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喜剧的投资困境 —— 从池子vs.笑果案说起

今年初，团队接受了知名脱口秀演员池子的委托，就其与笑果文化的经纪合约纠纷、劳动关系纠纷提供专项法律服务。经过数月的努力、斡旋，该案的各方最终于八月达成了和解。池子先生的演艺之路也即将开启新的篇章。

作为在投融资领域深耕多年的商业律师，好奇心驱使我们在办案过程中，对包括笑果文化在内的喜剧行业的商业模式进行了一些思考。这也使得我们“杞人忧天”地对喜剧行业面临得投资困局，抱有了一丝担忧。主要的问题集中在业务模式单一、业务的可持续性以及资本的容纳度三个角度。接下来我也将逐一解读。

行业困境一：业务模式单一

脱口秀在国内市场兴起的时间并不长久，从本质上讲脱口秀属于喜剧行业。在我们看来，与笑果文化类似的、在同行业中有标杆性的还有：开心麻花（北京开心麻花娱乐文化传媒股份有限公司）、德云社（北京德云社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如同影视娱乐行业，作为细分市场之一的喜剧行业的业务特点是以“演艺经纪+影视剧（含线上和线下表演）制作”作为主营业务。

2015年中信建投推荐“开心麻花”挂牌新三板的推荐报告中就明确阐述：“公司主要从事舞台剧、音乐剧以及儿童剧的创作、编排和演出，同时从事演出剧目的衍生业务”……“公司的主要产品包括原创的话剧、音乐剧、儿童剧、新媒体剧、影视剧、开心麻花小品等”；而其公司经营范围中就包括“从事文化经纪业务”，且还百分百地持有了一家名为“北京开心麻花演艺经纪有限公司”的法律主体并从事相关业务。在2018年的公司年报中，公司阐述其商业模式为“公司定位为喜剧公司，专注喜剧领域……形成了‘戏剧+电影+艺人经纪’的独特商业模式”，“报告期内公司主营业务为演出及衍生业务、影视及衍生业务和艺人经纪业务。公司演出及衍生业务以舞台剧为主，已初步构建了剧目创作、排练、演出、票务销售、剧院运营、喜剧人才培养的产业链体系；公司影视及衍生业务以电影为主，主要通过投资摄制模式完成电影制作，取得公映许可证后委托电影发行公司进行发行；公司艺人经纪业务出于初始阶段，对于具有商业价值和商业潜力的艺人，公司与艺人签署独家经纪协议，为艺人提供艺人经纪服务。”

开心麻花的业务板块与笑果文化是大同小异的。笑果文化的业务包括了娱乐综艺内容（线上模式），线下演艺业务（线下模式），明星艺人经纪业务（包括李诞、池子、王建国等一批脱口秀艺人）。

而在德云社，更是以郭德纲为核心，除了（线下）相声专场表演以外，就是郭老师捧的一个个弟子们出现在各档综艺节目以及电影/电视作品之中。

此类商业模式是绝大部分内容生产公司的常用模式。较为成熟的上市公司包括华谊兄弟、华策影视，除了生产内容的影师制作班底，都有一部分艺人经纪的业务。华策影视旗下前约艺人包括虞书欣，华谊兄弟则通过收购，绑定了Angelababy、郑凯、李晨等一众明星。

行业困境二：业务的可持续性？

无论是通过签约还是通过收购时签下的对赌协议，都存在巨大的风险。风险主要来自于两方面：艺人与公司的“博弈”，以及艺人是否具备长期稳定输出的能力。前者涉及商业模式，后者则涉及业务的可持续性。

第一个问题艺人与公司之间的“博弈”，本质的问题是鸡蛋与鸡的关系。究竟是平台成就了艺人，还是艺人为平台带来了商业价值。

公司为艺人带来的能量是不可否认的。如今作为“老板”的李诞，和目前已经解约的池子、还没解约的王建国、以及已经离婚的思文程璐，都曾经是“今晚80后脱口秀”的班底。从默默无闻到红遍网络，笑果利用自身的资源，通过“吐槽大会”、“脱口秀大会”等节目，把他们推向了大众。

