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汉语里在一句话中出现两个「的」字会让人感到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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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汉语里在一句话中出现两个「的」字会让人感到别扭?

2024-01-25 09:09|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3.1 单项定语

陈琼瓒(1955)从意义入手,考察了单项定语后“的”的隐现,提出了“称谓”说。文章首先指出归因于习惯、发音便利、避免误解、区别意义等旧说的缺点,然后分别考察了形容词、名词、动词和人称代词做定语的情况:

结论是,定语后的“的”强调定语的修饰、区别作用,不用“的”会使短语的结构紧密,成为事物的称谓,甚至成为复合词。如果强调定语却并无意义,就不应该用“的”,而不能作为称谓的时候,就必须要用“的”。

此说得到赵元任(Chao 1968: 285 - 286)的认同。不过,如何判断是否为称谓形式,什么是强调,强调了什么,似乎都成了新的问题。所以,范继淹(1958)质疑道:“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究竟是强调‘刀子’的性状呢,还是指称‘白刀子’ ‘红刀子’这两件先后不同的事物呢?恐怕很难说清楚。”

范继淹(1958)的思路是从句法入手,发现形名组合“AN”和“A的N”成立的句法条件正好相反。

“AN”:

“A的N”:

由此证明了“AN”组合紧密,是单一的名词性成分,而“A的N”则是两个不同的句法单位组成的短语。类似的考察,可参看李晋霞(2003)对“VN”和“V的N”的研究。

对“称谓”说的一个解说和补充来自铃木庆夏(2000)。该文试图把语义规则细化,提出形名组合不带“的”的“对立化动因”:形容词作为分类的根据描述所指事物的属性,区别于其他同类事物时,可不带“的”而充当定语。并且从语篇中观察到,具体语篇中新事物出现时,语言表达常常采取“A的N”形式,而再次提及寸则可以不带“的”。这也可以理解为, “AN”组合已经取得了独立的范畴地位。语篇中先“A的N”后“AN”的变化,这和完权(2010)观察到的语篇中先有“N的V”后有指称性“NV”的变化类似。(参看第9章)考察对象从词语扩大到篇章,是“的”字研究的必然发展。

人称代词作定语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徐阳春(2008)发现独立指称需要出现“的”的非关系组配结构,入句后如果被看作一个整体, “的”也可以隐去。陈琼瓒(9155)认为不能成立的一类,如“你胳膊”“他桌子”“她钱包” “我汽车”因为在语篇中获得整体性,也有丰富的例证。以上两个研究都说明了“称谓”性的实质是概念的整一性。这样的整体,徐阳春(2011)称为板块。

3.2多项定语

在“称谓”说之后的一大理论创新,是张敏(1998)。该文从距离象似原则出发探寻“的”字隐现的一般规律。最早提及象似性动因的可能是Chappell et al. (1992),而张敏(1998)则引人认知语言学范式作了充分论证,并且把研究范围推广到了多项定语。

距离象似原则要求语言成分之间的形式距离与概念距离平行,而“的”可加大定语与核心名词之间的形式距离,因此定语与核心名词的概念距离越远,就越易带“的”;越近,就越易不带“的"。具体见下表:

在多项定语“的”的隐现方面,张敏(1998:267,270)归纳出如下两个序列。

词类序列:

表义功能序列:

在这两个序列中, “越靠右, ‘的’隐去的可能性就越大;越靠左, '的' (或其他间隔成分)出现的可能性就越大”。例如“大的瓷杯子”能说,而“大瓷的杯子”不能说。

距离象似原则的解释力很强,但是也并非没有反例。陆丙甫先生曾在一次报告中举出这样的例子:为什么“厚书”中可以插入“的” (厚的书)却不能插入“一本” (*厚一本书)?为什么“厚的那本书”能说而“*厚那本书”不能说?(王远杰2008a)

不过,距离-标记对应律似乎也仍没有回答陆丙甫先生上面的质疑。王远杰(2008b)则开启了一条新的思路,通过在名词短语中区分定位、定量、定类三类定语依次出现的槽位,区分无标记结构和有标记结构,用以说明多项定语“的”的隐现规律,包括:一,这三类定语槽位之间“的”的隐现互不影响;二,同一定语成分出现于不同位置时,处于无标记语序位置更易不带“的”,处于有标记语序位置更易带“的”。例如:

