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彦远:对品第绘画和论画六法的认识和山水画发展规律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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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彦远:对品第绘画和论画六法的认识和山水画发展规律的认识!

2023-03-27 23:10|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历代名画记》卷一的第一篇《叙画之源流》开篇写道:“夫画者,成教化、助人伦,穷神变、测幽微,与六籍同功、四时并运,发于天然、非由述作。”显然张彦远对绘画的根本看法,是将绘画看成是能“成教化,助人伦”的大业,“与六籍同功,四时并运”,这对社会政治伦理都会起到特别作用。在张彦远之前,东汉许慎在《说文解字叙》中就讲到文字书法是“经艺之本,王政之始,前人所以垂后,后人所以识古”。南齐谢赫在《画品》中说:“图绘者,莫不明劝戒,著升沉,千载寂寥,披图可鉴”。张彦远受到他们的书画观的影响,加之他高祖、曾祖、祖父都是朝廷官员,儒家思想对他深有影响,他重视绘画的教化功能是符合他的思想逻辑的。另从其研究书画历史的过程中,张彦远也不难发现历代帝王重视绘画作品在鉴戒贤愚方面的作用,所以他将绘画看成是成教化、助人伦的手段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张彦远在《叙画之源流》中还从历史发展中进一步阐述绘画的政教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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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忠以孝尽在于云台,有烈有勋皆登于麟阁。见善足以戒恶,见恶足以思贤。留乎形容式昭盛德之事,具其成败以传既往之踪。记传所以叙其事不能载其容,赋颂有以咏其美不能备其像。图画之制所以兼之也。故陆士衡云:丹青之兴,比雅颂之述作。美大业之馨香。宣物莫大于言,存形莫善于画。此之谓也。

张彦远还引用曹植《画赞序》中有关观画者见三皇五帝莫不仰戴,见三季异主莫不悲惋,见篡臣贼嗣莫不切齿,见高节妙士莫不忘食的言论,赞同曹植关于“存乎鉴戒者图画也”的观点。他还将绘画同王朝兴亡联系起来观察:

者夏之衰也,桀为暴乱,太史终抱画以奔商。殷之亡也,纣为淫虐,内史挚载图而归周。燕丹请献,秦皇不疑,萧何先收,沛公乃王。图画者,有国之鸿宝,理乱之纪纲。是以汉明宫殿赞兹粉绘之功,蜀郡学堂义存劝戒之道。马后女子尚愿戴君于唐尧,石勒羯胡,犹观自古之忠孝。岂同博弈用心,自是名教乐事。

张彦远对绘画的鉴戒作用有足够的认识,记传赋颂虽可以用文字和辞藻叙事咏美,但不能载其容、备其象,不能给人形象直观的感受。图画则能兼而有之,“留乎形容式昭盛德之事,具其成败以传既往之踪”。不能将图画等同于博弈之举,而应看成是“名教乐事”。张彦远在《叙画之兴废》中也谈到前朝之书画珍品,古今共宝,有国所珍,皇上亲朝之余,得以寓目,“因知丹青之妙,有合造化之功。欲观象以省躬,岂好奇而玩物”。

从汉武帝、晋明帝、齐高帝、梁武帝、梁元帝到唐太宗、唐玄宗等历代帝王,都十分重视书画,他们除玩赏鉴藏之外,还能从历代绘画中观感朝代兴亡历史、礼教纲纪之准绳,观象省躬,明镜高悬,从中受到治国化民的启示。所以书画作品被统治者视为王政之始,名教乐事。张彦远揭示出中国绘画服务于政教,并为统治者所重视和提倡的历史事实,从而揭示出中国绘画得以兴盛和发展的社会原因和内在规律。张彦远从中建立起绘画具有“成教化,助人伦”的史学思想,这亦是孔孟儒家思想在绘画史学中的表现。

其二:书画同体,相得益彰

中国书画紧密相连,古代传说中书画起源,也将“河图洛书”对举,中国文字是方块象形文字,唐兰认为中国文字产生于绘画。中国书法和绘画在其后发展中使用毛笔和绢帛、宣纸作为工具,也使二者相互借鉴,相得益彰。张彦远通过对书画起源的考察,提出“书画同体”的艺术史学观,揭示出中国书画发展的这一共同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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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彦远在《叙画之源流》中说:

