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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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他说

2023-04-24 03:00|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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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熊逸

可靠的中医和不可靠的风水

从儒家思想之变谈到其他之变,索性再扯远一点儿,毕竟应“变”之道实在是一项重要的历史方法啊。

最近有两种属于传统文化的东西争议很大,一个是中医,一个是风水。我觉得,这两个东西放在一起实在是很有喻意的,因为它们分别是两种截然相反之“变”的两个代表。

“三个代表”早已经深入人心了,我现在谈谈两个代表。

对于中医和风水,我全没做过周密的科学研究——我没那两下子,所以下面说的内容仅仅属于个人感受,而不涉及科学实证。

很多东西都在与时俱进,中医也不例外,不管别人怎么批评它,我觉得从历史上来看中医的发展脉络,它是有主心骨的。举个通俗的例子,我上火了,怎么办?按中医的办法,去火呗。怎么去火?简单点儿,吃些苦东西就行了,比如苦瓜,还有莲子芯。好,上火就去火,苦东西可以去火,这两点,古代这样,现在还这样,所不同的,可能是古代你是直接吃苦瓜,喝莲子芯泡的水,现代呢,人们把苦瓜和莲子芯做成了胶囊,让你吃起来方便了,不觉得苦了。但是,无论如何,你吃下去的也还是苦瓜和莲子芯的成分,不会说时代变了,苦瓜太老土了,现在流行花生米,所以你上火了中医让你多吃炸花生米。

从这点上来说,我就觉得中医还是有一套的,如果以后进步了,发明了什么仪器,能把号脉这种事情搞得有量化指标了,那就很厉害了。

可风水就不同,这门学问从源头到现在千变万化,没有主心骨,是那种典型的“时代呼唤什么,它就应运而生什么”。当然,一门学问会发展,会吸纳新东西,这都不错,可如果没有主心骨,那就很让人怀疑了。就好像说,我们现在改革开放,从完全的计划经济到开始引入市场经济,我们说“社会主义也可以有市场经济”——这就属于发展、吸纳式的进步,是没有问题的,可你要说“社会主义也可以有奴隶制”,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的吧?可风水学的发展还真就是这个样子。现在迷信风水的人多,我就借着讲“溯本求源”之机顺便把这个问题多说几句。我这也是给大家介绍一种历史方法在实际生活中的应用之道——当你对一种东西搞不清楚,这东西又玄忽到没有实证结论的时候,这时候,你就不妨去了解一下它的来龙去脉,摸摸它的老底。

好,现在我们就请出一位高人,半仙,风水大师,来讲话了——

高人谈风水?!

咱们先看看这个高人是谁!

呵呵,不是别人,正是我熊半仙哈!

不是我不谦虚,实在是现在高人遍地,多我一个也不嫌多哈。

搞风水的人,派别极多,熊半仙是杨公形势派的。我们这一派呢,先简单介绍一下。

杨公名叫杨筠松,唐朝人,是阳宅风水的第一人。

什么叫阳宅?

阳宅就是活人住的房子。

看风水分两种:阳宅和阴宅,也就是活人的房子和死人的坟。

对家族命运影响最大的是阴宅,我们常听说谁谁发达了,别人就说他“祖坟好”,或者“祖坟冒青烟了”,意思就是他家的阴宅风水好。所以,在古代,你要是和谁过不去,想害他,最狠的招就是挖人家的祖坟!把人家好风水的祖坟给破坏了,就能把这家人以后世世代代的好运全给斩断了。

李自成起义的时候,官军曾打到他的老家,郑重其事地举行仪式,把李自成家的祖坟给刨了,据说从坟里跑出个七寸长的小白蛇,这蛇才一露头就也被杀了,没能成龙。结果,李自成虽然打下了北京,可也没做几天皇帝就死了。

这,就是阴宅的作用哈!

现在一些地方官和大款一花钱就是几十万、上百万地修祖坟,就是这个道理。

但古人从来没有说为了断仇人的好运而去扒人家房子的,这说明什么问题呢?

