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世界各个行业都在讲究环保、减碳的情形下，时尚圈也加快了寻觅下一代材料的步伐。

去年 3 月，法国高端时尚品牌 Hermès（爱马仕）与美国生物材料初创公司 MycoWorks 联手官宣了一款由优质菌丝体制成的「蘑菇皮革」旅行包，售价依旧不菲。

由「蘑菇皮革」制成的 Hermès Victoria 手提包 | MycoWorks

这种源自真菌的织物名叫 Sylvania，MycoWorks 自称它为「新一代生物技术材料的典范」。

事实证明，把蘑菇变成皮革对于这家公司来说是一项大生意。今年 1 月底，MycoWorks 宣布完成 1.25 亿美元的 C 轮融资，这轮融资由 Prime Movers Lab 领投，新投资者 SK Networks 和 Mirabaud Lifestyle Impact and Innovation Fund 共同跟投。

MycoWorks 表示此轮融资将用于扩大制造规模，建造其第一个有能力每年生产数百万平方米精细菌丝体材料 Reishi 的工厂。

目前，尝试使用菌丝体的品牌也在不断增加：

阿迪达斯用蘑菇菌丝体皮革重新设计了经典的 Stan Smith 运动鞋；Lululemon 使用相同的材料制作瑜伽垫和配件；Stella McCartney 用它制作了包和紧身胸衣。

菌丝体制作的紧身胸衣｜Stella McCartney

爱马仕的艺术总监 Pierre-alexis dumas 提到：「MycoWorks 的愿景和价值观与 Hermès 相呼应，都有着对天然原材料及其转化的强烈迷恋，对卓越的追求，旨在确保物品得到最佳利用，并最大限度地延长它们的使用寿命。」

无法扩展的供应链

市面上大部分皮革产品出自牛身上，但牛是世界上最大的温室气体排放者之一（主要是放屁产生甲烷）。虽然绝大多数牛是为了满足人对肉和奶制品的需求而饲养和屠宰的，但获取皮革也是该行业链条中的一环，而皮革的鞣制过程还会向水源释放有毒的铬。

此外，皮革作为牛的副产品，它的供应并不一定跟随需求，而这种经济效应导致时装公司将更多的塑料融入皮革中—— PVC 和聚氨酯皮革在过去十年中被广泛用作真皮的替代品，但由于这种材料的塑料成分会有不利环境的特点：制革生产会释放有害毒素；需要大量的水、能源和化学品来制造；并且在其生命周期结束时不会生物降解，这意味着它会在被丢弃很长时间后在垃圾填埋场中溃烂。

「（皮革是） 无法扩展的供应链。」MycoWorks 的 CEO Matthew L. Scullin 说，「时尚行业不能只是傲慢地表示，今年我们需要更多的皮革，所以就要找更多的皮革。」

MycoWorks 成立于 2013 年，是一家总部位于加州的公司，它使用菌丝体生产可持续材料，并认为减少时装业环境资源浪费的最佳方法是善用真菌——一个由多种生物组成的、占全球生物量的 25% 巨大王国。

MycoWorks 的试点工厂｜LINDSEY FILOWITZ

神秘的真菌世界和菌丝体

在真菌王国中，我们在地上看到的蘑菇只是冰山一角。

据估计，地球上真菌的种类超过 350 万种，其中绝大多数仍未被发现。当大多数人听到真菌时，他们会想象到各种样子的食用蘑菇。蘑菇是真菌的肉质子实体，人们不仅将无毒品种用作营养丰富的食物来源，还用作迷幻剂、药物和害虫防治的天然形式。

菌丝体是蘑菇的根部结构。它由一个分支的、相互连接的细线网络组成，可以长成任何形状，并且没有尺寸限制。美国俄勒冈州的蜜环菌菌丝体网络占地约 1,665 个足球场，是世界上已知的最大生物。

菌丝体（mycelium）示意 ｜Blast Studio

真菌也被称为「隐藏的王国」，大部分真菌活动发生在地下或看不见的地方。真菌的主要作用是分解，几个世纪以来，分类学家一直将真菌标记为植物，正是对这一作用的不完全理解。直到 1969 年，生态学家 Robert Whittaker 才提议将它们从动植物的概念中分离出来，形成自己的王国。

真菌与动植物王国的主要区别在于它们的食物。植物通过光合作用产生自己的食物，而动物则在环境中进食和消化食物。真菌采取了一种独特的方法：菌丝体从蘑菇中传播出来，并将酶分泌到食物来源上，例如倒下的树枝或动物尸体。这些酶可以分解物质，然后菌丝体将其作为能量吸收。通过数十亿年的自然分解，真菌及其庞大的菌丝体网络帮助维持了生态平衡，使其他两个王国得以蓬勃发展。

近十年来，蘑菇皮革一直被用作皮革替代品。这一过程涉及到菌丝体的生长，菌丝体会自然形成一种固体泡沫，然后被压缩成一种类似皮革的材料。但这种技术限制了生产商针对特定特性定制皮革的能力，使得大多数菌丝体皮革不如动物皮革。

MycoWorks 开发了一种名为 Fine Mycelium 的新技术，该技术「在生长过程中设计菌丝体以创建专有的、互锁的细胞结构」，使公司能够定制生物材料的柔韧性、柔软性、耐用性和强度等特性。为了生产这种生物材料，该公司将菌丝体添加到锯末等农业副产品中。

