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之下，每个人的生活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国际旅游行业所遭受的损失尤其惨重。除了Airbnb裁员、航空公司资金短缺等热点事件，旅游区的工作人员以及动物，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

去年，纪录片《黑象》把大象表演和骑乘血淋淋的真相揭露给世人，受到了大量关注和抵制动物表演的呼吁。现在，我们重新将目光转向这些泰国大象，看看在疫情之下，它们的生活有怎么样的改变。

在“失业”危机之下，旅游区的动物们真的可以重获自由吗？

失业的大象，漫漫回乡路

对于一个旅游业占全国生产总值超过20%的国家来说，疫情无疑对泰国经济造成了沉重的打击。2019年，泰国共接待了四千万游客，今年二月初疫情刚开始蔓延的时候，泰国游客数量就开始显著下降，相比去年同期减少了40%，而这个状况随着疫情的发展愈加严峻。

在泰国北部，被迫关闭的公园景点超过了85家，曾经日均接待游客千人的国家公园在今年的一个周末甚至只接待了4名游客。政府将禁止国际游客入境的禁令延长至6月30日使惨淡的旅游业更加雪上加霜。

作为泰国的名片，大象旅游产业也无疑受到了最严峻的打击，曾经生活在公园、景区与生态营，参与乘骑、表演等旅游相关项目的大象们，由于游客数量的锐减，几乎全部失去了工作。

在泰国，有4000只左右被驯养的大象，这些大象都是私人所有的。在泰国东北部的一些村庄，驯养大象已经成为村子的支柱产业，这里的大象在很小的年纪就离开母亲，习惯在人类的照顾下生活，并在一种饱受争议的方式下接受训练，学会听从人类的指令并学习一些例如绘画、踢球这样的小把戏。到一定的年纪就会被租借或转卖给景区参与表演或其他与旅游相关的项目。

而今，景区失去了收入来源，饲养大象成为一项沉重的负担，近2000只大象不得不离开景区，踏上漫漫回乡之路。

一位36岁的养象人Amnuai，将他的5只大象从景区接回了家。这些大象已经在清迈附近的景区工作了16年。现在，他需要照顾这些曾经在外帮助他养家糊口的大象，但他负担不起较为昂贵的香蕉和甘蔗，大象只能在附近的草场中觅食，有时可以吃到Amnuai从农民那里买来的玉米秆。Amnuai说，今年的情况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很困难，但是他不会放弃这些大象，因为“它们不是宠物，它们是家人。”

在清迈运营大象公园的Sadudee也不得不将他的11只大象带回北部的老家，他说，在没有盈利的情况下，他无法负担每月近20万泰铢（6250美元）的土地房屋租金、象夫工资，以及大象的食物开销。他们甚至负担不起用卡车将大象运回家乡的费用，于是他们决定徒步150公里回家。

从4月30日开始，这只小型的象队以7.25公里的时速踏上了回乡之路，在五天之后，大象们回到了阔别20年的家乡。

目前，在疫情影响之下，大多数旅游业从业者失去了收入来源，而饲养大象并不像酒店、租车等其他旅游行业，可以通过开源节流的方式降低损失。大象需要食物和生存空间，这对于一些本来就很贫困的养象人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有一些保护组织和研究人员担心，这样的状况会影响到以后的大象保育工作，加重对大象的虐待。一些无法负担养殖费用的人开始带着大象进行街头乞讨，或将大象低价售卖给动物园。

一位在叻武里府大象营地的负责人将十头大象以37500美金的价格售卖——几乎是他68700美元买入价的一半，他说，“我不得不这么做，我还有好几十头大象需要照顾”。

更严峻的情况，是这些大象也许会卷入非法的伐木行业。在泰国缅甸边境，非法盗伐的人会使用大象将木材从森林中拖出来，尽管泰国政府在1989年就立法禁止了这样的伐木工作，但很难保证人们在失去稳定收入之后不会铤而走险使用这样的方式赚钱。

永远回不到的家园

由于从小被人类饲养，习惯了被投喂而非主动觅食，将这些失去工作的大象放归自然也不是一个可取的好方法，野化工作不是一个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简单任务。

