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宇:故事给我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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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宇:故事给我自由

2024-06-18 18:55|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原创 班宇X吴越 单读

处女作短篇小说集《冬泳》,让班宇成功“破圈”,在网络的带动下,关注与掌声从四面八方而来,班宇彻底“红了”。随之而来的还有评论家们,他们尝试从作家本人的身份背景中抽丝剥茧,将书籍的成功梳理到某种规律上去,诸如“东北文艺复兴”这样的标签纷至沓来。在《冬泳》出版一年多之后,班宇带来了新作《逍遥游》。《逍遥游》的内容介绍里有这样一句话——“呈现出更为开阔的文学面貌”。比之前作,《逍遥游》的开阔具体指的是什么呢?在下面这篇访谈中,班宇将亲口说出答案。

访谈人吴越是文学刊物《收获》的编辑,亦是班宇的好友。在一种近似朋友聊天的轻松氛围里,班宇表谈起了他对于写作的理解、在“当红”后产生的自我怀疑,以及他的文字与东北的关联。

《逍遥游》

班宇 著

春风文艺出版社 出版

2020-5

班宇:小说半真半假,但能说点实话

访谈人:吴越,《收获》编辑

2020 年 1 月 14 日下午至晚间

沈阳的一家饺子馆、班宇家中

(访谈开始前,班宇一口气点了四种馅料的饺子)

吴越:你前几天说和朋友一起去鲅鱼圈玩了,风景怎么样?

班宇:风景不存在的。就是我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每年定期找个靠海的地方租几天房子聚一聚,去了也不怎么出屋。放个电影,打打牌,或者就是待着,什么也不做。静观时间从身上驶过,在内心里遥望大海。

吴越:什么时候形成这么个朋友圈的,什么样的人员构成?

班宇:其中有十几年的朋友,认识最晚的也有五六年了,做什么的都有,一个朋友在电业公司上班,但是几乎不去,一个朋友是图书馆的管理员,天天看绘本,再就是对使用图书馆电脑偷着上网玩游戏的孩子们进行管理教育,说起来还有点浪漫,像一位麦田里的守望者。还有两个朋友是编剧,写情景喜剧的,大家年纪都差不多,最大的 83 年的,最小的 89 年的。

▲吴越,《收获》编辑

吴越:你是他们当中最有名的那个人吗?

班宇:这两年可能确实是这样……但他们对我没有任何好奇,因为认识时间比较长了,互相比较了解。我们混在一起的时候就天天聊聊歌,聊聊电影,然后骂一骂共同不喜欢的人,出去吃个好的,就这样结成一种友谊,比较自在的状态。

▲班宇,小说家,已出版小说集《冬泳》《逍遥游》

吴越:看了些什么电影?

班宇:今年看了《爱尔兰人》。前阵子自己看了修复版的《海上钢琴师》,那片子以前看很喜欢,修复版竟然完全没感觉,不会被触动了。我最近一次被影片触动是看坂本龙一的纪录片。纪录片本身拍得太一般了,但是坂本龙一这个人非常有魅力,你就能知道这个人怎样一步一步形成他自己的。比方说他自己去南极,在冰层上敲个洞,然后把收音机放在里面听那些水流动的声音,事实上这些东西在现代音乐早有人做过,可以归纳到声音艺术、田野录音、环境录音等范畴内,但是他不管这些,都无所谓,他的所有创作都是一种自我的探索的创作,而不遵循音乐史的路径。我觉得还挺了不起的。

吴越:你关注坂本龙一的路径,可能你也在思考自己的下一步怎么走。

班宇:你是不是也以为我现在面临着很多机会?所有人都这么想,一夜成名,名利扑面而来,其实真没有。我和辽宁作协的关系也就是我是一个会员,它不会给你开工资,也没什么人事调动,偶尔喊你去开会、去座谈,也不多。相关影视版权有在谈的,大概还要一段时间,现在好多看着不靠谱的我都拒掉了。有人想帮我出乐评集、杂文集,我提不起劲,那是前一个阶段写的东西,有些在场感,基本上是为杂志所写,那时是真心喜欢,被触动,但现在没什么非拿出来的必要。其他方面呢,有人让我去北京啊一些公司里做编剧,我完全不想干,不是说光喜欢电影就行,要从头学起,这是个技术活儿。而且到北京我还要多负担一份房租。在沈阳我至少比较自由,生活成本低。所以我的位置很尴尬,大家觉得你出名了肯定赚到钱了,我也没法解释。很多人不明白:我能做的事情特别少。还就觉得小说有意思,牛逼,能写点小说还想尽量写点。

吴越:小说在你看来是什么?

