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东方淮竹被王权霸业的话吓到了。

王权霸业很明显的感受到了东方淮竹的身子在那一刹变得僵硬了起来。

东方淮竹觉得今天的王权霸业很不正常，不去练剑那些事可以当他今日想偷懒，但是自己腹中的孩子，他怎么突然就不想要了呢？

东方淮竹回眸打量着埋首在自己肩膀上的霸业，若非自己能够感受到王权霸业此刻的颤抖，她差点就真的信了王权霸业不想要这个孩子。

东方淮竹侧头蹭了蹭王权霸业的头，用着打趣他的语气道，

“大夫说我再过几日就要临盆了，这个时候不想要这个孩子，怕是晚了。”

王权霸业哪里不知道淮竹过几日就要生了。

可是，那日的苦痛犹如剜心，那日的场景历历在目，哪怕重来一次，还是无可避免吗？

王权霸业隐忍着自己的情绪，他努力藏好自己脸上的异常，不让淮竹看出端倪。

他抬头对东方淮竹笑了笑，寻找着合适的说辞以掩盖自己刚刚的失常之举，

“我知道，我就是见你怀孕辛苦，有些……舍不得。”

王权霸业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

怎么会舍得呢？

王权霸业侧过头去，不想让淮竹看到他已经有些湿润的眼眶。

东方淮竹撑着梳妆镜的台面，缓缓的站起身来，王权霸业听到动静，连忙转头伸手去扶她。

王权霸业小心翼翼的把她护在自己的身侧，生怕她会有什么闪失。

东方淮竹抓住他的手掌，摇了摇头，出声安抚王权霸业内心的忐忑与担忧，

“怀孕都是这样的，等贵儿出生就好了。”

王权霸业扶着她的手臂，发现东方淮竹的手比以前更肿了。

东方淮竹现在的行动比之前更为迟缓，也更为吃力，她每走一步路，都走的异常艰辛。

王权霸业听了东方淮竹安慰他的话后，只想给自己两巴掌。

明明这个时候，淮竹身上有那么多的不对劲，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发现呢？

但凡他细心一点，但凡他早一点发现，事情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

“淮竹……”

王权霸业张了张嘴巴，他想跟淮竹说，其实他都已经知道了，他知道她的不对劲了，他也知道她在硬撑着想要生下这个孩子了，因为他已经在七日后把这一切都经历过一遍了，所以她不用说这些骗人的话来安慰自己了。

可是当东方淮竹凝眸看向他的时候，话到嘴边，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七日后的惨烈他已经经历过了，如今他重新回到七日前，他又怎么可以让淮竹跟他一起去经历他经历过的痛苦呢？

有些事，他自己知道就够了，于是，王权霸业话锋一转，看着脚下的门槛，提醒道，

“淮竹，抬脚，小心门槛。”

东方淮竹点了点头，跟着他的动作慢慢的跨过门槛，

“知道了。”

今日是个大晴天，当屋外头的阳光照在东方淮竹的脸上的时候，东方淮竹拿手挡了挡眼睛，她被这日光刺得有些眼花。

东方淮竹觉得有些头晕，她紧紧抓住了王权霸业的手臂，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晕倒过去。

等东方淮竹缓过来的时候，正好对上王权霸业担忧的目光，他紧张的询问自己，

“淮竹，你没事吧。”

东方淮竹松开抓住他的手，笑着摇了摇头，轻轻的说道，

“我没事。”

“说起来，你今日怎么突然唤我淮竹啦。”

王权霸业一愣，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在跟她成亲后的这些日子里，他鲜少唤她淮竹。

平日里，自己每每提及她，也都是以夫人相称。

至于淮竹这个称呼，好像早已被他遗忘在以前的那段岁月里，布满灰尘，不敢提及。

王权霸业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但是东方淮竹并不打算为难他，她也是个看的开的人，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低头抿嘴笑了一下，随后感慨道，

“以前有个人，他常唤我淮竹姑娘。”

“我那时候只觉得生分，如今却是想生分都生分不起来了。”

王权霸业听后，心里全不是滋味，他犹豫了许久，那句淮竹姑娘终被哽在了他的喉头，迟迟不能被他喊出声。

就算重来一次，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再去这样唤她呢？

就算重来一次，自己左算右算上算下算，终究还是亏欠她良多。

东方淮竹见等不来自己想听的那句话，便作罢了，反正，就算等来了，也不见得一定就是好事。

等自己临盆后，生下贵儿了，往后的光景会如何，又有谁知道呢？

还是不要为他平添困扰了罢。

“走吧，该去祠堂上香了。”

王权霸业跟东方淮竹上完香后，看着祠堂里排列整齐的牌位，他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七日后，淮竹的牌位是不是也会被摆在这里。

香烟袅袅，像是一条有形的线，系着那份无形的思念。

七日后，也许那份思念，会只多不少。

王权霸业有些忍不住，他缓缓的闭上眼睛，内心祈祷，父亲母亲小妹，如果你们在天有灵，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吗？

你们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留住淮竹吗？

我还可以失去的东西，真的不多了。

东方淮竹看着这样的霸业，以为他心里还在为那些已经逝世的亲人而难受，她拍了拍他的后背，打算留他独处，好让他自己去疏解他内心的伤痛。

“我去外面等你。”

王权霸业听到淮竹要走，一霎就想到了淮竹此时行动不便，他立马睁开眼睛扶住东方淮竹，

“淮竹，我跟你一起走。”

东方淮竹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笑着得出了一个结论，

“你今天很不对劲。”

“按你往日的习惯，你要在这里待上许久的。”

王权霸业听到这里，他才想起自己以前有多混账，那时候自己每次上完香后，都会在这里跪着。

跪父亲，跪母亲，跪小妹。

而不管自己在里面跪多久，淮竹都会在外面等自己出去。

以前他觉得没什么，现在想来，才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应该。

东方淮竹轻柔的嗓音把他拉回到现实，

“不过，我挺欣慰你今日的不对劲。”

“人不应该一直活在过去，不管以前的事对不对，你都得往前看。”

东方淮竹转头看向王权霸业，脸上挂着昔日并不会出现的期待，

“至少，我是希望你能往前看的。”

王权霸业哑然失声，心里满是悲怆。

他可以听淮竹的，他也可以克服对往事的恐惧，如她所愿的那样往前走。

但是，他该怎么告诉淮竹，他此刻就是活在过去的时间里啊。

如果未来的结局是注定的，你让他怎么往前走啊。

他要怎么走，才能留住她啊？

才能留住他最爱的淮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