古先圣王受命应箓,则有龟字效灵,龙图呈宝。自巢燧以来。皆有此瑞。迹映乎瑶牒,事传乎金册。庖牺氏发于荥河中,典籍图画萌矣? 轩辕氏得于温洛中,史皇苍颉状焉。奎有芒角,下主辞章。颉有四目,仰观垂象。因俪乌龟之迹。遂定书字之形,造化不能藏其秘,故天雨粟;灵怪不能遁其形,故鬼夜哭。是时也,书画同体而未分,象制肇创而犹略。无以传其意故有书,无以见其形故有画。天地圣人之意也。

《易经·系辞下》云,古者庖牺氏王天下,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绘画与文字也都是古人仰观垂象,因俪鸟兽之迹,而创造出来的。中国书画艺术起源于观天察地,书画艺术都是直观天地的形式和结果。按照张彦远的说法,人们需要传达思想意义时,于是产生了书法文字,而要见其形容时,便产生了绘画。最初是“书画同体而未分”。张彦远还举颜光禄所云,图载之意有三,卦象是图理,字学是图识,绘画是图形,将文字书法及绘画都看成是图载的形式。文字制造的所谓六书,即指事、谐声、象形、会意、转注、假借,其三为象形,是画之意也,张彦远由此得到旁证,再一次强调:“是故知书画异名而同体也”。

在汉魏以来的书画创作中,不少书法家亦能画,而画家写书法,更是题中之事。如晋代王廙,是著名书法家,其绘画也被张彦远列为上品上,“书为右军法”,王羲之还学画于王廙,他曾画孔子十弟子图以示羲之。王羲之是“书圣”,绘画“风格爽举,不顾常流,书既为古今之冠冕,丹青亦妙”。张彦远将王羲之的绘画列为中品下,其子献之“丹青亦工”,绘画同列为中品下。唐代薛稷是书法能手,画鸟雀也有专工。书画同体既是古代书画同源的客观现象,同时也是后来书画创作相互渗透的一条客观规律。

张彦远洞悉书画同体的创作规律,还表现在他对书画用笔遵循共同规律的认识上。谢赫在六法中第二法讲的就是“骨法用笔”。书法的用笔是绘画创作的重要手段。张彦远在《论画六法》中谈到作画的立意归乎用笔。“故工画者多善书”。他还在《论顾陆张吴用笔》中说,“书画用笔同矣”,吴道子授笔法于张旭,张旭书法用笔对吴道子的绘画用笔产生很大的影响,对吴道子绘画的帮助甚大。张彦远有关“书画同体”、“书画用笔同矣”的观点对后来文人画家以书入画产生较大作用。

其三:对地域文化和师资传授的认识

张彦远在《叙师资传授南北时代》一篇中,谈论绘画发展中的两个问题,其一为师资传授,其二为南北地域文化的差异,这两点导致画家的画风不同。张彦远明确提出:“若不知师资传授,则未可议乎画”。张彦远认为王羲之的叔父王廙书画为第一,“书为右军之法,画为明帝之师”。但现今之人,但言书画,只推王羲之和晋明帝,这是“吠声”的行动,是不知师资传授的作用。

因此,张彦远很不满意。张彦远还提到卫协和顾恺之高低问题。谢赫将卫协放在第一品,而将顾恺之放在第三品,李嗣真反驳谢赫,认为卫不该在顾之上,张彦远认为这全是不知根本,认为谢赫推高名贤,许可岂肯容易,顾恺之在评论魏晋画人,深自推挹卫协,卫应不下于顾。张彦远认为“谢赫评量,最为公允”“姚(最)、李(嗣真)品藻,有所未安”。张彦远举此例也是要说明,西晋卫协的作品对东晋顾恺之是有启示作用的,顾恺之自推卫协是客观的,他们之间的递传关系应弄清楚。像卫协与顾恺之间的递承,王廙与王羲之和晋明常之间的传授关系不弄清楚,是很难议乎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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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张彦远说王廙“画为明帝师”,阮璞教授在《< 历代名画记> 运用前人文献多有点窜曲解处》一文第二部分“将本非能画之人附会成能画之人”中说,疑“画为明帝师”为张彦远杜撰,张怀瓘《书断》将王廙的飞白列为妙品之中,在王廙小传中,张怀瓘写到:“自过江右军之前,世将(王廙字世将)书与荀勖画为明帝师”。阮璞认为“画为明帝师”是张彦远故意错断句,将“荀勖画为明帝师”,改为“画为明帝师”嫁接到世将(王廙)身上,又将此论再在自己编的《法书要录》收录的王僧虔的《论书》中插入,成为王僧虔的言论。