呵呵,这说明对人的命运起重大影响的风水,其实是阴宅而不是阳宅。

所以,各位啊,要想靠风水来求好运好命,还得多在祖坟上下功夫。祖坟风水给人生、给家族带来的命运影响力,至少要占风水全部作用的百分之八十,另外的百分之二十才是阳宅的影响。

阳宅的风水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们形势派的风水学,全部重点就是五个字:龙、穴、水、向、砂。

大致的意思是什么呢?其实,就是选址。

看这里大家常问什么家里的户型啊,楼层啊,卧室门对着厨房门啊,我严肃地告诉大家,纯正的风水学根本不讲究这些,因为这实在太鸡毛蒜皮了。

上面已经说过,风水对人命运的影响里,阴宅至少占了百分之八十,那阳宅再怎么好,也不过是在那百分之二十里头折腾罢了,所以更要抓重点才行。这个重点,就是选址。

打个比方,你想寻求好的发展,找我熊半仙出主意。我就走啊走,世界各地走了一圈,发现纽约不错,很适合人发展,充满机会,于是我说,你去纽约吧。——大家注意,我找“纽约”的过程,就是风水术语里的“寻龙”。

寻完龙,要点穴。我又花了很大功夫,在纽约曼哈顿发现了一个地方,不错,建议给你。——我找“曼哈顿”就是风水术语里的“点穴”。

怎么样,我说得够通俗吧?

不像有些大师满嘴术语,目的就是为了让人听不懂,装高深。

然后,你在我的建议下,到了纽约曼哈顿,没几年就成美国总统了——当然,这还离不开你自己的努力,我这个风水师的作用,就是建议给你“纽约曼哈顿”这个位置。

同样一个人,生活在纽约曼哈顿还是生活在中国一个偏远农村,命运当然不会一样,甚至相差悬殊。

所以,本事大的风水师就会给你找到“纽约曼哈顿”这样的风水宝地;中流的风水师可能给你找个中国小城市,骗人的风水师可能就把你给领到埃塞俄比亚饥民堆里去了。

当然,你说在埃塞俄比亚饥民堆里你是不是也有机会显赫出来?当然有机会,这靠你自己,风水不是绝对的,但无疑,这里的起点、平台,要比纽约曼哈顿低得多了,你成功的难度也就大得多了。

那么,我给你指出了纽约曼哈顿这个“穴”了,你到底是要在那里做律师啊,还是做医生啊,还是做工程师啊,这些东西虽然对你以后的命运仍然有不小的作用,比如年薪会有些差异,发展会有好有坏,但我已经不关心了,因为我只给你解决大问题。

你再想想,如果把你弄到埃塞俄比亚饥民堆里,你就是想做裁缝也好,想做木匠也好,能有多大区别呢?

所以说,室内格局之类的风水,就是我根本不去关心的小问题,就是“到底是要在那里做律师啊,还是做医生啊,还是做工程师啊”这一类的问题。你如果已经落脚在埃塞俄比亚了,我就是告诉你你应该去做律师,你哪里有机会去做啊?!

所以,室内风水,虽然也多少有些讲究,但充其量也不过在阳宅风水的百分之二十里占到百分之二罢了。

那各位一定会问,既然又是百分之二十,又是百分之二,那为什么现在这么多风水先生都搞这百分之二十和百分之二呢?

答案很简单:时代变了,风水先生也要与时俱进啊!大多数死人都只能烧骨灰进公墓了,看阴宅没市场了。那看阳宅呢,古人可以“择地而居”,现代人有几个能这样啊?我给你选了上海一块地建议你盖房,可你才好不容易在北京找了份工作,你说你要哪头啊?而且也没人能“盖房”了,都是盖好的商品房你去挑,挑选余地就那么大。你要是已经买好了房子再请我去看风水,我那套古代大师的风水精华“龙、穴、水、向、砂”一点派不上用场哈!我说你这房子大坐标就错了,那你还能把房子退给开发商啊?

所以,现代的风水先生要想从平民百姓身上挣钱,也就大约只有看看室内风水格局这一条路了。这些东西啊,反正对人生命运,充其量就百分之二的影响,呵呵,我才不在乎呢。当然,有些是属于居住的环境科学,比如床头别放马桶,啊,你问为什么啊,虽然我也能拿一套你听不懂的术语五迷三道一番,但其实道理谁都明白——臭啊!

还有人说,房子要和住房子的人的生辰八字啊、属相啊要合才行;还有一种流行说法,说风水宝地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住,因为你还得有足够的“福分”来受用这个宝地才行,如果“福分”不够,反而有害。我这里严肃地告诉大家:这样的说法和风水学的原理是大大违背的!

风水学的一条重要原则就是:长治久安。

什么叫长治久安?就是说,我选定了阴宅了,这个地方世时代代都不挪动了,阳宅也是一样。大家想啊,道理很简单,如果这个房子只是一个人住,就说八字要合,说福分要够,也还能够理解,可房子是要世世代代住下去的,古代的大宅子里更是几十人、上百人住在一起啊,多少代人都要在里面延续下去啊,每个人的八字、属相、福分都能合于房子的风水吗?怎么可能!

