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鹏杰:艺术与哲学关系问题探究|艺术与哲学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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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鹏杰:艺术与哲学关系问题探究|艺术与哲学③

2024-07-12 14:27|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民国时期印刷的《苦瓜和尚画语录》(乾隆知不足斋本)

哲学中的艺术

艺术参与哲学是否对哲学有助益?哲学作为一种纯粹之思,在思考对象、方式的选择上绝对自由,对艺术感兴趣的哲学家大有人在,艺术被哲学带入自身内部是种必然。哲学无论如何难以脱离语言和逻辑,再灵活的头脑、再开放的心灵也容易在纯粹之思中趋于高度结构化、抽象化、板结化,这使哲学常常割裂与具体生活的关系,人的生命体验将被压抑、排斥。这不仅遮蔽了人的完整生活,带来精神的刻板与单一化,对哲学本身而言也是危机。尽管哲学是某种纯思,但无法脱离鲜活的生命经验,毕竟“思”的承担者是人。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这些西方哲学(后因全球化运动演变为全球哲学)奠基人,在他们的时代讨论哲学的方式非常生活化,关心的问题多与现实体验、生活现象密切缠绕,哲思与生存是同一的关系。然而被经院哲学洗礼后,哲学日益倒向逻辑合理前提下的纯粹概念推演与抽象论证,与生活的互动日渐弱化,越发独断、机械、封闭。较早对此发起反击的是叔本华、尼采,后继者不绝如缕。他们强调非理性的价值,伸张感觉和在世经验不可替代的意义,强调生存论的哲学立场,否定封闭的独断论,这些倾向在后现代哲学中大放异彩。在当代,哲学不仅以形而上学或分析哲学的方式运行,各类政治哲学、伦理学、科学哲学、媒介哲学、法哲学、生命哲学、精神哲学(及心灵哲学)、历史哲学、社会批判哲学、现象学异彩纷呈,皆关注哲学与生活的丰富联系,不再孤立地把握哲学。但由于“思”居于主导地位,哲学总会重新出现拒绝生活感觉的倾向,那些渴望通过哲学激活生活感知的哲人,不得不求助于最擅长克服思维自闭、感觉坏死的艺术。20世纪中叶以来,这一倾向愈发明显,海德格尔、荣格、萨特、梅洛-庞蒂、杜夫海纳、利奥塔、德里达、德勒兹、罗兰·巴特、巴塔耶、福柯、阿多诺、李泽厚、朗西埃、韩炳哲等知名哲学家都很关注艺术现象和问题。他们通过对艺术实践的分析,极大促进了哲学对新视域、新问题的获取。可以说,艺术介入哲学,既是哲学家的自觉选择,也是激活哲学的有效方法。

综上所述,不论哲学介入艺术还是艺术介入哲学,对双方面而言皆是主动需要,都在发挥作用。二者的紧密互动非常自然,无法阻隔。在互动中,艺术、哲学孰占主导,孰为从属?这与实践者的身份、伦理观、艺术观大有关联。一般而言,艺术家的艺术哲学表现为创作论,思考是顺着创作实践问题展开的,比如创作的意图从何而来?来自现实、经验、图像的兴奋点如何转化为具体形式?作品如何与观者建立某种关系?艺术家每次选择、判断、追问、实验的举动依据哪些观念原则做出?作品怎样算是完成?完成后又依据什么标准来评价和检讨?艺术家的工作置于更宏阔的思想史、文化史、社会史框架中会产生哪些别样涵义?严肃的艺术家在其创作和生活过程中总贯穿着类似的思索,基于艺术体认的哲学性在艺术实践中占据纲领地位。对艺术极有价值的哲思不见得由哲学家或文字工作者做出,也与体制性艺术理论家无涉,往往来自艺术家和对艺术创作颇具洞察力的艺术批评家,是他们在具体艺术实践中获取的。不过,对艺术无感无效的哲思,在介入艺术时发挥的作用则微乎其微。

