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任文岱 民主与法制时报

策划人语：近年来，网络暴力问题引发社会广泛关注。一系列社会事件中，网络暴力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伤害着当事人，甚至牵扯到无辜人员。

网络暴力，成因复杂，但是相关部门的及时干预和治理，以及网站平台的自治，无疑都是减轻网络暴力危害的重要途径。

近两年来，相关部门出台一系列意见、通知等，体现了对网络暴力的高度重视，平台也在积极推动治理网络暴力。

本报推出专题策划，采访相关专家学者，剖析网络暴力治理。

武丹/制图

记者|任文岱

责编|张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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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依法惩治网络暴力违法犯罪的指导意见（征求意见稿）》（以下简称《指导意见（征求意见稿）》）发布，提出坚持严格执法司法，对于网络暴力违法犯罪，应当依法严肃追究，切实矫正“法不责众”错误倾向。要重点打击恶意发起者、组织者、推波助澜者以及屡教不改者。

纵观近年来的网络暴力事件，大量的侮辱、诽谤、人肉搜索、煽动引战、恶意营销炒作、推广引流等行为让网络空间戾气横行。施暴者、蹭热度炒作的营销号、网络水军、不作为的网络平台等令公众深恶痛绝。

随着数字技术、流量经济的普及和发展，从“饭圈文化”辅以“人肉搜索”等网络黑灰产而来的网络暴力，逐渐扩展到不同平台和圈层，甚至从线上向线下延伸。当前的网暴发展态势，让不少人开始担忧，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被网暴的对象。

网暴被“水军”操纵

《指导意见（征求意见稿）》中列举了应当从重处罚的网络暴力违法犯罪行为，具体包括针对未成年人、残疾人实施的；组织“水军”“打手”实施的；编造“涉性”话题侵害他人人格尊严的；利用“深度合成”技术发布违法或者不良信息，违背公序良俗、伦理道德的；以及网络服务提供者发起、组织的。

一场成规模蔓延的网暴背后，恶意营销炒作、网络“水军”、部分平台无节制蹭热搜等现象屡禁不止。中国法学会网络与信息法学研究会副会长、中国政法大学数据法治研究院教授王立梅指出，一直以来，网络水军以利益为驱动、部分平台无节制地放任热搜登榜，有组织地操控、扰乱网络信息秩序，不当侵占网络公共资源，对网络信息秩序以及网民言论自由都产生不同程度的侵蚀。

“一定规模的网络暴力行为，背后有一套全流程运作的网络暴力黑灰产服务。”中国政法大学刑事司法学院副教授谢澍表示，网络黑公关与稿件写手、流量营销者、网络水军等形成了完整产业链条。

“首先，出资人向网络黑公关团队购买服务；其次，网络黑公关雇用稿件写手撰写‘种子稿件’，采取标题博人眼球、借助热点话题方式进行引流；最后，网络黑公关利用营销号和网络‘水军’进行引流，扩大网络暴力影响。这样的全链条黑灰产业，可以控制网络暴力的程度、范围和目标群体，并且将网络暴力形成规模化、产业化的运作样态。”谢澍介绍，如果是局部或者不成规模的网络暴力，可能只是产业链上的部分模块介入，例如网络施暴者雇佣写手写稿之后自行引流。

MCN机构（英文Multi-ChannelNet-work的缩写，意为多频道网络，是为网红和自媒体提供内容策划制作、宣传推广、粉丝管理、签约代理等服务的公司）一直被视为网红、大V背后的操盘手，这早已不是秘密。有深谙此道的网友表示，为赚取流量，同一机构营销号之间策划正反反串（同一机构策划旗下不同营销账号扮演正反不同角色）、引战互撕、对立等是常见现象。还有网友表示，网暴愈演愈烈的原因之一便是平台长期养成纵容大量非个人实名认证的营销号，这些机构营销号带头造谣引导舆论。平台对此也不加约束，他们还能通过平台共享计划进行流量变现。

今年3月，国家网信办2023年“清朗”系列专项行动，重点整治包括“自媒体”乱象、打击网络“水军”操纵信息内容、规范重点流量环节网络传播秩序等在内的多项重点内容。国家网信办表示，“清朗·从严整治‘自媒体’乱象”专项行动，重拳整治“自媒体”造谣传谣、恶意炒作、假冒仿冒、违规营利等突出问题。今年网络“水军”治理重点聚焦网络“水军”操纵信息内容问题，账号是“水军”操纵信息内容的主要载体，对于恶意蹭炒热点、刷转评赞数据的“水军”账号，将从严处置、坚决关闭。对于组织“水军”的公司、MCN机构，一经发现将列入黑名单，禁止这些公司或者MCN机构从事和网络有关的活动，涉及违法犯罪的，将移交有关部门。

平台自治困局

最近不少公开评论报道质疑“广州地铁事件”霸榜热搜有加重网暴的风险，认为应当警惕热搜成为网暴的源头。实际上，近年来，社会热点事件经常历经曝光、辟谣、反转等拉锯战，霸榜热搜早已屡见不鲜。对于公众的质疑，平台往往以算法推荐技术自动生成为说辞。

王立梅表示，热搜榜单的设置是平台企业自主经营权的体现，一般来说，热搜应是根据用户的真实行为计算得来，平台借助算法实时关注平台内正在受到用户关注的热点内容，并据此形成热搜榜单。从算法规则上看，热搜榜单的形成仅仅取决于用户自身的行为。但同时根据《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第十一条规定，平台对最终呈现的热搜榜单的内容展现需要进行人工干预。在信息快速、大量流动的当下，热搜榜单对新近被热议的话题、发生的大事进行动态呈现，具有“网络言论风向标”的引导作用，对公众注意力产生重要影响。因此，平台在追求自身经营利益的同时须兼顾社会利益，压实自身责任。

《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第十一条规定，算法推荐服务提供者应当加强算法推荐服务页面生态管理，建立完善人工干预和用户自主选择机制，在首页首屏、热搜、精选、榜单、弹窗等重点环节积极呈现符合主流价值导向的信息。

谢澍提到，微博等网络平台的热搜，实际上已经成为网络暴力相关黑灰产业链的重点引流目标。自媒体拥有的巨大粉丝流量，往往是网络黑公关操作的关键，而网络“水军”组织者又在各大社交媒体平台发放任务，进行负面评论、刷分控评、刷榜拉票等，以至于热度上升进入所谓平台热搜榜。要解决这一问题，需要网络平台对于“异常热度”进行有效识别，在热搜机制中增加前置性的热度识别，让“真热度”上榜，过滤“异常热度”，并且当下平台完全具备相应的技术能力。

但实际上，从社交媒体平台自身来讲，在社会热点事件发展进程中，对于如何干预、何时干预还存在困惑。以微博平台为例，在广州地铁事件中，6月12日，微博CEO王高飞在其个人微博表示，需要把“网暴”和“伸张正义”之间画个线，大部分参与者还是因为朴素的正义感……平台制止早了叫“资本与恶势力沆瀣一气”，制止晚了叫“平台推动网暴”……

王立梅表示，技术措施实施的基础在于深刻把握网络暴力的形成以及演变机制，需因时而动采取适当的技术手段进行干预。而技术阻断也需根据过程而采取不同手段，不断建立健全事前预防与事中干预机制，采取执行渐进式的干预策略。

原标题：《网暴治理专题 ｜网络暴力无休止 治理困局待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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