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赏析12：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的书法——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

    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是著名的明末清初三大思想家，是中国17世纪后半期社会进步思潮的代表。他们有许多共同的经历和思想：在明末的科举场上都不顺畅，明亡后都积极参加了反清斗争，在清朝统治下都拒绝出仕，而是隐居民间办教育或著书立说，并都取得了不俗的成就。他们都忧国忧民，关心民族和祖国前途，寻找明亡的教训，寻求振兴中华民族的道路。

    他们在明末清初社会激烈变革之际，提出了许多人本主义的论点。他们反对浮夸空谈之风，讲求经世致用；反对宋明理学，提倡唯物主义思想；倡导均田说与“工商皆本”说，提出“授民以田”、“田土均之”的主张，特别是他们坚决地反对封建专制主义：宣称“为天下之大害者,君而已矣。”提倡“不以天下私一人”，以“众治”代“独治”，否定了君为臣纲的封建教条；主张通过学校和实行法治来监督君权。这种学校具有面对天子直言“政有缺失”、“公其是非”的代议机构职能；提出以“天下之法”取代君主的“一家之法”，从而实现“有治法而后有治人”的理想。虽然他们没有提出全面彻底的社会改革方案，他们的思想在后来君主集权严重的清朝也没有得到多大发展，但在那个时代条件下也是难能可贵的，对于中国传统哲学、思想和社会进步都具有重要意义。

在书法方面，他们三位都有坚实的基础和鲜明的个性，也都是值得我们研究、学习的。

黄宗羲（1610—1695），字太冲，一字德冰，号梨洲，又号南雷，人称梨洲先生。浙江余姚人，父黄尊素乃东林名士，为魏忠贤所害。他受遗命就学于刘宗周，19岁入都为父讼冤，以铁椎痛刺仇人，并领导复社成员坚持反宦官权贵的斗争。清兵南下后，他召募义兵，成立"世忠营"抗清。明亡后隐居著述，屡拒清廷征召。黄宗羲提出"天下为主，君为客"的民主思想。他说"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主张以"天下之法"取代皇帝的"一家之法"，从而限制君权，保证人民的基本权利。他学问渊博，思想深邃，著作宏富，一生著述多至50余种，在史学、天文、算术、乐律、经史百家及释道方面都卓有成就。著作有《宋元学案》、《明儒学案》、《明夷待访录》、《今水经》、《大统历推法》、《四明山志》、《南雷文集》等。他是明末清初的经学家、史学家、思想家、地理学家、天文历算学家、教育家，亦有“中国思想启蒙之父”之称誉。

1，“今年两番相过皆哄谈谐语，虽不复恶，而静坐论文，歹？若有所缺耳。 兄天资高迈，学业勇往正在今日，切愿不以尘务干怀。眼镜完上，前者聊以慰戏，而 兄乃云必有所偿，安得此流俗之论乎。 少有所烦，前见架上欧阳文忠公集，纸板新亮，而弟之所藏乃古本也，欲相易一看，今以二十册奉上，在架上者幸发来人，迟数月又可转换也。  道济道兄  弟羲顿首”

    《致道济手札》， 台湾何创时书法艺术馆藏。楷书整齐，方正清晰，笔划刚劲有力，略有颜体气韵，又有少许隶书笔意，多处可见粗壮的捺笔，也算是黄宗羲书法的一个特征了。

2，“五月初因汤潜庵为吴门之行，而徐果亭来相接，遂至昆山。留昆山一月，得纵观健庵藏书，姑置经学，只将宋元文集，除弟所已见者，尽数发出。选者以红签票之，将近千册，果亭即顾人抄写，亦一快事也。若并曹秋岳所藏并弟之见者合成一选，顾是从来未有之事。闻秋岳物故，颇为怏怏。弟于甬上六年不到，且欲看介眉之病，拟于月内一行。近因 先忠端公复春秋二祭改建祠堂，即在竹桥老兄登舟之处小屋五间，价廉功省，盖见处立诸祠，无不狭小，从而倣之，此弟为瞑目之计也。又拟于今冬自筑土室，买一石床，可以饰巾待尽矣。他日志铭，即累老兄质实书之而已。三日前腹坏稍平复即举棹也。     弟羲顿首   禹老长兄      十九日灯下”