——好了,谈完了理论就该分析案例了,我给大家讲一个我做风水先生的时候亲自策划的一个完美案例。案例很有趣,大家也可以借此放松一下,这个案例就是——

完美八字风水买房记

张三的母亲在临终的时候一再叮嘱张三,一定要找个八字合适、面相合适、一切也都合适的媳妇,要不,她会死不瞑目。

然后,母亲死了,张三就一个人了,他牢记母亲的叮嘱,花了十年时间,终于找了一个八字完美般配的媳妇。

为什么要十年那么久呢?

因为,他不仅让一位有名的算命先生排了八字,还请一位测字大师测了双方的名字,又请麻衣神相看了相,还有摸骨啊、五行八卦啊,紫微斗数啊、金钱卦啊、八卦阵啊什么的。结果呢,八字合适吧,名字合不上;名字合适吧,面相合不上,就这样折腾了十年,终于,这些算命先生、看相的、摸骨的等等,一致通过了一个女人。

就这样,张三历尽辛苦,终于找到了他完美般配的伴侣!

张三两口子完美般配地生活了一段,想要个孩子了,于是,紫微斗数啊、测字的啊又都被张三请来了,算出了孩子的最佳生产时间,也给孩子起了一个大吉大利的名字。

儿子在最合适的时间剖腹产下来了,取名张牙舞。

张三吸取自身教训,在儿子刚出生那天就给他物色媳妇了。这个媳妇比张三自己的媳妇还难找,因为她的生辰八字等等不但要照顾到和张牙舞般配,还得照顾到张三两口子才行啊,因为,以后毕竟是要生活在一起的啊。

在张牙舞二十三岁那年,这位完美媳妇终于找到了。

于是,张牙舞结婚了,大喜事啊,可这个时候,又出现新问题了。

这个新问题就是——

要买房!

买房就要找风水先生。可张三一打听,这风水学啊,流派纷纭,各立山头,谁都有理,谁还都说别人没理。同一处房子给八个风水先生看能得出八个结论来!

还别说大的,就拿一个小镜子来说吧。张三要把屋里的镜子朝东摆,甲派风水先生说:“不行!镜子朝东,越过越空!”

张三听劝,把镜子改朝西了,可乙派风水先生说:“不行!镜子朝西,败坏根基!”

张三听劝,把镜子改朝南了,可丙派风水先生说:“不行!镜子朝南,越过越难!”

张三听劝,把镜子改朝北了,可丁派风水先生说:“不行!镜子朝北,散财如水!”

张三一看,合着东西南北全不行啊!一生气,把镜子挂房顶了,朝下。可辰派风水先生说:“不行!镜子朝下,天天打架!”

张三把镜子摆地上了,朝上,可巳派风水先生说:“不行!镜子朝上,家业不旺!”

张三一看,这可怎么好啊,算了,干脆屋里不要镜子了,想照的时候就撒泡尿自己照照吧!可就在张三要把镜子砸了的时候,午派风水先生又说了:“不行!镜子没有,人不如狗!”

——靠!这可怎么办呢?到底听谁的呢?

要换别人,一定没办法了。

可张三就是牛,他有办法!

他花了十二年时间,终于找到了一个和自己、和老伴儿、和儿子、和儿媳妇八字、面相、名字等等都合的著名风水大师,好,就听他的了!

——这位大师不是别人,嘿嘿,就是我熊半仙!

我是杨公嫡传的形势派风水大师哈!(反正也没人知道真假!)

熊半仙准备给张三一家看房子去了。

但是,熊半仙告诉张三,说风水分为两种,阴宅和阳宅——阴宅是坟墓,阳宅是住房。只看阳宅意义不大哈,对家族命运最有影响的其实是阴宅!

张三对熊半仙言听计从,于是,看阴宅!

张三的老妈妈啊,唉,骨灰盒安放在公墓的带格子的墙壁里了。熊半仙恼了:“这哪行啊?!还不快取出来!”

张三把妈妈的骨灰盒取了出来,熊半仙另外给找地方给安葬。这一找就是十年!

这十年间,熊半仙拿着他们张家的钱在世界各地旅游和购物哈,到巴黎买了LV的包,到意大利找老阿玛尼给设计了一身衣服,又到拉斯维加斯豪赌,到日本红灯区洗雪国耻,连南极都玩过了两遍哈!还在北极勾搭了两只娇艳迷人的北极熊回来!

张三急了,直催熊半仙。熊半仙拿出一本古书,理直气壮地说:“看见没有,我是认真负责的哈,古代大师的名著里说的,三年寻龙,十年点穴,这是很花工夫的哈!”

终于,第十五年上,张三家的阴宅完成了,张三妈妈的骨灰盒被隆重地安葬在萨尔茨堡的一座小教堂的附近,据说莫扎特还曾经在那里演出过!

