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9月版）

朱宇浩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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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系列教程的照片取自我所拍摄和拟定的「复旦十景」，本文封面为「景莱斗拱」。景莱阁是复旦老校门广场西侧的一栋仿中式建筑，又叫「蔡冠深人文馆」。复旦博雅学社的2010年上巳笄礼活动曾在这里举行。想了解更多关于「复旦十景」的信息，请点击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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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开始为大家介绍上海话的单字声调体系。前三小节为汉语声调基础知识。后面几节专门针对上海话。请大家注意，本章说的是"单字声调"，也就是在单独念某个字的时候的声调。并不是说一个字在词语当中的声调，这种声调会发生"连读变调"，请参看第八章的内容。

这一节为大家说一下汉语中的声调是什么？

汉语中的声调，就是每个汉字固定的音高。就是发音时声音震动的频率，以及频率平滑的变化。频率越高，听起来音高也就越高。就好像音乐一般，从do开始逐渐提高到xi。同时，声音的频率会发生变化，从而导致声调的滑动。汉语的每个字的读音，都有对应的音高。

普通话中，有四个声调，大家就可以发现有声调固定的声调1声，也有声调发生滑动的声调2、3、4声。同时大家也发现，1声的音高很高，而3声的音高较低。

声调为汉藏语系的特点，很多其他的语言是没有声调这个概念的。在汉语中，声调系统尤其完善。一个字是什么调，这个调音高怎样，它和清浊音的对应，都非常完整。

到了现代，经过了一定的发展，如今的汉语各地方言声调的具体音高都发生了变化，但是他们的调类都是基本对应中古汉语的。这在下面会详细提到。

声调是一件很难感受的东西。在小学的时候，因为我们系统学习过普通话的声调体系，所以我们才知道它们。但是回归到各自方言的时候，却往往知道的确有声调变化，也会读，但是有多少个声调、它们的具体音值是什么、它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我们却不知道了。因为声调的变化是音高平滑滑动的，不同于音乐的音符是间断的，所以很难听出对应的音高。我们对母语声调的认识，是感性而非理性认识。

但是，我们也有大致感受声调的方法，那就是看我们喉头的移动。我们把手按在后头上，然后读普通话的1声，会发现喉头在很高的位置保持不动。读2声的时候，会发现喉头从中部平滑移动到高处。读3声的时候，喉头则先向下再向上移动。读4声的时候，喉头则从高出下降到低处。总的来说，后头越高，音高就越高。

汉语的声调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单字调，一种是连读变调。单字调指的是，单独读一个字时候的调值；而连读变调，指的是把这个字放入词汇中时的调值。在连读变调中，一个字的调值往往会受到前后字的影响发生改变。普通话中的两个3声字放在一起，前面一个字会变成2声，就是这样的连读变调。

在吴方言中，连读变调体系非常发达。几乎所有的字在词语中都会发生变调。但这种变调是规则的，是根据两个字的单字调来确定变化结果的。故而，我们既要学习单字调，也要学习连读变调的规则。这样我们上海话的声调系统就能掌握地非常好了。

声调是正音的一部分。相信大家都有经验，有时候听一个人说话的感觉对不对，不止在于具体的字的声母和韵母读得准不准，更在乎声调起伏的感觉对不对。声调的感觉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关乎连读变调的。所以，请大家认真学习本章和第八章上海话的声调系统。

这一节为大家介绍描述调值的方法：五度标音法。首先先对几个声调中的概念进行解释：

1、调类。调类，指的是一个声调的种类。在中古汉语中，调类有八种。阴平、阳平、阴上、阳上、阴去、阳去、阴入、阳入，并且每个调类对应了不同的具体音值。现代汉语在此基础上，会发生一定的合并。有些声调的音值会同化。所以调类数量就减少了。一个字的调类是确定的，不会更改的。就算合并也有规律。

2、调值（音值）。调类是声调的种类。但调值关乎这个声调具体听起来的感觉，是声调具体的音高和频率。比如它是平的，上升的还是下降的；频率的是多少。同一个调类，在不同方言中，会有不同的调值，这是历史演化的产物。比如阴平在普通话中是个高平调。在上海话中是个降调。

所以请不要说：上海话的阴平声就像普通话的去声。这是错误的。上海话的阴平声就是普通话的阴平声。这句话正确的表达是：上海话的阴平声的音值，相似于普通话的去声的音值。

3、调名[1]。因为各地方言在中古汉语八个声调基础上发生了归并。归并后，这几个声调的音值是相同的。所以我们为了方便记载，把方言中所有的全部的音值，用数字来替代。以普通话为例，它在归并后，剩下四个调类，对应了四个调值：阴平声、阳平声、上声、去声。于是，我们用1声、2声、3声、4声分别代表这四种调类（调值）。和调值一样，相同汉字在不同方言中的调名也可能是不同的。请不要说上海话的1声等于普通话的4声。

