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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州有一人，姓南，他家祖辈都在这里，已经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了，只知道他在家族中排行十四，所以都叫他南十四。

南十四自称是南霁云（唐代名将张巡的部下，武艺极，善骑射，守睢阳时，与张巡共同遇害）的后人，为人很耿直，眼中只有黑白，没有其他，他侠肝义胆，崇尚义气，嫉恶如仇，从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有所顾忌。

一日，有位贵人邀请南十四喝酒，喝着喝着，两人聊到了宋高宗时，岳飞北伐，金兀术屡败之际，秦桧假意下诏，一日之间用十二道金牌召回岳飞的事。

席间，有一位秦桧的后人，刚做南阳推官，他想为祖宗说好话，就说那不是秦桧假意下诏，而是宋高宗的命令。他还说，岳飞之所以死，不能怪秦桧，而是怪岳飞，因为岳飞拥兵自重，还要迎回二帝。

这个秦推官有意维护祖宗，到后来甚至说，岳飞穷兵黩武，割据地方，不为国家统一考虑，死得不冤枉。他还说，如果不是秦桧坚持议和，那么南宋恐怕就无法存在，更不能延续九个皇帝了。

南十四一听，顿时大怒，指着秦推官骂道：“你简直是颠倒黑白，损岳王（岳飞后来封王）名声。倘若岳王拥兵自重，那么中兴四将中，其余三人又该怎么说？岳王从没有说过迎回二帝，那是高宗的口号，岳王只说‘迎回天眷’，完全考虑到了高宗的局面。还有，照你这么说，还是岳王不对了？怎么几百年来，那些正直的文臣武将，所有的百姓都尊重岳飞，而不是你的祖先？”

秦推官一听，哑口无言。

南十四越说越气，饭都吃不下去了，说：“呵呵，这就是子孙多的好处吧？会替自己祖宗维护名声、翻案啊！我知道你是秦桧的后人，你是奸贼的子孙，看不清祖先的罪过，反而要维护奸贼，哼！你且记着，你最好别经过岳王庙，否则，那罗愿便是你的前车之鉴。”

原来，罗愿乃是高宗时期龙图阁学士罗汝楫之子。罗汝楫也是秦桧的人，他也曾参与陷害岳飞。罗愿这个人，很博学，但是他也维护过父亲的罪责，认为父亲没有罪，岳飞有罪。他在做鄂州知州的时候，就不敢进岳王庙。

后来，岳王庙要祭祀，按规定，知州也得进去，所以罗愿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岳王庙。结果他刚下拜，恍惚间看到岳云拿着铁椎来打自己。他吓得大叫一声，就此暴毙。

所以，南十四这番话，就是告诫这个秦推官，你维护你那奸贼祖宗可以，小心别遭到报应了。

秦推官听了后，很是生气，他打算用自己的权力，弄点儿合法手段，来整治南十四，最好把南十四给整死。巧了，正好抚军大人要处理当地的泼皮无赖，秦推官就把南十四的名字加入名单。

好在南十四也有朋友，知道后告诉了南十四。南十四本想去刺杀秦推官，但在朋友劝说下，没有去，他收拾包裹跑路了。

到了汤阴，南十四看到岳王庙，进去祭拜，他十分钦佩岳飞，因此祭拜时很有诚意，以至于泪流满面。晚上，他就睡在庙里，打算等天亮继续出发。

刚睡着，南十四听到外面有车马声，起来去看。

只见两人戴着高冠，穿着华服，英姿飒爽，缓慢进来。走前面的人，红脸长须，那胡须都到小腹了。后面的人，白面少须。两人身手 后，还有许多仪仗队。而岳飞也活了，过来迎接两人。岳飞之后，还有许多手持刀斧的人，都是岳飞的儿子以及部将。

寒暄之后，三人就座，红脸长须的人坐在中间，白面少须的人坐在左边，而岳飞坐在右边。

红脸长须的人对岳飞说，他们是奉天帝之命，像之前一样，来审“南宋绍兴十一年奸案”（即秦桧等人以莫须有罪名害死岳飞的案子）。

很快，有铁链子声音传来，刀斧手推着六七个蓬头垢面的人，跪在下面。旁边有小吏报名，原来为首的是张俊。

红脸长须的人一看，厉声问道：“你在宋朝也曾屡立战功，地位已经到了王侯，为何还要甘心做秦桧的走狗鹰犬，去陷害岳王？”

张俊磕头说：“秦桧当年受金人指使，决意议和，那些主张继续打仗的人，都是他的仇人，轻则被贬被打，重则处死。即便没有罪名的人，比如岳王，也要找个名头弄死。我也害怕被处死啊，怎么敢不附和他呢？”

红脸长须的人笑了，说：“想活着还不容易吗？所谓明哲保身，就是明其智而保自身。你要想活，可以学韩世忠那样，不问军事，游玩山水；也可以学刘光世那样，解掉兵权。这两种都可以，你偏偏不做，你非要去诱导王贵，诬陷张宪，酿成千古奇冤！”

