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园里各色的鲜花不间断地开放着，没有一季停歇。还有“茂盛的乔木、灌木和攀缘植物——菩提树、火焰树、凤凰木、红色丝光木棉、蓝光楹、芒果树、木波罗和很多其他植物”，如果没有简要的标签说明，估计一大半人都不认识它们。但是，有奇特动物的地方应该就有特异的植物吧，这样才相得益彰。

狮子们每天早上六点之前一定会发出比闹钟洪亮无数倍的大吼，早餐有吼猴、鹩哥陪伴，去上学时，目送自己的有“眼睛亮晶晶的水獭，高大结实的美洲野牛和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的猩猩”……大型猫科动物老虎、狮子和豹子被关在独立的笼舍里，因为它们具备如闪电一般的攻击力——会把一只跳得高得惊人的山羊撕碎……

人类天真地想像着动物大多是喜欢野生的环境，因为那样它们就有更多的自由和乐趣，殊不知，动物们也有着“对自由的恐惧”。

在野外环境中，动物们不仅要从其它动物那里觅食，还要保卫那可怜的自留地，忍受风吹日晒雪浸寒侵。而在动物园里，它们会得到相应的照顾，有好吃的好喝的奉上，住的地方也固定了，不用每天你争我夺。对于动物，尤其是弱小温驯的动物，动物园是再好不过的所在。动物们不仅保守，甚至极端保守，它们喜欢甚而至于渐渐习惯了动物园的生活，规规矩矩地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如果哪天，“一只动物没有在惯常的时间以固定的姿势出现在平常的地点，那么这就说明有问题了”，它可能病了，或者是周围环境的某种变化让它感到了威胁。

少年P i 就出生在印度本地治里的动物园里。P i 的父亲经营着这家动物园。

P i 在父母的陪同下亲眼目睹了一只孟加拉虎活吃山羊之前，总天真地把他家动物园里的动物人格化，觉得野兽也有灵魂，认为它们终有一天能说出流利的英语，狒狒会计划好抢劫银行后逃走的路线和方法……

P i 很幸运，他从小能和动植物们一起生长，玛玛吉（他父亲的好朋友）还教会了他一项很重要的生存技能——游泳。

虽然P i 的父母从来不喜欢水，P i 的哥哥拉维对游泳没什么热情，但他们跟玛玛吉在一起时很愿意讨论游泳，并且很放心地将P i 交给玛玛吉，让Pi 学会了这一项在日后能拯救他生命的本事，“我响应有力的海浪的召唤，独自一人回到大海。海浪哗啦啦打下来，谦恭的细碎的浪花追逐着我，像温柔的套索，套住了心甘情愿的印度男孩‘’。

少年Pi 有着与其他人非常不一样的地方，他同时信仰三种宗教：印度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虽然也许这是不可思议的，但事实上确实以Pi 的方式独立存在着。三种宗教如何同时统一在一个人身上？或者这正是少年Pi 认识世界、探索世界的独特道路？或者是少年Pi 对世界认知的特殊反映？又或者正如苏格拉底所说：不曾反省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

无论如何，少年Pi 后来终于受洗了，“尽管只有一烧杯的水，却像季风季节的雨一样，令我神清气爽”。

每一个小家庭的大变化，都受到时代改变的大影响。甘地夫人接管了国家后，Pi 的父母为了让自己、也让两个儿子过上更美好的生活，将动物园卖掉，把动物们打包装箱运上船，去到比印度北边安得拉邦更属异域的遥远的加拿大。

当少年Pi 正在激动于海洋上的心惊动魄时，船沉了。他们乘坐的日本货船“齐姆楚姆”号发出“一声仿佛金属打嗝般的巨大声响”后，“船上的东西在水面上冒了几个泡泡便消失了”……

黑沉沉的大海几乎吞噬了一切，除了“我”少年Pi 、一只成年的孟加拉虎理查德·帕克、一只鬣狗、一只红毛猩猩和一只断了腿的斑马侥幸还能活着待在救生艇上。

可是，这只“让我的眼睛疼痛，让我的心直往下沉”的无比凶猛的鬣狗在活吃了斑马、咬掉了红毛猩猩的头之后，准备向“我”袭击了！突然，孟加拉虎，理查德·帕克扑向了鬣狗！毫无疑问，鬣狗成了老虎的食物。结果一目了然——“我”必须和一只成年孟加拉虎生活在同一条救生艇上！

月亮躲进了云里，厚厚的云层隐去了它最后的光晕，就好像如墨的大海无情地隐去众神赐予“我”的微弱的生还希望。神啊，“我”祈求神修改“我”的命运，但是众神没有回应，可能他们都忙不过来吧，太忙了，忙着拯救众生。

救生艇上仅有的急用口粮和饮用水在不断减少，“我”要学会从海里捕到食物和训练理查德·帕克，训练到让它听从“我”的指挥，并让它意识到只有留下“我”，它才能从海里源源不断获得食物和用海水蒸馏得到淡水。

