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中国戏曲，博大精深，名家如云，名剧似海。

音响视频，整理汇编，传承弘扬，继往开来。程派代表作《文姬归汉》京剧《文姬归汉》取材于《后汉书·董祀妻传》、元金志甫的杂剧《蔡琰还汉》、明陈与郊的杂剧《文姬入塞》及《三国演义》等，由金仲荪编剧，程砚秋1926年首演，时年22岁。

《文姬归汉》的剧情是：李傕、郭汜与杨奉争劫汉献帝刘协，南匈奴王呼厨泉乘乱遣左贤王会同白波帅攻侵汉河内陆。中郎蔡邕之女蔡文姬逃难，为左贤王掳入匈奴并纳为妃，生二子。12年后，汉相曹操知情，乃遣使周近持金璧至匈奴赎回文姬。文姬与二子诀别，又哭拜昭君之墓，随周回汉。

程砚秋对《文姬归汉》这出戏的唱、做、服装等倾注了大量心血，使此剧近百年来传唱不衰。大家都知道《锁麟囊》是集“程腔”之大乘的，但《文姬归汉》的唱腔也是极为经典，除了南梆子、西皮原板之外，特别是将大段的西皮慢板、二黄慢板、反二黄慢板集中在一出戏里，这是极为少见的，可见此剧唱腔非常吃重。

传统戏中，【南梆子】大多表现欢快的情绪，而程砚秋在“抚琴”一场，用这个板式体现蔡文姬寡居的烦闷之情，以及“思乡”一场用【西皮原板】通过对“荒原寒日”“蒙头霜霰”“月明孤影”等景象的描写反映其在异邦的愁苦之情，都是很了不起的尝试，体现了高超的创腔才能。

“行路”一场的【西皮导板接慢板】，唱、做繁重，体现出蔡文姬在归途中所创作的原词“十六拍兮思茫茫，我与儿兮各一方”“一步一远兮足难移，魂消影绝兮恩爱遗”的悲怨意境，既有归国的侥幸之心，又有恋子难舍之情。

“馆驿”一场中，程砚秋根据胡笳十八拍中第十四拍的原词，设计了一大段【二黄慢板】，突破了传统十字句、七字句的格律，巧妙妥帖地安排了每一句中“兮”字的行腔特色，其大胆的创新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哭坟”一场的【反二黄】从二黄导板起唱，接回龙、转反二黄慢板、快三眼、转散板收尾，这一整套唱腔与《行路哭灵》《卧龙吊孝》等相媲美，演唱难度非常大。“累苦此身”的“此身”二字，由高音2到中音2，音域跨度大。而且高音2由中眼起，跨一整板，至下一板的板头，拖足7拍；“身”字的中音2又要拖一整板，演员没有扎实的唱功和科学的唱法，是很难完成这样一大段的。

据说，程砚秋对于此剧是每年只演一次，不知真假。估计其早年应该演得不会太少，但中后期应该是很少演出。程砚秋在1928年、1931年、1952年都有《文姬归汉》的唱片，特别是1953年在上海留有全剧实况录音，对于我们了解此剧的原貌，实在是太难得了。

（头段）

[西皮导板] 登山涉水争逃命，

[快板] 女哭男嚎不忍闻。

胡兵满野追呼近，

哪晓今朝是死生。

举目看、旌旗影，

侧耳听、刀剑声。

我呼天、天不应，

我待入地地无门。

没奈何我只得奔波前奔，

[散板] 乱哄哄后边来万马千军。

[西皮原板] 荒原寒日嘶胡马，

万里云山归路遐。

（二段）

蒙头霜霰冬和夏，

满目牛羊风卷沙。

伤心竟把胡人嫁，

忍耻偷生计已差。

月明孤影毡庐下，

何处云飞是妾家。（头段）

[二黄哭皇天]

[二黄导板] 见坟台哭一声明妃细听，

[回龙] 我文姬来奠酒诉说衷情。

（二段）

[反二黄慢板] 你本是误丹青毕生饮恨，

我也曾被娥眉累苦此身。

（三段）

[快三眼] 你输我及生前得归乡井，

我输你保骨肉幸免飘零。

问苍天何使我两人共命，

听琵琶马上曲悲切笳声。

看狼山闻陇水梦魂犹警，

[散板] 可怜你留青冢独向黄昏。

（四段）

[散板] 这叫做惜惺惺相怜同病，

她在那九泉下应解伤心。

我只得含悲泪兼程前进，

还望她向天南月夜归魂。

[西皮原板] 荒原寒日嘶胡马，万里云山归路遐。蒙头霜霰冬和夏，满目牛羊风卷沙。伤心竟把胡人嫁，忍耻偷生计已差。月明孤影毡庐下，何处云飞是妾家？

[西皮导板] 整归鞭行不尽天山万里，

[慢板] 见黄沙和边草一样低迷。

又听得马啸啸悲风动地，

虽然是行路难却幸生归。

悔当日生胡儿不能捐弃，

到如今行一步一步远足重难移。

从此后隔死生永无消息，

[散板] 反叫我对穹庐无限依依！

音配像《文姬归汉》全剧根据1953年演出实况配像程砚秋 演唱   张火丁 配像

程派《文姬归汉》的传承正因为《文姬归汉》的唱腔非常经典，所以一直得到青睐和传承。与程砚秋亦师亦友的名票高华在大中华唱片公司灌制了6面唱片，其中特别是弥补了早期程派“胡笳十四拍”唱段的空白，可惜还不全。（头段）

