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嗣被咚咚咚的器物敲击声吵醒。他睁开眼，看见暖黄的灯光下一个男人的侧颜。小锤子闷声敲在皮具，男人将一块皮子翻来覆去地打磨。真嗣躺在一张硬板床上，四周是由夯土堆砌的墙壁。房间很大，拱形的设计不免让人想到洞穴。夯土嶙峋的表面将狭道传来的风声稀释。真嗣注视着男人棕褐色的手肘，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

“那个……请问……”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男人不语，抬起手臂擦去额头的汗，视线胶在手上的皮子，朝狭道伸伸下巴。

真嗣下地。他身上穿着宽大的T恤，罩过臀部，不仔细看就像是个没穿裤子的，也不知道是谁给他换的。

他从刚刚开始就觉得自己下身箍地难受，撩起来T恤，发现自己身上的裤子又紧又短，把窄窄的臀部勒出形状。

圆润多蜜的杏桃，中间一条浅浅的凹弧。

真嗣窘迫地回身看男人，但实在无法朝男人开口要换一身衣服。没有关系，他这样安慰着自己，驾驶Simon时穿的紧身衣不比这还要过分？

他突然脸一红，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时刻，下意识地去摸了摸唇。

幸好，狭道内并不是很黑。他趿拉着床边放置的洞洞鞋，寻着新鲜空气的味道走出洞外，望见沙漠和星斗阑干的夜空。这旷野一眼望不到头，只有连绵的沙丘，一座接着一座，尖端融在夜色里，朝风的方向一齐悄声移动着。

薰背对着他，坐在一块巨石上面。

真嗣有好多好多要问的。他虽然习惯了对于事况一无所知的状态，但这次他尤为不快。他不喜欢每次醒来就换了个地方，这让他感到焦虑。他记得，自己晕倒前太阳才刚刚升起，可现在是深夜，星星一颗颗摩肩接踵，密密匝匝地映射在天上，明显是凌晨两三点的光景。他这是在哪啊，有星星的话是在地表吗？新东京市有这样的地方吗？

“真嗣，我知道床有些硬，你睡得还好吗？”薰转身，面对着真嗣的方向喊话，拍拍身边的位置，明示让他过去。

真嗣抱胸，侧过脸不去看他，说：“你先解释。”

薰滑下石头，走过来，说：“你晕倒了。”

“我知道我晕倒了！我指的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Noah为了保护我们，所以把我们传送到了这个安全的地方。”

真是睁眼说瞎话。

真嗣皱皱眉，看薰噙着笑意，觉得他满脸都写着“骗人”两个大字。

“那一开始，我们从书店逃出来的时候，你是怎么打败那些警察的？Noah初号机又是什么？”

“生气了？”渚薰略表无奈，好像真嗣问了一个任性的问题。真嗣察觉到他刻意转移话题的意图，从就近的沙丘捞了一把黄沙，恶狠狠地甩在地上。他搓着剩余的沙粒，瞪了渚薰一眼，干脆转身走回去。

渚薰去抓真嗣的手，未果，快速地绕到真嗣身前。真嗣换了个方向，稀里糊涂地就往前冲。两人僵持不下，跟玩闹似地，只要薰一转到他的身前，真嗣就立刻回避。兜了一圈，真嗣忍不住了。他低着头，紧咬着嘴唇，这次没躲，而是抠进了薰抓着他的手臂。

“我看看我看看，”渚薰歪着头去看真嗣，“我们真嗣是不是笑了。”

像是被施了咒，真嗣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极力克制表情，却在下一瞬破功。

两个人距离那么近，额抵着额，在这片无人的荒漠中笑着无意义的事情。夜里的风带着冷意，薰触碰在他身上的温度让他想到冬天在窖肚里的烈烈火苗。他接近火，看耀眼的光亮变成星子向上攀升，可能要焚尽在这种自然又宠溺的纵容中了。

两个人的笑逐渐歇止，真嗣瞳孔颤动。他揪着薰的前襟，撞在他的胸膛上。

沙漠无边无际，深远寂寥的愁绪顺着渐起的沙雾，侵入四肢百骸。

薰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声讲：“跟我说说，都看到什么了？”

真嗣陷在精神污染的余音，确定又不确定地说：“我的……母亲。”

他的母亲早已在记忆中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就像照片在岁月中被折叠展开，在自我解读的刻画下面目全非。真嗣回忆，精神污染就像是磕了致幻的毒药，眼前一帧帧播过的图像错综复杂，叫他真的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有关他母亲的记忆，可那感受分明是清晰的、陈旧的，那个在暴雨天的廊下等也等不来的心情一直未变，延续到今日，胸口是熟悉的痛。

渚薰把真嗣揣在怀里，左右晃着。

真嗣听耳边滴滴答答响，仿佛此刻真的下了雨。他害怕是自己在耳鸣，堵住耳朵时才发觉是自己在哭泣。

“……我的母亲，但又不像。她说她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可是她又同时说自己好痛苦，好痛苦。她朝我喊，喊些什么我听不清了。她的灵魂好像被困在了某些地方，在延续，延续让她欣慰，可同时也让她十分恐惧。她那样歇斯底里，仿佛是我的错。”真嗣絮絮叨叨，语不成句。

“不是你的错。怎么会是你的错？你当时还那么小。”渚薰叹息。

渚薰的一只手贴在真嗣的腰际，几乎是撩开了他的宽大T恤，顺着下摆处揉进他的身体。滚烫让真嗣神思混沌，心猿意马。真嗣喉间滚动。他知道渚薰可能是无意识的，但又殷切希望渚薰的动作抱有一定目的。如果这仅仅是一个为了转移他注意力的小手段，真嗣会有些失望。

真嗣哭过的脸蛋通红，热度在身体里冲撞，唯独脚是凉的，陷在沙地里，可给不了真嗣一丝清醒。

真嗣知道自己很多时候太卑微——他人对他好一分，他就会想要回馈百分。他得到的太少了，但在此时愿意全都奉献出去。手掌再往下移动，再往下移动就是那个如杏如桃的部位。

真嗣竟然希望薰来采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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