好,该回过头来选阳宅了。可是,这个时候,正赶上房地产翻番地往上涨价啊!

那也没辙,还是得买房子住啊!

这可难挑了!四口之家啊,这生辰八字阴阳五行这么一算,张三合适吧,张牙舞就不合适,张三老伴儿合适了吧,张牙舞的媳妇又不合适,反正,没有一个地方是四个人都能合适的!

这可把我熊半仙难为死了!

又花了八年时间啊,终于找到一处最接近合适的房子了。

为什么说“最接近合适”呢?

是因为这房子对张三老两口和张牙舞的八字等等都是完美般配,只和张牙舞的媳妇一个人不般配。

于是,我熊半仙就劝张牙舞,干脆离婚算了,这房子你们仨住,最合适不过!

可张牙舞不干,说他和他媳妇八字等等全合,不可能离婚,再说,都熬到现在了,人都快六十了,再婚也不容易啊。唉,就为了等这个房子都没敢要孩子,怕孩子不是在般配的风水地方怀的!

唉,难啊,这可怎么办呢?

到底还得说我熊半仙啊,有办法!

对!有办法!

最后,熊半仙从张家四口人的八字、属相、面相、名字、骨相等等,用了紫微斗术、麻衣神相、奇门遁甲等等不下二十种古术来参合风水秘法哈,勾画出了一个完美般配的房子的蓝图,地点也选定了,格局也设计了,连建筑图纸都画了,然后让张家照这蓝图去自己施工,最后还叮嘱说:找施工队一定要找和家里四口人八字都相合的!

年迈苍苍的张三捧着熊半仙的图纸,看了半天,终于哭了出来:“我要是真把故宫拆了盖新房,我怕中国人民不答应啊!”

——呵呵,案例讲完,大家可以仔细捉摸一下风水学的这个特点:为了顺应时代的呼唤,它可以连最基本的原则都不顾了。这一点,就是它和中医的最根本的不同。

风水学本来还真是门科学,被后人越弄越走样,再加上各种神秘元素往里一掺和,让人觉得这东西神奇无比,油然而生了敬畏之心。其实呢,有很多东西都和风水学似的,就是一只黔之驴。当我们遇到黔之驴的时候,是深入了解它才好呢,还是深深敬畏它才好呢?

上面说了这么多,都围绕着一个“变”字。“变”有可喜的,也有可怕的,另外,相应的也有种种“不变”,同样也有可喜的,也有可怕的。关于“不变”,推荐有兴趣的人去看一本老书——托克维尔的《旧制度和大革命》,我就不谈了,要不就越扯越远了。

“永不加赋”不是善政

齐宣王问曰:“人皆谓我毁明堂。毁诸?已乎?”

孟子对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则勿毁之矣。”

王曰:“王政可得闻与?”

对曰:“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禄,关市讥而不征,泽梁无禁,罪人不孥。老而无妻曰鳏。老而无夫曰寡。老而无子曰独。幼而无父曰孤。此四者,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文王发政施仁,必先斯四者。诗云:‘哿矣富人,哀此茕独。’”

王曰:“善哉言乎!”

曰:“王如善之,则何为不行?”

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货。”

对曰:“昔者公刘好货;诗云:‘乃积乃仓,乃裹糇粮,于橐于囊。思戢用光。弓矢斯张,干戈戚扬,爰方启行。’故居者有积仓,行者有裹粮也,然后可以爰方启行。王如好货,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

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对曰:“昔者大王好色,爱厥妃。诗云:‘古公亶甫,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来胥宇。’当是时也,内无怨女,外无旷夫。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

齐宣王问孟子说:“人家都说让我把明堂给拆了。你说我是拆呢,还是不拆?”

——明堂是个什么东西,先得解释解释。这是当年周天子东巡的时候盖的接见诸侯的一处场所。现在齐宣王问出这话,背后的意思是:天下已经是诸侯各自为政了,周天子也不会再出巡了,明堂也用不着了。有人可能会问:“那齐宣王留着自己用呗。”可是,按照规矩,这明堂还只能天子待着,别人不能用。所以,这么一个干占地方不能用的建筑,是不是干脆拆了算了?

要放在现在,那肯定拆不得,到底是文物啊,更是块发展旅游的招牌。可齐宣王缺乏经济头脑,别人一说,他也觉得是这么回事。而且,拆明堂很可能还有个不好明说的意思——把周天子的标志物给拆了,别在这儿碍眼。这齐国是我齐王最大!

