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万里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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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万里的喜欢

2023-04-12 01:53| 来源: 网络整理| 查看: 265

  “今晚上给老子带一斤蟑螂来,有个大好消息给你。”  我在柳街撞上关雁飞的时候,他大着舌头跟我吹牛。我俩都喝多了,红脸关公面面相觑,没脑子想真假。倒也信了他的鬼话,我屁颠屁颠到西市买蟑螂。  我提溜着蟑螂,心里直犯嘀咕,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傻逼。可能是这阵子坎儿太多了,我是真想听点好事,没法子,只能半信半疑地往关雁飞家走。  “兄弟,你可看好了,”我把木盒子撂在床前的案子上,往前一推,“我可是逛了整整七家药材铺。”  “至于么。”关雁飞瞧我这架势,垂下眼嘟嘟囔囔。他伸手把盖子掀开,一看盒子里的东西,险些乐闪了腰。他哈哈个没完,灯上火苗听着他的大喘气直晃悠,屋里人影站不安稳。  “我说小兰哪,我让你给我捎点槟榔,不是蟑螂。”  “我操。”我想提刀砍他。  关雁飞笑不动了,手捂肚子倚着桌沿。“蟑螂挺贵,不过我这消息能让你挣回来。”  “快讲。”  关雁飞二舅是张员外府上的大管家,上个月张员外又纳了一房,缺轿夫。关雁飞叫我来是想给我安排营生。我没干。  “给人当骡子使有啥意思,以后这破活别叫我。”我捧起蟑螂转身想走。  关雁飞拽过我领子,骂我道:“别走啊,你这鼠目寸光的二货。你可知道你抬轿子每天都能见到些什么人?全是当官的有钱的,比你祖宗加起来还能耐。”  “那凭啥是我给人抬轿子啊?”  “凭这些蟑螂,就你屁话多。你拾掇拾掇,后天你主子要见你。”  我把活接了,感觉这事像命里安排好的。我心里装着巧巧,这么看来,成家立业终于有了点眉目。多亏了巧巧,要不是她十五带我去点灯,这么好的事哪可能从天上掉下来。  巧巧是个好女孩,她爹瞧不上我,她倒也从来不理她爹。十五那天,她溜出来和我逛夜市,硬是拖着我去点灯。她说,灯亮了,路就亮堂了。夜里卖灯的不少,巷子口那里就站了位婆婆,举着一架子纸灯,明明长夜里不怎么显眼。我俩走上去,见她佝偻着腰,眼睛里灯火不灭。巧巧说,就在这买吧。我随便选了一盏,点着了让巧巧放上天。那里的灯很特别,每盏灯里都悬着布条,我扯下来,让巧巧猜谜。  「碧云不易成,天公一把火。出门匹夫少,登楼君子多。」  “打一人。”我告诉巧巧。  “这个简单,哪有人放火烧楼还算君子的。肯定是水浒里那位时迁,烧翠云楼的。”巧巧说。  我觉得有理,转身问婆婆谜底。婆婆说,这人是我,这是我的命。  如今这么一看,倒是有些准了,时来运迁,是个好兆头。  见主子那天早上,巧巧跑来见我。她给我带上平定巾,细细地嘱咐我。我娘掏出一件新衫子,蟹壳青的,黑布包了边,穿着体面。她们俩刚把我送出门,黑云便合上日头,我快步往张员外府上走,心想着不能让倒霉雨浇了好事。  员外府气派,门柱子如象腿,撑起万钧屋宅,阶下车马不绝,槛前庭院迎来送往。大片飞檐遮住石砖地,人垂手而立,衣服沾不上一滴水。往天上一望,杨柳直上青云,枝条轻抚屋脊,燕子难飞。我向门口的小厮说明来意,他转身进门,让我在门口候着。这员外府人马进出如流,主仆上下忙于接待,一刻不歇,倒也从容。细雨密密麻麻下了一阵子,眼见着越下越大,那小厮可算不紧不慢地从门里出来。“兰小武是哪一位?”小厮喊道。“正是在下。”我急忙上前去。“把这个送到三奶奶屋里。”小厮递我碗茶,引我到西侧一厢。  千万只脚踏过,这府上的石砖地本就光溜,让小雨一浇更是滑如薄冰。那小厮快步在前面走着,我也不好意思慢行,只好一道上左脚押着右脚,险些摔跤。  