    黄宗羲楷书《与禹老（郑梁）信札》， 台湾何创时基金会藏。此信件是黄宗羲的一件很重要的信件，其内容一是有关与郑梁合作刻印文集的事宜，二是对个人后事的一些决定和交待。郑梁，出身于慈溪望族郑氏家族，字禹梅，号寒村，康熙二十七年进士，是清初浙东史学派学者之一。有文献说他也是黄宗羲的门生，但从信中可以看出他比黄宗羲大，不大可能是门生，只应是好友。而郑梁之子郑性，字义门，号南溪，终生布衣，确为黄宗羲再传弟子。郑性遵其父遗嘱于自家旁建二老阁，以纪念先师黄梨洲（宗羲）和祖父郑溱二老。此二老阁是清代宁波著名藏书楼，也是郑氏刻书之私塾，在康熙至乾隆间刻书甚多，如姜宸英《湛园未定稿》、潘平格《潘子求仁录辑要》、黄宗羲《明儒学案》、《明夷待访录》、郑梁《寒村集》等等。

    此件信札行楷书写认真工稳，平静从容，圆顺流畅，雍雅大度，一气呵成而无修饰改动，足见已是成竹在胸才命笔的，也显示了相当高超的书法造诣。

    饰巾：1)以幅巾裹头。谓不加冠冕。2)谓不冠带，隐居赋闲。3)婉词。指死亡。上古人死时不冠而裹巾。见《仪礼·士丧礼》。

3，“万里寻兄记        黄宗羲

    宗羲六世祖小雷府君，讳玺，字廷玺。兄弟六人。长伯震，商于外，逾十年不归。府君魂祈梦请卜之，茫然不得影响。作而曰:"吾兄不过在域内，吾兄可至，吾独不可至乎?"蹑屦出门，乡党阻之，曰:"汝不知兄之所在，将何之?"府君曰:"吾兄，商也。商之所在，必通都大邑。吾尽历通都大邑，必得兄矣!"

    于是裂纸数千，缮写其兄里、系、年、貌为零丁。所过之处，辄榜之宫观、街市间，冀兄或见之。即兄不见，而知兄者或见之也。经行万里，獠洞、蛮陬，踪迹殆遍，卒无所遇。

    府君祷之衡山，梦有（人）诵:"沈绵盗贼际，狼狈江上行"者，觉而以为不祥。遇士人，占之，问:"君何所求?"府君曰:"吾为寻兄至此。"士人曰:"此杜少陵《舂陵行》中句也。舂陵，今之道州。君入道州，定知消息。"府君遂至道州。彷徨访问，音尘不接。

    一日，奏厕，置伞路旁。伯震过之，见伞而心动。曰:"此吾乡之伞也。"循其柄而视之，有字一行云:"姚江黄廷玺记。"伯震方骇疑未决，府君出而相视，若梦寐，慟哭失声。道旁观者，亦叹息泣下。时伯震已有田园妻子于道州，府君卒挽之而归。

    尝观史传，人子所遭不幸，间关踣顿求父求母者不绝书，为人弟而求兄者无闻焉。岂世无其事欤?抑有其事而记载者忽之欤?

    方府君越险阻，犯霜雪，跋涉山川，饥体冻肤而不顾，钳口槁肠而不恤，穷天地之所覆载，际日月之所照临，汲汲皇皇，惟此一事，视天下无有可以易吾兄者。而其时当景泰、天顺之际，英宗、景皇，独非兄弟耶?景皇惟恐其兄之入，英宗惟恐其弟之生。富贵利害，伐性伤恩，以视府君，爱恶顿殊。可不谓天地纲常之寄，反在草野乎?”

    《万里寻兄记》，清黄宗羲手稿本，选自《南雷杂著稿》？水墨笺本。此件虽系行草书手稿，字体很小且有多处改动，但书写非常标准笔划清晰，很好辨认，连绵流畅，字体俊秀，圆转温婉，逸气散发，展示出极高的书法水平与修养，甚至可称逸品。

4，“寂寞春山路，君王不复行。 古墙犹竹色，虚阁自松声。 鸟雀荒村暮，云霞过客情。 尚思歌吹入，千骑把霓旌。（杜甫《滕王亭子-寂寞春山路》）    暂往比邻去，空闻二妙归。幽栖诚简略，衰白已光辉。野外贫家远，村中好客稀。论文或不愧，肯重款柴扉。（杜甫《范二员外邈、吴十侍御郁特枉驾阙展待，聊寄此》）    整履步青芜，荒庭日欲晡。芹泥随燕觜，花蕊上蜂须。把酒从衣湿，吟诗信杖扶。敢论才见忌，实有醉如愚。（杜甫《徐步》）   江水长流地，山云薄暮时。寒花隐乱草，宿鸟择深枝。旧国见何日，高秋心苦悲。人生不再好，鬓发白成丝。（杜甫 《薄暮》）     野桥齐度马，秋望转悠哉。竹覆青城合，江从灌口来。入村樵径引，尝果栗皱开。落尽高天日，幽人未遣回。（杜甫《野望因过常少仙》）   甲戌重九寓斋书为叔谦兄   黄宗羲”

