和纠结。

这一点在主人公南希身上体现得尤为突出,南希因为害怕丈夫的报复不敢独自回家的时候,多次重复这样一句话:“我给你们家干了这么久的活,你们来我家玩,他们不会介意的。”实际上南茜当然害怕自己把孩子们领到家中会引起主人的不满,但是无可奈何的她只能通过自言自语,不断重复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话来安慰自己。

随后福克纳就用细节描写来印证了这个观点——

南希又低低幽幽地发出怪声来,她坐在火炉前头,纤长的双手垂在膝间,霎时间,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她的脸上渗出,每一颗都像裹着一个旋转的小火球,如同火星子般闪着光滚下,直到从下巴上滴落。 “她不是在哭。”我说。 “我没哭,”南希闭着眼说,“我没哭。是谁来了?”

南希不断留下的汗珠正是她内心惶恐不安的真实写照。

②小说中还有极其重要的一点,这部短篇是以昆汀的回忆来进行叙述的,昆汀当时作为一个孩子,对于事情的回忆必然带有割裂性和不完整性,这种片段化的表述反而让回忆显得更加真实。

小说一开始就表明是要通过昆汀回忆的方式进行叙述,然后将时间拉到了十五年前。

如果按照福克纳作品中的时间线来说,昆汀这时候正处于《喧哗与骚动》故事发生之前,而这十五年当中,美国的科技有很大的进步,就连黑人也已经开始使用上了汽车,然而种族歧视问题却依然严重,这种对比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也点明了福克纳所要揭露的主题:当时美国南方社会的堕落和阴暗。

三、福克纳的作品经常会将视角聚焦在一个人物或者一个家族身上,以此来折射出整个社会的现状和变迁

①一个人物

社会的动荡往往会激发出人心阴暗的一面,小说中的一个小插曲可以说是对那个社会赤裸裸的揭露:有位靠收黑人保护费为生的白人,和他的妻子还有两个孩子一起生活,在妻子自杀以后,他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不久后独自归来,又和往常一样生活。

这个人物很有代表意义,福克纳虽然没有点明,但是很容易猜想到这个白人抛弃了他的两个孩子,并且极有可能是将孩子卖掉换取自己赖以度日的机会,人性在他身上已经丧失殆尽,连自己的孩子都舍得卖给别人,又怎么能指望对其他人抱有同情心。

②一个家族

在《夕阳》这部作品中,主人公一家对南希的态度也可以显示出当时对黑人严重的歧视问题。

无论是几个孩子对南希的捉弄(朝南希家扔石头),还是母亲的蔑视与嘲讽,都表现出白人对黑人的偏见之深,南希的苦苦哀求和抱怨被周围的人当做笑话对待,她的声音连微不足道的抗议都算不上,主人一家所关心的只是没有了她之后衣服该由谁来洗,更可怕的是,这些歧视在他们看来只是一件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福克纳正是借助这一事实来冲击人们已经根深蒂固的观念——对美国影响深远的南北战争结束之后,南方的失败让整个南方社会更加支离破碎,南方具有代表性的种植园经济模式遭到破坏,以此为依存的社会雇佣关系也面临着巨大挑战,一个旧制度正在加剧瓦解的过程之中。

不止《夕阳》如此,福克纳的其它作品也处处在揭示着美国南方社会的阴暗和人与人地位的不平等,“约克纳帕塔法”与其说是一个虚构的地名,不如说是福克纳为了让现实中的矛盾更直接、也更集中地暴露在人们面前所做出的尝试和构建。

值得一提的是,福克纳笔下的美国南方社会虽然没落破旧,充斥着当时社会上阴暗和肮脏的一面,但并不代表着他本人态度是绝望的,恰恰相反,福克纳对美国南方所承受的苦难和对待黑人不公的问题都抱有深深的同情心,他写作的目的正是要表达出对社会美好的向往和对人类地位平等的追求,正如我国翻译福克纳的专家李文俊先生所说:

福克纳的作品既有现实主义具象的逼真性,也不缺乏现代主义的想象力、穿透力和悲观主义,并且还保留有西方十九世纪浪漫主义文学中对英雄人物与理性形象的崇敬敬仰之情。如果要试图用一句话来概括他总的思想倾向,那我认为,归根结底,他是可以毫不迟疑地被归入到拥护宽容创新,主张人与人之间享有平等权利,赞成全人类相互理解与合作这样的一股人文主义大潮流中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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