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火灾是如何发生及蔓延的，人们已有数百年的知识积累。过去的纵火案件调查技术是基于火灾调查员的实践经验，没人故意虚构事实、没人故意把无辜的人送进监狱，人们只是认为警察是依据科学判断的，但事实并非如此。

        错误出现的次数一旦多了，就不再是错误而成了规则。

        1871年芝加哥大火吞噬了城市的大部分地区，当时流传的一则消息称，凯瑟琳·奥利里家的奶牛在牲口棚里踢翻了马灯，从而引发了火灾。但这一说法并没有任何根据，多年后发布这条新闻的记者承认，故事是他杜撰的。

        1945年，哈里·勒托雷撰写了第1本关于火灾调查的书，书中称，用面包接触，燃烧过的物体表面，然后尝尝有没有助燃剂的味道，就可以检测出火灾的起因，是否为蓄意纵火，但这本书并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直到20世纪80年代，第1批用于火灾现场的精确测量工具才投入使用。这得益于维托·巴布鲁斯卡斯发明的锥形量热仪，这种设备可以让研究人员在实验室环境中测量火焰温度，热释放速率等。

        火灾调查史上影响最大的转折事件之一，发生在1990年10月16日，美国佛罗里达州的杰克逊维尔莱姆街。一家人被困在大火之中。火情是行驶在高速公路上的人发现了带着三岁儿子成功逃脱的杰拉尔德·刘易斯。运尸袋从屋里一代接一代的被抬了出来，遇难者包括杰拉尔德分居的妻子卡罗琳、卡罗琳与前夫所生的12岁的女儿。卡罗琳的妹妹以及卡洛琳妹妹的三个孩子，令警方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杰拉尔德在火灾中毫发无损。他的供述让警方产生了更多的疑问。

        杰拉尔德·刘易斯自称刚好睡在车里，车就停在客厅窗户外面。他告诉警方他醒来时发现客厅起火，冲进屋内后发现妻子正试图扑灭沙发上的火焰，但火势迅速蔓延开来。据他供述，他想让妻子和他一起上楼，把孩子带下来。他准备上楼时看到儿子已经站在走廊上，于是他抓起儿子跳出去，就在这时整栋房子瞬间起火。

        闪燃是大火燃烧的过渡点。从房间内着火到整个房间燃烧、整栋房屋瞬间起火的现象被称为闪燃。当易燃气体在烟雾弥漫的空间聚积，最终达到燃点时，就会出现闪燃现象。

        第2天早上，警方对火灾现场进行了调查，让他们觉得可疑的是杰拉尔德安然无恙，且另一名幸存者是他唯一的血亲。在屋内调查人员发现了他们认为的典型的纵火迹象，首先大火蔓延的速度，令人难以置信，火灾现场表明，极有可能是某种燃料或可燃物，加速了火势。他们还发现燃烧过的木头上有成片的大块圆形突起，按照一般的推断，形成大块凸起的唯一原因是木头上浇上了汽油。而形成小突起的唯一原因是没有浇汽油。

        于是警方开始解读这一发现，这种现象出现在踢脚板较低的位置，这似乎意味着有什么东西被洒在了地板上。此外警方还发现墙壁上有几处V型痕迹。在20世纪90年代，人们认为V型痕迹的底部，就是最先起火的地方，一些调查人员以两个V型痕迹作为证据，说明有两处独立且不同的着火点。火灾现场的地面上也出现了不规则的烧焦痕迹，人们认为这是因为有人在地板上泼洒了易燃液体。

        在莱姆街火灾的案件调查中，从客厅到走廊，再到前门都有泼洒痕迹，前门走廊处的烧焦痕迹是本案的关键。当警方第一眼看到这种痕迹时，就断定这看上去像是易燃液体的泼洒痕迹。把V型痕迹和泼洒痕迹联系起来，就能判断出这是一起纵火案，这是标准的工作流程。调查人员会把这些人为痕迹记录下来，并判断有人纵火。他们是从指导老师那里学的判断方法，而他们传递的信息是错误的。

