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公审大会上，男女老少争抢着上台，声泪俱下地控诉恶霸地主万喜财的桩桩罪行——

……

“这个恶霸财主，他不但用地租、高利贷剥削我们贫下中农，还侮辱我们的人格。他的儿子经常骑在我们穷人家的孩子身上，玩黑驴推磨的游戏。穷人家的孩子是‘黑驴’，在地上爬；他的儿子手里拿着一根细枝条，骑在‘黑驴’的背上，一边吆喝一边唱

小黑驴，命真苦

眼蒙黑布拉大磨

肚里饥来汗直流

白天转，夜里转

围着磨道儿转转转

听到母驴停住步

一声长叫烦了主

卸磨杀驴下小酒

“贫下中农同志们，大家想想，他的小儿子当时才八九岁，能编出这样一套一套的话骂人吗？肯定是跟大人学的，肯定是从这个老东西嘴里滑溜出来的……

“这个老狗日的，从小吃人奶，长大吃人饭，却不做人事他糟蹋过多少黄花闺女，残害过多少青壮男人！这个畜牲，他根本就没把穷苦人当人看。我们这些给他当长工打短工的，在他眼里，就是拉犁的牛，拉磨的驴；穷苦人家的漂亮女人，就是任他骑任他玩的大母马小母马。他自己不干好事，还希望别人学着他干坏事，他还有两句侮辱正派男人正派丈夫的顺口溜——

男人一辈子搂着一个妻，不如一只大公鸡。

男人一辈子抱着黄脸婆不换换口，不如一条大公狗。

“听听，这是人话吗？这条老狗——他就是一条欺男霸女的大公狗！

……

万喜财的这两句顺口溜，在公审大会上被揭发出来之后，竟然成了“经典，被男人们或作恶语或作笑话议论开了——

“咳，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啦。有人打一辈子光棍，一辈子没碰过女人，也在世上走一遭；那些有钱有势的，搂着怀里的，还想着外面的，霸了一家的好媳妇，又惦着另一家的好闺女，缺德啦……

“有钱有势的，没一个没有大小婆子，有的还娶了三房四房。老的六七十，小的十六七，比孙女还小呢。这人一有钱有势，怎就都成了缺德鬼了哩？

“唉，一个金钱，一个女人，世间这两样东西，历朝历代都是断不了邪根的。这也许就是人性吧。

在万人公审大会上，老财主的那两句顺口溜，仇二乍一听，觉得好新鲜。他甚至怀疑到底是不是从这个老财主嘴里说出来的——怎么这么多年没听人议论过呢？仇二继而很兴奋，心底里忽然有一种东西在悄悄地涌动哎呦喂，这老东西，怎么就想得出来的那昂着头雄赳赳的大公鸡领着一群小母鸡—— 一高兴……嘻！那翘着黑尾巴的大公狗——护着一溜儿小母狗—— 一发情……嘻嘻！再看看人男人——富的，贵的；女人——穷的、贱的……这贫贱富贵的男男女女搅合在一个天底下，无论是熟悉的还是陌生的，无论是房前屋后还是天南地北，只要有“缘，即使原本无事也可能会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些事体来的。因为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不喜欢漂亮的女人的。不喜欢漂亮女人的男人，一定是他当初出生时，上帝一时看花了眼，把一张男人的皮错披在了他的身上。一个漂亮得出众的女人到底有多少男人暗暗的喜欢她，恐怕除了给人间的男男女女牵线搭桥的月亮姥姥心知肚明，其它任何人都是无法说清楚的。可“喜欢是心里的事，即使喜欢的那个女人靠得很近，总还是有距离的——虽隔层布却似隔座山哩！要把这有距离的且只是一方的暗暗地喜欢，变为男女双方亲密无间甚至“蜜不可分的缠绵，绝大多数男人都只能在梦里“心想事成——可在欣喜若狂——狂乱至极时，竟就把那无比美妙的事体给惊破了，睁开眼看看，再用手摸摸——原来空欢喜一场。不过，嘴角那还在流淌着的似远没有满足的涎水，倒是真真切切的。而那些有钱有势有魔力的男人，竟就能把那“梦变成现实。他们喜欢的且已经被搂到怀里的好女人，自然不是一个两个。哎呀呀，这么一想，那老东西胡乱诌出来的顺口溜——再细细嚼嚼——还真就嚼出点滋味来了。嘻嘻，他娘的……有意思……

……

那天公审之后“砰——！一声枪响，处决了一条罪恶的生命。

唉，细想想类似的话，好像说错了几千年哩……

因为，天地间的某种“生命，用“枪是“打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