《法书要录》中《南齐王僧虔论书》中有:“王平南廙是右军叔,自过江东,右军之前惟廙为最,画为晋明帝师,书为右军法”。阮璞先生认为《南齐书·王僧虔传》所录王僧虔《论书》全文中,未有这一句,绝无“画为晋明帝师”之语。因此怀疑此语为张彦远伪造。《晋书》卷七十六列传第四十六有王廙传,“王廙字世将,丞相导从弟,而元帝姨弟也,父正书尚郎。廙少能属文,多所通涉,工书画、善音乐射御博弈杂伎”,做过平南将军,荆州刺史、辅国将军等。

王廙工书画,肯定能画,张彦远在王廙传中,提到王廙曾为寺观画过壁画,亦 画孔子十弟子像 。所以王廙不能算张彦远将“本非能画之人附会为能画之人”之列。至于《南齐书·王僧虔传》所录王僧虔《论书》,在提到王廙时云:“王平南廙,右军叔,过江之前以为最”。的确没有“画为晋明帝师”,但也没有“书为右军法”之语。《南齐书》中的王僧虔的《论书》是夹附在传记中,应是编者经过精简,多处与《法书要录》中的王僧虔《论书》有出入。如提到王珉时,《南齐书》仅有“亡从祖中书令书,子敬云,弟书如骑骡骎骎,恒欲度骅骝前”。

《法书要录》云:“亡从祖中书令珉,笔力过于子敬,《书旧品》云:有四匹素,自朝操笔,至暮便竟,首尾如一。又无误字。子敬戏云,弟书如骑骡骎骎,恒欲度骅骝前”。《南齐书》中删减“有四匹素”至“无一误字”。我们不能认为“有四匹素——无一误字”,因为《南齐书》没有这几句,而认为也是张彦远伪造的。《法书要录》载唐张怀瓘《书断》,其中王廙条目有“自过江右军之前,世将书与荀勖画为明帝师,其飞白志气极古”。荀勖是由魏入晋之人,入晋后做过中书监和尚书令,太康十年赠司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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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太宗御撰(主持编写)的《晋书·荀勖传》中,也无荀勖画为晋明帝师的记录,由此是否可以说荀勖画为晋明帝师也是张怀瓘伪造的呢?假如张彦远想伪造“王廙画为晋明帝师”,而加载在王僧虔的《论书》中,为何张彦远不干脆也在自己编的《法书要录》收录的张怀瓘的《书断》中一并作伪,将荀勖二字除掉,变成“世将书与画为晋明帝师”而不露破绽呢?张彦远还是比较严谨的,不会把自己的话借王僧虔的口来说。此外,王廙与晋明帝是同时代人,都是活动于东晋初,王廙与晋明帝接触是较容易的。而荀勖是由魏入晋人,比晋明帝要长七十岁左右,晋明帝能学画时,恐怕荀勖已不在世,当然晋明帝可以未见其人只习其画。

但王廙当面和晋明帝讨论画和教他作画,或者晋明帝学王廙的画,这种可能性更大。张怀瓘是唐初人,他说荀勖的画为明帝师,其根据也没有看到。张彦远将王廙的画列为上品上,而卫协都只在上品下,只有顾恺之才列为上品上,而荀勖被张彦远列为中品下,晋明帝则是下品上。可见王廙的画作水平应是很高的。从张彦远对卫协与顾恺之高低评价之慎重态度看,张彦远是不会轻易将一个水平不高的人定位在上品上的。王廙的画作在《历代名画记》王廙小传中记载,晋元帝时镇军谢尚于武昌昌乐寺造东塔、戴若思造西塔,并请王廙画。