    《杜甫五绝五首扇面》  扇面18×52 cm 约0.8平尺 甲戌(1694年)作，曾见于易拍全球。

    此件扇面以楷书体写成，字形方正饱满，古朴端庄，笔划平稳准确，大气磅礴，部分笔划有隶书韵味，实属一件高水平的精品书作。

5，“孟举友兄，不得见者十一年矣。今年二月至语溪，则城西有一园新闢，种菜其中，示以唱和之作，珠玑满目。余家四明山，计此十年间流离迁播，尝作避地赋以自伤田园荒芜，即欲种菜且不可得，况能韵之为诗乎，勉附二绝，知其情之相远也。    吾友新开黄叶村，镢头落处句难扪。家僮已报微泉出，稚子无人见竹根。     晓转轳绳水迳斜，晚看烧底长新芽。秋来风自西南起，索索篱边挂苦瓜。         弟 宗羲具草”

    此信函编入吴之振《种菜诗唱和诗册》，2012匡时春拍，26*37厘米，全册共27页，黄宗羲、宗炎兄弟共占一页。

    吴之振(1640-1717)，字孟举，号橙斋，别号竹洲居士，晚年又号黄叶老人、黄叶村农，浙江石门人。

    此件信函书写工整典雅，规范秀雅，楷书中带隶书笔法韵味，古朴端庄，气韵饱满温淳，功力深厚，亦为难得的臻品。

顾炎武（1613-1682），初名绛，乳名藩汉，别名继坤、圭年，字忠清、宁人，亦自署蒋山佣。南明失败后，他改名炎武，江苏昆山亭林镇人，世称亭林先生。他少年时参加"复社"反宦官权贵斗争。清兵南下，嗣母王氏殉国。他参加昆山、嘉定一带的抗清起义。后被小人告发坐过牢。出狱后，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十谒明陵，遍游北方各地，访问风俗，搜集材料，同时垦荒种地，联络同道，不忘兴复。晚年居住华阴，死于山西曲沃。他学问渊博，涉猎百科，对国家典制、郡邑掌故、天文仪象、河漕、兵农以及经史百家、音韵训诂之学，都很有研究。他一生的著作很多，主要著作有《日知录》、《天下郡国利病书》、《音学五书》、《亭林诗文集》等。他是明末清初的杰出的思想家、经学家、史地学家和音韵学家，是儒学和佛学大师，被誉为清学"开山始祖"。    其书法楷行草篆俱精，气象磅礴雄浑，圆融潇洒，功力内蕴，作品存世较多，近年来在拍卖市场上经常出现。

6，“《登封县周公测景台》： 象器先王作，灵台太室东。阴阳求日至，风雨会天中。考极三辰正，封畿万国同。吾衰今已甚，犹心梦周公。   《密县东三十五里大騩镇单太傅祠》： 拱木环遗寝，空山走部民。循□思旧德，执节表汉臣。几杖中兴礼，丹青御座亲。至今传俎豆，长接大騩春。    《曲阜县先圣庙七十二弟子》： 乱国谁知尔，孤生且辟人。危情尝过宋，困志亦从陈。籥舞虞庠夕，弦歌阙里春。门人惟季次，未肯作家臣。         书呈山史先生赐正      东吴弟顾炎武 ”

    顾炎武《书呈王山史先生立轴》，30.5×24cm，上海泓盛 2012秋季拍卖会6万港币成交。2017年6月又以63.25万人民币再次拍卖。

    王山史（1622-1702）明末清初的著名文士，又名王弘撰，字山史，陕西华阴人。明亡后，高隐不仕。顾炎武晚年远游四方，结交反清志士，行至华阴，与王山史结交，成为志同道合的挚友。为了迎接友人王山史，还曾专门在家乡造了一栋 “山来阁”并撰写了《山来阁记》一文。

    此篇书法内容为顾炎武的三首自作诗。书法厚重质朴，行笔墨意浓重，气势宏大磅礴，结字略长而较为紧致，笔划粗壮充盈，多尖峰入笔而粗笔收锋，很有个人特点，可视为其晚期行书代表作之一。

    此外，另可见有一条幅只写其中间一诗，但将单太傅写成了草太傅，而最后又只抄写了第三首的题目“曲阜县先圣庙谒七十二弟子”，且虽然书法还不错，也很相似，但也只能判定可能不真。

7，“依绿水，墅竹上青霄。谷口旧相得，濠梁同见招。平生为幽兴，未惜马蹄遥。        辛丑十一月多寒    至十六日独减  因泼墨书之  顾炎武”

