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雷与傅聪:中国式父子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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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雷与傅聪:中国式父子的深情

2024-07-16 22:36|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可是,哪一个少年不叛逆?哪一个孩子不爱自由?

爱玩是孩子的天性,很少有自己愿意下苦功学习,尤其是日复一日枯燥的练习。少年傅聪当然不例外。加之傅雷脾气火爆,对孩子要求太过严苛,傅聪有一段时间就专门和父亲对着干。

有一次,他按父亲的要求在底楼客厅里弹钢琴,可他只是放好乐谱摆出姿势做出弹琴的样子,事实上眼睛却盯着放在大腿上的《水浒传》。结果,在三楼翻译作品的傅雷马上就觉察到了,悄悄地下楼大喝一声,上去就是一拳头。

看到这儿,也许有人会说,谁没个脾气?看到熊孩子非但不好好学习,还如此阳奉阴违,做父亲的当然生气,严格要求原也无可厚非嘛。可是,傅雷对两个儿子的惩诫太过火,像这种抡拳头的事情并不是偶然为之。而且,傅雷对儿子这样的“棍棒教育”从来都不藏着掖着。

傅雷的挚友刘抗对此颇不赞同。他对傅聪鼻梁上那块疤印象深刻,因为那那次傅聪被傅雷严厉训诫了。当时,傅雷非常生气,顺手就抓起瓷盘向儿子扔过去,结果傅聪的脸上永远留下了印记。

杨绛对两个孩子也深表同情,她在《忆傅雷》中记录了一件很小的事。那一天晚上,傅雷和几个友人正在谈论,傅聪、傅敏兄弟俩偷偷地躲在门外听,结果傅雷发觉了。脾气火爆的傅雷当然不能容忍,随即就给了两个儿子一顿老拳。

这样的做法太过残暴,多年之后,谈起父亲,傅聪还会说:“爸爸打得我真痛啊!”

我直接怀疑,傅聪可能有个假爸爸。

其实,这是典型的“中国式父子”。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严父慈母”俨然成了定式,绝大多数父亲们都想树立一个“严父”的形象,所以对孩子实施“打压式教育”,父子之间也仿佛隔了一层透明的玻璃,难以靠近。

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中,两个孩子的身心或多或少都受到了摧残,傅聪学习音乐的兴趣天赋并没有被很好地激发。虽然从13岁起他就一个人在昆明念书,但也没有认真学习。等到他真正下决心学音乐时,已经是17岁的事了。

我和傅聪都代表华人最高的钢琴水准,没什么好谦虚的

多年父子成兄弟

中国式的父子,不是不爱,只是爱得太深沉、太隐忍,有时甚至爱得太简单粗暴。

傅雷当然爱儿子。在《傅雷家书》中,我们不难看出他对傅聪的生活、学习和情感可谓是关怀备至。只不过他是性格火爆的一家之长,又是才华横溢的翻译家、作家、教育家、美术评论家,他总想以自己的经验来指导儿子的人生。

可是,正如崔恕在《父亲》中所唱:“我们为什么不能做朋友呢!”

幸运的是,父子二人并没有渐行渐远。17岁从昆明回到上海时,早熟的傅聪已经平稳地渡过了叛逆期,曾经水火不容的父子也已经像朋友一样了。

傅雷对儿子寄予厚望,希望傅聪在事业上能够有所建树,因此1954年傅聪提出到波兰留学深造,傅雷全力支持。从此,父子书信往来(傅雷最长的一封信竟然长达七千多字),父子间交流益深,感情愈加亲密。1956年傅聪回国一段时间,傅雷和儿子整晚促膝长谈,音乐、哲学、人生、感情……题材各种各样,哪里是昔日老拳相向的凶狠父亲和刺儿头一样的倔强叛逆小儿?

很显然,之前父子关系紧张,作为父亲的傅雷责任很大。他也早已意识到这个问题,因此在给儿子的家书里,他满是悔恨。他对傅聪说:“可怜的孩子,你的童年怎么跟我那么相似。”“孩子,我虐待了你,我永远对不起你,我永远补赎不了这种罪过!”