我捧着茶,小心递给三奶奶。小厮递给我的时候茶汤滚烫,走一遭后恰好温了。她抿了口茶,抬眼瞧我,我只好陪笑。三奶奶不是我以为的那种眼梢凌厉的女主人,她眼底波澜不惊,那股劲有点像巧巧,难怪张员外喜欢。  “手还算稳,能用。”三奶奶对带我来的小厮说,“只是衣裳太旧了,去找管家领一套新的。”  娘见我回去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套衣裳,眉头便放下了。她对我说,只要好好打点着,我和巧巧一定能过上好日子。我也这么想。  抬轿子是挺累的,三奶奶成天出门,城东城西四处转悠。有的地界她只呆上一两刻就走,就像在看后院里的花,我是她胯下的骡子。一天下来,我一边肩膀再用不上力气,只好和另一侧的兄弟轮着换。抬轿子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三奶奶怎么就能坐轿子呢,肯定不是因为她生得漂亮,巧巧比她还要强上一些。我想来想去,觉得是因为三奶奶有钱,准确来说是张员外有钱,有钱就能坐轿子,我要是有钱了谁给我抬轿子呢,我坐在四四方方的木头箱子里,屁股底下晃晃悠悠,旱地变成水路,我四处行船,那可真美。后来我又感到疑惑,张员外为什么能有钱呢,这个问题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可不管怎么说,张员外有钱我也一定能有钱。只要我肯下功夫,就能有钱。  说来也奇怪,三奶奶逛遍了城里城外,什么地方也呆不长久,却偏偏在翠云楼扎了根。翠云楼是个茶楼,来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身上的缎子面直晃眼睛,不少人都有轿子。照理说,进出茶楼的都是些男客人,把玩风月那些事女人听了害臊,没有大户人家的女子愿意附庸风雅捧一碗茶。可三奶奶不一样,她在翠云楼一呆就是两三个时辰,出来的时候嘴边挂着弯月亮,那可比逛胭脂铺高兴太多。翠云楼的茶不一般,三奶奶从楼里出来,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浓浓的茶香。这味道染了兄弟们的衣裳,整天不散,人闻了嘴里发渴。  三奶奶是真爱饮茶,这是她和巧巧不一样的地方。巧巧要是生来就爱饮茶,也许就能富贵些。  翠云楼的掌柜姓陆,肩宽臂长,脸盘中正,一双剑眉拔起整张脸的气概。陆掌柜年纪轻轻就独占一楼,八面玲珑,没人找这位晚辈的麻烦。翠云楼供茶水也贩茶叶,茶叶货少,只卖有权人。有时候兄弟们渴了想讨一碗水,也得看跑堂脸色。三奶奶下了轿,我和兄弟们无事可做,进不去翠云楼,就在附近找个水摊子坐着。肖老四总说,要是能喝上一口翠云楼的茶,那才算没白活一回。王大哥见多识广,打趣肖老四道,你要是熬到下辈子,没准就能喝上这口茶了。肖老四直乐,装模做样地端起水喝。王大哥接着说,你别乐,你看那龙须酥,原来可是皇上吃的玩意,现在还不是伸伸手就能买到。我心想,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肯定每天来上一壶,咱也当一回大老爷。肖老四把碗放下,悄声说,咱可不配,那茶要是给我喝了,就算糟蹋东西。王大哥说,这是哪门子道理,你下回舔龙须糖的时候,想想自己配不配就得了。和我坐一条凳子的小五一直没说话,憋了句话问王大哥,他问,什么样的人才配喝上一碗翠云楼的茶?王大哥说,布衣百姓,官吏豪绅,谁都配喝上一碗。小五又问,那谁配用天下最好的剑?肖老四抢着说,这还用想吗,肯定是皇上呗。王大哥说,好剑那可是谁用谁享受。王大哥说得我兴奋,不过转念一想,咱可买不起。小五说,哥哥们可没问过剑乐不乐意,宝剑赠英雄,这个道理该怎么说。王大哥说小五犯痴,宝剑咋想的跟人可没关系。  转眼就是清明了,三奶奶这天不出门,放我们兄弟几个回家祭祖。我一家子早就背井离乡,无祖可祭,准备在这天给家里的屋顶换换草。出了员外府,我舒了舒肩膀,一边走一边想着修完屋顶就去找巧巧。