    顾炎武《书法立轴》，1661年作，124×52cm，翰海•晋宝2009艺术品拍卖会，北京九歌 2012秋季艺术品拍卖会。

    节录杜甫诗《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其一，原诗：“不识南塘路，今知第五桥。名园依绿水，野竹上青霄。谷口旧相得，濠梁同见招。平生为幽兴，未惜马蹄遥。”

       此件草书潇洒奔放，流畅连贯，气势豪迈，用笔灵动多变化，只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少写了头部，或是原最右边第一行破损了？

8，“空林醉卧不知秋，手采芙蓉下小舟。明月满天凉似水，闲吹短笛过沧洲。   顾炎武”

    顾炎武行书立轴，208*548厘米，内容为明代的诗《吹笛》。丰越人，约1596年前后在世，字正元，自号天放野人，鄞县人。无为斋网站2012-7-31发表。

    此件行书疏朗清俊，笔划劲挺有力，但书写略显拘束，或为后人仿制？

9，“夜登华子冈，辋水沦涟，与月上下；寒山远火，明灭林外。深巷寒犬，吠声如豹；村墟夜舂，（复）与疏钟相间。此时独坐，僮仆静默，每忆曩时，携手赋诗，步仄境，临清流也。   壬戌小除日  崑山顾炎武”

    《行书王維诗立轴》，节录王维《山中与裴秀才迪书》，560*1379厘米，南京艺兰斋藏。

    原诗约187字，此作节录其中部约三分之一文字也。原文为：“近腊月下，景气和畅，故山殊可过。足下方温经，猥不敢相烦，辄便往山中，憩感配寺，与山僧饭讫而去。   　　北涉玄灞，清月映郭。夜登华子冈……临清流也。      当待春中，草木蔓发，春山可望，轻鲦出水，白鸥矫翼，露湿青皋，麦陇朝雊，斯之不远，倘能从我游乎？非子天机清妙者，岂能以此不急之务相邀。然是中有深趣矣！无忽。因驮黄檗人往，不一，山中人王维白。”

这件作品可能是顾炎武最后一件书作了。1682年的小除夕，他已在山西曲沃住了一年。年届70的顾先生这一年患了几次呕吐和风寒，体质已经很虚弱，第一次在一个地方淹留这么久。但他这天兴致不错，书写了这件尺幅巨大的书作。过了十天正月初八，他骑马时失足坠地，翌日猝死。

这件作品行书清俊整洁，典雅秀气，字体略长而微微右挑，虽略感不够开张潇洒，也是一件有较高水准的重要作品。

10，“俨乎其备道之容也，渊乎其类物之宗也。同志相从，惟邹惟钟。固来庭之仪凤，而在田之群龙。百炼之刚金，而岁寒之乔松。夫谁厄之，便飘然一世而不见庸者邪！      东吴后学顾炎武书“

       这篇书作行楷雍容圆顺，气韵内敛，质朴而典雅，具有很高的艺术水平。

11，“常熟县耿侯橘水利书

神庙之中年，天下方全盛。其时多贤侯，精心在农政。耿侯天才高，尤辨水土性。

县北枕大江，东下沧溟劲。水利久不修，累岁烦雩禜。疏凿赖侯勤，指顾川原定。

百室满仓箱，子女时昏聘。洋洋河渠议，欲垂来者听。三季饶凶荒，每与师旅併。

谁能念遗黎，百里嗟悬磬。况此戎寇深，早夜常奔迸。上帝哀惸嫠，天行当反正。

必有康食年，河雒待明圣。自非经界明，民业安得静。愿作劝农官，巡行比陈靖。

畎浍遍中原，粒食诒百姓。 

    瓠

瓠實向秋侵，呺然繋夕林。不材留苦葉，槁死亦甘心。偶伴嘉蔬植，還依舊圃尋。

削瓜輸上俎，剥棗遜清斟。衞女河梁迥，涇師野渡深。何須驚五石，應信直千金。

作器疑無用，隨流諒不沈。試充君子佩，聊比國風吟。

            旧作录呈    修来社翁祠宗       弟 顾炎武 拜草”

    这应该是顾炎武写给颜光敏（字修来）的手札。颜光敏，1640—1686山東曲阜人，康熙六年进士，诗人、书法家。顾炎武在山东曲阜与其交往密切，在颜氏家藏尺牍中，有20余件顾炎武给颜光敏的信札，其中就有多次论及诗文音韵。康熙七年顾炎武在济南入狱，给颜写过长信，颜也曾不顾危险极力奔走营救。

