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贾元春才选凤藻宫 秦鲸卿夭逝黄泉路

阅读时间：2021-11-9

这一回有几件事情穿插着进行，最主要的有两件，一个是贾元春被封为贤德妃，要归家省亲，于是贾府在策划要修大观园；一个是秦钟生病，最终命丧黄泉。

因为是第一次如此细致地读红楼梦，所以每一回的读书笔记都会在反复看原文的基础上，把一些自认为的重点内容进行一一呈现。而这一回，我打算从整体上来说一说。读完这一回最大的感触是繁华与衰落的对比，真情与假意的对比。这些对比，贯穿着整部《红楼梦》，交织在一起，让人看清世事变幻无常，人心诡谲难测，荣辱兴衰，新旧交替，是生命最本质的规律。

这一回的题目是非常工整的对仗，“贾元春才选凤藻宫 秦鲸卿夭逝黄泉路”。贾元春与秦鲸卿，一个正值皇帝盛宠，一个却卧病不起；一个因才华出众，被“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一个却受不住宝玉给的福分，与宝玉夜读感染风寒，与智能儿绻缱更添病症，因智能儿探视被父亲仗刑，一步步走向了黄泉路。

贾元春封了妃子，大喜事，但在之前贾府众人不知皇帝宣召所为何事，“心中皆惶惶不定，不住的使人飞马来往报信”，“心神不定，在大堂廊下伫立”，可见哪怕贾府再有权势，也会畏惧帝皇的威严。到后来，得知是喜事，又变得“心神安定，不免又都洋洋喜气盈腮”，“欣然踊跃，个个面上皆有得意之状，言笑鼎沸不绝”。前后心情的对比非常戏剧化。如果此时来宣召，是要抄贾府的家，又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呢？而那一天终会到来。

贾府正在选址修建贾元春省亲的别苑，“从东边一带，借着东府里花园起，转至北边，一共丈量准了，三里半大”。这可谓是贾府最盛大的事件，整个贾府上上下下都动了起来，人人都担着事情，连贾蓉和贾蔷也被派出去，忙得不可开交，“把银子都花的淌海水似的”，这是贾府最繁华的时候，奢侈浪费到了极致。

而与之对比的是秦家的状况。本来靠着秦可卿嫁到了贾府，秦家也风光一时，可是如今是彻底败落了。先是秦可卿不明不白地死了，接着秦钟病重，智能儿偷跑出来见他，被秦业发现，秦业气得病死了，最后秦钟也病死了，整个秦家就此完全散了，消失在了滚滚历史中。

把秦钟的死和贾元春加封安排在一起，肯定不是巧合，在这样的繁华中，让人看到繁华落尽后的悲凉，也暗示着贾府最终也会走向衰落。

这一回里，写了好几对人，他们不同的相处方式、不同的互动、不同的结局，让人看到了何为真情，何为假意。

宝玉对秦钟的情意很真。在举家都欢庆贾元春被封为妃子时，“独他一个皆视有如无，毫不曾介意”。宝玉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他知道所有的繁华都如过眼云烟，唯有情意是他最难舍弃的。而他在担心秦钟，所以这些繁华都与他无关。在得知秦钟快不行了，他“急的满厅乱转”，到了秦钟跟前，“便不禁失声”。下一回里还写道“秦钟既死，宝玉痛哭不已，李贵等好容易劝解半日方住，归时犹是凄恻哀痛”，并且“日日思慕感悼，然亦无可如何了”，“因思念秦钟，忧戚不尽”。这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体现了他对秦钟的情意。

而秦钟对宝玉，我并没有瞧出多少真情来。他在学堂和其他人厮混，在尼姑庵和智能儿绻缱，并没有将宝玉的情谊放在心上，只是因为宝玉的地位，可以给他带去好处。到将死之时，对宝玉说：“以前你我见识自为高过世人，我今日才知自误了。以后还该立志功名，以荣耀显达为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一番话由秦钟嘴里说出来其实并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而这样的话也不是宝玉想听到的。秦钟始终不是宝玉的知心人，他不懂宝玉，不理解宝玉的真性情。

宝玉和黛玉之间的感情很深。听闻黛玉安排好了父亲的后事，要启程回来了，“宝玉听了，方略有些喜意”。元春封妃宝玉也不见多少喜意，听到黛玉要回来了，才觉得稍微开心一点。黛玉在宝玉心中还是有很重要的地位的，也再次说明宝玉情深意重。见面后，“宝玉又将北静王所赠鹡鸰香串珍重取出来，转赠黛玉”。宝玉是很宝贝北静王送的东西，因而也珍而重之要送给他同样很宝贝的黛玉。黛玉呢，似乎并不领情，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他！”黛玉也是真性情，在她心中眼中只有宝玉，其他男人的东西她一概不要，连碰也不想碰，她才不管北静王地位有多尊崇，也不管这礼物有多贵重，她都不稀罕。

同样是久别重逢，王熙凤和贾琏之间却给人不一样的感觉。王熙凤在贾琏面前也是有些儿女情长的做派的，会笑称贾琏为“国舅”，称自己为“小的”，互相打趣。但紧接着，王熙凤就长篇大论说了很长一段话，向贾琏倒苦水，说她要管理宁荣二府，有多不容易，受了多少委屈，受了多少累又没有得什么好，又小心翼翼不敢犯错。这一段话，王熙凤说得情真意切，在丈夫面前营造了一个贤惠又柔弱可欺的妻子的形象，而实际上颠倒是非，她不知做了多少坏事，还拿着银子在放高利贷。王熙凤需要依靠贾琏的身份来获得自己需要的权势，而贾琏对王熙凤其实也没有多少情意，他并没有安慰王熙凤，但同样他也需要王熙凤发挥管理能力，他自己乐得轻松。而二人，各自都在外风流，有各种风言风语。他们之间是利益关系，并没有多少情意。

这一回里，还写了几对小人物之间的情意。《红楼梦》里有很多这样的重情重义的小人物，在他们身上往往能看到最纯真、最真挚的情意。上一回里，王熙凤插手管的儿女亲家案，李守备畏于贾府的权威退了亲，张财主的女儿金哥知义多情自缢了，李守备的儿子“也是个极多情的，遂也投河而死，不负妻义”。本来是一段美好的姻缘，却因为王熙凤的贪婪落得如此下场，而凤姐“却坐享了三千两，王夫人等连一点消息也不知道。自此凤姐胆识愈壮，以后有了这样的事，便恣意的作为起来，也不消多记”。她因一时贪婪，间接害死了两条人命，并且以后还要更加恣意妄为，不知有多少人因此而受害。

香菱，也就是甄士隐的女儿金莲，最终成为了薛蟠的妾。当初，薛蟠为了买金莲，将冯渊活活打死。冯渊是有真性情的人，动了真情，却落得人命两空。如果当初金莲被冯渊买去，应该也是佳偶天成。可惜，薛蟠仗势欺人，悔了良缘，虽然香菱是“明堂正道的与他作了妾”，但以薛蟠的性子，也只是一时新鲜，很快又会移情别恋了。

而秦钟和智能儿之间的情意，在我看来并不真。秦钟只是因为欲望的驱使，对智能儿是没有真情的，他对于智能儿的诉求充耳不闻，只想排解自己。而智能儿呢，她想借由秦钟逃脱尼姑庵的牢笼，可能她进入尼姑庵无可奈何，但在见识了贾府的奢华之后，便不愿忍受当尼姑的凄苦了。她得知秦钟重病，逃出尼姑庵去看他，也许也有一丝情意，但哪怕秦钟没有病死，也没法将她带出尼姑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