班宇:用虚构的方式来说实话。我还真是一个不能对自己的写作撒谎的人。我也可以写非虚构,但非虚构里面容不下捏造,我也可以写乐评,但是我只想说实话,只能说实话,写乐评的时候就得罪很多人。写小说对我来说可能是最后一个选项,一个最合适的东西,在这里面我可以半真半假,在小说里说点实话。在小说里说实话,我认为还是在说实话。至少在一些人看来,我目前的小说里承担的就是一部分东北的真实。

吴越:你不承担的是什么?

班宇:我不想承担任何更大的使命,那不是我出发的起点。我跟董宝石关系很好,有过几次对谈,提及多是儿时种种印象,更像是在讲文化上的复古和回潮。有个朋友总爱开玩笑,指着我和董宝石说,你们其实是东北复仇男孩,向谁复仇?向自己复仇。你总想表现出来别人有啥我也有,别人能那样我也能这样,我不比你差什么,也有着强烈的表达与抒写愿望,但是其实我们内心里有一种天然的自卑与自傲,相互叠加,成因复杂。

同时,我也不认为我的写作跟东北有一个特别深刻的精神上的联系,而是一些共通的经验恰好发生在东北。比如《逍遥游》这个小说它可以不是东北小说,它为什么非得是东北呢?我感觉是不是大家先有东北命题这样一个概念,再把我放进去找了个位置。反正过去这一年挺热闹的,也搞得挺累,很多时候好像一个人非得逼迫另一个人给出一个观点、一个答案,但是我的个人体验就是我对某些事情既没有好感也不厌恶。我今年的目标就是少参加点活动,肯定不能跑那么多地方了。去年有段时间我每个双休日都在出差,到一个地方坐下来一个人一口气讲上一个小时,很费精神。

吴越:你为什么不找个对谈嘉宾?可以分担掉很多压力。

班宇:从没找过嘉宾。不好意思麻烦别人,我自己能做到的事一般就不麻烦别人。因此每一场都特别疲惫。我以前还是挺喜欢出去走动的人,从去年开始就完全不感兴趣了,到酒店就睡觉,不想喝酒也不想吃东西。其实我是这样一个创作状态,我这段时间如果想写个小说,至少我不希望出门,因为出门我啥也干不了,根本就不会想写。每周出去两天就相当于一个月都没有创作状态。我用了一年时间体验到这是个麻烦事儿。你看波拉尼奥说他写短篇小说从来都是三篇一起写,我就特别羡慕,因为我从来没有过两篇三篇同时一起写的状态,我只要写一篇小说,所有的生活作息都围着这篇小说来转,一直到写完初稿之后,松一口气,有个底,然后漫长地修改。

吴越:在去年这种信息量巨大、疲于奔命的状态下,你还是写出了《夜莺湖》这样继续往上走的、努力突破围困的作品。你考虑过辞职、专门写作吗?

班宇:我其实一直在想要不要把工作辞掉。今年本来想辞,但又犹豫了一下。主要是我的工作事情不多,我自己可以调节。在家里会懈怠,到单位写上一天,还特别出活。好几个小说都是在单位电脑上完成的。

(谈话告一段落,班宇领着我去他成长的工人村,现在已经成为铁西工人村历史建筑群,傍晚时分,我们回到班宇家中喝茶继续聊。)

吴越:你觉得自己的写作遇到问题了没有?