    注：惸=茕

12，“老年台既晋秩寅清而今兄复骏蜚东国，凡在知己莫不欣忭，弟以讼事未了，尚缺叩贺。兹有德州方山谢年兄入都，附此申候。 方山为内院清义公之家嗣，翩翩文雅，更能熟于古今，少年中鲜其俦匹，属以？荫职赴部，一切仰祈炤拂。缘弟夏秋至？于其家昕夕对谭，心所归依唯在门下，至于居官涉世之道，亦望时时提命。  贵乡才俊可为后劲，不俟弟言之毕也。冬杪图  晤不悉中怀           弟名正具  冲？  顾炎武”

    顾炎武《行书手札》纸本14×13.2cm，上海图书馆藏。或有可能属于颜氏家藏尺牍中的顾炎武手札？信中提到的谢房山即谢重辉(1644-1711)，字千仞，号方山，又号匏斋，清初德州城南关街人，致仕后定居德城区黄河涯镇谢家坟村。父亲谢升，明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官至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入清后仍任建极殿大学士管吏部尚书。谢重辉出仕前与顾炎武亦师亦友的关系，顾炎武曾留宿谢重辉家中；谢重辉以荫出仕时，身上就揣着顾炎武写给颜光敏要求照顾谢重辉的手书。25岁时，于康熙八年(1669)赴吏部领职，后历官刑部主事、刑部员外郎、刑部郎中。著有《杏村诗集》。

    注释： 寅清，语出《书·舜典》:“夙夜惟寅,直哉惟清。”后世多以“寅清”为官吏箴戒之辞。

13，“时退翁见召，午后趋往，而太史公已行，不得一晤，幸致意明日有便酌，可于晡时过我焉。复遣骑送回    此启  次耕贤弟                          炎武顿首”

    顾炎武《行草书手札》纸本，台湾何创时书法艺术基金会藏。

    受信人潘次耕(1646-1708)，名潘耒，又字稼堂，晚自号止止居士，吴江人。幼从伯兄柽章学。

    柽章家富藏书，尤多明代文献，著《明史》而因之犯文字狱大案，柽章首罹其祸，被杀，其妻发往黑龙江配与包衣，因怀孕，潘耒获准随嫂沈孺人同行，时年十六岁。至广宁城，沈孺人分娩后即自刎殉夫，次耕得以护丧南归。后更名吴开奇，避难北上，依顾炎武成为弟子，于经、史、历算、音韵、训诂等，无不精通。康熙18年，他不听炎武劝阻，应试博学鸿儒授翰林院检讨，与修《明史》，充会试同考官。二十年前血腥文字狱，兄嫂之惨死，早已忘却矣!    至于退翁是谁，为何又称太史公？或是崇祯四年进士孙承泽，抑或是僧人李洪储，则需另加考证矣。

    此件书法亦圆融醇厚，笔划粗壮，功力内敛，正是他书写信札时常见的笔体。

14，“把臂相看眼倍青，直疑太白梦中星。才同竹箭生南国，（浪）迹鲲鹏奋北溟。浩荡终当归海若，栖迟已不媿山灵。逢人莫謾倾肝胆，清世于今忌独醒。   送林无咎之燕。

千里归来鬓尚玄，草茔惟有以琴悬。挂冠非为三秋鲙（脍），种秫宁贪二顷田。苍发几瓢倾浊酒，草深双屐恋春烟。转怜落鼻风尘客，犹过论交詎问年。     宋玉峰明府过访謾赠

南去双湖几里长，青蒲绿荇自成乡。十洲有主平分墅，孤岛无梁悉借航。箫鼓中流惟载酒，莺花隔岸只闻香。    謾攀烟雨楼台望江录侣中      东吴 顾炎武”

    楷书《七言诗扇》纸本，16×49cm，四川德轩2013年秋季书画大型拍卖会。

    此楷书扇面内容为顾炎武自作七言诗三首。其楷书方正规整，字形多呈略扁，笔划匀称平正，古朴凝重，整篇气象浑厚大气，是一件很好的书作。

15，“经学征南旧，家声宰相源。功名参正观，风格压开元。杜曲天弥咫，长安日始暾。承明占集凤，阿阁候巢鹓。秉烛恒焚草，牵裾屡进言。埤梧秋叶下，苑树夜乌翻。中外更敭历，畿边每剧烦。新硎批大郤，利器别盘根。太白躔南极，蚩旗见海门。持符还魏尚，叱驭到王尊。惠泽甘棠埭，訏谟石鳖屯。城云低拂盖，江月迴浮樽。入相淮南节，遄归山甫辕。锋车看夕召，玉几正临轩。       恭祝子翁老祖台并政        东吴顾炎武”

    顾炎武行楷书《恭祝子翁诗扇》，金笺本，17×52.4cm，上海博物馆藏。

    内容为顾炎武自作五言诗，赞颂“子翁”老人家学深厚，经学和词曲高妙，且敢于直言进谏等品格和事迹，但子翁是谁，尚需方家考证。其行书淳厚古朴，笔划圆壮，符合顾炎武信札的特点。

