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放弃支撑，两手一推，下了器械。

“赵宇生，双杠‘0’个。”区队长在一边做着记录。

这一下，我这些天在学员中刚刚树立起来的一点点优势，一下子又荡然无存了，我甚至还被列入到了落后的群体。

按照要求，飞行员的体育成绩标准，是按照国家三级运动员的标准来制定的。

8月下旬的河北，下午2点，天气格外的炎热，整个操场被太阳晒得就像是一个大大的烤箱，就连操场上的空气也被烤的滚烫滚烫的。

“哒哒嘟嘟嘀哒嘀哒------嘀嘟哒哒嘟------”。一阵尖利的军号声，刺破了午后校园寂静的天空。不一会儿，在被烈日照射了大半天了的偌大的训练场上，从营房旁的树荫下，有几支50人左右的队伍，正在跑步进入。

只见他们身穿统一的印有“空军二预校”字样的白色背心和宽大的草绿色军用大裤衩，脚上蹬着军用胶鞋。队伍里，一个个理着清一色的超短发，皮肤黝黑，精神抖擞的年轻学员，随着口令，步调一致地向着训练场进发着。

“一、二、三、四”,一阵阵清脆响亮，并带着稚气的有节奏的喊声，此起彼伏，回荡在空旷的操场上空。

我在其中一支队伍的第三行第二位，这时的我，剃着板寸，额头、鼻梁和肩膀，已被太阳晒得漆黑锃亮。肥大的军队大裤衩绑在他那细瘦的腰上，显得还是有些不协调。然而，这时的我，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刻苦训练后，步伐已经稳健多了，跑起步来，脚步也扎实了，身体也不像刚来时，左摇右晃了。

“立定！”随着区队长的一声口令，队伍在操场的一侧，在一位体育教员的跟前停了下来。

“向右转！”

“向右看齐！”

“向前看！”

“稍息！”

“立正！”

“教员同志，一大队二队二区队应到学员五十四名，实到五十三名，一名病假，请指示。”

区队长将队伍带到了训练场地后，整理好队伍，然后跑步来到教员面前，一个标准的立定后，向教员报告道。

“请稍息！”教员回答道。

“是！”区队长回答了一声后，来了个漂亮的转身，面对着队伍，大声命令道：

“稍息！”区队长将队伍交给了体育教员后，转过身去，跑步离开了训练场。

这时，只见体育教员，做了一个标准的转身动作，然后，朝向学员方队的正前方跑了过去。来到了恰当的位置，一个立定然后转身，接着一个侧跨步的调整。此时，教员的位置正好和学员方队形成了一个等腰三角形，教员笔直地站在三角形顶点的位置，同样的一个动作被身着运动服的体育教员做出来，更显得干净利落，飘逸而又潇洒。

体育教员姓孙，四川人，也是一名在预校停飞了的飞行学员，他比我们早三期，今年刚刚提干，现任学校体育教研室体育教员，今年负责学员二队二区队的体育训练工作，这也是他提干后的第一项任务。只见他，理了一个标准的军人短发型，浓密粗硬的头发，一根根直直地立在头上。他中等身材，穿着一套贴身的蓝色运动服，满身的肌肉，把略显紧身的衣服撑的轮廓清晰，线条流畅，看着十分的精神。只见他满头是亮晶晶的汗珠，两眼放着光，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科目！”看着眼前这些理着清一色的板寸头，满面红光，脸上还带着稚气但又充满着朝气的学员们，教员发出了命令。

随着教员声音的出口，整个学员队伍整齐地“唰”，来了一个全体立正。

“100米和一千五百米跑步测试；旋梯；固定滚轮和力量训练。”说完科目，教员用眼睛扫视了大家一下：

“请稍息。”

“要跑1500米了。”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在中学时，长跑就是我成绩最差的一个项目，我比较喜欢像跳马，跳箱和球类等等的技巧类项目，我的1500米成绩，从来就没有及格过。