班宇:有啊,每一个小说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新的问题。在细节和语言的使用上会有冲突。我真的要好好想一想,避开熟悉的表达、容易滑过去的写作。我特别习惯于在短句的连接做一个我仿佛自己感觉到的一点空隙,这点空隙就是一个节奏和诗意的存在,这个东西是让我着迷的。这种技巧和笔法,我已经写得差不多了,我想要做更难的事。更难的事当然不是说写长句,而且我不认为长句就比短句典雅,至少从 20 世纪来说,小说是一个面向未来、不断在进化的心态,不断在受音乐、影像等等其它媒介的影响,到了 21 世纪,小说就是要使用21世纪的语言气息和节奏方式,包括考虑到读者吸纳、接纳信息的方式。

吴越:恕我鲁直,《夜莺湖》里有一小段,我想问问你是想表达什么。

班宇:是不是梦中“大鱼按捺于岸”那一段?

吴越:正是。你怎么知道?

班宇:因为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但凭直觉感受这句话应该出现在那儿。没法说清楚。这个梦也是我真实做过的,半夜醒来记下,用在这个小说里了。《夜莺湖》这个小说代表了我目前创作小说的一个驱动力,就是想展现那种我说不清的感情。很多人谈他们写某篇小说的源起可能是一句话或者一个画面,对我来说,最要紧的是有一个情感上的冲动,比如我体验到了一个新的情感点,或者是有某一种感受突然变得更深了。我用各种方式把这一感受尽量地描摹出来,对我来说就是成立的一篇小说。没有一个牢靠的情感根基和情感冲动的小说是不成立的。

吴越:《夜莺湖》确定发表后,你发来的创作谈里有一句话:“写作《夜莺湖》时,没有明确缘由,小说像是从天而降,或者脱水而出,一个温暖的阴影,缓缓波荡,从身后将我抱住。此前,我处在一个较为微妙的时刻,混沌是其外在,内在清晰无比,但两者的交界之处,常令我困惑,不知所措。所谓的勇气与希望,临于此景,不太有作用。人在凝滞之际,想迈出一步,无论左右,所需要克服的,不仅是阻力而已。”我当时忍住没问,现在想问——这较为微妙的时刻是指具体遇到了什么事?

▲班宇在沈阳劳工公园(《夜莺湖》中“夜莺湖”的原型)

班宇:这是指的是去年五六月到七八月间,那段时间我对自己产生很大的怀疑,就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干(写小说)这个事。

吴越:那时候你不是正当红吗?期刊上发得很密,奖也很多。

班宇:就因为“正当红”,然后去南京的《钟山》领了个奖,喝了顿大酒,彼此都有点灰心。当时我们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2018 年开始有了点名气,然后发了一批稿子,热热闹闹,所得的反馈并不能给我更大触动,就觉得特别郁闷。这和别人没关系,所有人对你都是善意的,但是你自己不断地被自己掏空。见每个人你说的都是一样的话,你说的也都是诚实的话,这就是一个最大的问题,因为你没有骗人。同样的话说很多遍之后你会问自己:我是不是在表演?《夜莺湖》在去南京之前写了一点,回来之后就不想写了,状态极其糟糕。有半个月时间,我记得很清楚,7 月 1 日到 15 日,每天平均下来只能睡 2~3 个小时,一点没夸张。极其焦虑。排解焦虑的办法就只能是去书写,小说也写不动了,就写别的。给朋友写很长的一段话,探讨一个什么看法,或者只是写点日记。写的过程中还好,写完之后又他妈的不行。没有别的办法,那时候特别艰难,你会觉得整个就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质疑到这种程度。一个月里我可能瘦了有 10~15 斤吧?还挺好的一个副产品,只是后来又胖回去了。每天就只想睡个好觉,我究竟能不能睡个好觉?不行,真的睡不着。吃了褪黑素也不管用。

吴越:你知道有那么段时间我也有些顾虑,你活动很多,名气上来了,还愿不愿意在一个小说上谈那么多来回,细抠文本……

班宇:从来没有过不愿意。我最愿意的就是谈小说。

吴越:文学圈里咱先不论,你觉得为什么那些圈外的人、跨界的人,突然对一个小说家这么的感兴趣?

班宇:我不知道。我很奇怪。

吴越:你打动他们了,毫无疑问!

班宇:问题是这个就是让我痛苦的一点。因为那些被打动的“点”对我来说太简单。总要去回答很多次网上的讨论,《冬泳》里这个人杀了几个人,怎么死的,谁说谁死了,谁杀了人,诸如此类。对于人们热衷谈论的东北话题,我已经不知道还能说啥。一提东北这点事,我就头疼。东北既不是我写的那样,也不是你认为的那样,它具体啥样,你就自己来看一看!