白脸少须的人说：“张宪当日被这个奸贼拷打，以至于被诬陷，来人，把他拉出去处理掉，如此才能大快人心！”

岳飞身后有一人，正是张宪，听到后一声雷吼，谢了两人，然后薅着张俊的头发出去了。随即，传来哭泣声，似乎在哀求。原来是张俊的第五个儿子，他不忍心父亲受惨刑，所以在求张宪，不要用锥子和锯子来折磨他父亲。

红脸长须的人不管这些，继续审案，这一次轮到万俟卨（读音同莫奇谢，万俟是复姓）。他是个白发老人，像个老乞丐一样，弯着腰跪在地上，口中一直说自己无罪。他说自己虽然弹劾岳飞，诬陷岳云，张宪，为朝廷做证据，但都是秦桧和张俊授意，并非自己本意。

那红脸长须的人一听，勃然大怒，大声说：“岳王下狱时，何铸已经表明他是无辜的，也没人能证明岳王有罪。可是你怎么做的？你听了秦桧的话，把那些凡是说岳飞没有罪的人，统统流放、处罚。像薛仁辅、李若朴、刘道洪、赵士㒟（音同鸟），哪一个不是被贬远处，死在远处？赵士㒟用全家一百口人的性命，来担保岳飞无罪，你听了吗？秦桧死后，孝宗商量恢复岳王官职，为他翻案，你还坚持说不可以。这些，难道也是秦桧授意？”

那白面少须的人也很生气，说道：“来人，把这厮两个脚钉在墙上，让他头下脚上，再用醋灌在他鼻子里。这样过了一年，再交给岳王处理。”

接着到了罗汝楫。红脸长须的人数落他一顿，认为他不应该说岳飞有谋反之意，他身为殿中侍御，不能想着规劝皇帝过错，指责奸臣，反而替奸臣卖命，实在可恨。

白面少须的人听了后，怒气冲冲，叫人来把罗汝楫拉下去，把他肢解剖腹。

最后上来的是秦桧和妻子王氏，两人一来就磕头求饶，摇尾乞怜。

红脸长须的人根本不管，拍着桌子大骂：“忠君报国，这是历代男儿都要做到的事。有时候，连君王都可以不顾，也要为国家考虑。你在金国能活，金兀术对你有恩，可是，难道他比赵构对你还好吗？你地位已到王侯，爵位连子孙都有，立家庙、赐祭祀之器，赵构对你的好，比那加了九锡的曹操、王莽还高，你怎么不想着报答赵构和中国，反而阴谋贬谪、害死那些忠臣，以至于让赵构屈辱称臣呢？若不是岳王，只怕赵宋都要被灭了！我看古来那些奸臣，加起来都没有你坏！”

他顿了一下，歇了一口气，又转头对施全（曾刺杀秦桧，结果失败）说：“足下出于义愤，去刺杀秦桧，结果没成功，反受其害。你对他的仇恨，肯定是有私仇，也有公仇了。这样吧，我把他交给你，这样不仅能让你痛快，连天下人都觉得痛快，再也不用为你惋惜了！”

施全大喜，让人把秦桧的手足都钉住，然后拿出匕首，直接活剐秦桧。秦桧惨哭，但毫无作用。不一会儿，秦桧浑身都是血。此时，外面又冲进来一群狗，吃秦桧被割下的肉，有些还去舔它伤口的血，秦桧叫得更惨了。

白脸少须的人，又让人把王氏吊起来，用铁钩钩住她的舌头，挂在梁上，她的舌头被拉得有一尺多长。

“呸，长舌妇，如今你也算是真正的长舌妇了。”无数人都在那骂，十分解恨。

审完了这些罪人，红脸长须的人和白脸少须的人，向岳飞示意，然后便告辞离去了。他们两人刚出门外，就和仪仗队一起都不见了。

又过了一会儿，岳飞带着岳云、张宪等人，也都离去了。

南十四一直躲在旁边看着，看到众人都走了，身边又多了一个人。这个人他认得，是土地神，和庙里的塑像一模一样。

南十四问土地神，刚才那红脸长须的人，白脸少须的人是谁。

土地神说：“红脸长须的人，乃是汉寿亭侯关云长；白面长须的人，你应该知道啊，他是你祖先的朋友，乃是大唐睢阳守将张巡。”

“怎么关帝和庙里的塑像、画上的画像都不一样呢？”南十四问道。

“塑像、画像，没有其本人百分之一的神韵，怎么能像呢？关帝之神，世人不知，故而画像、塑像和他本人不像。”

“那你怎么和庙里的塑像一样？”南十四又问。

“这个……咳咳，不说也罢。我跟你说，天帝每隔十二年，就会派人审一次秦桧、罗汝楫、张俊等奸臣，并把他们交给岳王处理。每次，他们都会被刀锯、锥凿、火烤、油烹……。所选之人，都是临时敕命，就像当今的钦差大臣一样。我呢，每次就记录一下。好了，年轻人，事情结束了，告辞。”

土地神说完后，踢了南十四一脚，南十四顿时醒了，原来是一个梦。他知道，梦中都是真实的，因此倍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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