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的贵州札记丨历史会开残酷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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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的贵州札记丨历史会开残酷的玩笑

2024-07-12 20:57|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2022年,《余的贵州札记》专栏继续推出新玩法。贵州学者余未人自写自录,用文字和音频立体呈现她对文化的思考。

历经了生与死的考验,陈希文终于走进了一个神秘的去处,这也是他梦寐以求之地——安吴堡西北青年训练班。那是他终身铭记的日子,1938年元月1日。

安吴堡 作者:冯东旭

一座旧式大宅,只有两名红军负责接待,简单谈几句,便发了张表让他填。填好表,由他们二人匆匆看过,就算入班。那一天,就涌来了一百多人,当即编成一个大队。大队下设三个区队,一个区队下设三个班。那时,每天都可以新编一个大队。

几次与革命者打交道的经历,已经将他想象中的繁文缛节荡涤了。如果没有这种办事效率,成天坐而论道,千头万绪的事,会成一团乱麻。这种抓大放小的工作方法,也让他受益终身。

安吴堡青训班,是一个日后载入史册之重地。

安吴堡青训班旧址

陕北的寒冬,漫天冰雪,最低气温零下10℃。一个班13个学员,住一间房,是统铺。底层铺着小米草杆,上面铺一块色泽难辨的羊毛毡。夜里,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学员,脚对脚,身贴身,挤成一团入眠。谁都没有被子,就盖棉衣和大衣,还靠彼此的体温御寒。这是陈希文从未体验过、甚至没有想过的滋味。

他扪心自语:你从前是报馆主笔,你书写过多少“平等、集体”,但其实你并没有真实地领悟过,你与身边的工人、学生、职员、商贩……都是一个层级,都是投身抗日的学员。在这个寒夜,谁也离不开谁。这种平等感和集体感,他是第一次体验。

清晨,起床号骤响,点名、出操、听课,打仗似的一天就开始了。听课没有课堂,三百多人挤在一块墓地的大柏树下听讲。

从南方初来到陕北,冬日里坐在露天听课。太阳像个明晃晃的冰球。那寒风有如妖魔,钻透棉袄,如千万根针一般扎进肌肤。教员都很年轻。多数是北平流亡的学生、文化人、民先队员。教员的每一句都往心里钻:统一战线、阶级、政党、革命、帝国主义、游击战争……大自然冰寒彻骨,思想却在迅猛飞驰,热浪汹涌。

清晨,一支运输驼队穿过延安古城的安澜门 福尔曼摄

新鲜的感受让人应接不暇。吃的是小米饭。小米饭也会“欺生”,南方人由吃小米饭而胃疼、肠炎、便秘的,大有人在。有两个福州来的日本留学生,就因为在这里吃不下,睡不着,精神开始“出岔”了。他们无奈,向连队打了个招呼,走了。有的耐不住又不好意思张扬,晚上就趁“起夜”而悄悄溜走。这是大问题吗?不,在当年的境况下,难免牛骥同槽,组织上只把这算作“自然淘汰”,并不追究。有的受不了青训班的苦,而身体太差又走不了,组织上还动员他们回大后方去。那时候雇毛驴很便宜,一天只花几角钱,主人就赶着毛驴驮客走上几十里。来去自由,呆不下来的,随时都可以雇一头毛驴离去。

一位造大炮的技术工人,带了家属,恳求去延安的兵工厂干活。见他决心很大,接待人员直接汇报到青训班职工大队的大队长、中央委员张浩(林育英)同志那里。张浩心情沉重,声音哽咽地说道:“这个口子不能开,延安太穷,还是动员他们回去吧!”

感觉是不会欺骗人的。青训班里浓郁的人情味,浸透在处理各种棘手问题的过程中。而陈希文从自己的亲历中,开阔了眼界,深深体会到,共产党人的人情味绝不是冰冷的教条。这让他更加坚定了吃苦坚持的意志力。

陈希文校长(1903-1994)贵大校友提供

陈希文在青训班放下了过去的一切,从头学起。但一个人的能力是想拔高拔不上去,想低调也掩压不住的。到青训班才一个星期,组织上就任命他当了区队长,这是陈希文特别意外的。此后,每天由他呼喊口号,带领学员们出操、学习。

青训班结业后有几个去向。大家都把延安看做最高目标,希望立即奔赴延安,但却不能人人如愿。有人就因此在行军途中不乐意、闹情绪,摇摆不定,以至开了小差。日后,有诸多的人生门槛,每到关键节点,那一念之差就会被晒出来,屡屡交代不清。一失足而成千古恨,酿就了这批人的终身苦果。

延安1938 吴印咸摄

对此,后人已经很难理解。而这正是陈希文校长后来在工作中,对贵州大学师生的一些历史和现实“问题”,能够实事求是、公正处之、宽厚待之的一个因由吧,这段不凡的经历,也让陈校长永远以一颗赤诚真心待人,温暖着整个贵大校园。

陈希文自绘的人生蓝图是:到延安进抗大,学成后奔赴前线,骑马挎枪杀敌寇。怎么实现呢?他想到了当时已在延安的老同事黄齐生先生,给他写了封信。很快收到黄先生转来的一张便条,是用一页日历写的。落名是中央组织部副部长李富春同志。这是一张珍贵的路条,可凭此到西安八路军办事处乘汽车赴延安,陈希文看了又看,藏在贴身的兜里。

陈希文做好了赴延安的一切准备。临行前,青训班副主任胡乔木同志找他谈话。乔木说:“青训班第四期的人数猛增,干部不足,决定你留在青训班工作。派你担任第二大队的大队长。”

当年,在决定人生命运的关头,都是不容置辩的、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这时,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心里还想着那张路条,但不敢冒昧说出口。

短短一个月里,他就从一名普通学员来了个“三级跳”,他自己也困惑起来,一句话冲口而出:“我,能行吗?”