我正想得出神,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我一巴掌,我吓了一跳,骂骂咧咧地转头看。这人眼熟,原来是府上的小厮。没等我问,小厮便开口讲,兄弟留步,员外让您回府上一趟。  王大哥和肖老四都在堂外候着,我到的时候,小五正迈过门槛,红着脸往外走。小五说,是翠云楼的事。王大哥告诉我,装傻。  张员外斜卧在椅子里,一只胳膊枕在桌案上,头顶几笼鸟叽叽喳喳。他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回禀员外,我叫兰小武,我答。“小武啊,翠云楼的老板姓什么?”我心头一紧,想到兄弟们的嘱咐,额头直往外冒汗。我想到三奶奶,年轻貌美的三奶奶,想到巧巧,想到我娘。笼中的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沉默,我觉得机会来了。  姓陆,好像是个小生,我告诉张员外。  “小武啊,我这里有份差事。”张员外说着,旁边的丫鬟走上来,将一块红布递给我。我打开红布,里面躺着一只元宝——我没见过那么纯的金子,那东西把我的脸映得金黄。“好好干活,之后就不用抬轿子了,金子会比你沉。”  “员外竟然信得过小的,还请您说一说是什么差事,小的万死不辞。”我的声音有点抖,像将崩的弦。  我走出大堂,兄弟几个都在等我。王大哥看我满头大汗,连忙上前问我情况。“大哥,我这实诚人,装傻太难了。”我对王大哥说。“嗨,你小子,在大户人家做事就得多练。”他用大手拍拍我肩膀,肩上的旧伤又疼了起来,很疼,不像一场梦。  清明过去了,那场雨始终没下起来。三奶奶不再去城南的胭脂铺,我们走了两家店就停在翠云楼。三奶奶如旧入楼喝茶,不过我们兄弟几个没找水摊子。我对兄弟们说,我要去附近见个老朋友,片刻就回来。肖老四答应给我盯着。  我顺到翠云楼的西门,有个伙计在等我。我掏出一叠票子,告诉他我来取茶。伙计领着我到储茶的仓库,我对他说,我一个人就能取。伙计告诉我小心火烛。  那茶可真香,比三奶奶身上的还要香上好多倍,尽管被包在一叠一叠的笋壳里,还是能钻出来咬人的鼻子。茶仓里很干,没有虫鼠愿意在这里寄居,日光从几扇暗窗透进来,映出浮空的灰尘。翠云楼的茶仓虽大,但存茶太多,以至于茶堆之间只有一条逼仄的过道。茶叶被封了包,一包一包码起来,直抵棚顶。我站在狭小的过道中央,向右看,黑漆漆的空间里只有一道光,我要向那明亮的地方走去。  我拿出火折子,双手止不住地抖。左手已经不听使唤了,我把火折子塞进食指和中指之间,用小臂的力量将盖子拔出来。细小的火星飘进黑暗,舞动盘旋,眨眼间便死了。我把嘴凑上去吹了口气,火苗一下子跃出来,险些烧掉我的胡子。左手还在发抖,仿佛已不是我的了,我眼里是两团跳动的火苗。  我把火折子抛进茶堆里,转身拼命向那道光跑去。一切都将化为光,灼眼的火红在黑夜中蔓延,那红像喉咙里的腥味,像轿子的帷帐,像巧巧的唇。看不见的茶叶被火焰撕开道道明亮的伤口,里面流淌出黄金。那可是钱啊,金灿灿的钱,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火光里有三奶奶和她的情人,有威严的张员外和尖叫的鸟,有我的眼泪,有飞天的灯。我跑出茶仓,翠云楼已变成了一炷香。滚滚黑烟掩过楼阁,如同乌云降临,满城都是焚毁的味道,我顾不上停留,只嗅到一丝茶香。  我再没见到巧巧,也没能给我家修一片飞檐。张员外说黄金是肮脏的,他交给我一张南下的船票。我的梦成真了,屁股底下晃晃悠悠,旱地变成了水路。河上的云往后走,比我一辈子看过的还多。我不担心下雨了,船夫在前头摇着橹,我听见山的另一侧有个声音远远传来。  “兰师傅,今天载我到碧云饭店就行。”我握着方向盘,安全带勒得我肩膀生疼。  “好的,关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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