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仙人JUMP”，作者：绿牙齿 半佛，纷传经授权发布。

昨晚上，知名捞男，作者绿牙齿老师来找我吃饭。

我差点儿没认出他来。

戴着头盔，腿上打着石膏，一瘸一拐。

有点像一只半熟的烤鸡架。

我说你怎么了，是因为偷人家内裤被抓住了吗？

他摆摆手，不不不，我这么惨，只是因为我数学太好。

我大受震撼。

现在你们捞男界都这么卷了吗？

都已经以做题为情趣术了吗？

勾股定理是这么个勾股吗？

然后绿牙齿老师就开始讲前几天的遭遇。

下面的【我】，是绿牙齿老师。

01

事情是这样的。

我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去深圳宝安机场赶夜班飞机。

打了一辆网约车，我坐在副驾位置上。

内饰干净，有淡淡的香味，车头挂着司机师傅全家福的合照。

车里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散发着一股岁月静好的味道。

车里电台正在播放一首《知足常乐》的歌。

一切，都很正常。

在祥和的氛围中，司机师傅嚼着槟榔，脸上里都是怜悯。

你们年轻人真卷啊，还要赶这么晚的航班。

我随口答道，是啊是啊，生活所迫。

师傅说，幸好我出生早，以前我做生意的时候，钱还是容易赚，现在做什么都难了。

我一向对这种致富经话题比较感兴趣，一下来了兴致。

万一，这就是我的机会呢？

那，师傅你之前做什么生意的。

客运。

长途客运。

从省会长沙到郴州下面的几个县，就那种五十多座的大巴车。

最多的时候，同时有十几条线路。

一条线路最少两辆大巴。

而且用的车是北方华德尼奥普兰牌的，德系做工，耐操。

这个生意，从2003年，做到了2018年。

在2013年以前，都是非常好非常好的生意。

好的线路，需要打破头去争。

这个不是比喻啊，真的需要打破头。

客运嘛，需要抢路线，争客源。

这是个牌照生意，和其他班次的客运公司稍微勾兑下，就可以掌握定价权。

那个时候，全国都在搞基建，如火如荼的，现金流好到不行。

每年分红都是拿成捆成捆的现金。

到手的钱，再投入到下一趟线路的投资上。

有的线路人少，有的线路人多。

但都能赚钱。

司机都能分到不少。

我手里最好的一条线路，在2009年的时候，有人开出的价码是2400万。

师傅讲到这个数字的时候，突然提高了自己声音的分贝。

声音里能听出来非常明显的“得意”。

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但不提，确实会被憋死。

哇，那是好大一笔钱啊师傅，那你卖了吗？我问。

肯定没有啊。

师傅摇了摇头，眼神里开始出现了一点怅然若失。

那时候觉得这是只金母鸡，谁会想到送给别人啊。哪怕生意开始有变差的趋势，但还是觉得能赚钱，一犹豫，就错过了。

我也代入到了师傅的情绪里。

果然，犹豫，就会败北。

师傅瞄了我一眼，然后继续说。

到了2013年以后，私家车就开始多了。

这些私家车直接开始跑黑车，抢客运生意。

我们车票卖60，人家卖80。

虽然大巴车还是更便宜，但人家小轿车是可以直接送到家门口的。

如果是家里离客运站远的乘客，也更愿意选择去坐黑车。

而且这车，还可以拼单拼座位。

于是我们的乘客开始减少。

这个时候，还是会有一些人出于安全考虑选择我们的大巴的，有安检，持证上岗，司机开得也更稳。

所以我和几个合伙人都觉得还好，过去这个行业太赚钱了，也是时候有人进来分一杯羹了，也合理。

所以我们仍然没放在心上。

几个股东每天不是打牌就是捏脚，觉得顶多就是少赚点儿。

但一个行业要走下衰亡的时候，是会不断迎来暴击的。

妈的，网约车又出现了。

网约车也可以跨城，后来还有各种补贴。

而且还比纯正的黑车更安全。

最最要命的是，越来越多的家庭里有了自己的车。

最近几年卖得就更凶了。

车也不再是个稀罕物了。

每次我路过这些4S门店都恨得牙痒痒，他们多卖出一台，我就可能少十个客人。

这个时候我其实是慌了的，我开始给自己准备后路。

开始买县里的商铺，一铺养三代嘛。

私家车越来越多，到了2018年的时候，这个行业基本上已经是赔钱在干了。

师傅舒了口气，说幸好我解套了。

我把股份转出去了，我合伙人还不信邪，继续干。

你看我，还是挺有远见的吧。

至少还有铺子。