“槽位”说能回答陆丙甫先生上文的质疑,但仅仅是倾向性的概括。刘丹青(2008)的回答更加简洁明了,给陆丙甫(1988)提出的内涵定语与外延定语下了明确的定义,并以“的”为形式标志。内涵定语,就是给整个名词短语增加词汇性语义要素的那些定语,而外延定语则是用来给名词短语语义指称、量化属性,表明其具体所指范围,用于指明外延。两者在形式上表现出对立:所有内涵定语(下标i)都可以但不一定带“的”,而外延定语(下标e)都不可以带“的”。例如:

此说很有用,但也引发了新的疑问。张振亚(2013)发现内涵定语的分布往往体现出不连续性:

领属定语和带“的”定语同属于内涵定语,为何会被外延定语切割为前后两个不连续的部分?这个问题涉及带“的”定语的位置问题,将在第4章详述。

3.3 韵律因素

吕叔湘(1942:32,第2章)最早谈到韵律的松紧对“的”字隐现的影响:“主要原则是结合得紧就不用(所以复词内一概不用),结合得松就要用,例如‘水红绸子’要比‘渺茫的歌声’结合得紧些。”此说亦可视为距离象似原则和距离—标记对应律的先声,而后世围绕韵律的研究则形成了另一条路线。

肃父(1956)用熟语与非熟语来解释结合的紧密与松散。该文的熟语标准很宽,把“光荣行列” “强大阵营” “积极作用” “辉煌成果”等都包括在内,这些一般都不算作典型的熟语,但此说却不无启发。

吕叔湘(1963)则提出这些四音节的无“的”名名、形名组合很常见,而且常常插不进“的”字(外交礼貌、绝对高度),或者即使能插入也一般不插(经济基础、高等教育), “都有点像复合词了”。该文的贡献是对“的”前后不同音节数不同词类的组合方式做了详细的描写。

周韧(2014)在吕先生的基础上进一步论证了“的”字隐现与韵律的关系等,说明汉语语法中确实存在着双音节和四音节的对立,并且提出“的”作为定语标记,在句法语义允准的情况下,应尽量处于整个定中结构的中央地带,以保持“的”字左右的成分在韵律上的大体平衡和匀称。

不过,这和刘丹青(2008a:11)提出的“尽前省略”说稍有参差:“位置在前的定语,尤其是在定语之首的领属语,最容易或最需要省略‘的’。而紧靠核心名词的领属语不能省‘的’。此外,对多项定语来说,由名词、区别词等充当的非领属属性定语在紧靠核心名词的情况下也以无‘的’为常。”例如:

多层定语:

多项定语:

王远杰(2013)对吕先生早期的松紧说做了进一步的描写和阐释。该文发现下列两个短语之间“的”的隐现表现出一种镜像关系。在“他爸爸战友儿子的杯子”中,越靠后的成分越容易带“的”;在“新大瓷杯子”中,越靠前的成分越容易带“的”。这和周、刘二说又不相同。看来,这方面的研究还有待深入。不过比较明显的一点是,“新大瓷杯子”更应被视为复合词而不是短语。用沈家煊等(2014)的话,结构关系的松紧就是“词紧语松”。

3.4 复合词问题

前文多次提及有关复合词的论述,下面做一些简单的梳理。

王力(1953)认为“铁路”等“既不是纯粹的单词,又不是两个词,自然应该是复合词了。”这个“复合词”今天一般称为“合成词”。

朱德熙(1951 [1999])针对如下例句提出“‘农民革命’,可以认为是一个单词,应该放在一起”:

朱德熙(1956)再次提出“白纸”类有“单词化倾向”。前文也介绍过范继淹(1958)的论证。

赵元任(Chao 1968: Ch. 6)指出,能否插入“的”是辨别复合词和短语的最重要的测验。组合中只要有一个是黏着成分, “结果当然是复合词”,如“国际法、保险箱”。如果两部分都是自由成分而中心词为轻声,也是复合词(合成词),如“大人、元宝胡同"。而由自由成分组成而没有轻声的,又分为两类。一类是“油纸、汤勺儿、保险公司”,不管意义有没有专门化,“一概认为是复合词”。另一类是“好书、酸苹果”,赵先生认为“显然是形名短语”。然而,吕叔湘(1979: 23 - 25)却建议把“大树”这种介于词和短语之间的组合叫做“复合词”或“短语词”。

朱德熙( 1982:148—149)从形式特征入手,划分出黏合式偏正结构(名词、区别词和性质形容词等不带“的”的定语)和组合式偏正结构(定语带“的”或为指示词、指量短语、数量短语)两大类,认为“黏合式偏正结构的功能上相当于一个单一的名词”。这是按结构主义分布原则证实了黏合结构具有复合词的性质。

