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花开冰雪下

1

波波是我认识最特么累的网民。

他是我以前一同事，在我们公司工作有一段时间，日子过的还算潇洒，每次见他的时候都是笑眯眯，然后眼睛就不见了。每次看不到他的时候，要么在网吧，要么就是在宿舍装死。时间久了，他成了我们口中公认的网虫。

他有一奇葩姐姐，不过说奇葩有那么一丢丢过。

姐姐比波波入职的早，所以在波波入职的时候，姐姐已经是后备店经理。第一次见到波波的时候，感觉这小伙子不错，以后定是个可造之材，所以，未经波波同意，强行逼迫波波认自己做干姐姐。波波顾虑好久，胳膊始终拧不过大腿，屈服了。

波波特别喜欢上网。

姐姐特别讨厌他上网。

所以每一次波波休假的时候，她总是会在十点钟，准时给波波打一电话：“喂，你起床了吗？今天有事吗？没事就来店里上班吧。”

说完之后，就挂了，根本就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波波哭笑不得，气得在心里大骂，你特么这招太狠了！老子就是没起！老子就要就上网！老子就不！去！上！班！

但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嘀咕嘀咕，嘀咕完以后，还得屁颠屁颠地穿着工服，跟个死茄子一样就去店里了。

到了店里，波波还要假装，我很开心，我很开心。

2

后来，波波生病了，高烧不退。

一大早，波波给姐姐发了一条信息，“我发高烧了，我去医院了！”

也许比较忙，姐姐一大早没有看信息，拿出手机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赶忙给波波去了一个电话：“喂，你起床了吗？今天有事吗？没事就来店里上班吧。”

波波暴跳如雷：“我给你发的信息！你没有看吗！我发高烧！在医院输液呢！”

根本就不给姐姐反驳的机会。这么多次，是波波第一次敢这么大声跟她这样说话。瞬间感觉心里畅快了好多。

姐姐一听，大惊。

“你在哪个医院？一个人吗？我找个人过来看看你。”

波波突然感觉心里暖暖地，像个乖孩子一样，服服帖帖。心里念叨有姐姐真好，生病的时候有人关系，饿了的时候，有人送饭，想着想着，眼泪就吧嗒吧嗒流了下来。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以后一定要把网瘾戒了，以后一定好好工作，以后再也不会让姐姐操心了。

没过一会，姐姐派来的使者来了。

他一手里提着水果，一手提着饭盒。

波波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看着他手里的水果和饭盒，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心想，你特么的可来了，都快饿死老子了。

使者看着波波线条般的眼睛，把波波仔细打量了一翻，说：“我去，你这狗东西，原来真在这输液呢？”

“别特么废话了，都快饿死老子了，赶紧把饭给我拿来！”

使者有些懵，说：“啥饭，你说我手里的饭吗？”

波波死命的点头，脑浆都快要喷出来了。

“不好意思，你这狗东西就不要想了，这是给前两天受伤那个员工的。”

波波大惊。一脸懵逼，说：“店长不是让你来看我的吗？”

“哦，店长啊，她让看看你到底是在网吧还是在医院输液？”

波波瞬间懵逼，犹如五雷轰顶。死死的躺在病床上，像癌症晚期。心想，我再也不想看到她了，我再也不听你的了。

使者感觉自己说漏了嘴，这里呆不下去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不过不给他打招呼也不太礼貌，往前挪了一小步说：“那个…波波，我就先回去了。”

“你这狗东西，赶紧给我滚，不想在看到你。”波波说着，摸起枕头猛砸。

幸好这狗东西跑得快，没有被砸中。

那天波波一个人在宿舍躺了一天，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脑袋里画满了问号，不停地在问自己，自己有那么差劲吗？自己有那么差劲吗？时间久了，成为了波波一个心结。