侄子王羲之曾向王廙请教书画方法,王廙画“孔子十弟子徒以励之”,并题赞:“画乃吾自画,书乃吾自书。吾余事虽不足法而书法固可法。汝欲学书则知积学可以致远,学画可以知师弟子行己之道,又各为汝赞之”。他的作品有《廙本集》,绘画有《异兽图》、《列女仁智图》、《狮子击象图》、《吴楚放牧图》、《鱼龙戏水绢图》、《犀兕图》等,这些作品张彦远见过,张说“并传于代”。

由此看来,王廙作为晋明帝绘画之师,是完全有资格的。张彦远认为,后人看羲之后来名气大,晋明帝又是皇帝,众人“一向吠声”,只提王羲之的书法和晋明帝的绘画,反到把他们的老师王廙忘了。张彦远感叹这是不知师资传授,而不知师资传授就很难议乎画,即很难公正评价历史上的画家。张彦远正是从卫协与顾恺之、王廙与王羲之、晋明帝的师传关系中引发感叹,强调师资传授对书画创作的重要性。

这也是他立论的支撑点,张彦远在此点上作伪是不大可能的。王僧虔的《论书》在《法书要录》中有王廙“书为右军法,画为明帝师”二句,可能是《南齐书·王僧虔传》收录《论书》时为节省篇幅,将这两句删掉了。张彦远正是根据王僧虔的《论书》中的这两句名典,加之他参看《廙本集》和王廙的书画作品后,赞同王僧虔的关于王廙“书为右军法,画为明帝师”的说法,我们怎能反证张彦远作伪而栽赃于王僧虔呢?

张彦远通过对历代绘画的研究,认为师资传授是绘画的技法得以继承发展的一条规律,每一位有成就的画家都是有师传的,这揭示出中国画创作的一条内在规律。

张彦远对魏晋至唐代的主要画家的师传关系进行了大致梳理,如晋明帝师于王廙,卫协师于曹不兴,顾恺之、张墨、荀勖师于卫协,史道硕、王微师于荀勖、卫协,戴逵师于范宣。南朝宋则为陆探微师于顾恺之,陆探微子陆绥、弘肃并师于父,顾宝光、袁倩师于陆探微,刘胤祖师于晋明帝,胤祖弟绍、子璞并师于胤。齐梁时期姚昙度子释惠觉师于父,沈标师于谢赫,袁昂也师于谢赫,江僧宝师于袁昂等。隋朝如郑法士师于张僧繇,法士弟法轮、子德文并师于法士等。

唐代阎立德、阎立本师于父阎毗及郑法士、张僧繇、展子虔等。尉迟乙僧师于父,吴道子师于张僧繇,又师于张孝师,并授笔法于张旭,韩幹、陈闳师于曹霸等。张彦远通过陈述大略后,总结他们在学习前人和老师方面的成就,“各有师资,递相仿效,或自开户牖,或未及门墙,或青出于蓝,或冰寒于水,似类之间,精粗有别”。画家在师资传授中又有新的发展,即青出于蓝,冰寒于水,如阎立本、立德之法皆备,万象不失,郑法士游宴豪华为胜,董伯仁台阁为胜,展子虔车马为胜等。画家们正是在师法前人的基础上加以创新,推动中国画的向前发展。

张彦远还对地域与绘画的关系作了考察,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绘画创作是有差别的。“若论衣服、车舆、土风、人物,年代各异,南北有殊。观画之宜,在乎详审”。他对吴道子画仲由而戴佩木剑、阎令公画昭君已著帏帽很不满意,因为木剑创于晋代,帏帽兴于唐朝,画古人不能配后来的什物。芒屩非塞北所宜,牛车非岭南所有,只有详辨古今之物,商较土风之宜,才能于绘画中证验时代。

