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初

我小时候，父亲在外地工作，平时很少回家。每逢节假日，我总期盼着父亲能回家。他回来时，又是一副严肃的表情，让我敬而远之。

有时，他会从那个黑皮包中摸出四颗糖，分给我们姐弟四人。接过糖，我们没有说谢谢，而是转身跑开。或许是我们想一迈开父亲的眼，就把那馋了许久的糖塞进嘴里，又或许是对严肃的父亲有些许的害怕。

小学三年级，我从完小搬到了中心小学。学校是新建的，比以前用村里的仓库改造的教室宽敞多了。搬进新校园没多久，就是“六一”儿童节。学校举办活动来庆贺新搬校园，也为庆祝“六一”儿童节。

“六一”那天的节目很丰富，有做广播体操比赛、跳绳比赛，还有女生跳舞演出。最具人气的莫过于拔河比赛，每个班选20名学生一起拔河。女生组织的啦啦队的嗓子都快喊哑了，我的手也渗血了，仍然坚持着……但我班仍然没有拉过隔壁班。孩子们的失望往往是短暂的，节日的欢乐很快冲散了我们失败的阴霾。

当时，学校分来了几位年轻老师。有一位姓黄的男老师，在班会课上给我们讲了许多故事。我依然记得，他让我们在“六一”儿童年节为爸爸妈妈做一张卡片，表达自己的爱意。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平时很少敢直接向父母表达自己的情感。在纸上，我画了一个小男孩站在大树后面，远远地望着回来的路，路上有一个人骑着一辆自行车……我给它取了个名字——“爸爸回家了！”

我把这张卡片送给父亲。他很是意外，用手摸了摸我的头。看到了卡片上写的“六一”儿童节字样，父亲的脸上闪出一丝丝的尴尬，像是忘了什么事一样。我送卡片给父亲的那天已经是6月2日，父亲可能根本就没有想到还有“六一”儿童节，或者是他忙忘记了。

看到父亲脸上的尴尬，我想自己可能无法获得任何回礼，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不过，我已按照黄老师说的，送给父亲一个礼物，表达了自己的爱，心中还是很欢喜的。

父亲起身，把刚刚挂在房柱上的黑皮包拿了下来。那一刻，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心中的那句“你要送礼物给我呀”正要脱口而出。只见，父亲拿出了一个记账本。我知道，那是他平时在单位记账用的本子，不是送给我的礼物。我想说的那句话，活生生地卡在了喉咙管里。我听到了口水下咽时的气泡声。

父亲翻开记账本，从后面撕下一张纸。他说，“我教你折纸飞机。”我阴沉的心里，瞬间晴空万里。父亲耐心地教我折好一架纸飞机。我举起纸飞机，飞快地跑到外面，用力将纸飞机甩向天空。纸飞机并没有直线飞行，而是一个旋转，又绕了回来。我太开心了。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开着真飞机翱翔在蓝天。

后来，我拆了父亲折的纸飞机，照着纸痕学会了自己折。一直以来，我只会那种折法。

今天的“六一”儿童节，儿子的幼儿园要举办折纸飞机比赛，看谁折的纸飞机飞得远。我教儿子折纸飞机，可纸飞机怎么也飞不远。儿子说，“我们去手机上找折纸飞机的教程吧。”

一找才发现，纸飞机还有那么多种折法，甚至还有纸飞机飞行距离的基尼斯世界纪录。对着视频，我学了几次，但飞机的飞行效果还是不理想。反倒是，经过三年幼儿园手工练习的儿子，很快折出了那种纸飞机。它的飞行距离果然不同凡响。我们很是开心。

同样是儿童节，同样是折纸飞机，三代人之间有着不一样处理方式，但传承着同样的父子之情。

（作者系江西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