这三个概念各有作用：调名用于拼音记载，调类用于辅助我们判定清浊音，而调值，则直接关乎我们的具体发音。

为了刻画调值，我们引入"五度标音法"这个概念。将方言中音调变化的区间，分成五部分。称之为五度。音高从低到高分别成为一度、二度、三度、四度、五度，或者写作1、2、3、4、5。

5最高，1最低。大家可以模拟到音乐的do、re、mi、fa、so中。不过这不代表1的音值就是do，只是为了方便大家理解。规定好了这五度之后。我们就可以把方言的音值的变化用数字表达出来。

由于汉语声调的变化是平滑的，不是跳跃的。也就是说，如果一个音是个全范围升调，它会平滑经过12345度，而不是从1直接跳到5。这一点请大家注意。

我们首先为大家介绍一下普通话的各声调的调值。

表5-1 普通话声调及调值

大家可以边看数字，边试着念这个声调，便将手放在后头上。找一下感觉。熟悉五度标音法：

一声，调值是55，所以听起来是个高平调。喉头也很高，不动。

二声，调值是35，所以听起来是个高升调。喉头从中部上升。

三声，调值是214，所以听起来先下再上，是个低升调。喉头先下降再上升。

四声，调值是51，所以听起来是个高降调。喉头从最高向最低移动。

这样之后，相信大家会有一个比较直观的感受了吧。

由于五度标音法是一种大致的划分方法。所以每个度的音高只是相对的。具体的音值是需要靠紧密的仪器测量的，也就是"实验语音学"的研究范畴。同时，不同的人发音的绝对频率也是不同的。只要相对的音高正确了，声调就算正确。

所以我们还有一种表达音值的方法。也就是用"高"、"低"，和"平"、"升"、"降"表示。

凡是声调数字不变的，就是平声。数字主要是减少的，就是降调。数字主要是增加的，就是升调。第一个数字大的，就是高调；小的，就是低调。所以普通话的四个声调又可以表达为：阴平：高平调；阳平：高升调；上升：低声调；去声：高降调。

不过，这种描述法，对于声调较多的方言，比如粤语，就显得不够精确了。所以我们主要用到的方式是五度标音法。

由于上海话是从中古汉语演化而来的。所以这里为大家简单介绍一下中古汉语的声调系统。

中古汉语的调类，分为四种八类。四种为：平、上、去、入。每种里又分出阴声和阳声。这八种调类和当时的语音体系贴合。

平上去入的命名，可能是由于平声音高不变，上升音高上升，去声音高下降，入声音高急促收入。阴阳的命名则是同清浊对应的，清音声母字都是阴声，浊音声母字都是阳声。阴声的音高高于阳声，这跟浊音发音时声带先震动，喉头因此下沉有关。入声和入声韵母完全对应，发音短促，且最后有塞音。

如果描述的话。大概这八大声调可以概括如下：阴平高平，阳平低平，阴上高升，阳上低声，阴去高降，阳去低降，阴入高促，阳入低促。

中古汉语经过演化，发生了声调的合并。音值也就减少了。普通话中，基本上，阴平和阳平没有变动，阴上阳上合并，阴去阳去合并，部分阳上归入去声，入声则分别派入平上去中。合并方法规则性较差，所以根据中古汉语的调类无法判断现代的声调。

保留中古汉语声调体系最好的是粤语。八个调类全部保留。并且阴平还分出了上阴平和下阴平。不过那个是和韵母音长对应。

吴方言保留中古汉语体系也非常好，同化较少。苏州话保留了七个声调。上海话则保留了五个。接下来会为大家详细介绍。

在上海话中，单字调有五个。全部是从中古汉语中演化而来。合并非常规则。所以可以根据中古汉语调类判断上海话的声调。这五个声调分别是：

下面为大家列一张对应表。

表5-2 中古汉语调类演化表

说完了调类的演变。大家现在就知道上海话有哪五个声调了吧。那么下面，我们为这五个声调配上调名，举出例子。并且引用游汝杰、杨剑桥编着的《吴语声调实验研究》的成果，用五度标音法标注它们。