这里提到的明堂,据说到汉朝的时候遗址还在。这会儿齐宣王到底还是难下决心,因为把明堂一拆,就意味着公然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

如果齐宣王问的是孔子,孔子非跟他急。孔子连“八佾舞于庭”都“是可忍孰不可忍”,何况是拆明堂。可毕竟两百年过去,时代不同了,周天子再也没希望扶得起来了,就当没这个人好了。孟子会怎么回答呢?回答说“拆就拆吧,拿废砖瓦还能盖几个公用厕所,也算造福大众”?这不大像大儒说的话。以儒家的传统来看,“不拆”似乎是个比较合理的回答。

可孟子来了一句妙答:“这明堂是天下圣王的殿堂,大王如果要行仁政的话,就留着这东西算了。”

这个回答,首先是建议不拆,但不拆的理由却不是要尊敬周天子,而是说,你齐宣王如果施行仁政一统天下,你就是周天子,那你自然也有资格使用这个明堂。看,孟子这是挑唆齐宣王谋朝篡位呢。

孟子在这方面一贯的逻辑都很简单:不管你什么血统,不管你什么门第,只要你能行仁政,那你就谋朝篡位一统天下好了。这要放在大一统时代,可是彻头彻尾的反动思想啊!

齐宣王一听,大概有点儿动心,接着问:“仁政是怎么回事,孟老师再给我讲讲。”

孟子说:“从前周文王治理岐山一带,种地的人缴税缴的是全部产量的九分之一,公务员都是世袭的,关卡和市场只做管理却不收税,湖泊不禁止打鱼,一人犯罪不会株连家属。”

齐宣王张大着嘴:“听上去像是天方夜谈啊!”

孟子说:“咱们这时候还没有‘天方夜谈’这个词呢!您听我接着说。世上有四种人最可怜,您知道是哪四种人么?”

齐宣王挨个数手指头:“地,富,反,坏,右,哦?怎么是五种人,多了一种?”

孟子气结:“不对,是鳏,寡,孤,独,是这四种人。”

“哦,”齐宣王点了点头,“倒是听说过,可这几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孟子解释说:“死了老伴儿的老头儿,叫做鳏,死了老头儿的老婆婆,叫做寡,小孩子没爹叫做孤,老两口儿没娃叫做独。周文王发布政策的时候总是先想到这四种人的利益。《诗经》上说:‘富人的日子不错啦,可怜可怜穷人吧。’”

齐宣王重重点头:“这话说的可真好!”

先不继续翻译,这里有两个问题要谈。一个是“种地的人缴税缴的是全部产量的九分之一”,一个是仁政的税收逻辑。

先说第一个。我这个翻译其实很不准确,当时的实际情况,按照一般的说法,是井田制,简单讲就是把一块地划分成一个“井”字型,这是九个部分,中间那片地是公田,周围八块地是私田。私田的收获归自己,公田的收入要上交。所谓“九分之一”,其实是这个意思,并不是说你种一块地收获了九十斤米要上交十斤。

在孟子这个时候,井田制早就被破坏掉了,其中经过过于复杂,而且枯燥无味,这里就不讲了。但值得一谈的是,井田制在后世两千年来一直都是不少人心目中理想的土地政治制度,所以很多人都很想恢复井田制。最著名的就是篡汉的王莽。其实细想一想,王莽这人虽然很招人骂,但他还真是很贴近孟子理想的一个君主,效法先王行仁政,搞得不亦乐乎。王莽很有理想主义倾向,但他搞土改终于没成功,又接二连三倒大霉,最后成了个失败者。

王莽土改的失败并不影响井田制的光辉。我想其中原因主要是社会贫富差距过大搞的,有人很不满,想搞平均化,不希望富人占有那么多土地而穷人很少有地可种,甚至沦为富人的农奴。但搞平均化得有个说法,所以呢,先王圣贤之道的井田制就呼之欲出了。所以我觉得,井田制的意义不在于实行这种制度本身,更在于对社会畸形贫富差距的不满和对公平的呼吁。后儒在这一点上还是有些响亮的声音的。

宋朝大儒,关学创始人张载,人称横渠先生,就是这么一个人。

提起张载这个名字,一般人可能不大熟悉,我先介绍一下。看过《英雄志》的人应该都记得状元卢云,他还是齐宣王和孟子的山东老乡。卢云有个座右铭,全书之中反复出现过好几次。第一次出现是卢云刚出场不久,那时候他还只是个穷书生,一点儿武功不会,因为性情耿直,被人欺负惨了。卢云痛苦之极,自问读书是为了什么,他仰天高呼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小说里的这一段把气氛烘托得极好,所以卢云这四句一出口,当真震撼人心——是啊,让我们想想,一个真正的读书人,读书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这四件事!当然,现在还有这样高尚情操的读书人很少了,读书无非是为了学一门手艺,好谋个好差使。所以我们更会觉得卢云了不起,觉得这四句话了不起。现在我告诉大家,这四句话不是卢云说的,也不是《英雄志》的作者说的,而是我现在讲到的这位张载说的。这四句,是张载最出名的名言,张载不是也叫“横渠先生”么,所以这四句话也被人称作“横渠四句”。如果你是中学生,我劝你一定要把这四句话背熟,等有人问你读书是为了什么,你把小胸脯一挺,“当当当”摆出这四句,掷地有声,多牛!