        除了实物证据，警方还提供了一些不利于杰拉尔德的间接证据。警方审问杰拉尔德时发现，当时他的婚姻正处于破裂的边缘，这也正是他在车里过夜的原因。杰拉尔德的离婚诉讼案，在火灾发生的数天后就会判决。据称在早些时候，他曾以烧毁房屋威胁过卡罗琳。此外，警方的另一发现对他极为不利，警方在杰拉尔德·刘易斯过夜的车里找到了一个装汽油的塑料牛奶桶。他声称汽油是割草机的燃料，是为清理后院草坪准备的。所有证据都说明这是一起人为纵火案，杰拉尔德·刘易斯被捕，并被指控犯有1项纵火罪，6项一级谋杀罪。检察官寻求判处杰拉尔德死刑，被告方提出火灾的起因有可能是杰拉尔德蹒跚学步的儿子在玩打火机时，不小心点燃了沙发。为了证明杰拉尔德有罪，检察官要排除这一假设。

        刘易斯夫妇都有吸烟的习惯，我们无法排除4岁小孩，玩打火机的可能性。

        检察官向佛罗里达州著名的火灾调查专家约翰·伦蒂尼求助。伦蒂尼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请来另一位专家约翰·德哈恩。为了弄清真相，伦蒂尼和德哈恩要考虑可变因素。在犯罪现场他们发现答案近在眼前，杰拉尔德家的旁边，有一栋废弃的房屋，简直是杰拉尔德家的复制品。而且这栋房屋是由同一个建筑商，在同一时期建造的。这让两位专家萌生了一个想法。

        主意是德哈恩想出来的，他在火灾实验方面经验丰富，那是他的建议，他说我们把这栋房子烧了吧，于是我说好，我们就这么干。这是证明被告所述不真实的完美方法。他的供述与我们认为的大火蔓延方式不相符。

        伦蒂尼和德哈恩知道，在火灾发生时，复制同样规模的火灾现场是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但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这个想法，将彻底颠覆火灾调查学。

        所有受过良好教育的专业火灾调查员，都知道兰姆街上的那项实验，那是我们这个行业的一个重要转折点，这都众所周知了。

        火灾调查专家伦蒂尼和德哈恩，希望在废弃的房屋中再现火灾现场，并证明杰拉尔德是故意纵火的。这是全行业第1次在完全相同的建筑中进行火灾实验。伦蒂尼和德哈恩要尽可能的复制着火的条件，也就是要确保客厅里的可燃物数量完全相同。

        长沙发相当于燃料包，双人沙发也是，咖啡桌也是，把这些统统加在一起，就得出了可燃物载量。

        调查人员从杰克逊威尔市的各个地方，找来了与杰拉尔德家客厅中完全一样的家具。

        他们派出一名警官到一户人家里，警官说我要买下你客厅里的家具，那个人说没问题，只要给我的钱够我再买一套新的就行。于是他买了一套漂亮的多的家具，而我们得到了相同的家具。

        沙发是调查人员复制火灾现场的重要家具，因为杰拉尔德告诉警方，当他进入屋内时，沙发已经燃起来了，调查人员要排除沙发是由杰拉尔德的儿子在玩打火机时点燃的可能性。

        我们找到在同一天、同一条生产线、用同样材料、制作的完全相同的沙发，以防公设辩护人提出质疑。

        警方投入大量人力来复制火灾现场，甚至拉来一车囚犯帮忙。从家得保弄来石膏板，还铺上了与杰拉尔德家客厅里的完全一样的地毯，用这些东西重新布置了客厅。现场布置好后，伦蒂尼和德哈恩在房屋的关键位置，安放了12个热电偶。热电偶是检测火灾温度的理想设备。接下来他们安装了多个摄像头、两个气体分析器、以及一个温度记录仪。调查人员进行最后的布置，把数箱衣物放在前厅。杰拉尔德妻子的妹妹，在火灾发生的几天前刚刚搬进来，她的衣物还没有开箱。第1场实验即将开始，消防员将点燃沙发，因为按照杰拉尔德的说法，这场火灾是意外失火，最先燃烧的就是沙发。实验结束后消防员会将火扑灭，并重新布置好家具，在第2场实验中，调查人员将模拟蓄意纵火的火灾现场。