我们这里为大家列一张表格。

表5-3 上海话声调及调值

(数据源：游汝杰、杨剑桥，《吴语声调的实验研究》。）

请配合例字，记住上述内容。将上海话的五个声调和调名产生理性联系。

训练过后，请自己找一些字，读一下它们，然后判断它的声调。

本书在拼音后，会加上1、2、3、4、5来表示这个字的声调。在本节结束之后，您应该可以根据拼音来准确得到这个字的具体声调和调值了。恭喜你。

有时候，我们会无法辨别一个字的声调。因为上海话中连读变调体系完善，并且大家平常说话很少会说单字。因此大家往往读单字的时候不知道如何发音。比如"生"这个字，在"医生"中是个低平调，在"生意"中是个高平调。但它的单字调是高降调51。

所以我们需要有一些分辨单字调的方法。好在上海话其语音系统性非常强，并且规则地在中古汉语声调系统上进行演化。于是我们有不少行之有效的辨别方法。这里我为大家总结几种：

１、中古汉语（粤语）对应法。如果你知道汉语中每个字在中古汉语中的声调，或者你会说粤语，那么你便可以非常直接地得到这个字的上海话的发音。通过上海话的声类合并关系。我们知道，如果这个字是阴平，那么在上海话中就是1声；如果是阴上或者阴去，就是2声；是阳平或着阳上，就是3声；阴入是4声；阳入是5声。

总结起来，一句话：入声不变，阴平不变，阴归阴去，阳归阳去。

2、清浊声辨别法。如果你不会粤语，没有关系，你可以用第二种方法。如本章第三节所说，中古汉语中的声调和声母的清浊有着极大的联系。凡是清声字母，其声调必然是阴声；凡是浊声字母，其声调必然是阳声[3]。这一点能帮助我们判定一个字的声调到底是阴去（2）还是阳去（3）。

首先请排除它是入声（很好判断），再排除它是阴平（也很好判断）。那么剩下的情况下，如果它的声母是浊音，它就是阳声；它的声母是清音，它就是阴声。而入声中，凡是清声母，就是4声；凡是浊声母，就是5声。

3、普通话对应法。虽然说普通话的声调演化比较复杂，也没有保留声母清浊。但也可以帮助我们判断上海话的声调。我们拿到了一个汉字后。首先排除它是个入声字。接下来，如果它是阴平声，那么必然对应了上海话的1声；如果他是阳平声，那么必然是上海话的3声；如果它是个上声或去声，就对应了上海话的2声或3声，至于究竟阴阳如何，则无法可知了。

4、查字典。实在分辨不出来，不如就查字典吧。在"吴音小字典"中，是标注这个汉字在中古汉语中的调类的。不过上海话中，调类只标出了平上去入四种，而没标出阴阳。我们可以选择苏州话查询，这其中则不仅表明了平上去入，还标出了阴阳。然后大家可以根据上海话和中古汉语声调的对应关系来判断了。

以下列出一张表格帮助大家进行辨析：

表5-4 上海话声调辨别法表

同时，如果我们知道了一个字的声调，也就知道了声母的清浊了。在第四章里，我们学到了鼻音声母分为普通鼻音和先喉塞鼻音（有撇号'）两种。其中，普通鼻音对应了阳声调，而先喉塞鼻音则对应了清声调。

我们在写拼音的时候，往往会省略这个撇号。你可以通过声调来分辨它是哪一种鼻音。

当一个字是阴声调，是1、2、4声时，它就是先喉塞鼻音声母，比如"拉"la1。当一个字是阳声调，为3、5声时，它就是普通鼻音韵母，比如"来"le3。

反过来，知道它是不是先喉塞鼻音，也可以判断它它是阴声还是阳声。想必大家已经知道如何辨别了。

一、朗读题。请以a为韵母，大声朗读上海话的五个声调：阴平、阴去、阳去、阴入、阳入。

二、注音题。请根据你平常说的上海话，以及本章中学到的知识，注出下列文字的声母和声调，文字节选自《千字文》。并在习题做完后，登录"吴音小字典"网站，在苏州话字典中，查看本字的声类。检验答案是否正确。其中，前四个字的完整拼音已给出。

天tie1 地di3 玄yoe3 黄waon3

宇yiu3 宙zeu3 洪ghon3 荒huaon1

日（ ） 月（ ） 盈（ ） 昃（ ）

辰（ ） 宿（ ） 列（ ） 张（ ）

寒（ ） 来（ ） 暑（ ） 往（ ）

秋（ ） 收（ ） 冬（ ） 藏（ ）

闰（ ） 馀（ ） 成（ ） 岁（ ）

律（ ） 吕（ ） 调（ ） 阳（ ）

云（ ） 腾（ ） 致（ ） 雨（ ）

露（ ） 结（ ） 为（ ） 霜（ ）

做完题后，请大家回过来看一下声母和声调之间有没有什么对应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