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瓜”安东尼正式宣布退役了。要给安东尼的职业生涯做个总结，是什么呢？

他没有冠军，没有年度一阵，没有MVP。

他很能得分，没几个人比他能得分。

NBA生涯28289分，历史第九。前面是奥尼尔，后面是摩西·马龙，史上小前锋第二。

在克莱·汤普森创下单节37分纪录前，甜瓜追平过单节得分纪录：2008-2009赛季的单节33分。

无论总得分还是爆发得分，他都很完美。

39岁的安东尼正式宣布退役。

任何一个球员在浩瀚的NBA历史上，总得分排到第九，都是个卓越的成绩。但甜瓜大概是罕见的——“哦他得分那么多啊……但有点可惜，他本可以打得更好一点……”

史上得分前14里，只有他一个人，既没有总冠军，也没有MVP。

他真的很能得分，用各种方式得分——但似乎，也只有得分。

安东尼和掘金队后来闹翻，他的15号如今穿在约基奇身上。

甜瓜是得分万花筒，你可能看见他在快攻中投追身三分球；看见他在三分线持球变向突破篮下；你可能看见他在左腰翘屁股卡到位接球，转身用试探步虚点，然后中投，或是突破。

你也可能看见他在右腰翘屁股卡到位接球，用大屁股一路顶到篮下连一个后仰投篮。

你可能看见他在左翼底角忽然加速绕掩护摆脱，接球一记中投；你也可能看见他和后卫玩挡拆，切出，接球在空位中投。

他能无球游走，能在低位背打，能在三分线面筐进攻。

早在2003年他大一时，伊安·汤姆森的球探报告就说了：“他的技术足以让他打多个位置。他最适合小前锋，因为他能运球、能打快攻、能跳投，他体格也够大，能拼内线。”

想象你在防守他——持球，试探步点一下：他右脚点试探步时，会全身朝对手左侧前倾。你有反应吗？

不反应，他直接从你左肩突破。你后撤，他中投。

你向左侧移动，甜瓜右脚一收，发力，左手顺步突破。

安东尼和科比。

科比是进攻手段如此全面的连环杀手，但皮尔斯比较那老几位——科比、卡特、詹姆斯、麦蒂和甜瓜之时，说甜瓜是最难防的。

“他是个独一无二的组合体，高大、强壮、跑跳，还有世界级的投篮能力，天然就能袭筐——他比赛的每个技术环节都卓越。”

“有些球员擅长一两招，但甜瓜什么都会，而且他没有特定地区，他哪里都投得进；他的体格和投篮手感之结合是无与伦比的，你一刻都不能松懈。”

“科比是史上最好的得分手，但我防他背打时没防甜瓜那么难受；勒布朗很强硬，但有些时候你可以防他跳投；对甜瓜，没办法防。”

但是……之前说过许多次：

还是2003年，亚历山大·沃尔夫的报告指出，“他明明背身强打对手命中率更高，却时不时漫不经心来一记跳投。”

此外，如此潇洒的三威胁，如此壮硕的体格，却并不总往篮下杀——他的技术无可挑剔无死角的优美，也拥有壮硕到让对位人头疼的身体；但在要搏命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选择晃开之后，一个轻盈的跳投。

除了得分打得飘，还有个问题：

去掉单打得分，巅峰期勒布朗依然是个天才组织者，还是那支迈阿密的防守王牌；去掉单打得分，雷霆版本杜兰特是个无球游走串联的跑圈王，勇士版本杜兰特是个优秀的护筐能手。

而甜瓜的长处，除了得分，还剩下的就是……一个过得去的篮板球手？

安东尼和艾弗森的“黄金双枪”组合。

实际上，2008-2009赛季掘金创队史纪录的西部决赛之旅，也是甜瓜最辉煌的时节。那年季后赛他场均27分，下一年31分。

原因很简单：那时有昌西·比卢普斯坐镇大局。

那两年的掘金，完全围绕甜瓜来玩：甜瓜不断在左右腰持球单打，伴随着马丁和内内的弱侧接应，比卢普斯和阿弗拉罗的远射，JR·史密斯的追身三分球……

当甜瓜被作为一个“持球得分点”，给他配好持球人、射手、内线、防守者后，一切都行云流水。

你没法像对待勒布朗或韦德似的，给甜瓜个球让他运过半场，“你自己或者突或者传或者投，总之变点什么出来吧！”

你得让甜瓜落位，安排其他人挡切，还得把球给他；他总能给你得分，但不一定效率高。

除了2009季后赛，他很少表露出“我绝不允许球队输掉”的杀气。

投篮选择是他长久以来的问题。与投篮选择伴随的，是他时有时无的防守积极性。当比赛箭在弦上时，真正的巨星都能够在防守端也表现出积极性来——蹿、跳、滚、爬，摆出一张杀气腾腾的脸。

而甜瓜在关键的时刻“来来来，豁了命我也要赢这场”，那就少得多了；更多是“我就是投得进，我一点都不紧张，怎么地？”

安东尼在美国队拿下两块奥运金牌。

甜瓜最重视的，是打球有没有乐子——你给他安置好了战术，给了他适合的角色定位，他就会打得兴高采烈；处身于不适合的体系里，他就不高兴。

看他的打球肢体语言，你就能看出他高兴不高兴，而他高兴与否，直接影响到状态。他很少搏命去防守，不会有“输了这一场我就把队友们都杀掉”的劲头。

技术上，甜瓜是NBA历史上最早熟的球员之一。许多球员穷其一生才能完善的进攻技巧，他大一就全会了。

情绪上，他更多是一个看心情打球、得定位准确、需要有人帮忙防守、有人及时给球，才能打好球的男孩子。他真的很能得分——但只给你得分。

比卢普斯说过一段话描述掘金时的甜瓜，说他是个好队友，但是“他太在意每场得30分了”。

“如果一场比赛，他拿了20分、22分，而我们赢了，他却会不高兴；如果一场比赛，我们输了，他拿了36分，他会乐滋滋。”

湖人，成了安东尼职业生涯的最后一站。

但时代从不停步。

效率至上的时代，角色球员都不太需要急停中投了——他的无死角强起中投，价值打折了。

回防至上的时代，不需要非中锋冲前场篮板了——他的前场篮板嗅觉，价值打折了。

这个大家都赶时间的时代，除非你能给队友传出空位三分，否则不需要你来回比划脚步了。

甜瓜得在20尺内持球才能持续得分。他的三威胁，价值打折了。

他大半辈子都是个卓越的雇佣骑士，有一个雇佣骑士一切的优点和缺点；但时代已悄然推进到了线列开枪的时代了，缺点就忽然明晰了。

一个人正当红时，一切都美丽动人。但过去了，就残酷、简单而直接了。

生涯最后几年，他改变了心态。

在开拓者、在湖人，生涯最后三个赛季，他打得其实还算努力。

也防守了，也接受定点射手的角色了，但那时他已经不年轻了。

（本文系作者授权澎湃新闻刊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