假如画家生长在南朝而不见北朝人物,或者是画家生长在北方习熟塞北,而不识江南山川,或游处江东之人,不知京洛之盛,这并不是绘画之病,而是画家的见闻所限。张彦远同意李嗣真的意见,李嗣真在评论董伯仁和展子虔时说:“地处平原,阙江南之胜,迹参戎马,乏簪裾之仪,此是其所未习,非其所不至”,这乃是知音之论。绘画史家及绘画鉴赏家“宜详辨南北之妙迹,古今之名踪,然后可以议乎画”。

其四:对山水画发展规律的认识

在汉代,绘画主要表现题材是人物,帝王将相,功臣烈士,贤后惠妃,忠孝节女,是绘画的主要内容。魏晋以降,山水画开始发展,出现了顾恺之、萧贲、宗炳、王微、展子虔、李思训、李昭道、吴道子、王维、张璪等山水画名家。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卷一专设一篇《论画山水树石》,总结山水画发展的历史规律及画法经验。

张彦远在此篇中,勾勒出山水画从魏晋发展到唐代的历史面貌及不同时代的特征。在魏晋时代,是山水画的初始阶段,“其画山水,则群峰之势,若钿饰犀栉,或水不容泛,或人大于山,率皆附以树石,映带其地,列植之状,则若伸臂布指”。现存唐摹顾恺之《洛神赋图》,其画人物确有“人大于山”,画舟船则有“水不容泛”之特点,可能顾恺之是为了突出人物、舟船之特征,使其成为绘画的主体部分而加强其视觉效果,山石树木只作陪衬景物,故不能按实际比例来画。

但到南朝,对远近透视应有一定的掌握,大小比例也应较为科学。刘宋时期宗炳的《画山水序》中云“今张绡素以远映,则昆、阆之形可围于方寸之内。竖画三寸,当千仞之高;横墨数尺,体百里之迥”。王微在《叙画》中说“以一管之笔,拟太虚之体”。说明他们都对山水远近视觉距离有清醒地认识。姚最《续画品录》评萧贲:“尝画团扇上为山川,咫尺之内,而瞻万里之遥;方寸之中,乃辩千寻之峻”。所以南朝的山水画,应已避免人大于山,水不容泛的表现方法。这些作品可能张彦远未能看到?

张彦远揭示唐代山水画的发展过程,唐初阎立德、阎立本、杨契丹、展子虔“渐变所附”,在树石表现方面创造新法,或如冰澌斧刃,或刷脉镂叶,但仍“功倍俞拙,不胜其色”。

到吴道子,天付劲毫,幼抱神奥,于佛寺画壁,纵以怪石崩滩,又于蜀道写貌山水。“由是之变,始于吴,成于二李(李思训、李昭道)”指出吴道子、李思训父子在变革山水画中的重要作用。另有张璪、王维、王宰、杨仆射、朱审、刘商、陈厦、沙门道芬等人,山水画各有特点,是一时之秀,他们在不同方面,对山水画法的探索均做出了贡献。张彦远较客观地揭示了山水画自魏晋到唐代的发展规律和过程。唐代山水画已达到一定水平,为五代和两宋山水画创作高峰作了准备。

其五:对品第绘画和论画六法的认识

绘画六法自谢赫提出,成为评品绘画的标准,宋代郭若虚称“六法精论,万古不移”。而对画家和作品的分品区分等级,也已形成传统。唐代张彦远写作《历代名画记》,虽为史传著作,但于六法及品第不能置之不顾。张彦远对此十分重视,在《卷一》中列专篇《论画六法》,又于《论画体工用拓写》中提出五品之说,阐述自己品画的原则。五品为:

夫失于自然而后神,失于神而后妙,失于妙而后精,精之为病也,而成谨细。自然者为上品之上,神者为上品之中,妙者为上品之下,精者为中品之上,谨而细者为中品之中。余今立此五等,以包六法,以贯众妙,其间诠量可有数百等,熟能周尽。非夫神迈、识高、情超、心慧者,岂可议乎知画。

在张彦远之前,有谢赫六品说、庾肩吾的三品九等说,李嗣真的逸品加上中下三品九等共十等说,有朱景玄神妙能逸四品说,张彦远吸收各家精华,但不照抄,自己又新提出五品论。绘画等次细分可达百等,但要抓住最重要的佳作区分等次,其他可以不计。他立此五等,以包六法,以贯众妙。以往神妙能三品或神妙能逸四品,神品是最高的,但张彦远在神品之上冠以自然为最,自然才最尊为上品上,神品居上品中,妙品居上品下。