我前边讲过儒家后学很多都流于“大而无当”,当时我没举例子,现在可以看看了,这位张载张横渠,可不就是这么一位么?

张载就曾经很想搞搞井田,但他不是王莽,没有那么大的政治力量,而且他大概也觉得这东西恐怕也不容易搞,所以就想先在家乡搞试点,搞几处实验田。这个想法还是不错的,改革嘛,要摸着石头过河,先在特区试试水深水浅,等没问题了再把经验逐步推广。但是,遗憾的是,张载的井田制特区终于没搞起来。

前面提过的方孝孺也是个井田发烧友,极力鼓吹推行井田制。关于这一点,无论时人还是后人都批评他食古不化。其实人家方孝孺也是有道理的,当时社会的贫富分化问题实在太严重了,要解决这个问题,井田制至少是一项听上去既合理又可行的方案。当然,方孝孺的井田制也没真正实行起来。井田制在周代以后是不是真能恢复,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这个制度只属于那个时候的古代社会,以后的社会,情况复杂多了,井田制确实搞不了了。

但无论是张载还是方孝孺,他们对井田制的热情无疑都来自于对社会问题的深切关注,也来自于孔孟的井田与平均主义理想。从这一点来说,他们确实继承着先辈的遗志,但时代变了,这谁都没有办法。

井田制是儒家千古以来的一个社会蓝图,谁都觉得它很好,可它只能属于过去。

该说第二个问题了。嗯,先引一段书。孟子总是引《诗经》,引《尚书》,他引我也引。我引的也是个经典,是金庸的《鹿鼎记》——

他沉默半晌,回头向禅房门看了一眼,说道:“老皇爷吩咐我爱惜百姓,永不加赋。这句话你先前也传过给我了,这一次老皇爷又亲口叮嘱,我自然是永不敢忘。”韦小宝问道:“永不加赋是什么东西?”康熙微微一笑,道:“赋就是赋税。明朝那些皇帝穷奢极欲,用兵打仗,钱不够用了,就下旨命老百姓多缴赋税。明朝的官儿又贪污的厉害,皇帝要加赋一千万两,大小官儿至少多刮二千万两。百姓本来穷得很了,朝廷今年加赋,明年加税,百姓哪里不家饭吃?田里收成的谷子麦子,都让做官的拿了去,老百姓眼看全家要饿死,只好起来造反。这叫做官逼民反。”

韦小宝点头道:“我明白了,原来明朝百姓造反,倒是做皇帝,做官的不好。”康熙道:“可不是吗?明朝祟祯年间,普天下百姓都没饭吃,所以东也反、西也反。杀平了河南的,陕西的又反;镇压了山西的,四川的又反。这些穷人东流西窜,也不过是为活命。明朝亡在这些穷人手里,他们汉人说是流冠作乱。其实什么乱民流寇,都是给朝廷逼出来的。”韦小宝道:“原来如此。老皇爷要皇上永不加赋,天下就没有流寇了。皇上鸟生鱼汤,铁桶似的江山,万岁万岁万万岁。”康熙道:“尧舜禹汤,谈何容易?不过我们满洲人来做中国皇帝,总得要强过明朝那些无道昏君,才对得起天下百姓。”

——看看,康熙要来个“永不加赋”,韦小宝赶紧吹捧他是“鸟生鱼汤”。孟子是满口“鸟生鱼汤”的,也鼓吹民本思想,要让百姓有好日子过。从孟子上段话来看,以前的赋税额还真是很低,关卡和市场还都不收税,不像后来,单一个农业税就是很大的比例,还有其他各种税收、各种劳役。

终于熬到康熙爷,永不加赋,很仁政吧,很孟子吧?我看到有人评金庸说他把“侠”写到头了,康熙这个“永不加赋”就是最高的“侠”。

但是(无论什么话就怕“但是”),历史上,康熙虽然的确也说过这个“永不加赋”,可“我大清”却没能做到。不过,这只能说明人家反悔了而已,并不能说明清朝皇帝们做的不对。因为,“永不加赋”并不是在任何时候都意味着与民为善的。

