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亲自将血放入一只只灯盏，使它的光得到延续，大河的气息也静静地笼罩着村庄，而月亮呢？却离人间二丈，比鸟巢还要遥不可及。

对人类而言，月亮里蕴藏的水实在是太幽深、太遥远，无法获得，人类的一切也都没有变化。

月亮就像一口幽深的井，装满了理想，却无处施展。

海子在1987年又删改了这首诗，重新取名为《十四行：夜晩的月亮》，其内容比这首诗稍微少一些。本诗最能呈现海子真正的想法。

2.思念前生

庄子在水中洗手

洗完了手，手掌上一片寂静

庄子在水中洗身

身子是一匹布

那布上沾满了

水面上漂来漂去的声音

庄子想混入

凝望月亮的野兽

骨头一寸一寸

在肚脐上下

像树技一样长着

也许庄子是我

摸一摸树皮

开始对自己的身子

亲切

亲切又苦恼

月亮触到我

仿佛我是光着身子

光着身子

进出

母亲如门，对我轻轻开着

【可抒评析】

本诗写的是转世投胎。其诗眼在于题目《思念前生》，其实指的是想象前生，想象出一个令人向往的前生然后再思念它。如此便知,，全诗以庄子为理想中的形象，勾勒出海子所向往的“前生”。

第一节是庄子在洗手、洗身。洗手洗得很彻底，手掌上一片寂静；洗身洗得也很彻底，反复冲刷，只听到水的声音。整个沐浴的过程庄重又神圣。

第四节与第一节相互呼应，写我“光着身子/进出”。恰如《红楼梦》中《葬花吟》所写，“质本洁来还洁去”，“进出”，便是进入到母腹之中，转世了。

第二节中也有一部分写“骨头一寸一寸”地生长。肚脐是胎儿和母亲的能量联结处，胎儿的生长以肚脐为中心，这一节写的是孕育的过程。

这三节拼在一起，便是一个完整的转世投胎过程：前生的庄子彻底洁净了身体，变成今生的我，我光着身子、了无牵挂地被孕育。

“凝望月亮的野兽”，是海子笔下一贯的守望理想的形象，是全诗的主脉络。因为要“凝望月亮”，庄子才转世成我；因为要“凝望月亮”，才长出树枝一样的骨头；因为要“凝望月亮”，才会感到“亲切又苦恼”。

从庄子的前世投胎为海子的今世，在身体刚刚形成的转世之时，是不会感到“凝望月亮”的苦恼的。对苦恼的感受，来源于海子当下守望理想的艰辛，他便片刻地脱离这残酷的现实世界，去想象出一个理想的庄子的前生，并“思念前生”。

庄子在《大宗师》中讲述了抛弃生死、一心入道的道理，这种彻悟的理念，很符合海子的想法，正因为如此，海子选择庄子作为自己的前生。

3. 歌：阳光打在地上

阳光打在地上

并不见得

我的胸口在疼

疼又怎样

阳光打在地上

这地上

有人埋过羊骨

有人运过箱子、陶瓶和宝石

有人见过牧猪人，那是长久的漂流之后

阳光打在地上，阳光依然打在地上

这地上

少女们多得好像

我真有这么多女儿

真的曾经这样幸福

用一根水勺子

用小豆、菠菜、油菜

把她们养大

阳光打在地上

1986

【可抒评析】

诗题为《歌：阳光打在地上》，本诗中也一再出现“阳光打在地上“这个句子，符合叠咏体的特点，以反复歌咏的方式来突出主题。

本诗的主题就是“阳光打在地上”，不过，其暗含的意思却是——阳光没有打在我身上。

就算诗人的胸口再疼，阳光也依然打在地上。

地上有定居的人、商人、漂泊的人……这些人出现又消失，走来又离开，阳光却“依然打在地上”。阳光看似在照耀万物生长，其实是无情的，它不以万物存在而存在，也不以万物消失而消失，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正是这个意思。

阳光下的少女这么多，她们的幸福都与海子无关。海子想象着那些可能的幸福,连一些细节都很细致地想到了：

用一根水勺子

用小豆、菠菜、油菜

把她们养大

水是万物之源，水勺子是生活最基本的必备品，这个词听上去就很温暖，海子在《春天（断片）》这首诗中也写过：

两个温暖的水勺子中

住着一对旧情人

只是，这些细节越细致，这种温暖越清晰，越能体现出此刻的海子是多么地缺乏温暖、缺乏阳光、缺乏幸福。

诗写成了一首歌，内容上也写出了一些阳光和幸福，本质上, 却是悲咏感慨的哀叹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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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三月春风，阳光有了明媚，万物都在复苏。

因为疫情，这注定是一个不一样的三月，很多人无法远足，无法去向远方。

但三月是诗的月份，是海子的月份。有诗，便有远方。

三月，初岸文学从《海子抒情诗全集（评注典藏版）》中节选篇章，与大家共读海子！

好书推荐

《海子抒情诗全集（评注典藏版）》

海子 著

陈可抒 译注

初岸文学&四川人民出版社

陈可抒，河北青龙人，曾就读于大连理工大学、北京大学。诗人，诗评人，科技工作者。使逻辑思维和文艺情感彼此印证，以主观体悟和客观考据相辅相成，擅长以古诗和新诗互相诠释。常年经营公益组织“可抒诗歌训练营”。诗论：正确地分行就是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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