16，“如鱼水之方乐，驾鹿车以同游      亭林顾炎武”

   顾炎武《篆书6言联》，北京观芷五周年艺术品拍卖会中国书画专场，146*35厘米*2 。

   小篆书法字形规整方正，笔划流畅圆转，具有很高的艺术水准。

17，“刘子端兄北来，所寄札已到。弟别有一书付小仆赵安送上者，内有宋人诗数首，又中秋在燕邸，附马殿闻兄处一书，计俱不浮沈。两次惠诗文并已盥手细读,每得佳句，为之徘徊击节，而犹嫌其稍入宋调，不若孝子传之真切又真，大家也要与之？此等制作皆司马子长所谓雕琢曼辞耳。以通经学古为一身之资，以救时行道为百世之俟，则”

18，“弟所窃有愿焉而未逮，而以期诸同学之友朋者也。丁未正月策马而南至于淮浦，见起田兄谓三四年前，令郎曾一到彼至问何以不在，则不得其耗。兄字亦不明欲何以，遂有穷独之感耶。承谕三窟之计向时曾有之，今老矣，时时念故乡绕树三吊，未尝不作南枝之恋也。人从吴会来者，言彼”

19，“中人家日就凋零，情况日就锲薄，又见震泽风涛，鱼鸟俱乱。而冥飞之羽要然不闻，暂且偷安□□，徒沈都市，岂有文渊逾/适）郡子春无终之旁哉。少维倦还，即当与邻偕友返年少之欢悰，乐丘园之肥遯。   合并之期可计日竢耳，在浦半月，今又北行，  草此寄  路大兄转不见的人    奉”

20，“致  停骖匆遽   诸亲知并不及作书，  此刻  先祖诗集已完，不便携上。仅刻启一通附寄函中    好音见惠仍付  路大兄可也。率尔不尽    弟炎武顿首  元恭四兄   正月二十七日”

    上面四页为顾炎武《行书与元恭(归庄)信札》，何创时基金会藏，释文发表在《中国书法》 2015年03期上。收信人归庄，一名祚明，字尔礼，又字玄恭，号恒轩，又自号归藏、归来乎、元公、元功、悬弓、园公、鏖鏊钜山人、逸群公子等，昆山人，明末清初书画家、文学家，是散文大家归有光之曾孙，与顾炎武相友善，且有"归奇顾怪"之称。顺治二年曾在昆山起兵抗清，事败亦曾亡命。该信札书写匆匆，字迹较潦草而难辩识，笔划粗壮曲折，可谓形如泥鳅蝌蚪，但还是可以看到扎实的草书功夫的。有若干不能辩识或辨认不准确的，欢迎方家指正。

    注释：俟：大也。《说文》。    锲薄：1. 谓锉薄铜钱取其屑另铸钱，2.刻薄。    冥飞：高飞，比喻人的退隐。   丘园:1、指家园乡村，2、隐逸。   肥遯:退隐，出自《易·遯》:上九，肥遯，无不利。

    顾炎武的书法作品还有一些，但完全可信的也不太多了。由于篇幅所限和难于搜索，我们只能就此为止了。

王夫之（1619~1692），字而农，号姜斋，湖南衡阳人，人称船山先生。他四岁进私塾，十四岁被选入县学，但四次去武昌乡试均落第，二十一岁时，参加组织“匡社”，决心匡扶国家社稷。二十四岁中举。他曾因拒不参加张献忠的部队而毁容。面对清兵的入侵，他高举“反清复明”的旗帜在衡阳举兵起义，战败后，又投到永历政权下，直到明王朝大势已去，才回到故乡。为了躲避清朝的“剃发”令，他隐姓埋名，藏匿到荒山野岭中，甚至苗族、瑶族居住的山洞里，自称瑶人。三十九岁回到衡阳，开始了三十余年的著述生涯，至1669年才在石船山麓定居下来。他的著述存世的约有73种，401卷八百多万字，于哲学、经学和史学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其著作经后人编为《船山遗书》。

21，“双鹤瑞舞赋  有序

 蓋聞天以德為胙，物以和為應。胙维馨香，應若笙磬，其理甚微，而傳之顯甚。是以禽魚草木，皆足以揚搉休嘉，而詠歌之作所自昉也。維我大將軍安遠公，義問淑昭，仁聲洋溢。光贊”