张敏(1996)将朱先生的观点发展为“汉语复合名词假说”:汉语里以名词为中心语的构造,若其修饰语是后面不带“的”的名词、区别词、形容词或动词,或其修饰语不含指示成分及数量结构,则这个构造是一个名词性复合词。

完权(2014)又根据一些句法、语用和语音上的证据,提出从偏正关系的词到短语之间存在如下整合度由高到低的连续统一体:

按照参照体结构的分析, “X的Y”中x是参照体,Y是目标体,它们的词语表征必然是一个整合的概念,而“的”是联系这两个概念的参照体标记。整合概念会有松紧的差异,但是质的界限就是是否插入“的”。没有插入“的”,就是松紧程度各异的复合词;插入“的”,就是两个概念组合而成的参照体结构,语法上分析为短语。

孙朝奋(Sun 2016)也论证了一个类似的汉语名词短语形式意义配对连续统,在其中“的”被视为名词短语的语法标记,而不使用“的”则标志着这个单词联系着一个唯一概念或者型/类/集合概念。图示如下:

陆烁等(2016)和陆烁(2017)根据形式语义学的语义类型理论,在黄师哲(Huang 2006, 2008, 2013)的研究基础上,也得出“不带de的定中结构就是词,带de的定中结构就是词组”的结论。

3.5 生成语法的研究

关于复合词,生成学派也有持相似观点的学者。汤志真(Tang 1983)提出歧义测试法。“好的学生的宿舍”有歧义,可以分化为“好的|学生宿舍”和“好学生|的宿舍”这两个使用复合词的无歧义短语。歧义测试说明复合词在概念上是整一的。汤志真(Tang 1990)还明确提出,汉语AN组合是复合词而不是名词短语。她比较了下面这组例句:

“大饼”是复合词,所以“大”不可以被程度副词修饰,也不可变换位置;而其中的“大的”则不受这样的限制。

郑礼珊(Cheng et al. 1998)讨论了非个体量词和个体量词后“的”的隐现, “五碗的汤”成立而“*十只的盆”不成立。该文的解释建立在把汉语名词短语分析为量词短语(CP)的基础之上。试比较下面这两个图中的例句:

“五碗的汤”是从名词性小小句(nominal small clause) “汤五碗”关系化提取主语“汤”派生而来,“的”是CP核心。而“*十只的盆”不能由“盆十只”关系化而来,因为个体量词“个”补足语位置的空代词pro不能进入CIP的CI位置,所以关系化无法进行。

然而,王远杰(2008a)指出此说的分析需要作出一些特设的假定才能维持,且不能解释动量成分“的”的隐现,如“(看了)三天的书”没有对应的名词性小句“*书三天”。这促使他提出上文3.2节介绍过的“槽位”说。

3.6 “的”字结构的隐现类型

司富珍(2004)概括了6类“的”字结构,郑礼珊(Cheng et al. 2009)概括了7类,而根据我们的观察,如果区分“的”的隐现,那么名词短语中的“的”的分布实际上包含更多类型。

“的”字结构的类型可概括为下表,其中列出了必用“的”和可用“的”且“的”已然出现的情形。根据前面的论述,可以把用与不用“的”的对应用例分别视为短语和复合词。表格前半部分是从定语来看,后半部分是从中心语来看,二者由双线隔开。

3.7 “地”的隐现

尽管隐现研究主要集中在名词短语中,但范继淹(1958)其实也兼顾了AV状中式中的“地”,提出它和AN定中式里的“的”在多项式修饰语中具有同样的“可综合性”。

陆丙甫(2004)也指出“地”同样受到距离一标记对应律的制约,比如:

这些定中式和状中式之间的平行性,也是“的”作为语素宜合不宜分,共性大于个性的证据。

参考

1、完权著. 说“的”和“的”字结构[M]. 上海:学林出版社, 2018.03.

2、“(?X)”的意思是加“X”是有问题的, “?(X)”的意思是省略“X”是有问题的。“(*X)”的意思是加“X”是错误的, “*(X)”的意思是省略“X”是错误的。(韶子注:原文中“*(X)”处有误,星号放在了括号内,和上一例相同了,韶子引用时已改正)

3、金晶(2016)是对度量短语MP ( measure phrase)的新近研究,把汉语“度量短语+ ‘的’ +名词”表达式分为量化修饰和抽象三个类别。

4、关系化最常见的结果是在关系小句(relative clauses)内部造成一个句法空位(gap),而无空关系小句(gapless relativeclauses)则没有这个空位。

5、可根据不同的性质再作更进一步的分类。

作者:井韶子

来源:知乎(原文请点击阅读原文)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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