准备活动开始了，先是慢跑一圈400米，然后是跟着教员进行一组100米的高抬腿跑、100米的后蹬跑和100米的小步跑，接着又来了几个加速跑。

在进行小步跑的练习时，有几个学员的动作做的十分的滑稽，特别是六班的邸志富学员，他的动作常常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要说学员里，跑步动作最标准的，要算四川籍学员六班长范国强了，他参军前是四川成都体校的田径班学生，专攻跑步。看他做的各种步伐练习动作，即轻松又飘逸，简直是一种享受。

首先进行的是100米的测试，我的100米短跑的成绩还算可以，勉勉强强可以达到及格的成绩。短跑测试完毕后，稍事休息，接下来1500米的测试开始了。

“预备——跑！”

准备活动做完后，随着教员的一声令下，1500米的测试开始了，一圈接着一圈，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努力坚持着。前两圈，还能勉强地跟着人群，可是两圈以后，就不行了。我已经被大部队甩在了后面，我大口地喘着粗气，头上的头发就像是被水冲过一样，已经湿透了。那汗珠子，还在那竖立的短发间，不停地增大着，并随着沉重的脚步震动，不停地向下掉落着。在太阳照耀下，那些珠子还在闪闪地发着光亮，我紧咬着牙，忍受着身体极点的折磨，终于跑完了全程，最后一个抵达终点的是王嘉陵学员，他的成绩已经接近6分钟了。

“赵宇生1500米成绩5分48秒，王嘉陵5分59秒。”教员报出了我和王嘉陵的成绩。这个成绩一报出，立即引出了一阵不小的“笑声”。

这“笑声”深深地刺激着我的自尊心，它牢牢地印在了我的心里。

经过了体育各个项目的测试，我体育各个项目的成绩，大部分都不合格，特别是单杠的引体向上和双杠的曲臂支撑等力量项目以及1500米的跑步项目，距离合格差了很大的一截，在学员队里，我的体育成绩远远地落后于大部分的学员，按照飞行员的标准要求，差距更大。

（二）魔鬼般的体能训练

测试完了1500米，接下来的训练科目是每天必练的旋转项目，打完地砖后，队伍分成了两个小队，一队人向旋梯跑去，另一队人则向固定滚轮的位置跑去。我所在的一队学员首先去打旋梯。

队伍来到了高高的旋梯器械旁，旋梯由一个一个整齐排列着的高高的铁架子支撑着，一个架子上安装着两个旋梯，旋梯与旋梯之间的距离相距不足一米。

大家按照教员的安排，两人一组，两人一组地分散到了一字排开的旋梯下面，他们一个站在旋梯下，准备上旋梯，另一个则站在旋梯的一侧，背靠着铁架子，用手把着旋梯那长长的摆臂下端，担任着保护。刚开始，我站在旋梯下面担任保护，由另一名学员先打旋梯。

旋梯训练是器械训练中危险性比较大的一个项目。首先，在打旋梯的过程中，人的大脑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对自己时刻变化的位置和状态必须非常的清楚。在打旋梯的过程中，两手必须紧紧抓住横杆，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松开。万一松手，身体将被甩出去，其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其次就是，在打旋梯的过程中，一旦出现头晕或其他症状，必须马上呼救，以便地面保护人员及时抢救。最后就是在打完旋梯下器械时，保护的人必须在第一时间牢牢抓住下器械的人，因为人刚下器械时很容易发生头晕的现象，导致身体站立不稳，摇晃到旁边还在旋转的器械下，从而发生意外。这一些要求和规定，都是前辈们用鲜血甚至是生命换来的经验和教训。保护人员直到确定其状态正常，没有危险时才能松手。

“上旋梯，开始！”教员发出了开始训练的命令。

因为学员一进预校，旋转项目就成了每天必练的项目，在经过了前一阵子的训练后，学员们现在已经基本上掌握了打旋梯的基本要领和技巧，也能够完成大纲要求的运动量了。

下一轮是我打旋梯了，打旋梯靠的是巧劲，这对我来说并不费劲，我站在旋梯的下面，先向后拉起旋梯，抬高踏脚横档的位置，然后左脚踏上了旋梯最低端的踏脚横档，右脚猛一蹬地，左脚乘势用力向前推踩踏脚，右脚随即抬起跨过位于膝盖处的上一个横档，用脚背别住左脚踩着的横档，两手穿过侧杆牢牢地抓住了上面的横杆。长长的摆臂在摆过下面保护的学员面前时，保护的学员也乘势帮着推了一把摆臂，然后撒开手，紧贴着旋梯的支撑架，站在了一边，眼睛跟着旋梯上的学员，认真地观察着。