目前，泰国仍然有将近3000只野生大象，泰国人刀耕火种的耕作方式将大片森林开伐为农用地，大象适宜栖息地锐减，无法为更多的大象提供生存条件。

与此同时，盲目地将家养大象放归野外又会造成潜在的人象冲突：食物的匮乏会导致大象侵入农田、破坏庄稼，栖息地破碎导致大象走进人类生活区，阻碍交通，甚至有撞上电缆的风险。让养象人继续照顾这些大象直至“复工”，似乎是唯一的解决方案。

抵制野生动物旅游项目面临的两难

尽管泰国和整个东南亚的野生动物旅游项目饱受争议，人们对于其涉及的文化传统、动物福利和饲养伦理道德等话题争论不休，但不可否认，在完全失去了旅游业收入的情况下，这些动物陷入了更令人忧心的处境。

对于处在圈养条件下的动物来说，旅游业的收入意味着稳定的生存来源和（一定程度上的）健康保证。这一次的大象危机也给了人们更多的机会反思旅游业，圈养与动物福利之间的平衡关系：旅游业的停摆仿佛一劳永逸地实现了一些动物保护组织的目标——停止大象圈养，结束大象表演活动，让大象恢复自由的生活——然而接踵而至的是更为复杂的困境难题。

动物福利的问题并不是非黑即白，而是和大象一样的灰色。拒绝观看动物表演，选择参观“更加人道主义”的救助中心和生态营并不是解决动物福利问题的方法（见）。何况，东南亚已经没有足够森林保证所有失去工作的大象野化成功。

骑象和大象表演这类产业的改变，并不是全面禁止可以圆满终止的。因此，与旅游机构和象夫合作，保障动物一定的福利，也许是帮助这种聪明美丽而敏感的动物更加有效的方法。

饱受诟病的铁链和象钩是人们开始对圈养大象产生反感的原因之一，但一些有经验的象夫反驳称，有问题的不是这些工具，而是使用工具的方法。这也让我们思考，在大象被残害、虐待和象夫失业、大象无家可归的中间地带，是否有可能推动某些规定让目前工作的大象得到福利保障，如工作时长和训练模式的规范化，以达到短期平衡。

来自史密斯学会的研究员珍妮布朗博士的一项研究分别测试了在放养在生态营和参与乘骑项目的大象的应激激素，二者并无显著差异，且参与乘骑的大象身体状况还要更好一些（布朗博士认为它们有了更多的活动机会，而并不像生态营中的大象，在有限的空间内缺乏必须的锻炼，并且在一定的空间大象数量过多也会造成它们的紧张焦虑）。

越来越多的专家呼吁，游客不应当以提供怎样的旅游项目来判断一个大象营地是否“符合动物福利，合乎道德准则”，而应当看整体的管理水平以及对于个体需求的满足程度。

这些因素包括但不限于：让大象得到足够的休息时间和树荫遮阳，有均衡的饮食和足够的活动空间，选择习惯并且亲近人类的个体参与互动体验，以及遵循合法的购买繁育政策。

抵制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负责任的旅游业改革才能更有效地保护大象福利。寻找一种可以平衡大象的自然行为与适当人类干预的管理制度，并且要将人类的角色也考虑进来——象夫、大象主人和旅游从业者都需要在训练和饲养方面遵循一定的行业准则，确保这些与动物朝夕相处的人拥有固定工作和稳定收入，这也是保证大象福利的重要环节。

而在长期目标上，旅游行业应该积极接受并且主动推动动物表演的边缘化，减少以骑乘、动物表演之类的活动作为营销，同时寻找更绿色、对自然和动物友好的旅游模式，停止让更多的动物被卷进这样的产业。

毕竟，看到被铁链磨得四肢溃烂、脊柱塌陷的动物，算不上游客美好回忆中的任何一段。

行动，开始自救

目前，一些组织已经开始行动起来帮助养象人与它们的大象，除了开通捐款通道，他们还号召当地的农户将闲置的土地低价转租给养象人，让他们有一定的稳定收入。当地的咖啡种植者也将树苗低价卖给养象人，提供咖啡豆处理以及销售渠道，帮助他们度过困难时期。

也有一些人建议从长远考虑应当开始修复大象的自然栖息地，给大象更大的生活空间，让它们可以自主觅食，减少主人的负担，也不会产生动物福利方面的负面影响。他们建议“尽管这是一个悲伤而艰难的时期，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行动起来，开始自救。”

原标题：《全球失业潮下，2000只大象的漫漫返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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