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龄美女眨眼间变成了蟒蛇，作恶之人在十八层地狱受尽极刑，各路天神驾着五彩祥云飘然而至，一些奇形怪状相貌丑陋的妖怪横行于世……

在电影和特效还未产生的年代，通过牛皮雕刻的演员和操纵表演手法，神仙鬼怪们上天入地、施法变化，无所不能，皮影戏已经可以轻松驾驭神怪题材了。

上：闹龙宫（局部） 清代 灰皮影

下：青蛇 清代 陕西东路

在一个戏班里，神鬼戏是必不可少的戏码。人们演出神鬼戏，一为酬神还愿、祈福禳灾，如《天官赐福》《药王成圣》《和合二仙》《八仙过海》；二为震慑世人，宣讲善恶有报、天道轮回的道义，如《刘全游地狱》《烟鬼显魂》《目连救母》；三来也借鬼神戏说人世，以世俗的趣味娱乐大众，如《封神演义》《西游记》《白蛇传》等。

在陕西民艺考察的中途，我们走进了西安明清皮影艺术博物馆，这里的展品以陕西东路皮影为主，兼有部分灰皮影精品，其中就有不少表现天地诸神、精妖鬼怪、奇禽异兽的题材，陕西皮影将其统称为神怪变化。

上：火龙 清代 陕西东路

下：闹龙宫（局部） 清代 灰皮影

如何区分人神妖怪，一代代皮影雕刻匠人依托着对自然生活的观察，从民间文学和艺术中积累养分，逐渐形成了一套程式化的造型语言。

在面部刻画上，神仙与凡人并无多少区别，也符合生旦净丑的脸谱模式。标榜身份多靠外部装饰，他们或头戴莲花顶子，或头部加光环，或腾云驾雾，或骑神兽，以不同于俗世的灵物显出其神圣和高贵来。

马王成圣云朵子

明代

灰皮影

表现神仙腾云驾雾形象的叫神仙朵子，它由重重叠叠的小云朵图案变形组合而成，充满秩序感，造型配色和各路神仙形象和谐一致，云气迷蒙间，角色被烘托得神秘又浪漫。

马王成圣云朵子

清代

陕西东路

天官赐福云朵子

清代

陕西东路

身下所骑神兽也都威武非常，灵气十足，非凡间动物可比。神牛、天马、麒麟、九头狮子……人们依据神仙的职能和性情为其匹配不同的坐骑，它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角色的一部分。

兴风布雨云朵子

清代

陕西西路

在万物有灵的观念和道家文化中，动物、植物乃至非生命体通过修炼可以化为人形，成为精或妖。没有修成人形，但可以变成人的模样，此为精，修成了人形，但还有原型生物的属性，此为妖。因为相似，常统称为妖精。民间传说中的狐仙、黄大仙就是最广为人所知的妖精。还有封神榜里的桃树精、柳树精、蝎子精等。

工匠们在刻画妖精形象时，考虑到它已有了人的特征，便将其拟人化，道行浅些的使其直立行走，道行高的给穿戴上人类的服饰，也分出个官职大小等级高下，甚至有些面部也刻画成人形，只在头饰上留着表明其原型的形象。

青蛇云朵子（头饰上有一条龙头青蛇）

清代

陕西东路

不管是哪一种，对其原型的刻画都格外突出，馆内有一组清代陕西东路的《龙王出海》水族仪仗队，其中的鲤鱼元帅、龟丞相、螺精、蛤蟆精形象就非常鲜明，使人一目了然。

夜叉

夜叉、蛤蟆精

螺精、蚌精

螺精

螺精、鲟精

螺精、蚌精

鲤鱼元帅、龟丞相、夜叉

夜叉

龙王

夜叉

还有一类形态畸形变异，不合常理的被称为怪。它们中有些是从《山海经》中走出的神奇动物，比如半鸟半鱼的鲲鹏，雌雄并翼的比翼鸟，人面鱼身的氐人，两对翅膀三条腿六只眼的酸与，长了两只人手的人面鸟丹朱以及以乳为目，以脐为口的刑天。

刑天

清代早期

灰皮影

有些是工匠们根据传说或自身的想象，对动物形态的解构和重组，比如长着龙面、蝙蝠头、鱼尾、蝴蝶翅膀的巨型蜈蚣。在人们朴素的观念里，恐怖和怪诞是联系在一起的，越是变异的，超自然的，融合多种动物形象的怪物，越拥有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

神怪变化（名称已不可考，统称）

清代早期

陕西东路

神怪变化（名称已不可考，统称）

清代早期

陕西东路

神怪变化（名称已不可考，统称）

清代早期

陕西东路

蜈蚣

明代

灰皮影

神怪变化（名称已不可考，统称）

清代早期

陕西东路

神怪变化（名称已不可考，统称）

清代早期

陕西东路

神怪变化（名称已不可考，统称）

清代早期

陕西东路

鳌

清代

陕西东路

腹眼神兽

清代早期

陕西东路

降魔门将

清代早期

陕西东路 灰皮影

除了人神妖怪，还有表现死人魂魄的“鬼”，被欲望或神秘力量操控而心智扭曲的“魔”。魔的代表形象就是《封神演义》中变成三头六臂怪物的殷郊。鬼的形象常是瘦骨嶙峋，一副饥馑惊恐的狰狞模样，比如《五鬼闹判官》的小鬼和《刘全游地狱》中饱受苦刑的鬼魂。

相较于现实中的人和物，刻画虚幻的神怪变化更自由，也更有挑战。对神仙的崇敬和对鬼怪的畏惧，使人们在创作时呈现审美审丑的两种极端，人们以所能想象到的最神圣和最怪诞，创造了这个神秘的、充满魅力的未知世界。

但同时他们又无法脱离世俗的审美趣味，想象和刻画出的神仙鬼怪都有人的性情，或威武正气、或凶狠狡诈、或滑稽可笑，都是世人的另类写照，在戏中和人类相遇时，还会上演一段爱恨情仇、惩恶扬善的世俗故事。

不同的是，它们拓展了故事发生的空间，改变了故事的讲述方式，也丰富了我们所处的世界。

文字：特约撰稿 吴怡

图片：吴怡 摄于西安明清皮影艺术博物馆

编辑：知乐

回顾阅读

陕西皮影众生相

甲马中的“凶神恶煞”

边剪边唱，一个陕北婆姨的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