然后菌丝体以这种材料为食并在托盘中生长，和依附在牛身上的皮不同，托盘可以是任何大小，这意味着 MycoWorks 可以生产大量的生物材料，比如 Reishi ，它们没有任何断裂或接缝。

MycoWorks 真菌的蓝色机架托盘｜ Lindsey Filowitz

自 2013 年以来，MycoWorks 已经扩大并微调了其生产过程，通过采用能够对每批材料的柔软度和耐用性进行精确测量的测试机器。

「我们已经能够以一种更像生物技术或更传统的制造工艺的方式推动这一过程，这种方式受到严格控制。」Scullin 说，「我们有一些托盘，这些托盘用来装手提包和其他用于制鞋的材料。因此，在工厂内，我们可以根据从客户那里收到的订单非常轻松地定制每个托盘该培养的东西。」

在 MycoWorks 开发皮革替代品之前，联合创始人 Philip Ross 花了数年时间使用蘑菇来制作其他东西，包括简单的砖块、在世界各地展出的艺术品以及椅子、桌子和脚凳等家具。这些项目突出了基于菌丝体的生物材料尚未开发的潜力。

菌丝体一旦被定植成某种形式，它就非常耐用、绝缘，甚至是阻燃的，这使它能够成为聚苯乙烯泡沫塑料的理想替代品。更令人兴奋的是，蘑菇还可以作为自然界的回收系统，其菌丝体能够极快地生长，使其可用于工业应用，并且一旦使用，它就会成为堆肥领域的一大优势。

Philip 2012 年推出的限量版菌丝体椅子｜MycoWorks

对此，MycoWorks 的联合创始人 Sophia Wang 说：「Philip 的工作是我们目前对菌丝体能做什么的理解的基础，而我们实际上只是在摸索其功能的表面。」

根据 ResearchandMarkets.com 的数据，无害小真菌的所有这些工作使全球蘑菇市场在 2021 年增长到 588 亿美元，预计到 2027 年将达到 865 亿美元，这意味着 2022-2027 年期间全球蘑菇市场的 CAGR（复合年增长率）为 6.5%。

蘑菇皮革会是时尚工业的未来吗？

情况很复杂。一方面，每家公司都有自己的菌丝体生长和加工配方，其中可能包括改变产品有机成分的化学物质。这就提出了有关蘑菇皮革的可持续和无毒特性的问题。但是，正如另一家美国生物技术公司 Bolt Threads 等公司所说，添加这些化学品是必要的。根据 Bolt Thread 产品开发副总裁 Jamie Bainbridge 的说法，菌丝体足够精细，可以模仿真皮，但如果不使用目前可用的技术添加任何合成材料，很难保证能够与动物源性材料相媲美的耐用产品。

在 Bolt Thread 的菌丝体生长设施内｜Bolt Thread

虽然 Bainbridge 拒绝透露该公司在生产中使用了哪些合成材料，「如果我分享这一点，那就有点像给你食谱了」，但她指出，消费者不仅想要一种零残忍的产品，而且得具有持久性。

「当为客户打造一款奢华手袋并且可以使用一生时，可生物降解性并不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不过，她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公司正在努力增加其生产中的有机材料数量。

「我们首先必须将一种由良好化学和生物投入制成的材料推向市场，」她补充道，「如果我们在这两件事上做得对，并且我们制造出一种耐用的材料，那么生物降解性就会下降。」

一块来自 MycoWorks 的菌丝体皮革｜MycoWorks

而根据 MycoWorks 的一份声明，该公司的「工艺不需要合成材料」。相反，它使用「菌丝体、农业副产品和木材废料以及棉花」。MycoWorks 的 CEO Matt Scullin 解释说，该公司的「秘方」在于它能够生长出致密的菌丝体，这些菌丝体后来变成了其专利成品，称为「Reishi 精细菌丝体」。一旦到了这个阶段，菌丝体就会被送到公司的制革合作伙伴那里，Scullin 说他们使用「无铬化学物质」来加工皮革。当蘑菇皮革保持其有机形态时，它确实有能力成为可持续时尚的未来。

但是消费者意愿可能是另一个障碍。根据波士顿咨询集团的数据，38% 的美国消费者声称不知道皮革替代产品，而 37% 的消费者表示不清楚哪些产品是替代品，哪些不是替代品。消费者愿意为更可持续的皮革替代品支付高达 10% 的溢价，但这取决于产品可以提供皮革无法提供的特性的替代品，例如耐候性和耐刮擦性。

除了时装业，菌体丝这种可定制的生物材料还可用于建造诸如房屋的各种产品和结构。总部位于美国的建筑公司 redhouse studio 已经在努力在非洲建造基于菌丝体的房屋，甚至与 NASA（美国宇航局）合作设计了基于真菌的基础结构，该结构可以「生长」为其他星球上的房子。

随着工业继续面临气候变化引发的社会和经济后果，可持续生物材料成为主流可能只是时间问题。

「皮革不会消失，塑料也不会消失，」Scullin 说。「但我认为，这些材料最终会遇到比现在更大的限制和壁垒，而像菌丝体这样的新兴材料可以弥补旧材料失落后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