我们一般人的想法里,什么样的政府才是好政府——当然,这是指古代来说——是包青天陈州放粮,是康熙爷永不加赋,事实上,这种想法是比较片面的。

先抛开贪污腐败不谈,就一个国家的财政税收来说,不是税收得少就能代表政府体恤民情,也不是税收高了就意味着苛捐杂税,这都是简单化的理解,失之偏颇。古人也有这种偏颇,比如,古人很早就有过“藏富于民”的主张,认为政府别收太多的税,钱在老百姓手里攥着就挺好,等真有什么军国大事了,就让大家一起出力。司马光当年就是持这个看法的,在这一点狠狠地攻击王安石的变法。

“藏富于民”听上去很先进,很合理,可问题是,政府的税收水平如果太低,那些公共设施该怎么维持?就看看现在我们身处的城市,修桥铺路都是很花钱的,这些钱主要都是从税收里来。古代有人就指出过,政府某个时候把税收提高一些,拿这些钱解决水利灌溉问题,解决防洪问题,那灾民也就不会那么多了,也省得总是开仓放粮了。

所以说,税收到底是高是低,要在一个合理的尺度上,不能让老百姓接受不了,也不能也政府没有足够的钱去搞公共设施建设。当然,如果是高税收来给皇帝自己穷奢极欲,这另当别论。

然后,又得说到“与时俱进”这个词了,税收额度是要随着社会的发展不断变化的,时刻调整在一个最合适的位置,这才是合理的,也是有效的,一味认为藏富于民的政策好,一味认为低税率好过高税率,一味认为“永不加赋”是所谓仁政的,这都不对。

如果往复杂了说,这里还有个权谋问题。如果我是地方官,而且有制订税率的权力的话,我想让老百姓对我感恩戴德,我会怎么做?

如果我把税率定高了,用这些钱做了很多公共设施建设,比如,把防洪工作做好了,以后不会有水灾了。这样呢,肯定没太多人念我的好,还会有不少人嫌我收税高,是个贪官,至于没有水灾了,既然没有了,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可如果我实行低税收,一定大家都高兴,我没钱搞公共设施,那就不搞,等发洪水的时候胡乱张罗张罗,然后开仓放粮。这样一来,我肯定就能得个清官的美名。

如果抛开虑权谋问题,单纯一点儿来说,低税收还存在着一个深层问题,那就是,低税收的受益者究竟是不是底层老百姓?——这可真不一定呢。地主老财对政府上的税倒是低了,可他们自己向佃农收的税可不一定就跟着低了呀。现代经济学就很注意这个问题,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这个问题涉及到被课税的商品的需求弹性,我们现在虽然说的是古代的事,但是,现代理论讲的税收的“转嫁”和“归宿”这两个问题其实在古代社会就已经存在了——政府想给一些人减税,可这些人并没得到好处;政府想给一些人(或商品)加税,可加的税却被转嫁到别人头上了。所以,当政府想减轻老百姓负担、实行减税政策的时候,这些问题都是要想清楚的,不见得减税就是好,加税就是坏,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社会问题是越来越复杂的,孟子总是拿着古代那些相对单纯的社会来比附现实问题,这就经常会把复杂问题简单化。

社会真是越来越复杂了,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怎么通过借记卡来交电话费。

贪财好色理直气壮

孟子追着齐宣王不放:“您既然也觉得仁政好,为什么就不去做呢?”

齐宣王把胸脯一挺:“我这人有个毛病,我贪财。”

“啊——?!贪财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孟子一看,齐宣王也不知道真贪财还是给不行仁政找借口,不管了,兵来将挡,“贪财好啊!”

“嗯——???”

“贪财就是好!从前,周朝的老祖宗公刘就出了名的贪财,他贪财的事都被人写到《诗经》里了:‘打好包,再入仓,储存起来好食粮。小袋盛,大袋装,吃饱了为国来争光。带上弓箭带上枪,大步流星奔小康。’”

齐宣王也被这激昂的节奏感染了,跟着RAP:“大步流星奔小康,实现四化看齐王!”

孟子和齐宣王合摆POSE,齐声收尾:“看!齐!王!”——POSE,定格。

孟子愣了愣神:“不对呀,我被您给带跑了,这说的不是公刘的事啊。您别打岔,我接着说。因为公刘贪财,所以他的那些小弟们在家是家家有余粮,外出打仗也人人有干粮,这样大军开拔才没有后顾之忧。大王您如果也贪财,就和老百姓一起贪呗,这不就是仁政么!”

齐宣王一听,原来贪财也能贪成仁政啊,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我还有个缺点,我好色。”

“好色好啊。”孟子顺口就应了一句。

“嗯?好色也好?”齐宣王一怔。

孟子说:“好,好色也好!周朝的先祖太王也出了名的好色,外号人称‘赛西门’。”

齐宣王:“啊——?!”