3

在我们店里能呆过一个月我们都会给他竖一个大拇指，过了三个月，还能坚持的，我们会给他竖两个大拇指，或许还会给他小庆祝一下。

波波也很想得到我们的大拇指，更想着会有人可以跟他一起庆祝一下。所以，他很努力。

由前厅到后厨，做了不到几个月，天天累的一逼。波波身体有些偏胖，有些吃不消。再加上平时吃饭不及时一个月下来，瘦了十几斤。他脸皮又薄，然后就死扛。

结果终于扛不下去了，一头栽倒在了大厅里。

同事惊呆了。

客人也惊呆了。

后来，波波被送到医院，幸好脑袋硬，没能生出啥事，只是生了轻微脑震荡，起了一个大包。

姐姐一个晚上没有休息，在医院陪了他一个晚上。

再后来，波波休了一周小长假。每天姐姐会让宿舍阿姨，准时准点到宿舍给他送饭。波波却感觉着实不自在，但也没有说啥。

4

小长假很快就结束了。

一周对于波波来说，不长也不短，他想清楚了好多事情。

也许自己确实不适合呆在这里。以前的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管，自由自在。而现在我还要考虑别人的感受，每天受压迫不说，连最起码信任都没有了。每每想到这里，他都会偷偷地抹起眼泪。

“我要离职。”波波早早的来到了办公室。

文员知道店长对他比较不错，没敢同意，转身给店长打了一个电话：“姐，那个波波要离职。”

“啥，你说谁要离职？”

“波波要离职！”

姐姐一听，气就不打一起出，说：“让他离！”

说完就把电话撂了。

没过五分钟，电话又打了过来，“你让他等着，不给他签！”

本来以为等待胖胖的又是一场恶战，结果却让我大吃一惊。

现在想想我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5

姐姐到了办公室，火药味浓重。

“你为什么要离职？”

胖胖没有说话。

“给你妈打电话。”

“我打你妹啊！我受够你了！你整天就知道管着我，整天就知道折磨我，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波波长期压抑那么久，终于爆发了，他再也不是那一只小绵羊了。

姐姐大惊。火药味更加浓重：“我他妈做些不都是为了你好！”

“好，好你妹啊！当初不愿意认你当姐姐，你连威逼再利诱。行，我认了。后来你不让我上网说是对我好。行，我也认了。再后来，我他妈明明是感冒，你特么竟然派人监视我，我有那么不让你信任吗？不信任就不信任吧，还特么带饭过了故意不给我吃，你知不知道当时我一天都没有吃饭！”

话毕，波波早已哭成了泪人。

姐姐哑口无言，坍塌在了地上，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了下来。

文员大惊。赶紧拿来纸巾。

姐姐拒绝了。抽泣地对文员说：“让他签！让他签完快点滚！”

签完后，波波一个人踉踉跄跄地离开了办公室。

而姐姐把离职单撕了个粉碎，一个人在办公室哭了一天。

7

波波走后，没有找工作，也没有回家，像一个漂流瓶，飘到哪里是哪里。在这个一月的时间里，他从杭州出发，转战上海，飞往广州，前往深圳，斜着插入福建到了厦门，去了鼓浪屿。

一个人脱掉了鞋子，卷起裤腿，踩在鼓浪屿的沙滩上，看着朵朵浪花，大声呐喊，这一切如果没有发生多好啊！

然而，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波波在厦门呆了三天，也伐了。身上的积蓄也快掏空了。用仅剩下的几百块钱，买了一张回老家的火车票。然后，一个人在候车室里，静静地等着火车的到来。

“多少年以后，如云般游走，那变换的脚步，让我们难牵手，这一生一世，有多少你我，被吞没在月光如水的夜里……”

本来以为已经结束了，却又起波澜。铃声吵醒了已经瞌睡的波波，波波拿过手机：“喂，您好！”

“喂，波波！我是小文。”

“哦，有事吗？”

“你啥时候回来？”

“都离职了，还回去干嘛！”波波一头雾水。

“没有离职啊，你走后，店长就把你的离职单撕了个粉碎，让我一个月后给你打电话，让你回来上班。你走后，店长就把当时派去的那个员工开除了。”

波波竟哑口无言，死死的咬着嘴唇。

“还有，你当时话说严重了，店长一个人在办公室哭了一天。她之所以对你那么严格，是有原因的，至于什么原因，回来你自己问吧。不过有一点，店长绝对没有监视你！”

文文挂了电话后，波波冲出了候车室，跑到窗口把票退了，买了一张前往杭州的车票。

我的脑海里，恍惚浮现出这么一个场景。

在一个昏暗的小屋里，男孩子对女孩子说，我可以一直陪你走下去吗？女孩说，你能不能不再是一个网虫。男孩点头答应。两人相拥而泣。

我想她们的结果应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