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盘山公路上，一辆坐着三位志愿军侦察兵的中吉普正在疾驰，后面五辆坐着荷枪实弹“李伪军”的摩托车穷追不舍。眼看情况危急，侦察连长方勇让两位战士先下车，然后开着吉普车向公路外侧冲去，就在车子坠崖的一瞬间，他敏捷地跳下了车……1960年，由张勇手、邢吉田、曲云等主演的抗美援朝战争电影《奇袭》一上映，就轰动了全国。片中这场惊险紧张的公路追逐战，也成了中国电影史上的经典，至今被影迷们津津乐道。

电影《奇袭》讲述了以方勇为首的志愿军侦察兵战士，深入敌后，历尽艰险，跟敌人斗智斗勇，最后成功按照计划炸毁康平桥的惊险故事。片中刻画的志愿军战士勇敢和智慧的群像，至今依然被影迷们津津乐道，奉为经典。

“拍摄这部电影是临时定下的任务，《奇袭》主打的就是一个‘奇’字，展示的是志愿军战士集体的勇敢和智慧。”89岁的表演艺术家张勇手回忆起当初拍摄这部电影的经历记忆犹新。他告诉记者，1960年是困难时期，八一电影制片厂决定自筹资金开拍一部故事片，于是就想到了要把1958年拍摄的军事教育片《奇袭武陵桥》改编成电影。

《奇袭武陵桥》取材于抗美援朝战争中38军“炸毁武陵桥”的真实历史。1950年11月24日，38军侦察科长张魁印率领38军侦察连和113师侦察连战士们共计323人，化装成“伪军”秘密插入敌后，最后成功炸毁武陵桥，为“二次战役”的胜利奠定了基础。这场战斗大大鼓舞了志愿军战士们的士气，在志愿军总部的彭德怀司令员闻听战报后评价道：这个38军很厉害嘛，奇袭武陵桥这着棋妙不可言。

“我在《奇袭》中饰演的方勇原型就是张魁印。”张勇手告诉记者。不过《奇袭武陵桥》是一部军事教育片，只在部队里放映，要想拍成电影，原有的内容远远不够，电影中需要增加大量的故事情节来增强艺术感染力。

《奇袭》保留了《奇袭武陵桥》的开头画面，只是把“0948部队供稿”去掉了。影片将“武陵桥”改成了“康平桥”，方勇率领的是一个排的兵力，而不是张魁印率领的连队。片中方勇率领一个排的侦察兵小分队，在规定时间内绕到敌后去炸毁敌军重兵把守的康平桥，完成了切断敌人退路的任务，配合大部队消灭了敌人。整个过程险象环生，悬念迭起。

《奇袭》的导演是许又新。张勇手回忆，整个拍摄工作需要在两个月内完成，根本没有充足的准备时间。细心的观众不难发现，这部影片没有出现编剧的名字，“因为压根就没有专门的编剧，我们每天晚上拍完当天的戏，大家就聚在一起讨论，决定接下来要拍摄的内容。当时大家的创作激情很旺盛，每个人都贡献了自己的智慧，可以说，这部电影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这部电影中的很多细节设计都非常巧妙，尤其是跟敌人正面遭遇的戏，需要给角色找到具体的理由，才能让双方的交锋变得合理和可信。”张勇手说。比如在影片中，方勇等通过美国兵把守的大桥时，故意停了下来，一名战士去河里取水，真实目的是想侦察大桥的地形，为接下来的炸桥做准备。这时一个美国兵大声喝止，方勇机智地拧开汽车的水箱盖，原来水箱里的水用完了，正冒着烟。“这个细节设计就非常巧妙，让敌人找不到破绽。这部影片展现的就是从连长、班长到战士们的集体智慧，他们在战场上是如何巧妙地智胜敌人的。”

除了临危不惧、胆大心细的方勇，片中由刑吉田饰演的一班长也是一个浓墨重彩的角色。一班长可谓是一个“全能战士”，他会表演，会修车，能说几句英语来迷惑敌人，也有扔块小石头便知河水深浅的技能，而且枪法奇准。几十年过去了，很多年长的观众对于这个角色依然念念不忘。

电影中的康平桥取景自浙江奉化溪口镇的藏山大桥，副导演景慕逵生前回忆，他到剧组后，交给他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找外景地，藏山大桥1934年由德国人建造，全长156米，在当地被称为“洋桥”。影片结尾时战士们架人梯炸大桥的经典画面，就是在这座大桥拍摄的。

《奇袭》中汽车、枪支、摩托车和敌人的服装，并不是由道具组制作的，而是来自于战场上缴获的敌人战利品。

在片中扮演朝鲜女游击队长朴金玉的袁霞记得，片中有一场朴金玉开枪射击的戏，用的就是真枪，“我以前用过小口径步枪，但这次拍摄用的却是卡宾枪，这种枪后坐力很大，拍摄的时候，我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把好枪口的方向，方向偏了可要出大事的。好在有惊无险，一条就过了。”

张勇手当年在朝鲜战场上学会了开汽车，这次拍摄刚好用上了。“汽车追逐战”这场戏，就是张勇手自己开的车。而他在此前本要参演的《碧空雄师》剧组接受的跳伞训练和保护动作，也派上了用场。他从车上真的一跃而下，一点也没有受伤。

《奇袭》片长只有74分钟，而正常的电影片长为90分钟。张勇手解释，这跟当时创作时间紧有关系，“影片并没有为了时长而刻意堆积时间，但该用的素材也都用上了。”

片中除了有紧张的战斗场面、斗智斗勇的敌我交锋和险象环生的公路追逐战，还有对中朝两国军民深厚情谊的动人描绘。“片中方勇跟阿妈妮相遇，包括跟朝鲜女游击队长朴金玉的接头，虽然都是艺术加工的成分，但却深刻反映了中朝军民浓浓的情谊，这也是影片打动观众的情感内核之一。”张勇手说。

电影公映后，很快在全国引起了轰动。曲云在片中饰演阿妈妮，因为演得太像，让很多观众以为她真的是朝鲜族。曲云生前回忆，一个名叫朴金哲的朝鲜青年写信给她，非要认她做自己的妈妈。后来在北京射击场他又认出了曲云，一下子跪了下来，又要认曲云做自己的妈妈，不过曲云当时认为做“同志”更好，婉拒了他。还有吉林省集安市的三个小学生，打赌曲云是不是朝鲜族，写信来向她来求证。曲云就给他们回信，说自己是汉族。

张勇手的表演也受到了很多观众的喜欢和肯定。有一次在中央电视台做节目，他跟38军侦察连的战士们见面，战士们告诉他，现在《奇袭》依然是连队年轻战士们必看的节目，这让他很感动。“我们演员就是要用一个个具体的角色，构筑成志愿军连队的英勇群像，他们都是志愿军战斗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2021年7月，《奇袭》的“高清上色修复版”在网上播出，让这部经典老片焕发出新的光彩。迄今为止能被上色修复的经典老片屈指可数，这也证明了这部影片的受欢迎程度。

今年是纪念抗美援朝胜利70周年，一辈子饰演军人的张勇手难掩激动之情，“在我们国家当时一穷二白的情况下，敢于出兵对抗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这是我们中国人的志气、骨气和勇气。活到这个年纪，我能够见证纪念抗美援朝胜利70周年，我觉得是一种幸福，一种骄傲，也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原标题：影史经典源于一部军事教育片）

来源：北京日报 记者 王金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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