中品分中上和中中,他用“精”代替以往所谓“能”,精居中品上,谨细居中品中。以下则可不计。张彦远在叙历代能画人名的评传中,对重要的画家也是按这五品区分。所以他立下这五等,并按其标准,对历代画家进行品评,付诸品画实践之中。张彦远的五等说,特别是提出“自然”为上品上的观点,是有创新价值的。他的五品论是对以往品评理论的新发展。

《论画六法》一篇,包含了张彦远对六法的理解以及自己对气韵、形似、立意等重要的绘画美学问题的新的见解。他认为:“古之画,或遗其形似而尚其骨气,以形似之外求其画,此难与俗人道也。今之画,纵得形似而气韵不生,以气韵求其画,则形似在其间矣”。他对古人之画尚骨气与气韵是很推崇的,今人徒得形似缺乏气韵,不敌古人之画。作品中如有气韵,那么形似也就包含其中了。显然他将气韵放在首位,但并不是不要形似,形似之中必须要达到气韵生动,否则空陈形似不是好画。

张彦远用六法来评论唐代画家,诸如阎立德、阎立本是六法皆备,特别是吴道子“可谓六法俱全,万象毕尽,神人假手,穷极造化也。所以气韵雄状,几不容于缣素;笔迹磊落,遂恣意于墙壁,其细画又甚稠密,此神异也”。他感叹今人之画,斯艺不至,或粗善写貌,得其形似,而无气韵;或具其彩色,而失其笔法。这种今不如古的思想,他还在比较古人与今人画作特点时也谈到,以顾恺之、陆探微为代表的上古之画,迹简意淡而雅正;以展子虔、郑法士为代表的中古之画,细密精致而臻丽;近代之画则焕烂而求备;今人之画,错乱而无旨,是众工之迹。这些论述,既客观地揭示了绘画自古至今的各阶段的主要特点,同时也包含了他对时下之画的叹息和不满,说明他著《历代名画记》,虽主要是记历代名画及画家,但也是为了当下创作之参考,指出时下画作之弊端,是为了发展当代绘画。

张彦远还对象物、形似、骨气、立意、用笔之间的关系、主从问题,提出自己的见解。他说:“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须全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故工画者名善书”。在此他阐明了形似、骨气要本于立意,而归手用笔。这一思想是将立意看成统帅全局的关键,在构思中及全画的优劣成败上立意最重要,在技法表现上则用笔最重要。#美术学#

张彦远还在卷二列专篇《论顾陆张吴用笔》,专门探讨顾、陆、张、吴用笔上的特点,并提出“意存笔先,画尽意在”的著名观点,揭示出中国画中意与笔的关系、画与意的关系,这是中国绘画美学的一个重要命题。他评顾恺之的用笔是:“顾恺之之迹,紧劲联绵,循环超忽,调格逸易,风趋电疾,意存笔先,画尽意在,所以全神气也”。陆探微借鉴杜度作一笔书的经验而作一笔画,连绵不断,故知书画用笔同法,其作品精利润媚,新奇妙绝。

他又从张僧繇点曳研拂,依卫夫人《笔阵图》的用笔作画,又知书画用笔同矣。而国朝吴道子,乃是画圣,古今独步,神假天造,其用笔的力度极强,“变弧挺刃,植柱构梁,不假界笔直尺;虬须云鬓,数尺飞动,毛根出肉,力健有余”。吴道子画数刃之大壁画,或自臂起,或从足先,巨壮诡怪,肤脉连结。吴道子画大幅壁画,不用界笔直尺,而能弯弧挺刃,植柱构梁,其秘诀在于他守其神,专其一。用界尺画则是死画,守神专一则是真画,真画一划则顿出生气。

张彦远从吴道子用笔守神的巨大成就中,再次阐发“意存笔先,画尽意在”的规律。张彦远还通过比较顾陆与张吴的用笔,提出疏密二体。顾陆之神,不可见其盼际,笔迹周密,“张吴之妙,笔才一二,像已应焉,离披点画,时见缺落,此虽笔不周而意周也”。绘画构图用笔虽然丰富多样,但概括起来有此疏密二体,知此二体,方可议乎画。