我心想，你也真是乐观，行业都没了，还在那里乐呢。

我看了看马上要到达的宝安机场，想起了刚刚提到的2400万，问了师傅一句：

那你买深圳房了吗？

师傅笑了，说买了，没贷款。

不仅深圳有，而且我在老家搞了一个大别墅，超级大，自带花园，整整五层楼，里面还有电梯。

我觉得比这边的大平层可舒服多了，再加上铺子这几年也能租出去，虽然租金在减少吧，但也还凑合吧。

我就是出来跑车散散心的，年轻人，看你还要连夜赶飞机，这么辛苦，一定也在深圳有房了吧？

我被他气坏了，好家伙你个王八蛋，有这茬等着我呢。

嫉妒，让我面目狰狞，质壁分离。

02

看着我嫉妒又沉默，师傅露出了缺德的笑容。

我甚至意识到，他之前讲自己多么惨多么惨，怎么被网约车行业打击，都是为了刚才房子在做铺垫。

好家伙这什么欲扬先抑。

阿西吧了个八嘎，气死我了。

不行，不行，我不能输。

我绿某人得把局面扳回来。

突然，我灵机一动。

师傅，我想给你算个账。

毛估啊，别当真。

如果你在2009年的时候把那个客运公司卖掉的话，2400万。

然后在宝安买房，就买100平的。

那时候宝安房价也就是8千多块一平，那么你就能买30套。

考虑到当时没有什么限购政策，也没有限贷。

你就打满杠杆，30%的首付，你能买90套房子。

然后在10万一平的时候卖掉，那么就是9个亿。

师傅笑着的脸色，突然有点僵硬了。

看着他表情的僵硬，我知道，我找到了重点，立马开始追击。

师傅啊，9个亿是啥概念呢？

你随便买个银行理财，就是2700万。

每年的2700万再放到银行里，仍然有81万。

也就是说，你每年利息的利息也有八十多万。

你这县里的大别墅能花多少钱？

拿利息的利息，估计就能搞定了。

一年利息搞不定，两年利息也搞定了。

师傅这个时候脸已经黑了。

嗨嗨嗨，让你装我。

看着他发黑的脸色，我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儿，想到他手里还攥着方向盘，想着坏了，不能再秀自己的算术了。

于是赶紧找补一下。

其实，我这个算法也不准啊。

首先是宝安那个时候的房子现在也老了，也不一定能涨到10万，可能只有七八万。

再说了，加杠杆压力多大啊，而且还不一定能批下来那么多贷款呢。

东拼西凑去借钱还贷活得也累。

而且你也不可能卖到最高点，你肯定禁不住诱惑中间卖掉的，是吧。

师傅的脸上渐渐开始舒展。

但我又嘴贱，补了一句，全款的话你就只有3个亿的身家了，所以也没有错失太多，你想开一点儿哈。

借着车内的后视镜，我看到了师傅脸色又凝重了起来。

抓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

我赶紧闭了嘴。

车又继续往前开着，师傅没有再说话。

我想缓和一下气氛，可是不知道被下了什么咒，从嘴里蹦出来的句子是：

师傅，你知道吗？

十几年前，你错过的可以是触手可及的十亿。

师傅沉默了一会儿，说，小伙子，就在今天，我错过的是触手可及的方向盘。

我扭头一看，师傅正在大撒把。

我高声说，师傅，同样的错，人不能犯第二次啊。

师傅！师傅！爹！爸爸！虎毒不食子啊。

师傅手重新抓住方向盘。

但踩了一脚刹车。

我楞了。

我说师傅你想干啥。

师傅说不干啥，机场到了，下车吧。

我拉开车门刚准备走，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了回来。

我回头一看，一张慈祥的脸几乎要跟我鼻尖对鼻尖。

只听一阵急促的喘息声：

小伙子你说得对，想做什么就要马上去做。

我高呼：

师傅你干啥，你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哎呦，你干嘛~~

03

说到这里，绿牙齿老师闭上了嘴，眼眉低垂，露出来哀伤的神色。

我正听到兴头上，看他突然不讲了，便着急地问：

绿老师，接下来呢，发生了啥？

绿牙齿指了指戴着头盔的脑袋，又指了指打着石膏的腿。

我点点头，说你这够惨的。

他摇摇头，摘下头盔，丢下了假发。

原来头发也被人薅了。

不，他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很多数学家会秃头了，算数太好，是会掉头发的。

绿老师，不，录老师，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