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农民

袁福成||江苏

父亲是位地地道道的农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百年之后仍留在了他深爱的那片土地上。

在解放初期的苏北农村，一个普通农民必须是种地的行家里手，否则就难以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父亲这一辈共兄弟五人，他排行老大。在父亲的青少年时代，祖父为了使他的五个儿子长大后能在农村有立足之地，不得不舍下裹着小脚的祖母和五个年幼的孩子，只身去上海靠拉黄包车谋生。当时从苏北去上海的交通极为不便，每次乘船渡江都是一次生死考验，江上船翻人亡的事时有发生，祖父常常是一两年才回家团聚一次。因此，父亲尚未成年就在裹着小脚的祖母带领下牵着耕牛下地犁田，因“入行”较早并经过多年的摸爬滚打，父亲对与种田相关的所有农话无一不精。建国后农村土地归公，农民走上了集体经济的道路，父亲在生产队成了当之无愧的挣工分的能手。在集体化时代，农村的男劳力每天可挣得十分工，除去一年之中的雨雪天气，男劳力出满全勤也只能挣得工分3500分左右，但父亲每年挣得的工分都在5000分以上，只要有加班加点的重活、累活，父亲总是抢先报名，就连夏秋季的雷雨大风天气父亲仍冒雨到田间地头巡视雨情灾情。正因为有父亲的辛勤劳作和终年不休，才使我们的童年时代（三年自然灾害除外）从无温饱之忧。每年生产队年终分红决算时，扣除一年全家人的口粮款和公摊的款项外还能有几十元的货币收入。在解放初期的苏北农村，几十元钱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有一年因全家的分红收入超过百元，在年终的社员大会上，父亲披红戴花上主席台从大队书记手中接过分红的红包。每年过年，我们姐弟三人还能有一身过年的新衣服，这常常引来小伙伴的羡慕，这时候的我们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父亲不仅是种田和挣工分的能手，而是还是一位特别擅长做手工活的巧手。父亲文化程度仅为初识字，但凭他的聪明才智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几手手工绝活。父亲的草编、柳编技艺超群，堪称一绝。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无论春夏秋冬，父亲从没有闲瑕的时候，父亲用稻草、芦蒲、芦花、麻、布条等编织而成的草鞋、麻鞋和冬天专门用于保暖穿用的芦花“毛窝子”，不仅做工精细、款式新颖，而且美观大方、经久耐用。用本地所产的杞柳编织而成的篮、筐、篓等生产生活用具拿到农村的集市上销售也十分抢手。我们小时候睡过的摇篮和冬天用的“站窝子”都是父亲用自家的杞柳和稻草编织而成的。父亲当年亲手编织的元宝型摇篮和圆锥型的“站窝子”至今还在老家的邻居间传用。

除了柳编、草编手艺之外，父亲还是一位无师自通的“土木匠”。在农村，专业的木匠一般都要专门拜师学艺三年以上才能出师，父亲从未拜师学艺却做得一手木工好活。家中的桌椅、板凳、橱柜等家具都是父亲亲手制作，尤其值得称道的是父亲还特别擅长制作摊扒、扫帚、大锹、洋锨、犁、耙等生产农具，尤其是农村耕地用的木犁，不少专业的木匠都望“犁”兴叹，而父亲制作木犁却驾轻就熟，得心应手。到了农闲季节，生产队各种农具的维修和制作几乎成了父亲的“专利”。

除了上述一技之长外父亲还是村里小有名气的乡村司仪。解放初期直至改革开放前夕，苏北农村因受经济条件所限，家家红白喜事的操办都较为简单，乡亲们对饭菜档次虽没有多少讲究，但对古法礼仪却十分在意，常有农民因不懂古法礼仪，使亲朋好友之间生出许多不快，严重的还断绝相互来往。为了帮助邻里之间解决这一问题，父亲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留意古法礼仪的基本知识并在实践中向村里的长辈们请教，逐步将操办红白喜事的古法礼仪熟记于心。邻里家有了红白喜事，父亲就成了当然的礼宾司仪。尤其在父亲的中晚年，我的祖父母双双健在，我们姐弟三人先后进了工厂或上了中专和大学，我的父母成了当然的“全福”之人，给新郎铺床、挽新娘下轿、扶出嫁闺女上船、给新生儿洗澡等也非我父母莫属。

父亲健在的时候，和左邻右舍的关系十分融洽，他的好人缘源于他多年来用自己的一技之长全心全意为左邻右舍服务，每年农闲时分，左邻右舍登门请求代为修理制作生产生活用具和草编、柳编制品的络绎不绝，对此父亲从无怨言，真正做到来者不拒且分文不收。有时候乡亲们过意不去带来自家的土特产，父亲也婉言谢绝。如此经年累月，父亲和左邻右舍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乡亲们打心眼里敬重他，感谢他。

作为一位普通农民，父亲并未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他用勤劳和智慧把他的农民生涯演绎得有声有色，他用朴实无华的行动，把自己打造成为普通农民中的佼佼者，父亲离开我们已八年有余，但每当我们回老家为父亲扫墓时，乡亲们仍满怀深情地诉说起父亲和他们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乡亲们赞扬他，怀念他，使我们做儿女的更加深切地感受到父亲已逝，但他老人家从未走远，仍活在乡亲们和儿女们的心中。

作者简介

袁福成，江苏建湖人，公务员，文学爱好者和初学者，退休后撰写的多篇文学作品在报刋、杂志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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