[西皮导板] 整归鞭行不尽天山万里，

[慢板] 见黄沙和边草一样低迷。

（二段）

又听得马萧萧悲风动地，

虽然是行难路却幸生归。

（三段）

悔当初生胡儿不能捐弃，

到如今行一步一步远足重难移。

（四段）

从此后隔生死永无消息，

[散板] 反叫我对穹庐无限依依。

（五段）

[二黄慢板] 身归国兮儿莫知遇，

心悬悬焉常如饥。

（六段）

四时万物兮有盛衰，

唯有愁苦兮不暂移，

十有四拍兮涕泪交垂，

河水动流兮心是思。

程派传人赵荣琛、王吟秋、李世济以及私淑程派的章遏云、李玉茹等也都留有唱段录音，特别是六十年代的那些录音，更接近原貌，到了八十年代则或多或少有一些变化和创造。

［二黄慢板］身归国兮儿莫知随，

心悬悬兮长如饥。

四时万物兮有盛衰，

惟有我愁苦兮不暂移。

山高地阔兮见汝无期，

更深夜阑兮梦汝来斯，

梦中执手兮一喜一悲，

觉后痛吾心兮无休歇时。

十有四拍兮涕泪交垂，

河水东流兮心是思。

［二黄导板］见坟台哭一声明妃细听。

［回龙］我文姬来奠酒诉说衷情。

［反二黄慢板］你本是误丹青毕生饮恨，

我也曾被娥眉累苦此身，

你输我及生前得归乡井，

我输你保骨肉幸免飘零，

问苍天何使我两人共命？

听琵琶马上曲悲切笳声，

看狼山开陇水梦魂犹警，

［散板］可怜你留青塚独向黄昏。

这叫做惜猩猩相怜共命，

她在那九泉下应解伤心。

我只得含悲泪兼程前进，还望她向天南月夜归魂。

这里隆重推出程砚秋夫人果素瑛的演唱，这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在六十年代纪念程砚秋时录制的，由程剧团的原班乐队伴奏，这是非常难得的资料。在四大名旦的夫人中，可能只有程夫人留有比较正式的演唱录音，而且是包括南梆子、西皮、二黄、反二黄几乎所有重要唱段。

1976年摄制的民乐演奏

“筝”演奏《文姬归汉》反二黄唱腔

项斯华 筝演奏唱腔  尤继舜 京胡伴奏

程派《文姬归汉》片段钟荣  主演

“程派”再传弟子中，钟荣、迟小秋等复排了全剧，基本忠实于原创，保留了各个经典的唱段。2019年9月，迟小秋拍摄了京剧电影工程的《文姬归汉》，利用虚实景结合得手法，借助电影的丰富表现力，充分展现了京剧程派艺术的醇厚韵味。

程派《文姬归汉》电影

迟小秋  主演

程派《文姬归汉》的发展

李世济六十年代在北京京剧团就演过《文姬归汉》，在七十年代末进入中国京剧院之后又复排了此剧，邀请范钧宏参加剧本的修改，把结尾改成：文姬拜完昭君墓，就到馆驿休息，此时左贤王带着儿女前来，要儿女随文姬归汉。文姬喜出望外，口唱“深悔恨误把恩爱当恶辱，难宽宥错认壮志为骄狂……深深拜，深深拜”，便对左贤王左拜右拜，然后拖儿带女，欢天喜地归汉了！

改编本结尾的“送儿女”一段，旨在突出“民族大团结”的力量。也许传统戏剧观众向来偏爱大团圆，文姬携子女归汉，抚平了观众的心头之痛，于是这个结局也逐渐被观众认可。

改编者范钧宏在一次京剧流派研讨会上，批评《文姬归汉》的原著“有损少数民族的感情”，原作者金仲荪的儿子金永祁为此专门写了一篇戏曲评论文章叫《我不同意范钧宏同志的意见》，认为范不应对作品的时代背景和主题避而不谈，更不应把别人提议新旧版本共存的建议指责为“极端保守”。金永祁还特意提到，人家红线女既唱《王昭君》也唱《昭君出塞》，我们为什么不能两个版本并存呢？

程派《文姬归汉》改编本

李世济  主演

现在确实是两种“程派”版本并存，甚至还有更多的版本，比如大陆去台湾的名家顾正秋演出时称为《新文姬归汉》，天津京剧团林玉梅曾演过根据郭沫若话剧本改编的京剧《蔡文姬》，北京京剧院王玉蓉也演过《蔡文姬》、迟小秋还演过《胡笳》等多种不同于《文姬归汉》的版本。台北《新文姬归汉》全剧顾正秋  主演

程派《文姬归汉》唱段集锦张火丁、隋晓庆、刘桂娟  演唱

程派《文姬归汉》唱段集锦郭玮、周兢、张巨萍  演唱

在“程派”再传弟子中，主要是两种版本，一种是以赵荣琛、王吟秋等弟子传承的原版本，以迟小秋、张火丁为代表；另一种是以李世济的弟子传承的改编版本，以李海燕、刘桂娟为代表。程派《文姬归汉》改编本李海燕  主演

然而还出现了第三种，因为李世济的改编本中除了结尾增加了“送儿女”之外，还将“行路”一场中蔡文姬“骑马归汉”改为“坐车归汉”，不少评论家认为归汉途中历经坎坷崎岖之路，坐车似乎不太合理。李佩泓（李佩红）演出时，最早也是“坐车”，后来则恢复“骑马”，但最后仍然保留“送儿女”，所以成为第三种版本。这种版本在2015年拍摄的“像音像工程”中得以体现。

程派《文姬归汉》像音像李佩红  主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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