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节为北京大学出版社独家提供的限时试读章节，2021年4月24日9:00下架，阅读时机有限。

从大江大河读懂美国史

（美）马丁·道尔

美国是一个拥有大河的大国。美国的历史也是一个双向的历史，河流造就美国，美国造就河流。从马克·吐温和惠特曼的密西西比河，到今天著名的胡佛大坝，河流深刻地塑造了美国的版图、政治、金融、税收、能源、环保等重大的方面，可以说不懂美国的河流开发史，就不可能读懂美国历史。

1河流决定了美国最初的形状，也决定了城市群的形成

美国有25万多条河流，总长逾300万英里，穿流过全国的田野、城市和森林。它们不是普通的河，而是世界级的大河。密西西比河的流域面积超过100万平方英里，这片土地上的降雪和降雨最终汇入大河之中，每天产生3900亿加仑的水，这些水如果均匀分布，足以淹没整个美国，水深达到几英寸。这些河流沿着大陆的地形自高向低奔流，产生了巨大的能量：哥伦比亚河的大古力水坝是美国最大的水力发电站，但它的发电量也只占了哥伦比亚河总发电量的三分之一。美国的河流同样跨越了巨大的气候梯度。科罗拉多河携带着来自终年积雪的落基山脉的径流，穿越数千英里的沙漠，为近3000万人提供水源，灌溉180多万英亩的土地，在这片地球上最干旱的区域之一，使这里的耕地产出了全美国15%的农作物。在美国，任何在冬天吃沙拉的人，享用的都是用科罗拉多河水灌溉出的生菜。河流是美国景观的最重要的特征。

河流塑造了美国许多基本的方面。当然，最基本的是以河为州界，例如密西西比河、俄亥俄河、雷德河、哥伦比亚河和科罗拉多河都是州界的一部分，而里奥格兰德河则分隔开了美国与墨西哥。同时，全美有16个州以及150多个郡都是以河流命名的。

河流也塑造了我们生活在哪里。

当欧洲殖民者到达美国东海岸时，他们在海滨平原建立了农场，那里土地平坦，平缓的河流、小溪和沼泽易于开发和利用。随着新到来的移民继续向内陆前进，在大西洋滨海平原与皮德蒙特交界的地方，他们遇到了一种阻碍交通的地质特征，那就是瀑布线。在瀑布线的上游，河流被限制在狭窄而陡峭的河谷中，而下游是海滨平原上平缓的水流。在瀑布线那里一般会出现急流，甚至形成瀑布。任何人想要用船从内陆运出一捆棉花或一蒲式耳谷物的话，瀑布线就成了航线的终点。在瀑布线，向下游漂流的独木舟必须先卸货，然后通过陆路搬运绕过那里，再重新装货回到船上。

于是，在瀑布线形成了一系列内陆“港口”（或者说码头）。

要想将货物从大西洋运输至上游，货物必须从较大的沿海船舶或远洋船舶上卸下来，然后通过陆运或用较小的独木舟或木筏逆流而上。

所有这些货物交换意味着货品和钱的易手，其中混杂着乘船而来的外国商人，和跟着货车而来的乡下人。在瀑布线的港口，企业家和求职者一同寻觅着机会。在18世纪的瀑布线港口，村庄和城镇开始形成，并逐渐成长为新兴的商业中心和市场经济中心。这些河流与瀑布线交汇的地方，自然就成了移民落脚的地方，城市在这里逐渐形成，詹姆士河的里士满、波托马克河的华盛顿、特拉华河的托伦顿和几乎其他所有东海岸的城市都是这样形成的。美国东部的主要城市，尤其是各州首府，都位于瀑布线上，这明显表明，自然景观对人口景观的影响是多么微妙。

美国中西部、南方腹地和西部地区的城市略有不同。位于美国内陆的许多城市都在重要的河流交汇处：莫农格希拉河与阿勒格尼河汇合成俄亥俄河的地方就是匹兹堡的所在地；堪萨斯城位于密苏里河和堪萨斯河的交汇处；萨克拉门托坐落在萨克拉门托河与亚美利加河交汇处。南方腹地河流丰富，那里城市的位置通常是为了避免水患。孟菲斯、维克斯堡和纳奇兹均坐落在陡岸上，在安全的高度上俯瞰密西西比河，但同时它们距离河流也够近，让它们能成为繁忙的港口，19世纪往来的是汽船，而21世纪则变成了驳船拖船。密西西比河沿岸的两座最古老的城市是圣路易斯和新奥尔良，它们同样坐落在地势略高的地方，这种地方被称为天然堤，让那里的居民数个世纪以来在水文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