当然,在哲学界确有一些卓尔不群的人物,比如尼采、伯格森、利奥塔、德勒兹、福柯等人,主动将艺术作为哲学的“活”的问题来思考。虽然他们的艺术之思并非为了艺术,但作为“他山之石”对艺术实践者很有启发。他们关于艺术的“思”并非面向文本和体制,而是“活”的。这些思想者并非为了直接参与艺术去思考艺术,却以一种开放的感知态度去面对艺术,艺术在其艺术思想中决非“配菜”,其重要性不亚于理论概念。而在蹩脚的艺术哲学中,艺术的“权重”很低,有时仅是为理论锦上添花的点缀。

利奥塔《话语,图形》书影

艺术与哲学需要怎样的彼此

对艺术来说,什么样的哲学(或者说哲学以何种方式介入)更有价值?什么样的艺术(或者说艺术以何种方式介入)对哲学较有价值?讨论之前,先要明确什么样的艺术和哲学较有价值。先说艺术,其核心价值不外乎感觉的解放和自由;表达中蕴含的独特性和创造性;灵动的世界观和生活感觉;促进个体更生、社会活跃的潜能,使人们尽量远离可以预计、无法摆脱的生活惯性。以上各项彼此勾连,若想通过艺术推进人类的思想与感觉变革,艺术须能解放人们的感觉,促进人的自由。但艺术形式在经典化的过程中难免走向教条化、程式化,观众也因心理自动主义对已熟悉的艺术(哪怕最初极为新颖)逐渐丧失兴趣,感觉趋于迟钝,这就要求艺术创作永远要追求审美形态和观看方式的独创性,能帮助艺术实现这一目标的哲学对艺术来说才真正有价值。

什么是好的哲学?也许人们会发现,好的哲学和艺术在价值取向上多有重合。从西方的哲学传统看,自古希腊时期到今天的重要哲学家,主要关心的问题总围绕着世界本原与本质(哪怕否定世界有本原、本质)及万物的存在真相(哪怕持极端怀疑主义、经验主义态度),同时关心人类的生存状态及其意义,在终极思考的基础上为人类获得更良好的生活提出可能方案。即使有的哲学家乐于思考人如何毁灭、人类灭亡后的状况、如何限制人的力量扩张,但其问题意识背后仍是对人类生活忍不住的关怀,仍在思考人的可能生活。回顾中国哲学或“类哲学”史,尽管漫长的中古及近世常被认为是“礼教”或“名教”时代,但除却意识形态方面的话语教条,那些真正的哲学性思想(无论儒家、道家、佛家、法家)都持续追究关于人心与人伦(伦理学)、天道及天理(形而上学及相关认识论)的问题,将人的最佳生存状态和生活理想作为核心命题。发扬人的智性和灵性,确认人的认识和感觉界限,解放人的精神和情感,促进世界的完善与丰富,反对压抑与暴力,寻求自由的可能进路,这些价值取向是多数伟大哲学的共同关怀。能帮助哲学如此思考的艺术,对哲学而言才是“好”的。

当然,好的哲学须有足够完善的理论性,好的艺术须有准确的形式,但背后更为根本的问题关切才是思想之源。问题意识与论述技术的关系,与创作意图和表达技术之关系类似。技术能力当然是专业性的体现,但意图、主题、念头(有时在形式、方法上的锐意实验本身就是艺术意图,当方式、方法成为意图或主题时,它对应的技术表达系统将更加精细化)是根基。人如何以更良性的状态生活,人如何从现实和精神困境中获取解放和超越,是好的艺术、哲学共同聚焦的问题,各自的技术体系是为其表达进行服务的媒介。此外,好的哲学和艺术还必须一直保持思想和感觉的活力,否则很容易丧失面对新问题的表达能力(无论是思考还是审美),保持活力、能持续回应挑战也是“好”的重要品质。“好”的标准是运动的,而非静态的。