而傅聪,也早已释怀。多年父子成兄弟,这样的父子关系,羡煞旁人。

其实,在当时,这样兄弟般的父子并不少。

鲁迅和周海婴算一对。1919年鲁迅写过《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他对海婴的教育正是如此。他和许广平尽量创造机会让海婴自由成长,希望海婴成为一个“敢说、敢笑、敢骂、敢打”的人。周海婴小时候喜欢玩积铁玩具(用各种金属零件组成),还用这些零件学会了组装小火车、起重机,装好了再拆。鲁迅从来不打扰他,总在一旁予以鼓励。

汪曾祺和孩子更是如此。在他们家,儿子有时管他叫爸,有时管他叫老头子,就连孙女都跟着叫。他认为,父母叫人敬畏、儿女笔管条直,最没意思。一个想用自己理想的模式塑造自己孩子的父亲是愚蠢的,而且可恶!

是的,一个现代的、充满人情的家庭,是平等民主和谐的,哪怕前一刻刚刚争吵,后一刻也可以欢声笑语。 然而,直至今天,又有多少父子如兄弟呢?

看《超级演说家》,海米提演讲《中国式父子》时,泪流满面地说,他用棉签给患癌术后的父亲蘸水润唇,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因为从小到大,父亲对他始终是冷冰冰的,如此温情的场面,反而让他觉得尴尬。

总说父爱如山,母爱似水,我不喜欢。山是伟岸高大的,可是太过坚硬冰冷。我希望的是——

每一对父子,既有坚硬的线条,也有柔软的心跳。风雨来临时,我们相互依靠;阳光灿烂时,也可以打打闹闹互相拥抱。

傅聪先生转访

傅聪的成长

© 傅雷/文

本刊编者要我谈谈傅聪的成长,认为他的学习经过可能对一般青年有所启发。当然,我的教育方法是有缺点的:今日的傅聪,从整个发展来看也跟完美二字差得很远。但优点也好,缺点也好,都可以供人借镜。

傅聪三岁至四岁之间,站在小凳上,头刚好伸到和我的书桌一样高的时候,就爱听古典音乐。只要收音机或唱机上放送西洋乐曲,不论是声乐是器乐,也不论是哪一乐派的作品,他都安安静静的听着,时间久了也不会吵闹或是打瞌睡。我看了心里想:“不管他将来学哪一样,能有一个艺术园地耕种,他一辈子都受用不尽。”我是存了这种心,才在他七岁半,进小学四年级的秋天,让他开始学钢琴的。

过了一年多,由于孩子学习进度的快速,不能不减轻他的负担,我便把他从小学撤回。这并非说我那时已决定他专学音乐,只是认为小学的课程和钢琴学习可能在家里结合得更好。傅聪到十四岁为止,花在文史和别的学科上的时间,比花在琴上的为多。英文、数学的代数、几何等等,另外请了教师。本国语文的教学主要由我自己掌握:从孔、孟、先秦诸子、《国策》、《左传》、《晏子春秋》、《史记》、《汉书》、《世说新语》等等上选材料,以富有伦理观念与哲理气息,兼有趣味性的故事、寓言、史实为主,以古典诗歌与纯文艺的散文为辅。用意是要把语文知识、道德观念和文艺熏陶结合在一起。我还记得着重向他指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专制政论的荒谬,也强调“左右皆曰不可,勿听;诸大夫皆曰不可,勿听;国人皆曰不可,然后察之”一类的民主思想,“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那种有关操守的教训,以及“吾日三省吾身”,“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三人行,必有吾师”等等的生活作风。教学方法是从来不直接讲解,而是叫孩子事前准备自己先讲;不了解的文义,只用旁敲侧击的言语指引他,让他自己找出正确的答案来;误解的地方也不直接改正,而是向他发许多问题,使他自动发觉他的矛盾。目的是培养孩子的思考能力与基本逻辑。不过这方法也是有条件的,在悟性较差,智力发达较迟的孩子身上就行不通。

九岁半,傅聪跟了前上海交响乐队的创办人兼指挥,意大利钢琴家梅·百器先生,他是十九世纪大钢琴家李斯特的再传弟子。傅聪在国内所受的惟一严格的钢琴训练,就是在梅·百器先生门下的三年。