吴越:后来是怎么挺过去的?

班宇:不敢在家待着,得去办公室上班。上班有同事,不管咋的,别人还能跟我说两句话。我特别想去运动,跑步,去健身房出汗,吃两片饼干,一盒牛奶。这样到了7月底慢慢缓过来一下。我想要不然咱别写了,也不是不行,已经出了本书了,成绩也不错,挺知足,要不然就停一段看一看。结果刚有这个念头,又觉得他妈的我还是不服。我的一部分能力得到了释放,但还没到能力的边界。我还想干,争取再写一点。

吴越:《于洪》是在那之前写的?

班宇:对,《于洪》在那之前,其实是 2018 年底的时候开始写的小说。

吴越:你给我看的时候我们讨论过。你说你愿意保留那个巧合。我还以为你特别喜欢因而维护。

班宇:那次我给你发过去之后,你给我打了个电话,谈了这个稿子,那天我其实心里特别失落,心想这个小说难道有什么问题吗,因为我写的时候还挺亢奋的。然后等我9月份要给一家约稿的杂志时,我再读了一遍,我发现对这小说我不是很满意。于是按那次我们讨论的要点又改了一遍。每次微信讨论我都记个文档,这样清楚一点,然后我会斟酌考虑怎么改,再弄上几遍。《于洪》我调好之后觉得如果之前是 50 分的话,现在可能有 60 分、65 分,及格了,发一发可以了,我就给发了出来。

吴越:很可惜那篇你后来没有修改后继续给我,我觉得它的基础很好,你写的时候可能太快。

班宇:是写得比较快,所以快写完之后会有身体上持续的亢奋感。《灭点》也是这样很快地写好。回过头来看我自己觉得《灭点》比《羽翅》和《于洪》都好一些,《灭点》必须好一些。如果能多几天的话,我还能改得更好点儿。

吴越:你现在已经处于一种被人追稿的状态。你需要舍弃一些,这样出手的水平可以保持稳定。你看不看关于自己作品的评论?

班宇:评论说实话我挺爱看,但是和创作的关系来讲真的是没啥关系。比如拿卡佛来举例,上世纪 60 年代卡佛那样一个暧昧的点,所有人都觉得好,但是今天你如果是你写出来的话,大家就不再觉得好,你得需要寻找今天的类似的一个点。这个点展现方式跟上世纪60年代又不能一样。这个变化这么大,只能自己去一点一点尝试和感受。另一方面读比较多的所谓经典的外国小说,在眼界、写法、技巧和情感上去学习。读小说我觉得收获最大的一点就是一种共情体验,因为你真的很难从一篇小说里面繁殖出另一篇小说出来。我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尝试,比如说我很喜欢威廉特雷弗的《钢琴调音师的妻子们》,我把这篇小说摆在这,再开个空白文档。然后我要每一句都模仿他讲一个类似的故事,我发现写到 1500 字的时候,你已经讲不下去了,不是你写不下去了,而是你写的故事跟他完全没有关系。而你的初衷是向那篇小说致敬、向它做一个模仿临摹。所以我觉得写作这个事跟阅读可能肯定是有关系,但没有那么深入和密切的联系。

吴越:这不是个好消息吗?这个试验的结果比你模仿他成功了要好得多。写出了自己的故事。

班宇:对,我发现只能说自己的话,在小说里面只能写自己的话,问题是说和写自己的话,现在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困境,就是如何生产出新的话。这样的作品,我也可以再写一年两年,别的期刊还能发一发,对吧?但是我不想这么干。我现在不断回溯到我为什么需要写小说,本来是因为我想要一个自由,这个不是创作身份上的这种自由,而是我想在故事里面体验出来那种自由。而我反而这条路上如果越写越窄的话,我越来越不自由。现在我需要学会的一件事就是学会等待一个我想写的一个情绪,在阅读资料中我会寻找到一些历史的缝隙,看看怎么写点好玩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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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图片来自访谈人吴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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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班宇:故事给我自由丨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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