        我协助检察官们做好起诉准备，我们要把刘易斯先生送上电椅，当年佛罗里达州还在使用电椅。

        1990年人们还没有室内的大型锥形量热仪，所以当时的火灾模拟实验是在室外进行的。

        外面看起来就像是街头艺术节，对火灾调查感兴趣的，杰克逊维尔市市民听说了这项实验后，都跑到了街上，拍起照片来。

        消防员根据杰拉尔德所说用一个打火机试图点燃客厅的沙发，令他们吃惊的是沙发立即起火。火势蔓延很快，温度也上升的很快，伦蒂尼以为是仪器出错了。实验开始后的前三分钟的火情，由一名穿着消防服的消防员站在门口用摄像机拍摄，但在闪燃之前大约15秒钟左右，他决定逃脱。

        仅仅四分半钟，这栋房屋就被大火吞噬了。

        马上就要出现闪燃现象，我俩都很惊讶。

        在此之前，消防员一直认为在意外失火的情况下，这样大小的房间大约需要20分钟才会出现闪燃现象。在7分钟时，伦蒂尼和德哈恩认为他们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数据，于是命令消防员扑灭大火。火势蔓延的速度令人吃惊，两位专家在室内的发现，更是令人震撼。数十年来，一直被用来判定纵火罪的V型痕迹遍布实验现场，调查人员原本以为只有使用助燃剂才会出现这些痕迹，但这次实验模拟的是意外失火的情形。

        我感到震惊，我知道我告诉过检察官我支持他们的观点，但事实就是事实。

        伦蒂尼和德哈恩发现数10年来的传统认知是完全错误的，在闪燃过程中多次出现这些V型痕迹，因此不能成为定罪的可靠证据。闪燃发生时地板会烧焦，桌腿会烧焦，家具的底部也是。过去认为，如果桌子底部出现烧痕，那么桌子底下一定有东西在燃烧，一定是汽油或者易燃液体，但真正燃烧的是灼热的空气层。结果所有简单的痕迹，变得更加难以辨认，有些痕迹保留下来，但必须仔细寻找才能发现，因为闪燃会把它们伪装起来。在火灾事故模拟现场，伦蒂尼和德哈恩还惊讶的发现了本不该存在的泼洒痕迹。在地板上发现了这些清晰、连续的不规则痕迹，看上去就像有人在地板上浇上汽油并点燃了一样。事实上没有泼洒一滴易燃液体。

        在本案中泼洒痕迹，实际上是放置在门厅的袋子和箱子造成的，袋子和箱子下面的油漆地板并没有燃烧，却留下了一条颇具误导性的泼洒痕迹。很显然，闪燃导致的燃烧痕迹可能被误认成了泼洒痕迹。如今为了避免得出错误结论，火灾现场的痕迹都被简单的称为不规则痕迹。在这一案件中，检方的首场实验，让调查人员对他们原先的判断产生了质疑，但调查人员依然认为，杰拉尔德有非常明确的作案动机。他们推断一定还有其他证据，可以驳倒杰拉尔德的说法，第2场实验或许能帮助他们找到答案。

        第1场实验结束，我就知道结果了，我不需要看使用汽油后会发生什么。因为房屋在4分钟内就出现了闪燃现象。

        为确保万无一失，火灾调查员展开了第2场模拟实验。他们迅速修好了房屋，铺上地毯并摆好家具。

        我们的假设是，使用汽油助燃的大火会燃烧的更快，比意外失火或儿童玩火这种假设，能更好的解释火灾的发展。

        一名消防员向屋内倾倒汽油，倾倒量与塑料牛奶桶中的缺失量完全相同。然后他退回到门厅，在门厅点燃汽油。用于实验的房屋再次起火，时间飞快流逝，调查人员看到眼前的一幕再次惊呆。人为纵火的火势蔓延速度，与意外失火的基本相同，但在过去的数10年来，火灾调查员一直坚信人为纵火的燃烧速度要快得多。在此之前，人们都认为房屋着火时，如果不到20分钟，房屋就完全烧了起来，那么一定是有人纵火，没有人做过任何研究，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传统火灾调查员，会谈论燃烧速度的快慢，但他们从不会告诉你，他们所说的燃烧快是什么意思。也不会告诉你燃烧慢是什么意思，这种描述很主观，很难依赖他做出任何判断。