“你照上一期的样子办就行!红军指导员也会帮助你的。”

他不便提起那路条的事儿,无条件地留下了。此时此刻,没有个人选择的余地。路条成为一个珍贵的纪念品。

当年,他感觉到了物质的极度匮乏和精神的自由驰骋。他觉得,自己是人生的幸运儿。在青训班,把自己的思路从向往革命,引导到了如何革命。自己正在摸索一条康庄大道。

这条大道,就是自己的人生目标:加入中国共产党。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他自大革命以来酝酿了十多年的、发自内心的要求,是一次郑重的人生选择。

革命圣地延安 图片来源:新华社

陈希文提出了入党申请。然而,形式上却再随便不过。当时纸张奇缺,他就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写了简要的自传和入党申请书,交给了职工大队的副队长董昕。青训班的组织干事史洛文与董昕一道,做了他的入党介绍人。

不久的一个傍晚,董昕找到他,轻声说:“今晚你到大窑洞去,参加党的会议!”

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悄悄问:“批准了?”

“祝贺你!你是党员了!党的会议是不点灯的。到时候,你左手拿一块白毛巾作暗号,就会放你进去的。”

“左手,白毛巾!”他一遍遍地在心里念叨。

在安吴堡青训班,党的组织还未公开,入党不用支部讨论。因为不领津贴,也不交党费。召开党员大会传达中央指示,都在夜里,不点灯。所以,同一个支部的几十个同志,相互并不认识。一个大队的党员,编为一个小组。在小组里,才公开党员身份。

他终于实现了人生追求的第一愿,只想把这个喜讯立即告诉最亲爱的人。可女友音信渺无,是心中的痛。他幻想着、希冀着……望长风万里,可否吹度玉门关?

安吴堡青训班也是抗敌前线的缩影。青训班里曾经一度传说各种异象,仿佛即将天塌地陷,紧接着谣言四起,人心惶惶。这些事自有其源头。于是班里发动学员追查,顺传播渠道溯源,一步一步地,很快就水落石出——安吴堡是通往延安的门户,进来时难设门槛。于是,班里混进了一个国民党少校特务,为这事班里开了公审大会。在战时,必须特事特办——这个特务如果放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会殃及一大片,造成不可弥补的巨损。于是,班里只有将他交与附近的八路军处置了。

抗战爆发后,有些无业妇女沦为娼妓。而国民党特务又从这批娼妓身上做文章,从中挑选了一些年轻、识一点字的,伪装革命青年混到青训班里,目标瞄准红军的连长、指导员、区队长,专找他们“谈恋爱”。可这些人“演技”拙劣,一动眉毛一开口就露馅,自投罗网。她们也是底层受苦人,把自己的根底全都抖落出来。

红军战士在窑洞里学习文化 福尔曼摄

1938年初,因为刚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抗日的大潮滚滚滔滔,从西安到延安的道路是通畅的。一年多以后,国民党顽固派见到大批青年涌向延安,措手不及。紧急在西安设立集中营。西安是外地人投奔延安的主要道路,如若来人心中没有设防,一踏上西安地界,几经盘查,就锒铛入狱了。

最令人恐怖之地,是在国统区和边区交界处的三原镇,国民党顽固派设了关卡。那里,是人生十字路口的现实版。有些青年,原是一腔热血投奔延安的;被“关卡”查出后,就从那儿强迫押送到苏州集中营,接受特务训练。有的人,本来对革命就没有深一层的认识,从那里就走上了反革命的道路。

陈希文说:“在革命青年中流行一句列宁的话:‘历史喜欢作弄人,喜欢同人们开玩笑。本来要到这个房间,却走进了另一个房间。’当年的事实就是那样,非常残酷。”

1938年4月,中央委员张浩同志要回延安开会,行前在青训班里物色一位秘书同行,点中了陈希文。陈希文虽然一心想上延安抗大学习,但绝对服从组织安排。

陈希文随张浩到了延安,还到了梦寐以求的抗大。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没能做成抗大学员,而被派去做了几个月抗大的政治教员。求当抗大学员不得,却成抗大师长!历史,也再次与陈希文开了一个特别善意的玩笑。

对这番奇特经历,我曾经追问他:说明您当时的政治理论水平已经达到了教员一档。他却幽默地说,依我之心,还是当学员更好,可以把“半瓶水”,冲成一瓶啊。这番阴差阳错,是他一生谦虚好学的写照,令人感慨万千。

我想起在贵大念书时,周六下午经常有一个活动:全校师生聆听陈校长的时政报告。报告座无虚席,常常引起师生们热议,这与他当过延安抗大的政治教员一定有关。(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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