2美国的工业化与河流：从水车到涡轮

当河流被限制在狭窄的山谷或峡谷中，或者从强劲的瀑布上倾泻而下时，河流的物理能量一直被人们开发利用着。18世纪和19世纪，美国的第一代工业就是利用瀑布线的水流驱动水车，然后用水车建立磨坊和锯木厂，面粉和木材成为当时最重要的商品。之后，又发明了利用水车驱动纺纱机。所以哪里有水车和磨坊哪里就形成城镇和城市群。

而20世纪，当水可以用来发点之后，工程师和联邦机构修筑了巨大的混凝土水坝和无数涡轮机来发电，产生的电力通过四通八达的电网传输到偏远的城市和广布的工厂。

在不同的历史阶段，河流都在推动着美国的工业化进程。萨斯奎汉纳河产生的水能对殖民地的人们研磨谷物至关重要；梅里马克河则驱动了新英格兰的纺织工业；哥伦比亚河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起到了关键作用，它为制造轰炸机的炼铝环节供电，而田纳西河则对提炼制造核武器的铀十分重要。科技的进步让河流帮助美国崛起，使这个国家从被殖民的穷乡僻壤成为工业强权。

在美国历史中，人口、技术和经济等各个方面都受到了河流塑造出的景观的影响。水流侵蚀形成碎石和沉积物，这个简单的地质过程造就了美国的自然特征，这些特征影响了现代社会实践，并将继续发挥作用。

3联邦与地方：随着河流摆动的界限

河流同样塑造了“美国应该是什么样”这个概念本身。

联邦与地方的权力界限是这国家从建国开始就面临的重大问题，防洪是另一个不断触及这个问题的事情，为了应对洪水，这个国家需要设立常备军队，还是维持松散的全国民兵组织就足够了？出于建设州际河流港口的防御工事，常备军队就显得十分必要了。美国联邦组建了一支专门开发和维护河流基础设施的军队（对，你没看错，是军队，而且是美国西点军校培育出来的军人），美国工程兵团，他们不是去跟敌人战斗，而是常年跟美国的大江大河较劲。

经济利益也是引发美国权力边界争论的重要因素。比如，19世纪时新出现的蒸汽船航行在两州之间的界河上，对于这种新型交通和运输工具产生的巨大潜在利益该如何分配，各州和联邦之间进行了激烈的博弈。哪一级政府应该负责监管贸易？州际河流上的河流商业促使这个新兴的共和国形成了一体化的国家经济，而不是一系列独立的各州经济。

还有，国土面积应该有多大？购买了路易斯安那后，让美国拥有了整个密苏里河流域，它在地理上将美国变成了一个向西延伸的辽阔帝国。这样一来，它给拓荒者和探险的先驱者留下了足够的空间，也带来了美国的“天命论”（manifest destiny）的思想。联邦政府在普通人民西进的过程中，应该有多积极？

美国在20世纪初遭受了凶猛的大洪水，外加全国经济萧条，联邦政府不得不在国家治理中担当比以前更重要的角色。美国社会的许多问题都源于一个事实：那就是美国是一个依赖河流的共和国。

4河流也是可以擦写的书

在河流塑造美国社会的同时，美国人也塑造着河流。人们会将河水排干、截弯取直、修筑河堤、建造水坝，人们一边污染河流，也一边治理恢复。

比如河流的形态的直与弯的问题。其实河流的天然形态一定是弯的。但美国工程兵团组建后，为了通航、防洪等需要，进行了一百多年的裁弯取直，也就是“渠道化”。到了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后，兴起了河流恢复运动，呼吁让自然回到本来的样子。恢复的支持者在设计河流的时候，也开始使用河流地貌学中的科学，来模拟自然条件。渠道化的河流被去渠道化，然后舍直取弯，并配备上一些半天然的过去存在的元素，利用利奥波德和沃尔曼提出的方程指导设计。河流恢复不再是钓鱼伙伴的周末爱好，它逐渐成了一种产业。于是美国的河流又从直的变成了弯的。这就是国家塑造河流的典型例子。

因此，我们需要在不同时代中，理解当时的政治、人口、技术和经济的特定背景，从而追溯美国河流的历史，同时我们必须了解不停重塑河流的水文事件。理解美国的河流就像阅读一本被不断重写的书，它们就像是某种古老的手稿，上面的文字被洗刷掉或刮掉，为新的内容腾出空间，而在新的一层内容之下，之前每一层的信息仍然隐约可见，但每一层又重叠在一起。美国的河流同样是一系列决定叠加的结果，它们由一个接一个的事件和想法塑造。

这本书展示了我们的思想如何塑造美国的河流，以及反过来，河流同时如何塑造我们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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