        消防员灭火的同时，伦蒂尼和德哈恩观看了录像。一名消防员说，这次实验或许证实了被告人的说法。

        我们做的实验越多，获得的反驳杰拉尔德刘易斯的证据就越少，而且燃烧实验本身并不能提供给他定罪的任何证据。

        伦蒂尼和德哈恩，被迫接受了这一事实。在本案中沙发中的合成纤维燃烧，加速了火势的蔓延。

如果我们没有进行实验，我们可能会在第2天一早就去宣誓作证，说我认为是这个人放的火。

        莱姆街上的实验，无疑给火灾调查行业，带来巨大变化。

        我们一直把生死抉择，建立在不真实的推断上，建立在伪科学之上。

        杰拉尔德称车里的汽油用于割草机，这一说法是真是假呢？根据气相色谱-质谱分析法的检验结果，塑料牛奶桶内的汽油与割草机油桶中的完全一样。调查人员还在割草机旁的小屋里，发现了一大包割下来的青草。杰拉尔德供述的最后部分，由此得到了证实。渐渐的，间接证据不再像起初看起来那样有力。检察官对杰拉尔德·刘易斯，蓄意纵火的指控不攻自破。

        检察官有道德责任，只对他们认为有罪的人提起公诉。

        燃烧实验之后，杰拉尔德·刘易斯在一周内获释。火灾调查专家做的实验，挽救了杰拉尔德·刘易斯的性命，并给火灾调查领域带来了有力冲击。

        让我感到十分自责和惭愧的是，我之前了解的有关大火的知识都是错的，而且我缺乏知识可能会导致一个人丧命。

        莱姆街的那场实验后，火灾调查行业从黑暗时代走向了以科学研究作为依据的时代。

        1992年美国消防协会出版了《火灾与爆炸调查指南》。该书以公认的科学知识作为基础，为火灾调查员提供指导。

        1996年，一些存在已久的错误依据仍有待被指出。其中一个人们普遍认同的知识，成了很多美国好莱坞电影中的情节。人们认为将点燃的香烟扔到汽油中会引发火灾，但在实验中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即使尝试数百次也是如此。

        2000年，美国国家标准技术研究所，开发出计算机模拟程序，该程序可以利用科学数据和三维动画，模拟有待调查的火灾现场。

        2007年2月13日，新泽西州的葛拉斯堡罗镇迎来清晨。斯蒂芬·爱德华兹的家中突然燃起大火。41岁的斯蒂芬是一名卡车司机，因背部疾病赋闲在家，他的妻子，39岁的米歇尔·亨利，已与白血病抗争了6年。虽然他们设法从火海里中逃出来，但二人全身的烧伤面积超过80%，最终还是没活下来。他们16岁的儿子贾森·亨利逃过一劫。贾森告诉警方，他曾三次试图冲入火海去救父母。这名优秀学生说，在最后一次冲入火海时，他为了把挡在母亲面前的金属靠背椅挪开，不小心烧伤了手。但这处轻微的烧伤，令警方十分困惑。

        我们想跟贾森亨利再谈一次，更好的了解他所描述的当晚的情况，他的有些说法似乎说不通。

        调查人员需要查明的是，这场火灾是个意外还是另有起因，他们唯一的证据来源就是房屋的废墟。火灾现场的取证是调查过程中的终极挑战，这是因为大量线索已经在大火中灰飞烟灭，而且蓄意纵火和意外失火之间的差别，也十分微妙。如今火灾调查员必须精通火灾科学、热力学等专业知识。但在过去的数10年，他们依据的知识来源更多的是口耳相传。而不是自然科学。

        新泽西州格拉斯堡罗镇的火灾调查员认为，贾斯亨利纵火烧死了他的父母，并有足够的证据支持这一指控。他们认定有多个着火点，包括主卧走廊和客厅。在火情得到控制期间，楼下还有次要着火点。房屋各层都有着火点，并且四处弥漫着汽油味，这场火灾很有可能是人为纵火引发的。最终火灾调查员找到了他们认为毋庸置疑的证据，1楼卫生间里，有一只红色塑料汽油桶，或者说是燃料桶。

        丹·威廉斯利用这些细节试图让贾森招供，贾森的身旁没有律师，只有他的祖母。

        ——你所说的不合乎情理。是你放的火。

        ——我没有。

        ——我知道是你放的火。即使我得问你100万次，我也会问的，我知道是你放的火，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纵火。