但如果仅仅理解成公司单方面的成就了艺人那也有些片面。笑果近期的情况则能说明艺人问题给公司带来的“反噬”。

李诞在最新一季“脱口秀大会”上直言不讳地调侃笑果文化在2020年遇到的一系列挫折，包括解约、艺人新人卡姆涉毒违法等问题。虽说是自我吐槽，但也反映了一些真实情况。目前，笑果一手栽培出的演员有种分崩离析的状态：李诞更多地以导师身份出现在各类喜剧节目、池子与公司解约、离婚后的思文退赛，去年力捧的新人卡姆涉毒违法事件曝光。以上种种在今年才发生的“幺蛾子”，已经数次把笑果文化推上了热搜，而且还是负面的热搜。

因此，艺人经纪这种模式的商业价值，事实上是需要打上一个问号的。如果仅仅是雇佣关系，则无法深度绑定。而一旦深度绑定，则会需要考虑接下来一个问题：所绑定的艺人是否有持续输出的能力。

如果看一下华谊兄弟在这个问题上“栽”的跟头，就足以说明问题。

华谊兄弟在2015年分别斥资7.56亿元和10.5亿元，收购了东阳浩瀚和东阳美拉，被绑定的对象分别是Angelababy、李晨、陈赫、冯绍峰等六位艺人以及冯小刚。被深度绑定的艺人签下了三至五年的对赌业绩。但是之后的几年，两家公司均未完成业绩对赌。艺人需要补足业绩，而华谊兄弟也面临商誉减值的风险。这两笔交易显然是高估了艺人们持续输出作品的能力。

一个公司/平台要持续性地在一个细分领域发掘出能够被市场认可的艺人，并且将艺人的商业价值转换为公司的商业价值，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正如券商在开心麻花的“”中提及的“核心人员流失的风险”：“作为著名的演出企业，拥有稳定、高素质的创编人才队伍是公司保持技术领先优势的重要保障。如果公司不能有效维持核心人员的激励机制并根据环境变化而持续完善，将会影响到核心人员积极性、创造性的发挥，甚至造成核心人员的流失。如果公司不能从外部引进并保留与公司发展所需密切相关的技术及运营人才，公司的经营运作、发展空间及盈利水平将会遭受不利的影响”。

虽然一个好的平台对于演艺人员的成长和成名有着不可或缺的重要影响，但从公司的商业价值而言，核心演艺人员对公司的声誉度乃至商业价值的贡献度更为重要。一边操心核心人员的负面爆料，一边还要担心核心人员不可“江郎才尽”，公司在商誉方面的稳定性、在业务方面的可持续性，也着实让人捏着一把汗。

行业困境三：资本市场的坎坷路

上述提到的三家公司中，资本运作最为纯熟的是开心麻花。但即便如此，其上市之路也是一路坎坷。

开心麻花2015年年尾挂牌新三板，期间经历过多部爆款电影，包括票房过十亿元以上的《夏洛特烦恼》、《羞羞的铁拳》等。但票房火爆并没有为开心麻花在资本市场上乘风破浪。由于新三板市场迟迟未能解决流动性问题，而证监会又发布政策限制上市公司募集资金跨界投资影视娱乐行业，最终开心麻花在2019年5月新三板摘牌。

新三板摘牌后的开心麻花虽然重新聘请了证券保荐机构，但后又传出冲击A股失利、准备转战美股的消息。在目前这个敏感的时间点，特别是在瑞幸造假事件后，美股市场是否还能欢迎中国企业还不能确定。此外，影视娱乐行业的财务规范程度是否能够满足中美两国监管机构的高标准和严要求，前景也并不乐观。

相比开心麻花和笑果文化，德云社更像个“异类”。

作为最传统的曲艺行业，郭德纲、王慧家族为核心对德云社实施家族史的集权管理，没有任何外来势力可以深入和干涉。郭德纲早在多年前就已在媒体上对外宣称：德云社不上市。

没有外部资本的介入、没有证券市场的束缚，以一己之力复兴相声的德云社在赚钱能力上丝毫不弱。不上市也意味着德云社不需要过于遵循现代公司治理的原则，耗费本不擅长的精力去平衡股东会、董事会、管理层、员工等。这也是为何德云社有少东家郭麒麟，但王思聪在万达的体系中也难被认作是接班人的原因。

毋庸置疑，内容制作行业的从业者需要信仰。价值观这一人类最高阶的精神文明的传递，不能一蹴而就。池子与笑果解约的风波也让我意识到，这门需要长期精心耕耘缺并不见得短期会出现收获的生意，商业模式还需要摸索。而在尚不成熟的公司中，资本的过早介入可能就是揠苗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