    王夫之《楷书双鹤瑞舞赋》前端。此卷绢本楷书，纵23.6厘米横297.5厘米 原为著名画家姚虞琴所藏， 姚虞琴早年曾研究王夫之。新中国成立后他将这件《双鹤瑞舞赋》 交由陈叔通献给毛泽东，毛泽东遂转赠故宫博物院（资料参考：中华鉴宝网 ）。此卷前部有吴昌硕先生74岁时题写的“王船山先生遗墨 ”的大字。

22，“武功之孔烈，奋腾跃之葳蕤，将以风行朔漠，翼覆蒸黎，汎洞庭而张乐，挟黄鹤以同嬉。盈廷之士，佥曰盛哉。好音载柔，不宁方来，肃雝允孝，静好克谐，鸾封有夙，玉叶新培，信鶠凰之览；德贶徽音，而徘徊琴调，音以播雅，鼓迅节以惊雷，廓长天之旷览，指阊阖而欲开。祝令德之柔嘉，凝百福以不回，谐殊祯而载詠，伫景运于泰阶。    南岳遗民王夫之顿首谨识”

    王夫之《楷书双鹤瑞舞赋》尾部，此赋记述大將軍安遠公庆祝寿誕之际，双鹤起舞之神奇祥瑞气象，并致祝贺之意。上两页中间的部分为：

——興王， 匡中夏。師興之日，鸞翔鳳 ，既已洋洋吹感， 于南服矣。乃際誕辰，元戎賓佐，拜祝在廷。 有雙鶴，盤旋應接。和鳴中六律，回翔中九夏，樂作觴行，群心載喜。揆其所自，良有固然。慈愷之情，孚及羽族，則異品皈心，千旄奏凱之先幾也。而且繹子和之占，既為孝德之征；推同聲之吉，又著賓敬之范。昔史克致頌，上歌壽母，內贊令妻，化啟閨庭。而大東開宇，淮夷獻琛，成必然之券。不謂人心所灼見者，而鶴能傳之也。豈但蘇山仙返，缑嶺笙來，為暇年之慶哉！夫之遙處岳陰，有遲瞻侍。聞祥內躍，忘其耆拙，輒以樵笛之音，次云韶之韻。望秀峰，夢漓水，不自知其未與于笙鏞之側也。亦以獎劝弘慈，式勤令業云爾。

维芝田之仙侣，叶佳耦於南云，孕灵滋之淑质，肇美度於芳春，披玄衿之整畟，氅玉衣之缤纷，友彩鸾于峚岭，从丹凤于岐邠，韵闲闲而裛僷，趾嶽嶽以嶙峋，择香泉之载泌，啄珍粒之怀新。尔乃回翔微霄，乘凌泬宇，远睨遥天，清空遐伫，眄万里於须臾，振六翮而斯举，虽远逰之无方，必怀仁而託处，依琼草乎蘅皋，就瑶浆於蕙圃，晞紫纮於朱轩，刷素裳於画庑。欣天和之沦浃，眷慈胥之弘溥，亦既安而既平，宜载鸣而载  //  试，维摄提之天开，腾八荒之瑞气，虬升南云，鹰腾海澨。式我公之胥匡，奋南溟之鹏翅，涤六寓之霾云，暄曦轮之初丽。衣冠鹊起，旌旗虎视，梧云洗青，湘烟濯翠，矧令月之维嘉，晋寿觞而迎瑞。于时华钟晓发，玉箫晨喧，瓶花歕其素馨，炉霭爇其蛟涎；宾僚佩其琚瑀，将吏肃其櫜键；咸奕奕以雍雍，进娓娓之连连，斯歌斯颂，载喧载阗，羽吹迭震，玉斝频宣，方畅情以歆睇，叹殊美之尤妍；爰乃引修吭舒广翼，伸长胫之亭亭，转圆肩之抑抑，矜弄回风，腾眒曙色，萧萧盈盈，将舒故息，揉花雪而团□，散绮霞之络绎。既如安期，羡门驾蜺旌之蚴虯，亦似豊神，宓妃展云旂之赫奕，遂以仰视，丹栋回近，珠帷如衔巨枣，类献华芝，欲邀青鸟于西极，偕进玉液于琼卮，喜文明之乍復，振冠珮之陆离，式——

      上面部分的黑字为网上可以查到的，红字为我改正和新输入的。王夫之此作极尽引申敷衍之能事，把简单的“鹤舞”一事夸张到了极致，甚至比之六朝之骈文，更胜三筹！且此先生多用僻典生字，极难解读，我就只写少数几个注释吧：胙 zuò 1. 古代祭祀时供的肉；2. 福佑；3. 古同“祚”，指君位；4. 赐予。        鶠鷬=凤凰别称。      贶 kuàng  赠，赐。      徽音：1.犹德音，指令闻美誉； 2.佳音，嘉讯；3.优美的乐声，多指琴声。    櫜gao古代盛衣甲弓箭的囊器。      斝jia 一种酒器。 