        经过数小时的审讯后，贾森突然改变了供述。他称是他的父母蓄意纵火，目的是骗取保险金。他开始指控他的父母，他的母亲病重，父亲已经失业，他们需要钱。后来贾森再次翻供，称是自己替父母放的火。审讯中，贾森终于承认是他放的火。是他故意触发烟雾报警器，以便父母能够逃出来。

        他们遇难我很难过，我并没有打算伤到他们，我只是尽我所能帮他们脱困。

        贾森称，他从没想过父母会被困在大火之中，他们应该能够逃出火场并向保险公司索赔。但当警官带着口供离开时，审讯室的摄像头依然在录像。贾森这样对祖母说。

        ——我没有放火。

        ——那你为什么要说是你放的火呢？

        ——我还能说什么？

        审讯在这一刻结束，尽管翻供，贾森依然因纵火和谋杀双亲而受到指控。但与贾森住在同一社区的人们则认为他是无辜的。亨利之前是童子军，是一名优秀学生，在学校各方面表现都很好。所有人对他的看法都是一样的，他是一个全面发展的好孩子。他的高中同学和一些同龄人决定联名请愿，他们给检察官助理递交了请愿书，请求在审理时将贾森作为未成年人来对待，请愿书上至少有100个人的签名。贾森好友的母亲，美国童子军的队长，以及其他人都认为警察并没有提供可靠依据。调查人员明白，他们必须掌握强有力的证据。

        贾森所在社区的人及他的朋友们都试图对该案件施加影响，他们出席每一场法庭听证会，他们来找我，他们很直率，很易激动。

        贾森没有任何犯罪前科，即使是调查人员，这一点也很很难令人接受，警探不断的调查这起案件，想证实贾森不在现场，无法纵火，于是向烟酒枪炮及爆炸物管理局求助。

        美国烟酒枪炮及爆炸物管理局的布莱恩·格罗夫和他的调查团队来到贾森家的火灾现场。测量了房屋的面积，记录下家具、可燃物、载量等数据，查看哪些地方受损、哪些地方玩好，然后把这些数据带回实验室进行研究。他们还从贾森父母的卧室中采集了地毯样本，调查人员将利用气相色谱-质谱分析法检测样本是否有助燃剂残留物。

        首先气相色谱仪利用高温将样本分解，并在分子沿着导管移动时将它们分离。

        你可以把气相色谱分析法，比作在森林中的赛车、卡车巴士、小汽车、摩托车，一起进入森林，摩托车会第1个穿过森林。

        接着质谱仪能识别出，被分离出来的分子是什么物质，质谱仪能捕获分子，将分子分解成更小的碎片，然后测量这些碎片的大小，通过这种方法就能辨别出这些分子原来是什么物质。

        在本案中，调查人员分离出了汽油，这是条关键线索。但为了确定火灾发生与蔓延的情况，格罗夫建议在实验室中完整的再现火灾现场。他们利用的是现代火灾研究领域中最先进的设备。火灾调查员对贾森家的地毯进行取样，并发现了汽油残留物，他们将在实验室中重现火灾现场，并解答问题。这场火灾真的如贾森所说是因骗保而起，还是有人故意纵火、蓄意谋杀。

        在实验室，可以进行很多在其他地方没法进行的测试。这个实验室建于2003年，它的作用是重现火灾现场，破解纵火迷案。20世纪80年代，锥形量热仪的发明，成为了一个转折点，使科学家得以测量大火的规模和威力，最早的锥形，量热仪太小，只能检测小的燃烧物体，但如今这个实验室拥有世界上最大的量热仪之一。

        在这样大的空间里，能够点燃一辆巴士、1栋两层建筑，能对大体积的物体做实验。锥形量热仪能够测量烟雾和其他物质的质量，并利用单位瓦特、千瓦和兆瓦，来确定火灾的规模。调查人员复制了贾森家的卧室和门厅，并把家具布置好，与原始现场的可燃物载量相匹配。而人员将测试贾森·亨利，是否有足够的时间三次进入火场营救母亲。我们只关心一开始的两分半钟，因为只要过了这个时间，就无法毫发无损的逃出卧室，我们要关注的是地毯和天花板之间的温度，因此我们采用了所谓的热电偶树。我们在不同位置，设置了多个热电偶。热电偶会把每秒钟的温度数据，上传到计算机。同时热成像摄像机，让调查人员得以透过烟雾看到高温区域。热成像摄像机提供画面或视频，由此能分辨出哪些物体很烫，哪些物体的温度不太高。消防员在灭火时会利用这些设备，在搜救时也会用到。在实验室利用这些设备，从不同角度观察模拟火灾。消防工程师讨论火灾是一回事儿，而向陪审团播放视频，则是另外一回事。

