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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错名字可能带着明确的、有意的歧视和不尊重，是一种策略性的犯错。

随着美国副总统卡玛拉·哈里斯上任，一个新的问题随之出现：当一个人念错别人的名字，他传递出了怎样的信息？

最近，一位加拿大电台主持人决定放弃昵称“娜娜”，而是用回自己的加纳名字娜娜·阿巴·邓肯（Nana aba Duncan）。这个名字的发音类似于“Nuh-Naa-Buh”，她在电子邮件签名里加入了一个发音器，并在别人念错时耐心纠正。

她得到了朋友们的支持，但这个过程依然伴随着不快。一次聚会上，一个女人说，她可能永远也念不出邓肯的全名，反而问邓肯从哪里来——好像邓肯是真的是从某个遥远的国家来的一样。可是邓肯已经在多伦多生活了40多年。而另一次聚会上，一个客人觉得难以发音，于是单方面决定叫她“娜娜”。一位同事把她的名字与贝多芬第五交响曲的前四个音符连在一起唱：“那那那，巴！”

只有邓肯的名字会成为笑话。这让她感到沮丧。

邓肯曾在学校里用“娜娜”这个名字，以避免不停纠正别人的发音。但随着年龄增长，这个名字不再适合她。她的父母为她取了这个有加纳特色的名字，以纪念自己的文化，而改掉这个名字，让她觉得自己背叛了自己的文化。（图源：CBC）

微妙的名字

被叫错名字几乎是少数族裔普遍的遭遇。作为第一个担任美国副总统的女性、黑人以及亚裔美国人，卡玛拉·哈里斯的名字总是被叫错。2016年，在竞选联邦参议员时，她发布了一则20秒的短视频，“不是卡么拉，不是卡妈拉，不是卡咩拉，而是卡玛拉，”在视频里，几个不同族裔的儿童纠正人们的发音。

在2019年的回忆录《我们所坚持的真理》里，卡玛拉说，她名字的发音是“comma-la”，“它的意思是莲花，这在印度文化里是非凡的象征，它的花升起在水面上，根却牢牢扎在河底。”

2018年，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的博士后赵显在《跨文化心理期刊》上发表了自己的研究结果，他说，很多人将陌生的名字念错，是一种隐性歧视。“它传递出的信息是，你是微不足道的，在这个环节里并不重要，我不必花费时间和经历去学习，”他说。

2016年，加拿大多伦多大学和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四位学者在《行政科学季刊》上刊登论文，提及近半的少数族裔面试者会修改简历信息——他们会为自己起一个新名字，“听上去像美国人”的名字。“这不只是为了通过建立筛选，更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名字引起雇主的注意力，”这篇论文如是说。

论文中，一位华裔的大四学生说，她大学里的职业顾问给她的建议就是如此，“大一的时候，我在简历上写了本来的名字，但他们建议我把美国的昵称放在前面。”改名之后，她收到的面试机会多了不少。

研究者说，修改名字在亚裔受访者里最常见，但非裔受访者也会这么做。最常见的方法是使用中间名——如果中间名比名字听上去更“白”的话。

这确实有用。研究人员发现，与那些保持名字的种族特点不变的人相比，那些将简历“美白”的人获得面试回电的可能性是他们的两倍。而2015年的一项研究则反向证明了这一点：如果建立里含有少数族裔的元素，比如明显的亚裔或者非裔名字，那么得到面试机会的可能性就会下降30%到50%。

而根据赵显的研究，那些使用了美国名字的亚裔学生，自尊水平更低。论文研究表明，如果当事人认为美国人无法读出自己的名字，比如名字发音更困难，或者更难记住，就更倾向于改个英文名。他推断，低自尊水平的人或许更倾向于改名。

“不是卡咩拉，”一个亚裔男孩摆着手说。（图源：社交媒体视频截图）

可是，名字是没有错的。“有问题的是长期的错误发音，以及由此产生的连锁反应——他们不重要，他们不受重视，”美国密歇根大学心理学学者米尔斯·杜尔基（Myles Durkee）说。

在错念卡玛拉·哈里斯的政客那里，人们有时会看到这种轻蔑。据CNN报道里，共和党人经常念错卡玛拉的名字，包括前总统特朗普。就在卡玛拉被宣布成为拜登竞选伙伴的当天，他在新闻发布会上两次念错她的名字。

2020年8月，福克斯新闻主持人塔克·卡尔森（Tucker Carlson）在与民主党政治顾问理查德·古德斯坦（Richard Goodstein）因“卡玛拉”三个字的发音而起了争执。当这位政治顾问停止讨论，慢慢地读了几遍“卡玛拉”之后，塔尔森说，“那又怎样”，然后又念错了几次。

“所以我无意中念错了她的名字，是对她的不尊重吗？” 卡尔森反问，“所以你不允许批评Kuh-MAH-la Harris，或者CA-muh-la，或者其他什么？”两个月之后，共和党成员、时任佐治亚州联邦参议员的大卫·珀杜（David Perdue）也在公众场合反复念错卡玛拉的名字作为玩笑。

杜尔基说，这已经造成了小型伤害——而当说话的人带有明确的偏见时，这就是小型攻击。它可能带着明确的、有意的歧视和不尊重，是一种策略性的犯错。

“我不能念对她的名字，但我尊重她，”卡尔森（左一）说。但学者认为，这或许是由敌意造成的读错，并非无意。（图源：社交媒体视频截图）

好莱坞效应

在大卫·珀杜拿卡玛拉的名字开玩笑之后，社交媒体上发起了“#我的名字是（MyNameIs）”的标签，不少好莱坞演员都参与分享了自己的经历。

这或许能让人们回应起这些年来的一些小片段：2019年，美国喜剧演员哈桑·明哈杰（Hasan Minhaj）经常在他的网费节目《爱国者法案》中讨论他的印度穆斯林背景。他利用在《艾伦秀》中纠正了主持人对他名字的发音：“如果你能念出安塞尔·埃尔戈特（Ansel Elgort，美国白人男演员），你就能念出Hasan Minhaj。”

这个片段在他的推特页面上被浏览了400多万次。

美国穆斯林公共事务委员会好莱坞局局长苏·奥贝迪（Sue Obeidi）说，曾经一个复杂的名字可能会成为银幕上的笑柄，而现在，他们正在努力为好莱坞的电影制作人员提供建议，让他们创造出更加真实的穆斯林角色，把“太有异国情调”的东西正常化。

她认为，当那些好莱坞的知名人士对自己的名字无所忌讳——比如网飞的《女子监狱》里的尼日利亚裔女演员乌佐·阿杜巴 (Uzo Aduba)，以及墨西哥裔的奥斯卡得主露皮塔·尼永奥 (Lupita Nyong’o)，姓名的歧视正在被打破。

这样的转变，无论是发生在白宫，还是好莱坞的写作室，都会让工作场合的对话更友好。“如果有人目睹一个人的名字被念错，同事和上司都该出面制止，”杜尔基说。而那些一错再错的人，就会了解，自己不是那个环境或场合的规范成员”。

如今，邓肯说，她已经观察到了身边微妙的变化。如果有人念错了嘉宾的名字，即便是初级员工也能自如地纠正。

邓肯说，她在学校里用“娜娜”这个名字，是为了让别人更容易接受，也是为了避免纠正别人的发音而产生的焦虑。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娜娜”不再适合她。她的父母给她取了一个传统的加纳名字，以纪念他们的文化，邓肯说，修改这个名字就像是一种背叛。

如今，她希望能以自己的行动给别人信心，让那些来自各国的移民和有色人种有保留自己名字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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