我在旋梯上顺着旋梯摆动的势头，借着大铁架子的惯性，腰部向纵向一前一后地来回使着劲，就这样，这我的操纵下，摆臂立刻大幅度地摆动起来了。二下、三下，旋梯的摆臂摆动幅度一下比一下大，在挂着人的一头摆臂再一次越过最低点向前摆去时，我借力使力，腰部大幅度地向前一挺，乘势一个加力，摆臂顺利地翻过了最高点，旋转了起来。一下、二下、三下……随着摆臂的旋转，我还在不断地加着力，使旋梯的旋转速度越转越快。

刚才还很笨重的大铁架子，这会儿却显得异常的轻巧和灵活，我灵巧地操控着这长长的大铁架，十下、二十下连续地打着，每当我倒悬的身体从最高处旋转下来时，随着速度的不断加快，耳畔会生出“呼呼”的风声，它会给人带来一种非常刺激的俯冲一样的感觉，每当这时，我的心里就有一种腾空驾驭的感觉。

就在旋梯靠着惯性达到了一定的速度以后，我停止了发力，并将身体紧紧贴住旋梯，让高大的旋梯带着自己，一下接着一下地自行旋转着，呼呼的风声，在耳边不断的啸叫着。旋梯，它不光训练人的平衡机能，它还锻炼作为一名飞行人员必须具备的过人的胆识，以及坚定的意志品质和灵活多变的驾驭能力。

……二十一、二十二，按照要求，每一组训练都必须前后各打二十五下。我在旋梯打到第二十五下时，就在旋梯挂人的一端高速掠过最低点的瞬间，将身体迅速向下一沉，做了一个急速下蹲，来了一个“千斤坠”制动，旋梯就像是被紧急刹车了，在离开最高点一定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紧接着，旋梯向着反方向转了回来，就在转过最低点的时候，我将身体顺势向后一拉，旋梯一下子就反向翻过了最高点，继续一下接着一下地反向旋转了起来。

就这样，我又反方向转了二十五下，够数后，我如法炮制，又实施了一连串的制动动作，很快就让旋梯停止了摆动，在旋梯彻底停止了摆动后，就在我跨下旋梯的同时，保护的学员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把我引导到了安全的位置。

课堂科目训练在教员的指挥下，一项紧接着一项的进行着，很快，当天的体育训练课的规定科目就要结束了。

在结束了预订项目的训练后，接下来进行的是每天必做的，近似于残酷的力量训练。先是单杠引体向上，然后是双杠的臂屈伸。经过了前一段时间的刻苦锻炼，特别是刚才又跑了1500米，等于是充分地热了身，我这次出人意料地已经能够基本完成这些科目规定的数量了。

我完成了自己的运动量后，看着那些这类力量科目的老大难，看着他们艰难的样子，我暗自庆幸着自己这些天取得的进步。此时，我真想上去帮他们一下，但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因为，所有训练的目的不光是锻炼身体，更重要的是培养独立完成任务的能力，这一点非常重要。

随着科目一项接着一项地完成。此时的学员们，体力几乎都已经消耗殆尽了，这时，距离下课还有十来分钟的时间。然而，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就是这短短的十几分钟，往往是整堂课最最难熬的时间，因为训练肌肉的魔鬼力量训练，马上就要开始了。因为有一身结实、强壮的肌肉，对于一名歼击机飞行员来说，是很重要的，也是必须的。

“下面进行50米蛙跳训练。”教员下达了命令。

“向左转！预备—开始！”教员跑到距离队伍排头兵约50米的地方后，发出了开始的命令。

学员们一个一个背着手，蹲在地上，一下接着一下地向前跳跃，一个人接着一个人。王明达学员，由于身体有点胖，跳着非常吃力，只见他紧咬着牙，努力地坚持着，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他那稚嫩的脸上滚落下来。