       关于这件赞赋，还有过一段“公案”，有人著文指赋中的“大將軍安遠公”是指在湖南讨伐吴三桂的清朝将领安远靖寇大将军多罗贝勒尚善的，故认为王夫之先生晚节有问题。所幸后来有陈祖武先生也在《文物》上发文指出，王夫之先生说的安远公，不是清朝的将军，而是当时自称为“安远大将军”、响应吴三桂起兵的广西将军孙延龄，这从赋文所显露的意旨、用语和涉及的地理方位等等均可得此判断。我们从文中的语气和他最后的落款也都可以看出这种反清复明的趋向。

       此件书作，结字俏丽匀称，风格高古纯朴，布局疏朗清爽，笔划俊挺有力，有源自钟、王的影响，又有倪元璐、范仲淹小楷横画末端提顿的欹峭之势，还有捺划粗壮的个人特点，通篇具有浓郁的文人书气息和刚健不阿的性格特点，也属一篇颇有特色的难得的佳作臻品。

23，“湘山之高云山高，朱鸟回翮蟠云翱。群仙握符顾九寓，翩然来下挥旌旄。我闻石笈金扃在峰顶，绿苔不掩珠光炯。迩来六百四十六春秋，紫金液老三花鼎。鼎里刀圭人不识，悬待其人烹太极。静如止水㬉如云，即此金壶贮春色。我欲从之君许否，愿酌红泉为君寿。松云萝月数峰前，玉露凝香挹天酒。         船山弟王夫之顿首”

    此条幅为王夫之写的《大云山歌》，内容神妙虚幻，浪漫奇诡，或有李白游仙之意境。其书法亦不落俗套，点划转折，随心而为，变化莫测，极富个人特色。

24，“組，恥循捷徑，遽返林泉，則申命不孝。兄弟曰：「吾不能辱己以邀一命報父母，汝兄弟若徼半綰，必不可使我受封重。吾不孝，若違命相縻，陷親之罪，汝無逭於兩間也。」嗚呼！天崩海涸，介之以青衫終老，夫之裹創 從王而不逮。　覃恩之期，以此仰酬吾父之言，亦有自然湊泊，與吾父赫赫明明之遺志相脗合者乎？先君子早問道於鄒泗山先生，承東郭之傳，以真知實踐為學。當羅（桃）李之徒，紛紜樹幟，獨弢光退處，不立崖岸。衣冠時制，言動和易，自提誠意，為審查密。閒居斗室，閉目端坐，寂然竟日，不聞音”

25，“响，忧患沓至，晬容不改，大怒不叱，大喜不启齿而笑，则不孝兄弟自有识以来，日炙而莫窥其际者也。所授於学父先生者，天人理数财赋兵戎，罔不贯洽而未尝一语及之。曾闻之舅惺欹谭，言与释憨山德清辨率性之旨，清为挫屈。夫之举以请问，微哂不答。凡洗心退藏，不欲暴见者类如此。不言之教，渊澄莫测，非但以不孝兄弟顽不若训而故远之，凡接人弗问贤不肖，壹以静默温恭使自媿省。里中有无行青衿干有司者，不敢以巾衫箧过衡门，必迂道往还。所授徒有行不类者，及谬持邪解者终身不…”

    王夫之小楷《（显考）武夷府君行状》两页，册页，縱：27.3厘米 橫：35.3厘米，收入《姜斋文集》等。（可参考“近墨堂网站〉近墨堂藏品”和“龙的传人”新浪博客，特此致谢），也在北京匡时2011春季艺术品拍卖会上出现过。内容为对其父性格和品行的记述与赞颂。

注释： 覃恩——广施恩泽，旧时多用以称帝王对臣民的封赏、赦免。   晬容——谓容貌温和润泽，也作为对人或其容仪的敬称。      退藏——退归隐匿，谓辞官引退。

王夫之墨迹历来传世稀少，此件册页行楷清朗俊秀，端庄古朴，足为珍贵。

26，“ 结缦亭而梯月，开璚筵以坐花。           王夫之 ”

    此草书六言联上联应该是王夫之所撰，下联则是出自李白的《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之中，其意境是符合王夫之的性格特征的。此草书散淡而随意，略有王夫之的浪漫风度，但因为王夫之书法作品太少，特别是行草书更稀缺，故很难判定其真伪也。

    据称，在湖南的几个博物馆里还藏有若干件王夫之的作品，但在网上搜索不到图片资料，或许是有关领导思想保守不愿意发放出图片来吗？

                                                                                                      翁     2019，1，15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