孟子说:“这位太王对老婆真叫好啊!”

齐宣王:“怎么个好法?”

孟子说:“好,好,反正就是好!”

齐宣王一乐:“孟老师,你这是现编词儿呢吧?”

孟子的脸微微一红,马上正色说:“我是有根据的。”

齐宣王:“那你倒是说说,太王对他老婆怎么个好法?”

孟子支支吾吾:“嗯,比如,跪搓板——”

“啊?!”

孟子突然眼睛一亮:“想起来了,《诗经》里说过:‘咱们太王买楼盘,要给老婆把家安。虽然买了烂尾楼,也花光了血汗钱。开发商,笑得奸,心说这楼没产权!’”

“嗯?”齐宣王一歪脖子,“我怎么没听明白,你这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孟子赶紧解释:“当然是夸他了!太王的时候,宫中没有大龄女青年,社会上也没有单身汉。大王您要是好色,您也推己及人,让您统治下的这些老百姓都能顺利婚配,这不就是仁政么!”

齐宣王说:“还是不行,我好赌。”

“好赌好啊!”

“啊?!好赌也好?”

孟子肯定地一点头:“好赌就是好!您推己及人,让老百姓都能有赌本儿,这就是仁政!”

齐宣王“哼”了一声,又说:“还是不行,我好打架。”

“好打架好啊,”孟子说,“推己及人,让老百姓都能吃饱饭,都能有打架的精神头儿,这就是仁政!”

齐宣王心说:“我还就不信了,怎么我说什么你都能给拐到仁政上去!”

齐宣王眼珠滴溜溜乱转,突然又说:“还是不行,我好玩电游。”

“好玩电游好啊,”孟子说,“推己及人,老百姓要是都能玩上电游,这就是仁政!”

“那还是不行,我好——”齐宣王高声说,突然气一泄,“我什么都不好啦!”

齐宣王贪财好色这节,我把朱熹的注释拉过来给大家看看。朱熹最著名的那句“存天理,灭人欲”就在这儿呐,不过,原文可不是“灭人欲”,朱熹没那么狠,他是“遏人欲”,遏制而已。所以呢,谁要说“灭”,那可不负责任。

朱熹的“存天理,遏人欲”并全不像字面上看上去的意思,也自有其时代背景在。但无论如何,这两句话让人看着总是觉得别扭。朱熹的这段注释,把问题最后归结到“存天理,遏人欲”和“克己复礼”上,我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始终没能看懂,搞不清朱老师的逻辑关系。所以呢,我承认不懂,丢一回人好了,但是别把人丢大了,别不懂还接着说。那,我就把朱老师的话原封不动地放在这里好了,他这一段话,毕竟还是很重要的,谁要有兴趣,就自己捉摸吧——

愚谓此篇自首章至此,大意皆同。盖钟鼓、苑囿、游观之乐,与夫好勇、好货、好色之心,皆天理之所有,而人情之所不能无者。然天理人欲,同行异情。循理而公于天下者,圣贤之所以尽其性也;纵欲而私于一己者,众人之所以灭其天也。二者之间,不能以发,而其是非得失之归,相去远矣。故孟子因时君之问,而剖析于几微之际,皆所以遏人欲而存天理。其法似疏而实密,其事似易而实难。学者以身体之,则有以识其非曲学阿世之言,而知所以克己复礼之端矣。

和“存天理,遏人欲”相反,我认为,这里应该是齐宣王而非孟子大大地在历史上书写了一笔。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们又可以自豪一回了,自豪地说:“我们中国人早于西方学者两千年前就已经产生了公共选择理论的萌芽!”

布坎南的公共选择理论的基础就是承认政府领导人也是一般人,也会贪财好色,也一样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别把他们想得多么高尚。所以,别指望领导人用他的“高尚”来行使管理职能,我们有的人性弱点他们也都有,一样不少。

当然了,布坎南的理论适用于现代社会,告诉我们当政府出现问题的时候,要从体制上着手去解决,使体制的合理结构能够去制约领导人的“人欲”,而不是希望他们通过提升自身道德情操的修养来达到这个目的。

在古代社会,尤其是大一统的社会,人们对此就没什么办法了,上上下下全要讲道德情操的自我约束,那么,当权力只受到自我道德约束的时候,“人欲”会不会战胜“天理”就很难讲了。如果领导人出现问题,朱熹的办法大概会是“做做他的思想工作”什么的,但是,至少在我看来,我不大相信只靠加强思想品德教育就真能起到什么作用,嗯,虽然我不介意让自己高尚一些,但在面对社会问题的时候,我还是坚定地站在布坎南的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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