一九四六年八月,梅·百器故世。傅聪换了几个教师,没有遇到合适的;教师们也觉得他是个问题儿童,同时也很不用功,而喜爱音乐的热情并未稍减。从他开始学琴起,每次因为他练琴不努力而我锁上琴,叫他不必再学的时候,每次他都对着琴哭得很伤心。一九四八年,他正课不交卷,私下却乱弹高深的作品,以致杨嘉仁先生也觉无法教下去了;我便要他改受正规教育,让他以同等学力考入高中(大同附中)。我一向有个成见,认为一个不上不下的空头艺术家最要不得,还不如安分守己学一门实科,对社会多少还能有贡献。不久我们全家去昆明,孩子进了昆明的粤秀中学。一九五年秋,他又自作主张,以同等学力考入云南大学外文系一年级。这期间,他的钢琴学习完全停顿,只偶尔为当地的合唱队担任伴奏。

可是他学音乐的念头并没放弃,昆明的青年朋友们也觉得他长此蹉跎太可惜,劝他回家。一九五一年初夏他便离开云大,只身回上海(我们是一九四九年先回的),跟苏联籍的女钢琴家勃隆斯丹夫人学了一年。那时(傅聪十七岁)我才肯定傅聪可以专攻音乐;因为他能刻苦用功,在琴上每天工作七八小时,就是酷暑天气,衣裤尽湿,也不稍休,而他对音乐的理解也显出有独到之处。除了琴,那个时期他还另跟老师念英国文学,自己阅读了不少政治理论的书籍。一九五二年夏,勃隆斯丹夫人去加拿大。从此到一九五四年八月,傅聪又没有钢琴老师了。

一九五三年夏天,政府给了他一个难得机会:经过选拔,派他到罗马尼亚去参加“第四届国际青年与学生和平友好联欢节”的钢琴比赛;接着又随我们的艺术代表团去民主德国与波兰作访问演出。他表演萧邦的乐曲,受到波兰萧邦专家们的重视;波兰政府并向我们政府正式提出,邀请傅聪参加一九五五年二月至三月举行的“第五届萧邦国际钢琴比赛”。一九五四年八月,傅聪由政府正式派往波兰,由波兰的老教授杰维茨基亲自指导,准备比赛节目。比赛终了,政府为了进一步培养他,让他继续留在波兰学习。

在艺术成长的重要关头,遇到全国解放、政府重视文艺、大力培养人才的伟大时代,不能不说是傅聪莫大的幸运;波兰政府与音乐界热情的帮助,更是促成傅聪走上艺术大道的重要因素。但像他过去那样不规则的、时断时续的学习经过,在国外音乐青年中是少有的。萧邦比赛大会的总节目上,印有来自世界各国的七十四名选手的音乐资历,其中就以傅聪的资历为最贫弱,竟是独一无二的贫弱。这也不足为奇,因为西洋音乐传入中国为时不过半个世纪。

在这种客观条件之下,傅聪经过不少挫折而还能有些少成绩,在初次去波兰时得到国外音乐界的赞许,据我分析,是由于下列几点:(一)他对音乐的热爱和对艺术的态度严肃,不但始终如一,还随着年龄而俱长,从而加强了他的学习意志,不断的对自己提出严格的要求。无论到哪儿,他一看到琴就坐下来,一听到音乐就把什么都忘了。(二)一九五一一九五二两年正是他的艺术心灵开始成熟的时期,而正好他又下了很大的苦功:睡在床上往往还在推敲乐曲的章节句读,斟酌表达的方式,或是背乐谱;有时竟会废寝忘食。手指弹痛了,指尖上包着橡皮膏再弹。一九五四年冬,波兰女钢琴家斯门齐安卡到上海,告诉我傅聪常常十个手指都包了橡皮膏登台。(三自幼培养的独立思考与注重逻辑的习惯,终于起了作用,使他后来虽无良师指导,也能够很有自信的单独摸索,而居然不曾误入歧途这一点直到他在罗马尼亚比赛有了成绩,我才得到证实,放了心。(四)他在十二三岁以前所接触和欣赏的音乐,已不限于钢琴乐曲,而是包括各种不同的体裁不同的风格,所以他的音乐视野比较宽广。(五)他不用大人怎样鼓励,从小就喜欢诗歌、小说、戏剧、绘画,对一切美的事物美的风景都有强烈的感受,使他对音乐能从整个艺术的意境,而不限于音乐的意境去体会,补偿了我们音乐传统的不足。不用说,他感情的成熟比一般青年早得多;我素来主张艺术家的理智必须与感情平衡,对傅聪尤其注意这一点,所以在他十四岁以前只给他念田园诗、叙事诗与不太伤感的抒情诗;但他私下偷看了我的藏书,十五岁已经醉心于浪漫蒂克文艺,把南唐后主的词偷偷的背给他弟弟听了。(六)我来往的朋友包括各种职业,医生、律师、工程师、科学家、画家、作家、记者都有,谈的题目非常广泛;偏偏孩子从七八岁起专爱躲在客厅门后窃听大人谈话,挥之不去,去而复来,无形中表现出他多方面的好奇心,而平日的所见所闻也加强了和扩大了他的好奇心。家庭中的艺术气氛,关切社会上大小问题的习惯,孩子在成年累月的浸淫之下,在成长过程中不能说没有影响。我们解放前对蒋介石政权的愤恨,朋友们热烈的政治讨论,孩子也不知不觉的感染到了。