张彦远的这些观点,是画学史上重要的画学原理,揭示出中国画创作的特点和规律,特别是有关书画用笔同法,意存笔先,画尽意在,笔不周而意周等命题,对后来的绘画创作及绘画品评,产生深远影响。

其六:对鉴识收藏、装裱玺印等方面的认识

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中,除研究画法用笔以外,还考虑绘画的名价问题、鉴藏购求问题,以及装裱和识别题跋与印章等问题,这些问题也是绘画史家与品评家必备的知识。为此他特别写了《论名价品第》《论鉴识收藏购求阅玩》《叙自古跋尾押署》《叙自古公私印记》《论装背褾轴》五篇,每篇阐述一个专题。

《论名价品第》中称汉魏三国名踪已绝于代,他当时已经很难看到汉魏三国时的名画了。他将画史分为三古,以定贵贱。汉魏三国为上古,赵岐、刘褒、蔡邕、张卫、曹髦、杨修、桓范、徐邈、曹不兴、诸葛亮等人是其代表。中古则为晋至南北朝。隋唐为近代。上古质略,中古妍质相参,下古评量科简,迹涉今时之人所悦。在张彦远看来,越古价越高。上古的作品不可具见,中古有上乘之作可齐上古,如顾、陆之迹等。三古之说对于我们认识画史及画家的名价,是有一定帮助的。

《论鉴识收藏购求阅玩》认为,识书人多识画,自古以来蓄聚书画宝玩的人很多,但“则有收藏而未能鉴识,鉴识而不善阅玩者,阅玩而不能装褫,装褫而殊亡铨次者,此皆好事者之病也”。所以收藏者应在鉴识、装裱、品次几方面应有较全的知识。张彦远还对观赏宝玩提出要求,不是喜爱绘画之人,不可妄传,这是怕传给外行之人不加珍惜或损毁散失。向风、日正、餮饮、唾涕、不洗手、近火烛,都不能观画,避免损毁、污染作品。《论装背褾轴》对书画装裱的历史、装裱的材料、方法作了论述。

《叙古今公私印记》对画上印章作了一些记载,印章为考辨古画之重要方法。如唐太宗自书“贞观”二小字作二小印,玄宗自书“开元”二小字作一印,唐御府收藏图书之印有集贤印、秘阁印、翰林之印等,韩滉印为“滉”,周昉印为“周昉”等。张彦远很强调印章对鉴别绘画的作用:“若不识图画,不烦空验印记。虽然自古及近代御府,购求之家藏蓄,传授阅玩其人至多,是以要明跋尾印记,乃是书画之本业耳。”《叙自古跋尾押署》说,自晋宋至周隋,收聚图画,皆未行印记,那时还不兴在画上盖印,但列当时鉴识艺人押署和跋尾。从中可以识别古画的收藏流传情况,考辨画上印记押署跋尾,是绘画史家考证画迹的重要方 法。

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的史学价值和画学思想价值是多方面的,它是我国艺术史学的瑰宝。张彦远在公元九世纪中期,建立起宏大的历代绘画史学科体系,是世界上最早的系统的艺术史著作之一,比意大利瓦萨里的《大艺术家传》早七百年,比德国温克尔曼的《古代艺术史》早九百年。《

历代名画记》标志着在公元 8 5 0 年左右,我国绘画史学科已经成熟。《历代名画记》受到其后我国绘画史家、绘画品评家及理论家的高度重视,并产生巨大影响。进入 2 0 世纪后,外国专家也引起重视。日本当代艺术史论家冈村繁还有研究专著《历代名画记译注》在日本出版,盛赞《历代名画记》对世界艺术史学的巨大贡献。

注释:

①《新唐书》卷一百二十七、列传五十二,有张嘉贞、张延赏、张弘靖的传略,《新唐书》卷六十二、表第二、宰相表中列开元年间宰相系表载有张嘉贞。

②阮璞:《画学丛证》,上海::上海书画出版社,1998年版,第153页。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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