        调查人员给火灾模拟现场，浇上了汽油并点火，实验结果不仅能分辨出，贾森供述中的实话与谎言，还会让本案的结局出现惊天逆转。如果没有伦蒂尼和德哈恩早期在佛罗里达州杰克逊维尔市进行的模拟实验，实验室也绝不可能重现火灾现场。从来莱姆街实验中汲取的教训，并没有被人们遗忘。

        30秒内，实验用的卧室就被大火吞噬。90秒过去了，热电偶显示的温度超过了400摄氏度。很快，火焰便烧穿了天花板。消防员立即行动，举起水龙带，打开水阀。实验记录的室内高温表明，如果卡斯亨利的父母如他供述的那样在卧室内点火，那么他们纵火的目的绝不是骗取保险金而是自杀。贾森还称他曾多次进入室内，试图救母亲，调查人员的进一步实验将确定贾森是否有罪。

        实验已经证明，如果贾森亨利的父母故意纵火，那么他们必定会殃及自己的性命。在实验室里进行了6次实验，以评估贾森·亨利案的火灾动力学参数。贾森称他曾三次试图救母亲而导致手部受伤，但实验提供了确凿证据，证明他的这一说法并不属实。对这些数据的评估表明，在点火后的二三十秒内是安全的，超过这个时间任何试图试图逃出卧室的人，都会被严重烧伤。然而贾森只有手部手部被烧伤，贾森·亨利不可能如他所述那样，返回卧室，去救母亲，然后逃出来时没有大面积烧伤。调查人员认为，贾森很有可能是在点燃汽油时不小心烧伤了自己的手。他的父亲身体肥胖，母亲罹患癌症身体虚弱，因此他们很难逃出来。

        尽管贾森得到了社区民众的支持，尽管他自称无罪，但他仍被指控杀害双亲。在被告拿到实验报告后，他决定认罪。贾森·亨利因犯过失杀人罪，而被判20年监禁。这一结果令支持他的人愕然。贾森·亨利的罪行是通过科学依据，而不是间接证据证实的。调查人员还在贾森的计算机里，发现了令人不寒而栗的视频。

        我和科勒警探度过了多个不眠之夜，我说过，我要把一个16岁的孩子送进监狱里，他有可能一生都在监狱度过，因此我希望确定是他干的，事实上就是他干的。

        自家亨利案后，火灾调查学得到了进一步发展。调查人员找到了保存关键证据的方法，烧毁的衣物可能要等上数月才能进行检测。而在等待期间，纵火用的助燃剂可能会挥发或消失。为解决这一问题，一种被称为三氯生的物质，在实验中得到了应用。三氯生是一种防腐剂，也是牙膏中的常见成分，研究发现把三氯生泼到被烧毁的衣物上，可以有效阻止汽油残留物分解，时间长达一年。科学家还研制出了一种被称为纳米电子鼻的新工具。这种工具能够探测到人类无法闻到的气味，这种超小型电子鼻利用数千个纳米传感器识别出汽油或煤油等助燃剂。

        如今火灾调查员还得尽力避免被传统的纵火知识误导，避免做出错误的判断。

        每年大约会发生近50万起火灾，其中大约有10%，也就是约5万起，是蓄意纵火引发的。因此我们会有5万次机会会做出错误判断。假设5万起被认定为蓄意纵火的案件中，95%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么就有5%错误的。也就是说，每年会误判2500起火灾。

        不断进步的技术以及更为严谨的科学方法，也迫使一些尘封的旧案重见天日。自1990年来母街火灾实验发生后，至少有6名被判定为蓄意纵火的罪犯被改判无罪。火灾调查的内容也变得更加全面，使纵火疑案的数量在过去的30年下降了近68%。

        今年的火灾调查比我小时候的调查准确100倍，这是事实，这样的改善是摆脱伪科学，依据真科学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