远在一九五二年,傅聪演奏俄国斯克里亚宾的作品,深受他的老师勃隆斯丹夫人的欣赏;她觉得要了解这样一位纯粹斯拉夫灵魂的作家,不是老师所能教授,而要靠学者自己心领神会的。一九五三年他在罗马尼亚演奏斯克里亚宾,苏联的青年钢琴选手们都为之感动得下泪。未参加萧邦比赛以前,他弹的萧邦的乐曲已被波兰教授们认为“赋有萧邦的灵魂”,甚至说他是“一个中国籍的波兰人”。比赛期间,评判员中巴西的女钢琴家,七十高龄的塔里番罗夫人对傅聪说:“你有很大的才具,真正的音乐才具。除了非常敏感以外,你还有热烈的、慷慨激昂的气质,悲壮的情感,异乎寻常的精致、微妙的色觉,还有最难得的一点,就是少有的细腻与高雅的意境,特别像在你的《玛茹加》中表现的。我历任第二、三、四届的评判员,从未听见这样天才式的《玛茹加》。这是有历史意义的:一个中国人创造了真正的玛茹加的表达风格。”英国的评判员路易士·肯纳对他自己的学生们说:“傅聪的玛茹加真是奇妙;在我简直是一个梦,不能相信真有其事。我无法想象那么多的层次,那么典雅,又有那么好的节奏,典型的波兰玛茹加节奏。”意大利评判员,钢琴家阿高斯蒂教授对傅聪说:“只有古老的文明才能给你那么多难得的天赋,萧邦的意境很像中国艺术的意境。”

这位意大利教授的评语,无意中解答了大家心中的一个谜。因为傅聪在萧邦比赛前后,在国外引起了一个普遍的问题:一个中国青年怎么能理解西洋音乐如此深切,尤其是在音乐家中风格极难掌握的萧邦?我和意大利教授一样,认为傅聪这方面的成就大半得力于他对中国古典文化的认识与体会。只有真正了解自己民族的优秀传统精神,具备自己的民族灵魂,才能彻底了解别个民族的优秀传统,渗透他们的灵魂。一九五六年三月间南斯拉夫的报刊《 POLITIKA》以《钢琴诗人》为题,评论傅聪在南国京城演奏莫扎特与萧邦的两支钢琴协奏曲时,也说:“很久以来,我们没有听到变化这样多的触键,使钢琴能显出最微妙的层次的音质。在傅聪的思想与实践中间,在他对于音乐的深刻的理解中间,有一股灵感,达到了纯粹的诗的境界。傅聪的演奏艺术,是从中国艺术传统的高度明确性脱胎出来的。他在琴上表达的诗意,不就是中国古诗的特殊面目之一吗?他镂刻细节的手腕,不是使我们想起中国册页上的画吗?”的确,中国艺术最大的特色,从诗歌到绘画到戏剧,都讲究乐而不淫,哀而不怨,雍容有度;讲究典雅,自然,反对装腔作势和过火的恶趣,反对无目的地炫耀技巧,而这些也是世界一切高级艺术共同的准则。但是正如我在傅聪十七岁以前不敢肯定他能专攻音乐一样,现在我也不敢说他将来有多大发展。一个艺术家的路程能走得多远,除了苦修苦炼以外,还得看他的天赋;这潜在力的多、少、大、小,谁也无法预言,只有在他不断努力、不断发掘的过程中慢慢的看出来。傅聪的艺术生涯才不过开端,他知道自己在无穷无尽的艺术天地中只跨了第一步,很小的第一步;不但目前他对他的演奏难得有满意的时候,将来也永远不会对自己完全满意。这是他亲口说的。

一九五六年十一月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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