被“我”杀死的鲯鳅的血引来了大群鲨鱼，它们在寻找血的来源，寻找近在嘴边的食物。鲨鱼来后的海洋世界是一片银白色的梦，比救生艇大好几倍的鲨鱼几乎把海里的水撩到月亮上去了。鲨鱼去后我们又迎来了“飞鱼雨”，鲯鳅和它们紧追不舍的飞鱼像冰雹一样打来，“我”抢在一条鲨鱼之前抓住了鲯鳅，经过这次之后，在理查德·帕克面前，“我感到自己的主人地位已经不会受到质疑”。

中途一群海豚翻腾而过；而海豚却不能营救“我”和理查德·帕克。“我”朝着一艘游轮发射了信号弹，游轮从我们的救生艇边擦过，而并没有一个哨兵发现我们正在备受折磨。

……

到这时，我还能告诉自己：无论生活以怎样的方式向你走来，你都必须接受它，尽可能地享受它吗？

理查德·帕克看着游轮远去的方向，一动不动，我深深感受到从它后脑勺慢慢渗出的绝望的冷气……

……

“我就要死了。”

……

“我”从朦胧中醒来，看到了树和小岛，岛上满是海藻以及数不清的沼狸，“我”几乎是爬着上了岛，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幻象！

没高兴几天，“我”决定离开这个拥有白天是淡水晚上变成酸液的池塘的岛屿。还有一个原因是，在岛上由树叶黏在一起形成的球里面，我发现了人类的牙齿，一副完整的三十二颗人类的牙齿！这个岛是食肉的！“我”还能再待下去吗？

“从那以后再没人见过这个漂浮的小岛……但如果不是那次停靠，或许我早就死了。而如果没有发现那颗牙齿，我也会迷失自我、孤独终老。有时上帝看似抛弃了我，但他都看在眼里；看似对我的苦难漠不关心，但他都看在眼里。当我彻底放弃希望的时候，他赐予了我安宁，并喻示我重新启程。”

在到达墨西哥陆地时，“我”被救了，“我”终于回到了有人类居住的地方。理查德·帕克头也没回地向丛林深处奔去，完全无视我们的患难之情，这让“我”伤心了很久。

在“我”被送进医院没多久，日本交通运输部海运科来了两个调查员向我问话，希望能弄清楚这次船难的原因，“我”如是告诉了他们“我”的海上经历，他们却始终坚持不相信。

没办法，“我”只好讲了另外一个版本给他们听：船即将沉的时候，一个厨子、一个华人水手、“我”和“我”妈妈一共四个人在救生艇上存活下来了。华人水手断了一条腿，为了帮他生存，厨子把他的断腿割了下来。但是残忍的厨子以此为契机杀死了水手，后来厨子又杀死了“我”妈妈，而“我”在愤怒之下干掉了厨子，就用厨子杀人的那把刀，它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放着。

从这两个故事里，日本调查员意识到：厨子就是鬣狗，华人水手是斑马，“我”妈妈是那个红毛猩猩，而“我”就是理查德·帕克！“我”相信，当他们认识到这一点时，他们的后背应该像被厉鬼触碰到了一样吧。

这两个版本都没能帮他们找到船沉的原因。

当“我”问他们更愿意接受哪个版本时，他们反而说是第一个。

在任何一种环境下，人杀人都是残酷的，是不能接受、不能直视的。人心中的老虎一旦放出，伤害的是别人更是自己的内心，“老虎”一经出笼，我们就要面对那个完全没见过的自己，反省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

当我们像被抛入世界一样被抛到海洋上时，我们会选择斩伐万物让自己生存下来，这不仅是人之本能本性，从另外一个角度讲，生存权是人的首要权利也是最大的权利，对于“我”，杀死对手既是报仇也是为了让自己生存。然而，“我”有生存权，对方同样有生存权，而且用暴力反抗暴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式。

所以，在“我”被解救之后，“我”非但没有洋洋得意于自己干掉了对方，而是选择用另一个有理查德·帕克存在的故事来取代人杀人的血淋淋的残暴。“我”没有迷醉在自我的世界里越走越远以致让自己衰竭，“我”在反思这一段被抛入海洋而无所依凭、无所希冀的绝境中的经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并没有让自己在“自我本位”的魔咒下变得贫乏、穷困而虚弱。一切长久、明亮的东西依然在“我”的头上闪烁。

死亡之神在偷笑，他预备随时取代生命之神，可是生命之神轻盈地跃过了死亡之神，将他抛于脑后，越抛越远……

这是怎样的悲哀，让“我”在生还之后编造一个有理查德·帕克存在的版本？如果没有理查德·帕克，“我”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这也是“我”如此感谢理查德·帕克的原因。

如果有下一次，“我”会怎样选择呢？还是不要有下一次吧。

—— 朱蕊作品——

——《恩存文化》编委会——

主题：恩存讲文化

宗旨：弘扬经典文化 存贞修德求道

刊期：2017年04月14日

主编：恩存

责编：卡西老潘

编辑：小迷何杰 陈娟

美编：陈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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