勋伯格于1949年5月15日在洛杉矶写给作家 Ivan Merzliakov的信件

二者良性互动的操作问题

综上所述,艺术与哲学的互动应达到什么目标已经清楚,比较理想的状态是“共赢”,双方的自说自话有可能被打破,“共赢”是有可能实现的。然而具体操作又相当复杂、艰难。很多哲学家热衷讨论艺术问题,但对艺术缺乏基本的感受力和领悟力,强行以某种理论体系中的概念和逻辑分析艺术作品、解读创作行为,常闹出笑话。这种研究艺术的方式不仅不利于以艺术激活哲学,反而会强化哲学的思想惰性。一些从事美学、艺术哲学、艺术批评理论研究的学者所具备的艺术技能,往往也只是空洞的理论套路与意识形态话语,几乎没有触及艺术,难免被艺术家群体鄙夷。近些年来,艺术学理论专业成立,很多高校设立艺术理论专业方向,出现致力于“艺术哲学”的研究部门,艺术与哲学的互动看似得到了重视,成果似指日可待。然而,学科和专业皆围绕体制性利益、目标设立,成果难免体制化、工具化,真正对哲学、艺术有创造意义的独特理论不仅没有增加,反而有减少的可能。学术、思想的原创不是靠体制性力量、功利化生产便可获得,最终只能由具备相应能力和愿望的个人来完成。体制性资源增多,某些个人的研究条件、出版资源相应就会缩减,理论产业的红火不见得是好事,中外皆然。

沉溺于理论的人理解艺术、感受艺术往往困难,反倒是那些信赖直觉和肉身经验的人更易获得这种能力。艺术家研究哲学的例子很多,有些案例很让人振奋,哲学给予艺术家某些灵感,完善艺术家的创作理性。但很多时候也会出现一些问题,比较常见的是艺术家迷信哲学文本,依托哲学来创作,结果是对哲学进行幼稚图解或荒诞曲解,作品不仅没有获得思想能量,反而丢失了感性魅力。艺术家大多较感性,他们在阅读哲学著作时很可能服膺某种学说,助长了偏见与局限,压抑了开放的感觉,这得不偿失。一些很有才能的艺术家,因陶醉于哲学误入话语迷魂阵不能自拔,认为艺术已走到尽头,厌弃创作,成了话语、概念的奴隶。某些艺术家因对理论的反思能力不逮,对艺术产生了诸多误解。当代艺术非常强调艺术的观念性,以至于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艺术就是哲学,或者说艺术的本质是哲学。再加上黑格尔、阿瑟·丹托等不少哲人曾“雄辩”地阐述过“艺术终结论”,很多人便相信艺术已将自己完全交给哲学,以取消自身的方式彻底融入哲学。这是一种认知谬误。艺术的核心功能在于释放以情动人的感性力量,它不是讲道理的学问,而是以审美方式使人的精神、心理、知识有所触动的不可言说之物,它本身无法界定。只要人的感觉还能继续变化和运动,艺术就不可能终结,只是不断改头换面地幻化为让人意想不到的样貌,对于最新的艺术,我们可能无法理解与定义,但这是“活”的艺术应有之态。艺术本就不是为了被清晰理解和言说的东西。同理,只要人还能思考,哲学就无法终结。所有的“终结论”只是一种修辞手法而已。

王鹏杰《素描论:一种“活”的绘画理论》书影(浙江摄影出版社2022年版)

以哲学、艺术彼此介入而取得卓越成果的人往往对二者皆有充分领悟力,并时刻保持思想与感受的活性,如李格尔、潘诺夫斯基、罗杰·弗莱、阿多诺、利奥塔、德勒兹等人文学者、思想家,再如达·芬奇、石涛、爱森斯坦、勋伯格、布莱希特、罗斯科、押井守等艺术家。很多人既是艺术创作者又是人文思想者,其职业身份相当模糊。在专业分工日益细化、工具理性不断强化、人的完整性逐渐分裂的当下,具备灵动的跨越式人格、感觉与见识,才更有能力在不同领域间自由穿梭,给艺术与哲学皆带来真正的活力。

作者系四川美术学院造型艺术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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