50米，短短的50米，是那么的漫长，没跳跃几下，两只腿就酸了起来，随着跳跃次数的增加，随着终点的不断接近，我感到整个身体就像灌了鉛，越来越重，腿越来越酸，动作也越来越不标准，跳跃的幅度也越来越小了。

“王嘉陵别停下来！”

“赵宇生加油！”

“快快！加油！连续跳！别停下！”教员扯着嗓子，大声地一个一个喊着学员的名字，不断地为大家鼓着劲。

“还有最后15米！10米！8米！7米！！！不要停！继续！跳起来！”

教员声嘶力竭地在每一个学员的耳畔大声地叫喊着，学员们一下，又一下，终于，他们终于跳到了终点，终于完成了这短短的，而又是很长很长的50米的蛙跳，虽然王嘉陵等学员动作做的不太标准，有些偷懒，但教员也没有过多的责备。

“起来，集合。”教员又喊起了口令。

“向右看齐！”

“向前看！”

“向右转！”

“左转弯跑步—走！”

按照教员的口令，队伍被带到了一个大沙坑前。

“全体做俯卧撑，50个一组，做两组，预备开始！”按照命令，已经精疲力竭的学员们又一个个地趴在了沙坑里，按照教员的口令，开始了动作。

“三十、四十、四十九、五十。好！休息十秒钟。”

“第二组预备开始！”

“一、二、三……四十五、四十六、坚持一下，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我用最后的一点力气，勉勉强强地做完了最后一个动作，然后整个人瘫软在了沙土上，喘着粗气，浑身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好！下面休息，…”

“休息半分钟！”孙教员像是故意的，把后半句话在舌头上打了个滚后，再说了出来。

“好---哦---”

大家好字刚刚出口，就被教员的刻意的“幽默”给打了回去，这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短短30秒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最后再做十个！”教员的命令又发出了。

“大家准备好。快！快！”他大声地催促着。

“预备，开始！一、二、三……”

“我实在做不动了。”王嘉陵满头大汗，开始打退堂鼓了，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坚持，大家一定要坚持！坚持就是胜利。”教员不断给还在坚持的学员鼓着劲。

我用刚刚恢复了的一点点力气，又开始瞪着眼，咬着牙，艰难地做起了动作。

头上的汗水，就像没有关紧的水龙头，一滴一滴，一串一串，连续不断地洒落在被太阳晒得滚烫而且已经发白了的沙子上。

滴落的汗水使得沙子的颜色瞬间变深，然而，那只是一霎那的变化，汗水很快就被滚烫的沙子给蒸发不见了，沙子的颜色又恢复成了黄白色，而且看上去比先前显得更白了！

今天的所有训练内容总算都完成了，在教员的指导下，学员们做了一套放松操，然后进行了一系列的肌肉放松动作。最后，队伍在教员的带领下，向宿舍楼的方向跑去。

“一、二、三、四。”学员们一路高喊着口号，尽情地释放着浑身的疲劳和还未退去的兴奋。

“一二、三四！”突然，从操场的另一头，传来了一阵更加响亮的口号声，扭头望去，一目了然，是“光头队”，也就是学员四队。

显然，他们也结束了这堂训练课程，正朝着他们宿舍楼的方向跑去，而那突然迸发出来的，即洪亮又尖利的口号声，明显是在向这边的这支队伍发起了挑战。

孙教员的性格是争强好胜的，面对挑战，他的精神一下子被提了起来，他提高了嗓音，冲着自己的学员们大声地喊道：“大家提起精神，大声点，一定要压过他们。”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就这样，充满着激情和活力的口号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在被烈日笼罩着的，校园空旷的操场上空，久久地回荡着。

这些在空中相互碰撞着的声音，在午后骄阳的照耀下，仿佛在闪闪地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在一声声几乎已是声嘶力竭的口号竞赛声中，我们结束了这堂几近耗尽了大家全部体力的体育训练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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